【铸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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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铸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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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J: D0 Y; p0 Y2 C. f0 c. a作者：轩辕悬
排版：zlyl
0 p! y5 f* F! s$ a+ E% c5 C字数：63400字
9 F8 u7 S+ {* ?+ ATXT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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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7 l% k# R7 X3 x9 j7 y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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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开我，我要回家……回家……你放开我，放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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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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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j) }) R# b　　「哥……嫂嫂……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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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_( Q0 E) `  a+ t$ i  {　　「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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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a+ q' n1 @4 N9 t* B  ~　　昏暗静谧的房间，她瑟缩在一团被子里，双眉紧蹙，两臂乱挥，额上密密的
0 }" {* G4 W7 v2 T  k- r& {  X一层细汗擦掉又出，擦掉又出。有人轻叹，伸出温暖臂膀紧紧地拥住她。

- X* v( ]- o+ ?6 ]) G　　「啊，痛……不，不要……」她挣扎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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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不要你。呜呜……不要你……」臂膀抱得更紧，鸷猛的双唇稳稳印
$ j5 Q7 w! s  Y! ^& |上。

: ?% z' I6 \  H) }- I　　「不……鸣柳，带我走，柱子哥……」温暖的臂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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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o& W2 v3 R& y  f　　她哭喊着，她在梦里什么也不晓得，只知道要离开这里离开他。

9 V# L' @# C$ J7 E. e5 l& v6 L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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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A& N: T+ [7 f: V  M　　春花烂漫，春光明媚，郁郁葱葱的树木间，扎着两个羊角辫儿的小姑娘蹦蹦
4 p  T6 y. [+ @; k0 h跳跳走在林间小径，她背后的小箩筐里是刚摘采的荠菜、蘑菇和零零散散的几朵
) g7 k. z- H8 A- W9 B红花，手上还捏着两只尚有余温的野山鸡蛋。

　　「快到家了！」小姑娘拍拍瘪下去的肚子，「有点饿了哪！不知嫂嫂烧了什
. k. @- @. G, g) S2 D, T么好吃的。等下可以吃荠菜蘑菇蛋花汤哦……」想到今天勇掏山鸡窝的创举，她
; q+ y9 x; D# M; J4 M6 W9 \甜甜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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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n% v+ T' T' L, o" S　　出了山林就是小姑娘的家，小姑娘叫作李小蝉。她的父亲身前是这个小山庄
上唯一的教书先生，数年前出庄采购，碰上兵败的乱军，莫名其妙地死在乱箭下。

" u1 w; E/ ?% m$ R4 s% t1 g　　当时小蝉只得十岁，母亲早逝，父亲妄死，孤苦伶仃一个小女娃，甚是可怜，
幸得庄上的李大山夫妇把她收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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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5 o! Y# P( b　　李大山是小蝉父亲的学生，一直尊敬教人识字念书的李老先生，他和老婆小
凤一商量就把小蝉留下，当作亲生妹妹看待，有饭一起吃有粥一起喝，一晃便过
去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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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蝉远远往家里眺去，「咦，怎么还没有生烟呢？」她轻轻推开李家小院的
草门，听到屋里有顾家嬷嬷的尖鸭嗓声音，便停下来听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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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Y3 {* E& m; L+ K( [　　李家的堂屋里，李大山和小凤盘坐在篾竹编的草席上，顾大嬷嬷坐在对面，
, Y: h+ [- S" U3 V正唾沫横飞进行劝说大战。

7 t$ l8 O# Q3 X/ O$ T& m　　「我说大山啊，你们夫妇怎么都对得起李夫子了，你看把小蝉那丫头照料得
多水灵哟！亲生大哥都不见得有这么好。」「嘿嘿！」大山憨笑。

' K( F0 e- h& f7 p　　「小凤你又怀上了吧，这是第三个了吧？」小凤摸摸腆出的肚子，笑着点点
( w2 H3 C% W6 R, i2 `; u$ T3 \. [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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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 S3 \4 f# u3 p　　「你们不容易啊！小蝉有十六了吧，也该找个婆家了。我也不说废话，我这
! i9 {" @2 s% l, e手上就有户打着灯笼也寻不着的富贵人家，他们家少爷正托人说媒，你看……」

* \8 m% z) O# f  d　　「顾婶子，小蝉可是认字的斯文人，我们虽然穷些，也决不能让她作小。」
2 h/ V6 H/ a' Y. N2 _" I/ f9 w0 `李大山斩钉截铁。

5 V4 x: x& K4 r/ r. A　　「哟！这是哪门子话啊，我也是瞧着小蝉长大的，能作践她么？我说的可不
+ X/ l3 I2 t5 P4 v* ?  g+ c2 e是作小，是正房！」

　　温厚的小凤很奇怪：「大户人家干啥找我们作正房？」

3 [0 m- L. ^3 B" X4 w8 [' Y8 [( c1 ~  [　　「唉，就这事。」

$ K5 P, c) K+ \; r2 _$ V+ T3 ^8 u( _　　顾大嬷嬷咂着嘴沉吟半晌，「也不瞒你们，我说的就是这山里头的颜家。」

　　「啊？」李家夫妇惊叹。

% |8 @6 q' {4 E$ R: N; g& {　　「那个、那个颜家么？」

　　「那还用说？」顾嬷嬷甩个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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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是这样，颜家的一个小少爷，十五了，命里缺火，相命的说一定要在
清明前找条小火龙旺他，不然就大难临头。你说一时间哪去找个属龙的命里带火
6 f6 v) E) e  C7 |. U; W" Y的女娃儿呀？！颜家可是出了重金，方圆几百里干老婆子这行的都在找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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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i  d1 [: M& b7 K　　怪不得顾嬷嬷找到李家了，小蝉出生时，庄东头就起火，几百年的槐树林全
被烧光，大伙都说她命里带火。而且她又恰恰是属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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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说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儿？颜家的聘礼那是成山成海，到时候，我老
婆子还要沾你们的光，你们可别忘了咱！」

/ w3 m$ i) t$ ?) t$ F　　「顾家婶子，这事没什么别的蹊跷罢？你可要说掏心话，我李大山不图钱。」

　　「呸你个猪头，我们顾家从我姥姥的姥姥那辈起就做这行，你老爹和老娘还
: C' g; I0 }' z1 G$ a是我娘说的亲，顾家可是坑过庄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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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S0 a. N0 b( e6 S+ B. C　　李家夫妇想想也是，对望望说：「这是大事，总还得斟酌斟酌。」

& |9 ?7 J% q, d1 u' N* T9 @　　「唉哟，多少人挤破头想做颜家的少奶奶！火烧眉毛了，你们还真……真什
7 Z- W- g- q$ ]9 Y6 Y么个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可，可总得问问小蝉自个的意思才行。」小凤嗫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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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嬷嬷还想说，「吱呀」一声门响，小蝉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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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大人齐齐望着她，小蝉说：「哥哥，嫂子，顾嬷嬷，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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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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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v. D' i4 q. t, ]　　李大山刚张口，顾大嬷嬷一张老脸笑得全皱起来：「还是我们小蝉懂事理，
* G. T: ]8 y) v' x& C! ^, B就是嘛，你顾嬷嬷还能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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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儿就这么敲定，小蝉你准备准备，明儿个嬷嬷就带你进山去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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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4 B% k/ e; Z; F% Y　　饭桌上，李大山夫妇和小蝉都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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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J$ h  w8 V% e4 z& r　　大毛、二毛望着爹娘和姑姑，心里奇怪：「姑姑要嫁给最有钱的人家了，为
什么都会不高兴？」

9 {- l) j$ S" Z* M* |) C　　小蝉往大毛二毛的碗里夹菜：「喂，这可是我从野山鸡窝里偷拿出来的，很
$ T6 {- U. \1 C; r5 h9 b鲜哦，尝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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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n7 _& P, t1 K　　二毛问小蝉：「姑姑，你嫁到有钱人家后，还会不会回来看我们哪？」

　　小蝉眼睛红红：「怎么，姑姑还没有嫁出去，你们就不想我回来了啊？」

　　「哪里嘛！姑姑要经常回来，帮大毛和二毛带肉肉，带很多很多肉肉回来，
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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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山沉哼一声，两个小鬼缩缩肩不敢再说话。

# l. v, c% E8 n- s- I5 n" p" X　　「小蝉，大哥虽然没本事让你风风光光嫁人，但是也不会贪图富贵把你胡乱
嫁出去。颜家是有钱，可大户人家规矩多，看不起咱穷人，你要想清楚啊！」小
蝉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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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蝉！」小凤欲言又止，「唉，小蝉，隔壁家柱子对你也是……」

　　「嫂子！」小蝉望着嫂嫂，眼里流露哀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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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经下定决心嫁到那未知的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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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s$ }) b# C# G- }8 A　　哥哥嫂子又要添娃娃了，可家里常常穷得锅都揭不开。大毛二毛也都大了，
要去学堂念书，邻村的教书先生收钱特别多。自己和他们非亲非故，不是他们收
9 ~8 B$ X) S4 u  R6 j留，怕早已流落烟花或是尸埋荒野，这天大的恩德岂能不报。而……柱子哥志比
2 T4 j, o% E0 [. e' K0 M$ }鸿鹄，心心念念想着出去闯荡江湖，自己可不能拖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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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_6 K8 N  |; j　　再说，嫁到颜家也许根本就很好呢？不是都说颜家是一直做善事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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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能为哥哥嫂嫂和这个家做的事也就这些了，多拿些聘礼，让全家过上好
日子，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

: G4 q% n8 ^7 W; K5 V$ i　　第二天，小蝉五更就起来梳妆打扮。小凤嫂拿出做姑娘时最漂亮的衣服给她
穿上，又替她细细抹上水粉和胭脂，再把长长的头发挽成两个丫鬟，戴上家里唯
一的一朵珠花。

6 r0 K  W% \4 e9 n. n* I　　对着铜镜里明艳照人的小美女，凤嫂笑得眼眯眯：「我们小蝉可真是大美人
) A0 _+ C  J6 A9 e  G$ \0 A5 g哟，不知道谁有福气娶了去哪！」一边笑一边又悄悄抹去眼角的眼泪。

　　小蝉抓住嫂嫂的手，两个人的手都很粗糙，是干惯农活家务布满老茧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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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z; k: X5 |% `/ y　　「小蝉，去颜家可要处处小心，听说他们家的二夫人还是前朝的郡主，规矩
大着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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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他们若果要欺负人你就回来，哥哥嫂嫂在家等着你。」

: p9 J" ~0 K% l　　「我知道了，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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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把化好的妆弄糊，小蝉苦苦忍住盈眶的泪水，紧紧抱住瘦小的小凤。

( o, W7 O' L( c& b- N$ ~　　天刚刚亮，顾大嬷嬷就领着个小轿子等在李家门口。

# t! r5 z. {3 \7 v　　小蝉从来都没坐过轿子，坐在里面晃来晃去直犯晕想吐。顾嬷嬷掀开轿边的
, ?4 b; w% Q- Q! X* m, O8 X帘子，瞅见她一脸苍白，咯咯直笑，连说她没见识，但还是吆喝着轿夫再放稳点。

6 P% g8 v; r8 R, d' f( r# v2 t; a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轿子突然被人拦下来，是颜家的人。他们说要换由颜家
. D- z/ o% q* v8 _5 }# s& H* p的人抬轿子，而且顾嬷嬷也不能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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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O: L8 v( ~　　顾嬷嬷一听就急了，尖声喊：「这怎么行，这怎么行，这可是我带来的丫头，
; }9 g$ {# q* r) F  ~1 k你们半途杀出来把她给抬走，我怎去和她家里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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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L( O5 X6 h2 l) [( |% q　　颜家的人睬都不睬她，只听得一人说：「你个婆子不就怕少了你的钱，放一
% x9 K; Y; d4 ?5 L" ]0 Z百个心，夫人早放话了，无论成不成事都有重赏！」

. o+ @5 t5 I# m& ], k& {. }( A　　顾家嬷嬷骂骂咧咧走人，小蝉心里可急了，这下只剩自己一个人，可怎么办
0 _5 K" I# s  O& ]/ X+ G哪？一时间心乱如麻，小手里竟握出一把冷汗。

. L; {5 l' [% n: Y　　一行人走了很久很久，经过溪流爬过山，沿路上还对些莫名其妙的暗语。什
么「高山流水」对「阳春白雪」，什么「轻舟已过万重山」对「飞流直下三千尺」。

: O$ B1 e  A! F4 ~　　小蝉暗暗咋舌，大户人家果然不同，戒备防范都到了这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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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R3 v# e  X: u+ j; W- y　　近晌午时，总算到了颜家。小蝉从轿子里下来，头重脚轻，轿外亮光刺得她
# o' O. w: b$ i$ i! Z$ n- G; R7 q眼睛都睁不开。

, L( d5 d( S& U' j! _! f　　「哇，颜家的屋子好大哦！」小蝉的眼力恢复过来就惊叹。「墙上还刻着漂
. Q4 m, B- O( n4 k亮的鸟儿、鱼儿和老虎、豹子，院子里头还有池塘、小桥和各种各样的花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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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颜家来的「小火龙」并不止小蝉一个，等在大屋子前面的还有三个姑娘，
长得都很标致，插在头上的都是金钗玉簪，身上穿的也是织锦绸缎，相形之下小
1 q. l% ?! `$ z9 r: l$ s蝉显得愈加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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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d4 ?$ o3 r' m* [( B$ m9 Y  N　　这时突然来了两个家仆打扮的小童，在大屋的门上挂起轻轻薄纱，便悄无声
7 [7 ]7 C2 W8 D3 j: e息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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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纱帘后面影影绰绰，只隐约看见坐着两个妇人，妇人旁边各站着一个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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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顿好后，左边的丫鬟就开始对四个姑娘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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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q9 E1 l% ?　　问题连珠炮似的一个接一个，轰得小蝉心惊肉跳，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知
道，更别说其它三个人的回答了。等回答完问题，四个姑娘便由丫鬟领到别处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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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帘子后面坐着的是颜家的大夫人裴氏和二夫人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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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  \& n4 G" S1 h5 X　　裴氏年约五十，端庄娴雅，面目慈祥。李氏梳着时下流行的堕马髻，面如白
瓷，眉目如画，只眼角有些细纹泄漏她的年龄。

) A% ]. I3 N" ~0 x- ~* r　　李氏举手轻咳，微皱眉说：「姐姐，就这四个了吗？」她神态天真举止优雅，
一派大家风范。

- }5 Z9 G! Y% E" g　　「仓促之下能找到这许多已是难为他们了。」裴氏说。

5 r4 K  ]7 j* I7 w5 h$ }7 }　　「可这些都是庸脂俗粉，怎好配得上森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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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O: O$ W0 r& H( u　　「也是没奈何，再晚森儿怕就熬不过去了！如今就指望小火龙真能冲喜冲掉
; J5 d! C* S& g' E( n$ D森儿的病魔恶煞，至于是哪家哪户也管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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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说的是，那我们选哪个？」

　　李氏瞅瞅屋外四个小姑娘，心里暗忖：「全是不上台面的货色，尤以那个戴
着个褪色珠花、木头木脑的为最，要是让她进了门，天哪！」

　　「就是那个李小蝉罢！」裴氏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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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她模样老实，还算有些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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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听大姐的。大姐选的定是好的。」李氏轻按心口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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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就怕你三叔回来不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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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J" i. c7 A* e　　「森儿可是他的骨肉，他一去经年不闻不问，反是我们做婶母的操心劳神他
7 e* K4 s' Z: N. v还有甚好说？！」

　　「但愿吧！」

　　两人轻描淡写间便定下了小蝉的终生。

　　第二日，颜家通知李大山夫妇，说再过三天，就让小蝉和颜家少爷拜堂成亲。

　　这三天里小蝉也不回去了，因为她要尽量多学些颜家的规矩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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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8 U8 h" r6 j8 @4 D# J% v　　直到拜堂的前夜，大山和小凤才被轿子抬到颜家。两夫妇也被颜家的大屋子
- I; d- D" W; c1 _大气派给吓懵了，等见到贵气十足的两位夫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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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U# ~/ }2 ~; I　　夫人们说，小蝉的未来夫婿还在回家的途中，明儿个才能赶回，李家夫妻连
连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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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夜，睡在颜家客房暖暖软软的被褥上，大山对老婆说：「看来我们小蝉
还是好福气，两位婆婆都是良善人，一点也没有惯常富人家的嘴脸，这下总算是
对得起故去的李先生了。」「嗯！特别是李夫人，乍一看我还以为是仙女哪！」

　　三天里，小蝉也忙得晕头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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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F# T/ s$ ~7 n- _! j" J" C　　夫人把身边伺候着的鸣柳安排给她做贴身丫鬟，鸣柳明里不说，暗地里当然
不服：「就凭着『小火龙』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竟做了十四少奶！明明是个什么
1 G$ `) M+ K8 e- C; }+ g都不懂的乡下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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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T, e1 S$ N& U1 i　　不过，她又暗暗庆幸，亏得没轮着她做什么火龙。十四少爷颜郁森自小就是
病罐子，连四姑奶都救不过来，多半是活不成的，那丫头嫁过来等如是做一辈子
8 S' x. C6 l3 D2 N的寡妇，倒也可怜！

　　小蝉本本分分地照着鸣柳说的规矩做，走路不能有声音，吃饭不能有声音，
讲话要轻声细调，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手不能乱放，手帕平时要别在衣襟
上，喝茶要轻轻抿，睡觉前还要穿专门的睡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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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好不容易睡下，她才能好好歇口气：「原来做有钱人是这么累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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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想偷偷想想未来夫婿的长相面目，却已抵不住瞌睡虫，沉沉睡去。

& r) ~4 r2 m; L" [5 k　　拜堂成亲的那天，小蝉抱着嫂嫂哭得肝肠寸断，直到鸣柳不耐烦地提醒吉时
将至，才收住声。

　　凤冠霞帔的小蝉更显出脱俗的美丽。亮晶晶的眼睛，红嫣嫣的脸蛋，樱桃般
9 \1 i3 b: N  z2 H的嘴儿，即算是李氏也暗暗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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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3 [1 E& v+ L　　只是此刻，小新娘怎也没料到和她拜堂成亲的人并不是她这条小火龙要去救
' ^7 e" I! y5 Y8 H, V( ~: F7 `+ A的夫婿，真正的新郎官正躺在病榻上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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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T1 d' I  `2 J( M　　锣鼓喧天，她被送进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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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1 I  W9 p! {2 D　　房间里昏暗郁闷，一股浓浓的药味，红红的喜床上躺着一个比大毛还看小的
病恹恹的男孩儿，苍白削瘦，只剩下一副骨架子，还不停地咳嗽。

5 d& p  W& m7 m0 ?& D) g　　他昏黄的眼睛略略瞥向她，示意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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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定定地看着美丽的小妻子，十六岁的她比他还大一岁，脸上有他最喜欢的
( t+ k+ f; S6 `0 s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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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握住她的，轻轻说：「我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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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蝉用力点头，她想：「娘亲死了，爹爹死了，老天爷不会让他再死掉，他
3 \! L$ ]/ V8 x2 l4 j- h一定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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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 G( M5 i1 b　　或者真有火龙救夫这一说，成亲后，颜郁森竟慢慢好了起来，从能起床走两
步到能绕着颜家走一大圈，再到能带着小蝉出去吹吹山风。颜家上下既高兴又惊
9 Q# u2 ~/ M% i) E4 O6 S奇，特别是裴氏，简直当小蝉是块宝，直夸她是颜家的福星。

  ]  _7 k+ g8 f　　小蝉心里也高兴。她并没有因为颜家瞒着郁森的病就心怀怨恨，她一直想，
哥哥嫂嫂拿了人家那么多聘礼，她却不能为别人做些什么，总是说不过去。如今，
4 _9 U9 x# J, q7 j, M郁森活过来了，她的不安也就没有了，真是打心眼里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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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1 i% ?: A5 G　　郁森也只是个怕生的孩子，对她极好，每天都和她有说不完的话。慢慢地，
小蝉也对颜家有了了解。

6 ]- M" w# Z" v7 b8 I% ]3 d: E- r　　原来颜家本来是中原的望族，后来北方战乱频频，才避到这僻静的大别山来。

3 n4 q3 P' k8 g: S8 d* r% z　　颜家有两房，二房人丁单薄，只剩下一个女儿，前些年也嫁出去了。长房就
是郁森这一房，有大伯、二伯、郁森爹爹、四姑和五叔。大伯早年就去世，二伯
7 Z. W2 |* Y" p6 ?) o8 d又是文弱书生什么也不懂，所以家里的事业全是公公在管。大伯的正房夫人裴氏
3 l! [+ o0 d# `8 o0 J# T2 Z0 t+ k和二伯的正房夫人李氏都系出身名门大阀的大家闺秀，李氏还是前朝的郡主。郁
8 L' V& ~. @! A. _2 E. @- w森这一代兄弟姐妹更多，排的是「郁」字辈。颜家很奇怪，把女孩子也加到排行
里，郁森排行十四，上面有郁显、郁秋、郁岚……七个兄长和郁秀、郁萝、郁琳
0 ~. Q( O! q' |: ^' K7 x……

　　六个姐姐。下面有同父的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4 f& _( w& y& a$ [, A4 Z4 V: X　　可是，问起郁森的父亲和同父的弟妹，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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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6 w+ w, G# Q( {0 Z　　小蝉有时想：「郁森的爹爹好奇怪，哪有儿子结婚父亲不露面，儿子快病死
, m. ]& ^0 ?/ N& h0 M/ ~父亲不来瞧瞧的道理呢？而且，而且郁森总是有娘亲的罢，也从不见提起！」

5 _' X1 O; C5 e! m) @" j* x　　她也有问过鸣柳，鸣柳一本正经：「有些事你不知道的好。三老爷是没有正
房夫人的。在这里少说三老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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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6 j# q# r6 b　　鸣柳好象很害怕的样子，怎么回事呢？算了算了，只要郁森活得好好的，然
后再能为他生个宝宝，别的事我才不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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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生孩子，小蝉不禁脸红，自从和郁森圆过房后，大夫人就天天差人来探
她，还隔三叉五地送补品。

　　真的会怀上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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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X3 g9 K% y1 l$ o! C3 S4 Y　　这天，小蝉坐在屋里做些针线，鸣柳在一边瞧着，冷不丁就笑两下：「少奶
) p. N7 Z- w9 C3 H奶你绣得可真好看！」

! }. b% [! k6 r  f) g0 I) a* M　　小蝉恨恨地盯她，嘟起嘴，心里骂着：「不好看就不好看嘛！干什么阴阳怪
5 `9 `" J1 q8 @1 F) B' \8 l6 ^气的？」

　　她的娘亲死得早，爹爹在世时就只管让她识字念书，也没人教她针线。到了
哥哥嫂嫂家里，要干农活做家务，做针线只限于补补旧衣服，哪有闲工夫去绣花！

8 _0 P# Z) C! h  D  z　　突然，大夫人房里的紫莺冲进来：「森少爷，森少爷，三老爷回来了！三老
爷回来了！」

　　躺在床上假寐的郁森马上撑着下床，小蝉忙过去搀着他：「你当心，别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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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森苍白的脸泛起红晕，他这阵子受了些风寒，一直卧床静养。
5 W) `7 Q0 c! I  Z, S; t
4 V3 b# d. O+ Z6 ]+ g# {3 e　　「别拦着我，我要去见他。别拦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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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拦着你，我陪你一起去还不行吗？」小蝉从没见过他这样着急，即使刚
9 i1 N  {! G$ {; U成婚时病得很重，他也只是在床上叹叹气。

　　「真可怜，他肯定好久没见到爹爹了。」小蝉想起自己死去的爹，不禁怜惜
起病弱的小丈夫。

3 l" I' Z1 \' B) H　　她小心翼翼将丈夫搀到颜家最大的院落「和风苑」，这是全族议事的地方。

! B. I! w& b' ]! d/ h* A% O　　郁森难掩激动，握住小蝉的手湿黏黏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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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 R% O& \. W　　「和风苑」里咆哮声如雷般轰鸣。
$ [$ s. e+ o7 ]
5 c; m' U+ z: e/ U% x7 |　　「谁让你们自作主张！」
1 ?0 Y# U* f) l; A: g
0 j) |5 c7 Y& D" ?& z0 @+ _8 I　　「这么大的事，能儿戏吗？」

　　「火龙？亏得你们还是名门之后，竟信这些个鬼神胡话！」
4 Q: z3 S$ l3 D7 }7 V! i0 h
( h! H' y1 P$ L　　小蝉被屋里的吼声吓得一愣一愣：「天哪，这就是不露面的公公吗？好凶哦！」

　　郁森的手微微发颤，将小蝉握得阵阵发疼。
6 i$ c2 {6 G( T
4 S5 w7 S5 a8 _" h( H　　裴氏温和的声音响起：「三叔，是不是做嫂子的都不在你眼里了？我们也是
为了森儿。虽说神鬼胡话不可尽信，但也不能不信，自打成了亲森儿不是一日日
好起来了么！」

　　「好起来了？」
' s, n$ `; ], Y) @
　　「你也该去探探他，这孩子嘴里不说心里念着你哪！」
  s; X; K! V$ O% e( X! ~# t
/ C. G% O/ i& f# {　　「哼！哼！不见也罢！」屋子里一片死静。
9 [) i! B7 @. W/ z& k& C
　　小蝉望望丈夫，见他惨白的脸上青筋直暴，心中忿忿不平：「为什么啊？难
2 D4 d/ Y' _$ E道这不是他亲生的骨肉吗？天下怎有这样狠心的爹爹。」

% l. n$ `+ _! g　　半晌，李氏的声音又响起：「你何必同自己的儿子过不去，千错万错也是那
% f% K! D* `) @/ T) P0 K% w& i0 ~个贱人的错……」
5 T# @1 \. Y4 I* G) o: w8 |
　　「住嘴！」
2 |. q7 @& |* g' A$ h- ~
　　李氏的声音被生生打断，想见她的脸有多难看，她带着哭腔说：「我还是你
二嫂，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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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氏也动了气：「老三，这是你不对！」
3 q$ \4 L2 \  a$ s8 K# ?- N5 |) R
; W8 P( _; F) A" \9 K　　「我们也是好心……」

  A& g# o; y/ Q% r  U　　「儿子都成亲了，你也要去瞧瞧新媳妇啊！」

- ]1 i7 ?1 ]+ e　　　　　　　　　　　＊＊＊＊＊＊＊＊＊＊＊＊
) s/ s$ k+ K  R3 n6 e! J+ T! R; ~
　　「你们说完了吗？」三老爷的声音冷冰冰，「颜信，我累了，送大太太二太
太回去。」郁森扯扯小蝉，示意离开。

2 y6 s# G: o4 V& b. _4 D　　回去的路上，郁森瘦小的身躯簌簌发抖，小蝉鼻子一阵阵发酸，紧紧拥住只
: F, Q* s' ?" Z% ~0 V4 h有一把骨头的小丈夫，他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眼泪从他凹陷的眼眶滑下腮畔，他埋在小蝉温暖的怀里失声痛哭：「他一直
不要我，一直不要我！呜呜……你说，为什么？他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我死
$ b) a; ^% u2 v0 X8 n了算了一了百了！」小蝉轻轻抚着他的背，生平第一次恨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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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能死的，你答应过我会好好活下去的。」路上经过的仆人都看着他们，
郁森渐渐止住哭泣，原本浑浊的眼睛却愈见无神。

　　晚上，小蝉安顿困乏的丈夫睡下，跑到院子里继续绣花。她正在绣一块手绢，
图案是最简单的鸳鸯戏水。

　　针密密地刺向鸳鸯的身体，好似正刺着那个狠心的人：「看你狠，看你狠！」

; R; X) I6 Q- g2 G# \8 M　　鸣柳走过来，见她这么绣花，也不由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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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奶奶，我陪你去外头走走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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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o  r/ j2 W　　小蝉奇怪：「今儿个怎么和我这么好？」鸣柳看看单纯的小蝉，她已经不像
刚开始那样讨厌这个乡下姑娘。

2 s, G' \# M* |! u　　森少爷是比过去好多了，可谁知他还能撑多久？四姑奶奶说少爷绝活不过十
, R  }" A. N; V5 z8 ^5 q六。现下大太太那么急着要少奶奶怀个孩子，不就想让她以后能守住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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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2 j! R' U& o" R% P' H0 i　　「鸣柳，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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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奶奶，你没怀上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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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小蝉一听脸就红了，「你，你怎么这么问话啊！」

8 q9 w# c: j6 T, h5 _' V1 Z9 t　　「我说，你还是不要怀上的好！」
3 m- T" T2 n0 a* k
　　「为什么？」小蝉扯着鸣柳的袖子，鸣柳却再不说话。

　　小蝉心里嘀咕：「真是颠三倒四，卖什么关子，说了一半儿又不说的。哼！」

- b$ X0 a0 ?  S  s  B" P1 E; K& s$ o　　山里天气冷，虽然是夏天，到夜里起了风还会冷得打哆嗦。小蝉和鸣柳沿着
颜家的内河往回走。

( i& E( p9 Y" D8 G( c5 R　　蓦地，鸣柳拉住小蝉。

' }. c9 C) S) P; \* s　　「怎么了？」小蝉刚问出口，就远远瞥见河那边走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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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着月光，那是个很高很魁伟的男人，穿著深色宽大的衣袍，浓密的头发胡
( T' H  B+ Z8 R" w乱束在脑后，夜风簌簌吹过，头发飞扬衣袂轻飘。这原本该是幅好看的画，却说
不出的诡秘。

　　人越来越近，小蝉的心「咚咚」地跳起来。
7 B! ^/ @+ Z/ b# k/ J* C
　　男人停下脚步，直直往她这边瞧。她的眼睛还来不及闪开，就已经和他的对
4 p. T) c& P% l! O5 i+ W+ f8 B上。

/ Q! u" E5 I4 g) g' f: H8 B　　幽黑、深不见底的眼睛射出阴郁犀利的光，剎那间穿透她的身体和魂魄。她
连他的脸都没顾得看，只觉得手脚发软，头脑发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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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男人低沈地问。
2 G7 t$ B* T- J/ b) s' F
$ ^/ m7 k5 M9 y4 q9 J! `2 t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不是今天听到的那个……

( C/ Y: ?% I# d, \% p  T　　小蝉呆呆地站着，鸣柳低头就跪：「回三老爷，这是刚进门的十四少奶奶，
不懂规矩。」男人的目光暗了一下，再盯住小蝉看了看，一声不吭就往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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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l  P. J8 G4 S% m6 n! S　　好半晌，小蝉讷讷问：「这个就是郁森的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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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 [- S* Q% Q4 Q/ P　　鸣柳没好气：「是你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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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T3 m  }  x5 n/ v. [# t　　「他一直这么古怪的么？」

　　「你小心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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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5 C7 j0 N8 e　　鸣柳双眼一瞪，迅速往四方看了看，然后很轻很轻地说：「三老爷是这个家
的霸王，谁都管不了他。听说以前老太爷在的时候，被赶出去过，老太爷死了，
7 w! F+ c8 {. P' K他才又回来。」

, v" ]+ c. r# j$ L　　她眨眨眼睛，凑到小蝉耳边，用更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他是大色鬼
5 c5 {; o+ Y! l' Q3 @, _5 f和杀人魔王……」

　　鸣柳不自觉地紧拽住小蝉的手腕，「他看上谁就招惹谁，连大太太都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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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P5 Q; G3 z5 V. p　　而且，被他弄过的丫头仆妇，没多久就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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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C0 v' A" E" k& L; |' O  z　　「不见了？」

5 W5 E+ w* k1 }# k　　鸣柳举手在颈子上横着一切：「你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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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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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蝉吓得舌头打结，想起刚才阴森冰冷的目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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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g2 G1 D) j# }$ x[ 本帖最后由 zlyl 于 2011-6-20 21:14 编辑 ]

zlyl

　　　　　　　　　　　　　　　　　９

　　火燎的痛，慢慢没了知觉。落在身上的鞭声，仿佛是从很远地方传来。

$ P, ?: j" w1 q* r" J. ^3 b$ D# q  r　　我不叫，我不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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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E, D0 j9 k, Z( u　　郁凌，我的郁凌，我的孩儿……你也走了……

9 {. U* O1 T% T) j) q6 D  ]　　为什么要我到这世上受这个苦……我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 L5 ?0 r4 Z: c  a: S$ p
　　季凌……你说我还有你……

　　你在哪里……
$ O. N' R9 ]+ C# I
　　你看有报应……有报应……

% M) X4 x7 W' u7 O5 N0 g" C; V7 g　　娘……爹……小凤嫂嫂……哥哥……

# o" B$ g4 S  J4 X& h6 U' u　　鞭子狠狠地落下，血溅得老高，白玉般的肌肤血肉模糊，下体早已一片血渍。

　　李氏静静地欣赏。

5 L: \5 J: L* a/ @% q　　终于两个仆妇也手软：「小姐，只剩一口气了……」阴森森恶魔般的女人走
过来：「你还水灵么，你这副样子他还会喜欢么？阎王爷都不敢收你！啧啧啧…
( L/ l# j* R2 M" I1 @
　　…「看看奄奄一息不成人形的小蝉，她对手下说：」丢到老地方！再把这里
# X$ W4 b8 K) J* g7 K清洗干净。「小三儿，我帮你解决了，你的眼光应该变得好些……

　　草席卷着只剩一口气的小蝉，被两个壮仆运到后山上的「老地方」。
+ P& z- X% I% O
$ ?$ l; o% E7 s5 X! h　　丛草间，一个小小的身影远远跟在后面，直到看到那个「老地方」才消失无
踪。
3 Q% H; l! J; F" Y7 o2 s/ O; O% H4 a' W5 p
' y5 R  z6 J6 [& S; V: E: A( F　　沉嬷嬷踉踉跄跄走在颜府后山隐秘的山径中，剎时便消失在小山洞里。
% L3 d3 A6 k* Y* e& E+ L1 E" ?4 q$ \
　　不知多久，蜿蜒曲折下到数十丈下的地下，经过几道机关，才停在石门前。

　　老妇人「扑通」跪下，头磕在石地上「咚咚」作响：「四小姐，四小姐，求
您出来见老奴一面！四小姐！」又不知多久，石门里传来暗哑的撕裂般的声音：
/ v* D4 P& m, _/ L1 O2 L) }「沉嬷嬷，这是何苦。」「四小姐，只有你能救她。」「我不会出去。」「四小
$ a8 Y" M) w; L" \6 J( X! r& B6 F: T姐！三爷对别人就不提，对您……」

　　「……」

0 V) W( T0 r) [" p　　「那孩子是三爷的肉，你不想三爷好好过些人日子么？」「都是命。」

　　「阿德……嬷嬷求你啦……」

7 G* e8 [1 K3 t' x6 k　　良久，长长的叹声传出来：「嬷嬷你怎么不去求李玉珂？你为她做下这多事，
她总该卖点情面给你。」老妇脸色惨白，浑身簌簌发抖：「原、原来小姐你全知
) r  E0 k3 K/ y4 S4 {! j道……」「我不怪你，你也是为了子孙儿女不得已。但是，我不会出去。」「小
姐，老奴对不起你！」老泪潸然而下，「老奴只说小姐还在大别山，别的即算绝
子绝孙也断断不会说。」沉嬷嬷又重重磕起头：「阿德，阿德，嬷嬷从小奶大你，
知道你苦，可你三哥也是苦人。我做了背主的丑事，坏了全族的性命，是早该去
5 d' C! t+ s: g$ r0 s了的，可那个孩子却是个什么都没做过的好丫头啊！阿德……你便救救她、救救
她啊！」话说完，老妇人猛冲向山壁，血流满面，倒地气绝。
! i& j* E/ y; |# n
　　「嬷嬷！」门内人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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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b7 Y& @& ]　　「嬷嬷，你是要一命换一命啊……」唐都江宁府戒备森严，草木皆兵。

8 U* ~5 N2 f1 s, X　　幸得李昙随行，颜铸才能顺利出城。

/ t* x4 l) y, ~( j) x　　昨夜刺杀李升不成，反倒打草惊蛇，郁秀的意思是应该兵行险着、继续刺杀，
# T3 D6 i- l# O$ v因为越出其不意就越能收奇效。

　　颜铸也知道这是好策，但是心悬小蝉，坚持要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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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V) f1 Q　　郁秀何时见过三叔这么着紧一个人呢，连关系全族存亡的事情都拋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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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W' J! K% k$ T1 w  T　　「老三，这次回去切切当心，李升动手是顷刻间的事了。」李昙和颜铸依依
8 o( |9 ~  j4 C9 `: K相别。

　　「这倒不怕，顶多我不要那片基业！」李昙惊异地瞧瞧颜铸，大别山是颜家
历经三代经营了数十年的地方，他竟准备放弃！
, K5 j3 T0 ^  j) R
0 q" h% z* c$ v　　「还没到那个地步吧，昨夜虽没能将李升致死，但好歹也重创了他。听说这
- w/ q0 e2 r3 D: b老小子背上有旧伤，再加你那掌，恐怕活不过半年！不见得再有闲心去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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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8 m; r* p- @5 z( W2 ?　　颜铸挑眉：「那还不是便宜了你！你和李璟交好，巴不得他老子快死，让他
早登龙位！」「嘿，这话怎么说，我也没让你吃亏啊！」李昙嘻笑。
( J& A; {/ L& p; p
  B+ X2 i8 y' m. `　　「厚卿，」颜铸正色说，「你和郁秀……」「我们的事哪用你操心，你就多
* H, F! E$ ~9 }0 I( k5 W0 X管管你的小心肝吧！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李昙打断话。
3 I1 i/ M" \2 f0 i) N4 c2 m
　　提到小蝉，颜铸忧心忡忡，不知她和肚里的胎儿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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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对她来真格的？」李昙问。
1 B! R- g* X* H% U" y  ^5 l
/ E% B# G; _+ O* |' `3 U5 j) H　　颜铸抬头看看天，默不作声。

　　「比之从前的怀玉……」

　　厉芒狂闪，颜铸狠狠地盯住李昙。
" ^% ?' K- s$ G7 j5 I8 _
* \8 F* g- Y1 x% Y5 Q1 Q　　「哟，我还以为你不介意了呢！」长叹一声，颜铸眼内厉芒尽数敛去：「怀
' f5 n8 R; y# N% }* I* u  `, A玉是蛇，被她咬，会得十年怕井绳。但过去那么久，其实并不在意了。只不愿提
. R8 e4 m! v1 X/ K8 r% A6 D起，还会不舒服。」他轻拍李昙肩膀，「厚卿，若果对郁秀无心，就让她过自己
想过的日子。你也该为自己找个合适的。」李昙讪笑：「你的小蝉定是合适你的
了。」「你小子！」颜铸哈哈大笑，眼里竟有一抹温柔。「和她在一起很自在。」

3 I" O$ R6 g/ l* Z& T　　「那她呢，听说你这个公爹可是霸王硬上弓强占了她！」「她？」颜铸嘴角
微扯，沉吟良久，「还是孩子，慢慢会好吧！」「呸！」李昙笑骂，「你个老羊
吃嫩草的家伙，恬不知耻，快滚回去吧！」「好，那就告辞！」吆喝着胯下良驹，
4 c9 S, y, }7 o& k颜铸绝尘而去。

0 |0 V& M+ ]" H# U3 ~- g# M: l　　李昙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竟有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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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8 }" w7 ?3 ?8 r* c　　好象已经在地狱……

　　是不是被火在烤？好烫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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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3 {8 f* J- i$ y- }( T* u　　娘？爹爹？来接我了吗？

　　你们有没有看到郁凌，他很小很小只有七个月大……

# u( Q( [: V* B, \3 n$ P- P% ~5 [  B　　哥哥嫂嫂……我好想你们……

7 K: ~2 N( K; c: o　　不、我不怪你们，这都是命……我的命……我并不怪谁，谁都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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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季凌……你别来了，你饶过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宝宝没有了…
+ T- N9 ^) O9 i- B4 p7 W$ N! i
　　…宝宝没有了……

　　你也不在乎，你还有小孩……
1 u. n: j+ [0 f* G
% {4 g& w9 t7 o  Z　　小蝉被扔在后山极偏僻隐秘的山洞里，山洞里白骨累累，一股腐臭。她只有
" h% E- `; o5 P/ ^半缕幽魂没飘进鬼门关，死只是早一刻晚一刻的事。

　　一个白乎乎的影子闪到山洞里，又移到唯一的活物旁边。

& \6 T/ k( _1 f4 P. |0 i$ M7 n　　草席被掀开，白影发出幽幽叹声：「我也只能尽尽人事了……」暖暖的手，
轻轻的手，小蝉恍恍忽忽似乎看到一个白影：「你是鬼还是仙女？」她低喃，其
实只是唇微微翕。

: ~3 X# R3 W0 E8 _　　「是鬼，是人见人厌的恶鬼。」「你长得好奇怪，可是还是像仙女。」「失
血太多，吃补血丹总还能补救；胎儿却是无法；这外伤，唉……就看你的造化了！」

　　似乎更痛，痛得没一刻歇止……

/ c  Z; A' M, _( c6 _　　「我还不能死吗？」就让我死吧，去见爹娘哥嫂鸣柳……

+ _$ h& [6 I$ K1 G. I* v8 v! z# h　　「哼哼，死？死就能解脱吗？撑过去吧，也不枉嬷嬷拿自己的命来换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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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b# g6 u5 G/ E9 P　　白影闪动。

　　「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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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等他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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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 q: T　　白影飘然而去。她并不能做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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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谁？

( b8 Q& g+ y. V3 X' `$ h" ?　　他么？他能来吗？是他造的孽根，却要孩子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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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地，她微微睁开眼，这儿是哪里？地上是什么？

2 O+ s, x" c0 l. i) h8 M　　啊……

5 }$ }- o. k. ~2 E- q　　人骨……骷髅头……郁谨的娘娘，她们都在这儿……我也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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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u. [0 U5 U% J% ^* s( D0 |* u# t　　天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洞里的小蝉昏沉沉徘徊在生死边缘。

　　浑身的鞭伤，洞内弥漫的尸臭，或许都比不上心里的恐惧和绝望……

　　颜铸选了二十个头挑的高手星夜赶路，半途遇见兰俊派出的报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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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  M: q# S' l　　「爷，出、出事了，三夫人她……」「你慢慢说，说清楚！」报信的说着，
% I9 L. L% k, _* C6 W/ Z他的心直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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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出来几天了？」他问。

　　「回爷，小的连路换马，统共出来三天……」话没说完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 [* c- p& Z$ P* E2 X) J# q% C显是疲惫已极。

　　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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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铸催马急赶，即算停也不停，回去也还要三天。

. H1 {- ]8 l9 m1 Q* d1 [7 c7 S. A　　那就是六天……六天，小东西，你要撑下去……

1 G1 s2 _3 e' e　　他从不信神，此刻却恨不得把天下的大小神等都拜上一遍，他不愿去想，他
( O7 g) k- S1 U的女人哪个逃得过李玉珂呢？

: ?! T2 S9 [: u4 _! Q* `; I. M　　过往迁就着李氏，怕她情急引来李升的大军，即使造下杀孽，也无所谓得很，
" F2 }3 O+ ?& n) Q" F% s难道真有报应吗？却为何不报在我身上？

8 n3 a4 ]* U' K& c　　待他赶回颜府，已经是小蝉被李氏关押的第七天晚上。

　　连知道他去处的柳兰俊都没料到他会这么快赶回来，遑论其它以为他去蜀中
办事的人。

! Z- ?% l" m! C. ?0 ~/ ~  R; t( o　　「三叔，兰俊任凭处罚，都是兰俊害了三婶……」柳兰俊兜头就拜，泪如泉
涌。

　　「哼，此刻便是杀了你也抵不了事，起来吧！」柳兰俊抹着眼泪站起：「三
! g' Z" Z4 t3 D; m+ i叔，现下该怎么办？」「你知不知道那个贱妇怎么处置她？」兰俊讪讪：「李玉
珂命我等不得靠近开鸾居二十丈以内，否则就杀了三夫人，我们……」颜铸攒眉，
9 Z' _6 [# b. I! O是他错误决断，柳兰俊哪是李玉珂那毒妇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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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嬷嬷呢？」「嬷嬷七天前突然失踪。」

" y2 d5 A4 N& z# V3 t3 K% d" H　　眉皱得更深……

　　正这时，颜信进来：「爷，十五少爷要见您。」颜铸错愕，郁谨？

+ D7 s. L- c" K" ?& ^　　「三叔，那天公审，郁谨帮三婶婶说过话！」「哦？让他进来。」九岁的郁
; |" }0 h4 V- O. L( f, _/ k谨被带进来，也不叫颜铸「爹爹」，径自就说：「我知道十四嫂在哪里，不过那
+ e. ]( V) O9 z0 Z4 {么久人恐怕早死了！」颜铸牙关紧咬，青筋直暴：「你带路！」小人儿看看屋里
的人，也不作声，领着人往后山走。

　　颜铸忍不住问他：「你既是早知道为何不早早告诉你三嫂，要拖那么多天？」

3 N5 B! R* ]: d# r4 ~  w4 c3 A　　儿子瞪向老子的眼睛里都是不屑：「三嫂的人里多得是奸细，告诉她？」一
边的柳兰俊给说得脸上一条青一条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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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十四嫂被弄到那里时已经死得差不多了。」颜铸雄躯一阵轻晃，劈
# O/ m) w$ @, Y4 v; a6 R6 @头揪住郁谨的领口：「你胡说！」被抓得透不过气的小人儿，眼里闪过泪光，一
3 O9 V: r4 e; R0 L# ]8 g字一顿：「我的亲娘也是死在那里，你为何不救？」
3 P7 U. g( @- T( n, W1 p
　　抓住儿子衣襟的手无力松开……
4 K) v. _- `, y  l
　　郁谨大嚷：「十四嫂是好人，不然我才不管！都是你这个坏人害的……」是
么？是自己作孽报到她身上？

　　他还是跟着儿子往前走，父子俩心里都希冀着奇迹的发生！
1 i5 [. x% S1 G8 J) x( R
　　阴森森的山洞，洞口掩蔽在丛草间，刚拨开草，一股腐臭扑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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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铸一个闪身急纵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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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g9 }  s5 e9 C  \4 R　　侍卫手中的火把将阴森恐怖的山洞照得如同白昼，看清楚洞里的情形，一众
9 b$ }3 Z/ |4 j# a0 t0 N! s) E% C人等都欲狂呕。
2 X+ b& R# N, z  A9 ^7 |( J& P
" W  k3 E5 H% `0 y! s　　长发的骷髅头滚了一地，怕有十几个之多，有些衣衫肌肉早都化去，是十多
年前的老尸首；有些则是粘连着腐烂肉皮，是近些年的新尸首。

. F8 b4 H' q# o" r　　都是三老爷的女人吗？就是传闻中失踪不见的丫头仆妇？

　　这当中有很多人是侍卫们认识的娇俏女子，竟都落得拋尸荒洞的凄惨下场！

+ l( _' U, |# U) q1 E' }( F8 Y　　想想都毛骨悚然。三老爷真真算是作孽作多了！

5 b4 J( z0 C% k4 X9 A% M0 \0 c2 P% C　　颜铸手发颤掀开一具新尸上的草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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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轻轻抚上血肉模糊的裸身……
) L, D6 P$ c2 X. F! h. m
　　「啊……」一声狂嘶响起，震得洞中回声隆隆、侍卫们耳朵发疼。

& m! f: G; |1 ~/ L% D+ p　　不……难道真是报应？他一把抱起草席里不成人形的女尸，头贴上满是血污
的小脸，两眼发热，泪水狂涌而出：「宝贝，宝贝，我走的时候你还在门口挥手，
你还怀着我们的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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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宝……
% n  ~. w1 s2 ~, N
　　他突然醒神，怀中女体的肚子是瘪着的……目光四扫，草席边有团血糊糊具
人形的……天哪，我的孩子……炸开般的狂怒四溢全身……
9 G: I: D. G# `& ]$ G' o
　　怀中的小东西好象动了一下，错觉？颜铸伸掌探向胸口，微乎其微的心跳…

+ A& o+ j4 ?2 U+ P9 f/ M1 O　　…
9 Y' ^: d, b5 W: {7 f! x
  P% |% v% ?3 l　　活着！还活着！
: ]$ w! D, r* H& p( ]
　　狂悲狂怒狂喜，半会儿间迭番冲击着他，他大喊：「快叫大夫，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颜铸抱着他的至宝飞纵出山洞，是谁救了小蝉？把死胎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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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h- N: S: N" Z* C/ G# o( e　　盛德……

* k# d* q) r7 z- k  m7 h8 F  b1 m　　三哥对不住你……

　　颜铸凄厉的狂嘶传遍颜府，开鸾居里，李氏纵情狂笑。
0 }( W% \& K( W# ^9 i& j# s; T
* [7 v- ]1 d( L6 p: O2 q1 a7 v8 n　　「哈哈哈……小三儿，你这么伤心吗？啧啧……再见不到她了，死了、死了！

　　哈哈哈……「白发苍苍的老大夫被揪到颜铸面前。

　　「她情形怎么样？」夫子攒着浓浓的白眉，充满疑惑：「夫人小产失血，又
受酷刑，照理讲天气炎热，早该感染，本是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可是这伤势却
处理得如此高明，救治的人是谁哪……」颜铸咆哮：「说重点！」「是、是！」
9 l+ a) z" I6 |9 `% h7 {* {
　　老夫子吓得胡子都飘起来。「夫人全身都是血痂，尤其脸上……日后即便脱
  R, Y) O3 @) n& Q9 K7 Q: _落，恢复以往容颜怕也是不可能……」「说重点！」「啊？」老夫子愣眼，什么
是重点？「夫、夫人日后很难受孕……」颜铸差点杀人，咬牙道：「我是说，她
是不是真的活过来了，还会不会……」「哦哦，这请三爷放心，夫人看着血肉模
糊，都是治伤的人故意为之，其实内伤不重，已无性命之忧！」无性命之忧！颜
- D- M! E" k% G4 D铸这才呼出口长气，只要活着，活着就好，小猫，活过来就好！

　　「那她怎么还是昏迷不醒？」「夫人受了惊吓，山洞里尸气又重，发着低烧，
过些日子就会醒转。」夫子咽咽口水，「外伤最重调养护理，伤者大多要缠绵病
4 z, M* T/ R5 S% X  I! o1 i0 t榻，少则三月多则一年。」「嗯！」颜铸挥挥手让满头冷汗的大夫退下，又返转
+ x8 H& p- `* k8 s. D: d房内。

　　被包裹得像个白粽子的小蝉躺在榻上，那个贱人连脸都不放过，一道血痕从
额角直扫到右嘴角。

　　「啊……」榻上的小白人痛苦地喘息呻吟，服侍的丫鬟拿湿巾替她拭唇，她
) q* I! h; c& Y0 b# m4 {8 n7 D还是左右翻滚。「痛……」滔天的怒意泛上男人阴郁冷森的眸子，他风一般卷出
去，大喝：「兰俊，召集所有近身护卫到轩内！」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颜铸对
着满院站着的数百护卫已有两个时辰，一言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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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之将亮，晨曦微露，几个受不住的已被人拖出去。

' }7 \/ u, S) W　　颜铸才慢慢说道：「你们中间有些是颜家的世仆，有些是这多年来投奔我颜
铸的。我颜三对女人薄情寡义始乱终弃，对手下却向来言出必行，赏罚分明，从
4 T7 i& V% s7 X  X( _% G) x无半分亏待。」他长长吸了口气：「你们中间或有像颜礼那样受了李玉珂的胁迫，
. M. G# r3 s/ T' x" b5 C做过叛主的事情，在这刻之前，颜某既往不咎。」森森的眸子横扫众人：「你们
记着！李玉珂能干出的狠事，我颜铸干得比她狠一百倍；李玉珂能许的好处，我
4 C% t/ i1 i/ \8 ^; g  q颜铸许得比她多一千倍。我今日就要斩草除根，你们若还想跟着那个贱人，尽管
去通风报信，可以赌赌看，是我赢还是她赢。」侍卫中果有人神色不安，但一众
人都晓得颜铸一贯的狠辣为人，况都深信只要他想对付谁，没人能逃脱，即算有
过叛意，此刻也万万不敢去投李玉珂。
5 X+ N& L1 V+ u+ Z) `; h& B5 y
　　众人轰诺：「誓随主人剿灭贱妇李玉珂！」八月初五千秋节，正午时分，颜
. {' ~* E; `7 R& s- W, `铸命侍卫将颜府西南侧的开鸾居团团包围。

　　李氏李玉珂面含微笑，端坐正堂。

　　「小三儿，你来啦？」颜铸深深注视眼前年过四旬的妇人，十多年前两人也
% b" H* z- h2 o5 j4 t, g  W. i曾有过甜蜜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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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带了那么多人，做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
7 e$ S  v! @" b/ l妇，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颜铸微眯眼，柔声说道：「玉珂，你是前唐留下
不多的皇族血脉，只因我们颜氏一族世受皇恩，老爷子才冒天下大不韪将你娶回。
) ?2 u, P) q3 y) ?4 ]9 M# {9 n; n% j
3 l. ?" v) a# `8 I) t7 V9 p) @　　为了安顿你，颜家举府南迁。你年轻时，就嫌二哥懦弱，将他毒得半死不活，
还和徐温的义子徐知诰暗通款曲。这十年，你瞒着大嫂，做下重重杀孽，后山的
* D9 J2 T' E1 L  B  t山洞里冤鬼无数，我也睁眼闭眼。盛德还跟我说，郁森的病怕都和你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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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V9 X9 L% }# X7 a6 d　　你在府里安插手下，培植势力，处处掣肘，动辄以十万唐军胁迫我，你为的
) a% G! C' A( q  x0 [4 A是什么？真只是为了爱我颜铸颜季凌吗？「李氏听着十年未闻的柔语轻声，两行
, j5 f* s: v# L0 I- d泪悄然滑下。
9 q7 R; b9 L) ?
' X6 M) w: R) z/ {: y　　「季凌，季凌，你不信玉珂是爱你的吗？当初与升哥，是为了颜家的基业；
5 l% m5 _1 @: w$ c" h% U
　　如今与他，那是为了保命。没有命哪能看到你呢？「」你与我欢好数月，便
再不睬我，今日与郁谨的娘好，明日与郁环的娘好，我一个人躺在榻上，把牙齿
4 q! l; {4 W1 E; s都要咬断，你也不回个头，我恨，我好恨。我杀了她们，那是便宜她们！「」季
. p7 d% e6 u- _9 s% B( W8 M8 a凌，我真的爱你！「」好，那就好！「颜铸眼里精光闪过。」今日，我便成全你，
0 q" L/ \) R# Q让你爱我一辈子，我断断不会忘了你！「话声刚落，他运气沉喝，开鸾居大门被
猛地撞开，侍卫如狼似虎冲进来，其中两个一把将李氏从座上揪下按趴在地上。

( g5 ^' d) I6 x- ?　　李氏脸被踩在地板上，仍是咯咯尖笑：「季凌，你真要杀我吗？你别忘了，
你在江宁没能把我升哥杀掉。我死了，大军即刻压境，有你陪我我死都值了！咯
咯咯……」颜铸睨眼对着李氏：「哼，你将消息递给李升，他的计策就是：连着
' C' j: w* H* i" A+ {0 y5 b' N( R你一起把颜府围个水泄不通，然后通通饿死，那样好东西谁也得不到！你死不死
大军都要压境！」「嘿嘿，我可没指望李升留着我的命！不过，小三儿，我不死，
你好歹能拖延三月五月，你真不要这里的大好基业了吗？」「我最想做的事是让
4 ?( |: F9 j9 \# u" o你死生两难！」「咯咯咯……」李氏疯笑，「我晓得了，我杀了你的宝贝疙瘩，
啊哈哈哈……你对那样子的臭东西动真心，季凌你……」颜铸眼色一沈，侍卫一
) L+ f* K( R" Z0 E个巴掌朝李氏掴去。

　　「你想错了，她没死。」颜铸凑到她耳边，「你忘了，盛德还在大别山！」

　　李氏眼睛通红，在地上颠仆：「不，那个小贱货，我亲眼看到她只剩半口气
" T7 e8 p8 O/ c' u; M……

　　不……颜盛德，你又坏我大事……「颜冷笑，吩咐手下：」鞭死她，别留一
% D9 b, O- L0 H, `6 _  `6 i: m8 o口气，割了她的头，扔到那个山洞里！「说完，转身就走。

5 M: ?8 |) c5 v- R9 G　　李氏倒抽口气，在他背后狂笑高呼：「小三儿，你和我才是相同的人，你和
那个丫头绝不会有好下场，没有好下场，啊哈哈哈……」颜铸脸上肌肉抽搐，步
. J. m, ]+ {8 g' {) u8 g+ W出开鸾居。
4 _. n! V/ ?# F) \5 x9 L3 s
' _3 \% H" C  ]8 E9 j6 @　　一时间，侍卫尽皆出动剿杀李氏余党，李氏的人濒死挣扎，颜府上下一片杀
) o6 \) V7 J% w) H& A6 |# p声，情状恐怖。
0 a$ ?/ ]. F/ W! ]; n: z4 M
' C; {/ Q9 o5 ?( M; S　　到太阳落山，柳兰俊清点死尸，共有一百二十三具。

　　李氏一党自此尽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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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4 b% G  V& q# h! ], y# }
　　小蝉满身的血痂在半个月后才开始脱落，露出嫩红的新肉，碰到布料又痒又
痛，有时难受得在被褥间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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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铸一直守着她，但她始终没有清醒过，嘴里呜呜咽咽，又不知说些什么。

　　看她难受，男人也只能轻轻在耳边哄慰。
% s; }# l& P/ h; @; {. K8 g# x
3 r$ D* |$ f8 x. U& f. h　　大夫开出清淡的食谱，他每日嘴对嘴喂她吃些东西。

- w5 h6 g  e! ?' B! B& R& m  a) Q　　她就像个婴孩儿，饿了，便会叫嚷，等吃了点，又沉沉睡去；要排泄出恭，
+ q, U/ w# j% D* }; t就哭，等服侍她方便完，她也安静睡去。

4 g- g4 P  k, _! `　　颜铸出奇地好耐心，兰俊和一众下人都惊奇，一个大男人这么地服侍女人吃
饭睡觉喝水拉屎，简直听都没听说过，更何况是发生在三老爷身上？

# k  s5 P. m! Z. H9 ?0 ^1 ?1 A　　颜铸自己做得很舒坦，有时都觉得幸福。
+ A# }% e3 f$ H: D, u  R/ ~
　　是很不可思议，当初强占她的时候也只是一时性起，后来顺口就让下人称她
0 u/ d* q9 f( ~) s% ]6 X; Q, ]: q( G, z「三夫人」，难道当初就是一意地维护她么？
7 }$ y, E/ ^' U& g( [6 c' I$ p/ s
0 F& P9 s4 B; U3 U0 Y6 [- _* ~　　她说不生自己的孩子时，怒火冲天，这种心绪往昔又何尝有过。

2 A7 C; _" N) Q" {　　他巴不得她只剩自己一个，好独独占有她的全部，身体和魂灵全都占有。

　　她要毒杀自己，竟跟她讲起从不轻吐的尘封往事，她撒下剑嚎啕大哭，他心
里满是喜悦。

" z, w5 H( j  ?9 k6 a/ }( H" j3 k　　看她对着肚里的孩儿窃窃私语，他嫉妒，恨不得以身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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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 P! n& t. F& p/ G* v( f- w& h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小东西，占有了他几乎全部的生命。

( Y! L3 ]$ g! c/ c6 z　　他将容忍了十年的李氏鞭死，只为她竟敢伤他的她。
5 T+ T/ d- H! n6 g* l5 k1 i' V
; ?; b: W" e4 G; e　　「小三儿，你和我才是相同的人，你和那个丫头绝不会有好下场！」是吗？

) z# b! z* y, L% K. O: B　　他心里也有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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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猫若是一直不醒来，那就一直属于他。他总有害怕，怕她一日醒来，怪他
' }, _7 ]0 P, r% j1 ^, A" T! g. @责他恨他不要他。

　　他不悔当日所造的杀孽，但，他怕报应到她的身上。

9 t/ O1 l; o6 F- ^　　「痛……」床上的小蝉喃喃低吟。

2 M5 H' M' }' A! l8 q- s　　他轻轻替她抹去额上的冷汗，唉，知道喊痛了！

　　她蹙紧眉头，嘴张张合合，低嚷着：「宝宝、宝、宝……」还裹着白纱的小
手探向腹部。腹部当然是平的，她喊得更厉害：「宝、宝、宝宝……」男人再帮
+ M3 l; P, K+ O9 Z1 v0 Q她搓掉眼角滑下的泪，将胳膊放到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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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4 n7 a: X& l" E( @7 M  E' L& W! Y　　七个月大的成形的男婴，郁凌……埋在颜家祖坟。
/ l( U2 B) D. G  s. l; w# u& e
, U, f4 {1 }: p7 P9 R7 D　　她双手又伸出来，轻轻挥动：「我要回家……回家……放开我，放了我……」
2 ~( K  c" O, L7 M. x6 y
　　男人心口一窒，这里还不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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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1 ]6 q3 w3 b/ ?$ a: N8 i　　「痛……」

5 f, S0 J& u* e  O" t　　「哥……嫂嫂……呜呜……」

　　「好痛……」
1 t' I+ C7 F* ~; d. C' W6 l1 p  u
. z6 e, w) O: n+ n　　她小小的身躯瑟缩在一团被子里，额上密密的一层细汗擦掉又出，擦掉又出，
反反复覆地唤着兄嫂。

　　男人轻叹，忍不住伸出臂膀紧紧拥她入怀。

' b1 v( o1 S. y" l0 G3 a0 p& |　　「啊，痛……不，不要……」她挣扎，喊着：「不要，不要你。呜呜……不
要你……」不准！不准你不要我！

　　男人抱得更紧，用尽全力吻上她左脸的鞭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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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j/ a; r5 q+ r- ^　　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 O( H8 ~/ r  g1 e1 Z+ k6 H4 j0 M3 M
* t) ?& N. g8 a; p, B3 O/ W　　「不……」

: A) I# S/ w( u7 S4 Y4 N$ n7 @2 A+ i　　「鸣柳，带我走，柱子哥……」幽光闪过男人的眼。

/ q0 c) C: \3 `9 a. {　　她快醒来了，醒来后会怎样？这时候，她喊的也不是自己……她不要他，她
厌憎他……要不要放了她，免得跟了他受他该得的报应。

　　望着满是痛苦的小脸，他知道他再也承受不起像山洞里的那种死别，宁可自
! Z! |7 T9 ]( t( M7 w' Z己放开她，也不要她毁灭，地狱就一个人下吧。

4 I. j: v% J3 d" z　　男人苦笑，咬牙，松开双臂。
2 {% {9 t, {, a) @/ ]
: v) {8 r4 E, F% O　　顿失温暖的她哭喊着，昏迷中她什么也不晓得，只知道好痛要回家、要离开
1 `4 e  u7 u) B% J3 P# S  K他、离开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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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蝉清醒是九月初，经过一个多月的昏迷，好象是再世为人。

　　身上血痂已经脱去，但是还是留下满身累累的红痕，印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
触目惊心。
$ z! }% k, Y; n, G; G
　　小蝉第一次看到这个丑陋的躯体，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身子。
. k0 [3 C* w; `9 F( b& P
# L3 @" D; |5 d8 R/ F: t0 z( \　　女孩儿家，谁不爱惜自己的容貌身体，她的泪水珍珠般滴落到手心、被褥里。
# Y4 Q- q( O6 \; H- W
　　下人们不敢让她照镜子，怕她看到镜子里被一鞭毁掉的样貌，她也不提，也
: V- r& o* _4 @) J' M搞不清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已被毁容。
$ _* s  H7 _9 D3 D: @# d9 V
$ @# W6 [  `$ T: S2 r2 f+ }　　她知道孩子没了，想往了半年，结果却是埋在墓里刚成形的肉团。她最终没
能保住她的宝宝，在祖祠里自毁名节不就为了保住他吗？真是没用啊！

+ X" X" X: R$ C　　除了宝宝，她想得最多的竟是颜铸。

　　下人们说，他六天六夜没合眼赶回来救自己，说他衣不解带服侍自己吃喝拉
撒，可是自从她清醒过来，他便再没有出现。

　　是不是仆人们安慰她？

　　昏迷中，总感觉有一双温暖的臂膊，无处不在呵护她，是他吗？
6 _+ R! D* L% n0 {2 h, b" U% C+ E& L* [
, m9 H: I( ^/ r) U# z( g, l) e　　可他为什么不来见她？
. g  C  O1 R. C9 s: [) r' P
- T. b4 K* ?4 I5 N' S　　看看身上自己都恶心的斑斑伤痕，他也嫌弃自己了吧！
* O) K. [+ f5 @1 s1 @* L$ Z! ?
  q' p& P9 ?8 n7 T/ ?$ ]　　脸上……她偷偷在水里瞧过，那是鬼一样的脸！
3 v% n3 \" D2 R1 E1 B5 s" f; a7 j6 y
. ^1 w4 `* n% {: y) Y# n; m　　谁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更何况，女人对他本就是一时新鲜，那么贪恋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是他儿子
% U% ^( R/ _. A" z: [的妻子，格外有份禁忌的感觉吧？！别人越讨厌、越排斥，他就越是要做，还做
7 Q* s3 N' b, p: T得越开心。

　　只是，他不要她了，心里竟是这样难受。

　　日子一天天过去，颜铸还是不露面，小蝉明显的憔悴，下人们也议论纷纷，
! Y3 j2 O9 Y+ `+ q: b& I( ]9 r! g三老爷毕竟是始乱终弃了！

& d8 ^3 i. D7 J1 c/ Y! L4 }/ y# h* N　　小蝉只能期望，他不要她，能不能把她放走。
6 e+ {3 Y" R! f" r5 [
　　其实，又能去哪里？世上每一处地方对她来讲都是一样。曾经她还能有他，
如今，真是什么也没有了。
/ c$ b. m7 a9 \" ~$ ]
; o$ |7 ]# Y3 \" V2 {2 N+ t, K　　亲人、朋友、孩子、容貌、名节……什么都没有，她竟然还傻傻地以为她最
* z% [4 {. y! [( E( N$ ~终还能剩下他。

　　永远别想逃走，即使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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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你该放了我了吧。
; |, w+ w7 M( v
$ w+ A& T" |3 P* q+ R3 m2 _　　这么反反复覆地想，心神不宁，恢复了大半的小蝉竟又开始发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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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说这很危险，鞭伤最忌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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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站在小蝉的塌前，手轻轻拂过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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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该把你怎么办呢？你让我把你怎么办呢？
* K: W( o1 i) q
6 l) c/ O2 K& x8 u5 Z& E　　他根本不敢来见她，怕见了她，便舍不得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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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大军压境，危如覆卵，怎么能把她留下。
6 q' a1 B$ ?  f) f/ `( t1 x
# p$ b5 d; ]+ s1 B* p　　小蝉高烧退尽，醒来已不在大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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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4 \4 I' m/ @5 E- j5 {　　睁开双眼，那不是颜家方回轩的西厢房，不大不小的屋内光线充足，自家做
的小几、小凳都有模有样，就好象是以前柱子哥给大毛做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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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她就老缠着柱子哥给她做鸟笼，做小椅子，做小碗，小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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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屋外响起人声。

- l8 G! T9 `/ t- o2 Y　　「你干吗做那么多小椅子、小凳子、小鸟笼，你又不是小孩儿！」就像是被
( x1 J7 T9 q2 P4 m闪电劈中，小蝉整个人都呆了，那、那是鸣柳的声音……
- \6 w" a, Z; @( ]& P
" }& |: ?3 O/ e& c9 d! j　　「管你什么事，你怎么那么啰嗦！」天哪，那是柱子哥的声音……

; x6 a0 C- c) p( A8 t: ?1 M7 \. r. Y5 w　　小蝉捂住嘴：「我是不是到了天上？」「刷」一声，屋里的帘子被掀开，走
进来俏生生一个丫头，瞥了瞥床上的小蝉，冷冷说：「你做什么捂着嘴，以为碰
' a, K7 ~' V6 f7 r到鬼啦？」「鸣、柳……」真的是鸣柳，「鸣柳……」「真是个孩子！叫什么，
/ Y! }4 E) T- k  R' i没叫过吗！」鸣柳眼里闪过水光，嘴里却仍是冷冷的。

* Q) E  t$ ?% e" Q+ ^- V　　「鸣柳，你、你没死吗？」小蝉要爬下床，要去摸一摸是不是真的，却全身
瘫软用不得力。

　　「什么死啊死的，咒我呢？！」鸣柳凶巴巴过来一把将她拉起，两行清泪却
' Z1 C6 F: [) t5 B+ O; m2 S4 g已簌簌流下。「你看看你，本来就土不拉几，现在更像个丑八怪！」「鸣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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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蝉紧紧抱住鸣柳温软的身体，像小孩一样哇哇大哭。「鸣柳，呜呜呜……
3 z' `, }+ n2 w% D# ]6 |我以为你、你……我、我……他也不要我了，我是丑八怪……呜呜呜……」鸣柳
不断替她顺着背，心里也难受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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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 y; A) z8 \7 k, d　　哭声渐小，泪水已将鸣柳的衣服浸湿，小蝉不好意思地脸红。刚抬眼，又看
4 H% Z* ^( w5 R到马骁马柱子。

　　「柱、柱子哥也没死吗？」威武刚强的柱子哥，举着手里的小鸟笼和小椅子，
哈哈大笑：「我马柱子死翘翘，谁来替阿蝉妹子做这些好玩意儿？」小蝉红通通
8 ~5 V4 R: {4 A1 ]) \的眼睛看看鸣柳，又看看柱子哥，这、这简直就是上演复活记！

* k- }+ G; T! J　　鸣柳先说：「三老爷把我和陆大夫拖出去，侍卫们一刀把陆大夫给宰了，我
就吓晕过去。醒过来已经离开颜家。三老爷给了我钱，说我以后就不再是颜家的
奴才了，我就一直在这里，直到这个家伙来。」「我听见两声惨叫就以为鸣柳你
死了，我还骂他杀人魔王……他、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没杀掉你？」鸣柳翻翻白眼：
「他看我和你要好，就眼红呗！你越护着我他越是犯嫉妒，瞅见机会还把我赶出
' R9 R- M  H' a) j去啊！」这是什么理由啊？

3 o! K( ]6 |% i　　可是，他不就是那种奇怪的人吗？
& s! n+ ]! b7 h0 a$ p
. `3 g- k. k+ X7 d, I3 f, ~9 J　　然后就是马骁说：「我那天在马车后面追，追了半天都没追上，累得在路上
直喘气。结果几十个山贼趁人之危，差点就把我杀了，还把我藏得好好的耳坠子
给搜走了。再后来就是个叫颜礼的家伙救了我，把我送到这里，还警告我不准踏
入大别山区一步！」颜礼不就是那个把她押送给李玉珂的人吗？怪不得李玉珂会
拿到那个耳坠子了。
  K0 A2 {, B; b8 }7 j
  J: T7 |; I% L, ^  C　　可是他为什么说柱子哥死了，当时她气得都要毒死他！
( M4 q  w1 q/ W, a9 k) D$ Z
　　「姓马的，你上回说是十几个山贼围攻你一个，上上回说几个山贼围攻你，
这回又说几十个，到底多少人抢你的东西啊？」「这个……我危乱之中哪能看得
清楚，反正就是很多很多了……」「喂，你这家伙很不老实耶！」「什么，你到
李家庄去问问，我马柱子顶天立地……」他们怎么了？小蝉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
吵开锅，鸣柳和柱子哥……好象很配哦……
2 d9 J8 q" \; ]# h
( ]: J' V2 F) W+ T. d' S　　知道鸣柳和柱子哥都还活着，小蝉又慢慢回复过往的无忧无虑和单纯快乐。
- K: ~3 N+ c5 s
+ o4 {5 y( k# _+ |* l- k. E　　有时候会有错觉，觉得以前一年半里的事好象都没发生过。

　　鸣柳给她敷好多各种各样的药，还带她去泡热热的泉水，身上的伤好得很快，
" j6 z( w/ Z2 p  A, s; m( P红痕的颜色越来越淡。脸上丑丑的鞭痕虽然还是很吓人，渐渐也开始愈合。
0 d) A$ [( A/ e! G/ T) O
　　鸣柳和柱子哥都绝口不提过往的事，小蝉问他们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他们
怎么会有那么多药，他们都支支吾吾，胡说一通。

  w5 A9 k* }; u% L/ _4 n1 e　　其实答案就在嘴边，只是小蝉不愿去想。

　　只当看到鸣柳和柱子哥天天拌嘴，还好得像蜜里调油，或是一个人钻到冷冷
的被窝时，她才会有剎时的恍惚。

　　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有没有再觅新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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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0 ]& I! O" [' D) d$ o- m5 D# l　　转眼间，到了十月十六，小蝉想起是郁森的周年忌。她央柱子哥做了很多很
多纸鹞子，烧给十五岁就过世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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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Z, B0 }2 K, n　　对着圆圆的月亮，小蝉问他：「你有没有找到娘亲呢，你娘亲很漂亮啊，他
- g$ z( A) E4 G' @3 q- M+ ~那么喜欢她……你放心投胎去吧，你爹爹不见得不疼你，只是……他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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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X. U1 v5 i! K, T　　晚上，小蝉怎么都睡不着，蒙着被子数羊，数到几千只也没睡着。

$ a3 I9 A8 k7 g　　突然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有个人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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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w( x4 ]6 q4 a- t( V& p) ?; [　　大手轻轻拂过她的头发，那个人的嘴里发出一声沉沉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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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_6 p9 K+ Q, n9 X  @　　男人的气味更靠近她，嘴里喷出的热气都能感觉到，然后就迟迟没有动静，
很久很久，小蝉都要睡着了，那人才离开。

　　是他……

　　他为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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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 E! T: q  _　　小蝉嘟起嘴，他肯定是嫌我丑，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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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小蝉每天晚上都很晚很晚才敢睡着，鸣柳奇怪地问她：「你怎么啦，
每天都顶了个黑眼眶？睡不着，要不要我陪你一起睡？」小蝉连连摇头：「没、
没什么啦！」鸣柳嗤道：「才好了点，又古里古怪！」等到那个人第二次出现已
. \) ^3 ^$ ~  g7 u; p; \" I, B经是十五天后。
& p) C6 Y# }$ F) A: r* K4 N) R% Q
- V: T6 M6 D7 B" }6 l　　这次，他留得更久，最后还忍不住用手摸她的脸。
+ k/ g+ h$ A; X4 e" q0 k7 J
9 z' `2 s) U+ k* c+ y) H  \　　小蝉都要装不下去，心想：「幸亏小的时候半夜起来抓萤火虫又要骗过爹爹，
2 T7 |  _2 u( E: ^1 {! `: V: l练得一手装睡的好本事，不然肯定要露馅！」那个人走的时候竟然还和柱子哥说
( t2 T, h7 S" o1 ?+ p, j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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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瞒着她一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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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G/ Y, j& Q; z% x6 i: U　　第二天，小蝉问柱子：「你昨天有没有看到别的人来我们家？」马骁诧异地
看看她，不吭声，半晌，他把她带到附近的小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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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1 ?1 u1 Y/ j( l) w　　望着小蝉圆圆亮晶晶的眼睛，他说：「小蝉，那个人做事随心所欲、肆无忌
8 l/ m' u: G  J  d. K/ b惮，好色荒淫，又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扳住她肩膀。

# a5 R, x& E5 B6 ^" {　　「可是，他对你，倒不坏……瞅着，是动了真格儿！」小蝉愣在那儿半天，
久久不能动。

　　又过了一个月，小蝉算算日子，去年的今天是郁森的七七，就在那天，他强
占了她。

　　小蝉觉得今天他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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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0 v0 V6 `" k9 b　　夜晚，男人站在她塌前，只是看着。
) W$ q! n- }/ Y/ o3 i$ I7 Q
, z4 x  ^  i0 N2 R' E　　小蝉再也耐不住，猛地掀开被子，睁开眼。

　　一袭黑衣的颜铸站在她的榻前。

　　他瘦了，刀削过的脸都快没肉了；他老了，发根竟有斑斑花白。
( Q# ~* z$ |$ s+ ?3 G, Z& |- r
! r: C. t3 ]3 H3 i1 C　　看着小蝉的眼睛，他竟有尴尬：「你醒着的吗？」小蝉站起来，问他：「我
那时醒了你为什么不来看我？现在又为什么偷偷摸摸地来？」男人喉结涌动，手
9 u* ~. _  Y& W) m( T5 c轻轻抚上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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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  |0 q, y: y. y9 L　　「你说，你是不是嫌我丑。」她伸手捂住脸上的鞭痕，挣开他的手。

　　男人无奈地皱眉，声音浊浊：「你原本也不漂亮。」小蝉的嘴都快噘到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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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不知这付小儿女模样是怎么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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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为什么也不碰我？！」男人苦笑啊，辛苦地忍耐着，却还被怀疑，男
人一把将她拥到怀里。

　　多久没抱过她了？满足的沉吟从他喉咙深处发出：「你这个磨人的小妖怪！」

/ K$ Q# j0 k/ `　　小蝉，第一次主动地抱住他的腰，小手在他虎背上四处逡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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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7 Q3 M1 B; B& B, j- @3 R　　男人的眼眸变深，禁不住闷哼一声，潜沉已久的欲望陡然高涨，一掌猛按她
的小翘臀，炙热的坚硬直抵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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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q3 q# f$ y5 \$ h　　小蝉浑身抖颤，头深深埋到他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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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将她整个抱起，捞起两条大腿挂到自己腰上：「身体还吃得住吗？」小
蝉不回答，粉唇轻轻吻上他的大嘴，他整个人都似要炸开，大舌头猛地撬到她牙
关里，到处翻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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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衣袍、衬褂，女人的衬袍、肚兜、亵裤一一拋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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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 s8 s5 N0 l& Y　　「不，别看，都是疤痕，好丑。」他拿开她遮掩的小手，对着红痕一一吻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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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Z# c2 i" A1 Q) q7 l　　「还疼吗？」她摇头：「啊……别、别吻那里……好羞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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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沉沉地笑：「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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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4 G. @+ f6 `  f( p) E　　「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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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的他白的她合而为一，翻滚交缠……

　　「啊……季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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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蝉趴在男人黝黑结实的胸膛，小手拨弄他的小红点。

' z9 Y1 q% `8 `; p- Y% c0 C& _6 h& ~  @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还不够？」小蝉细声细气：「季凌，你不要走，我只
! I, s& h! H  z$ J) w4 [有你了。」泪一滴滴掉在男人的胸前。

　　大手轻轻抹去她的泪，声音微颤：「宝宝，小乖……马上，马上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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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s% C# w3 T9 s9 o' k1 |　　「你说话要算数。」暖暖的东西在颜铸胸内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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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U1 m0 [; E　　圆满了吗？

　　第二天，颜铸还是离开。

$ `0 R6 Q( B6 }% v1 w! t　　不久传来唐军包围大别山颜府的消息，马骁不敢告诉小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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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h- Y2 S/ H3 ]　　小蝉每日都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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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又有消息说，一把大火把颜府烧得精光，颜家在大别山经营数十年的
基业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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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蝉还是等，颜铸却迟迟没有出现。

2 h; z$ g( m+ e6 U1 n' R! |　　到了来年二月，鸣柳和马骁都觉得颜铸不是死了就是不会再来，但他们不敢
! k, m: x0 t: s7 z) ^6 {/ e劝小蝉。

　　小蝉终于忍不住，求马骁：「柱子哥，带我去颜府！」「可那儿已经是一片
+ S1 n. L; C0 Y6 j废墟！」「求求你！」「唉，随你罢！」幸亏围山的大军已经撤退，马骁、鸣柳
6 Z4 O5 J2 h! }( V: W" U和小蝉顺利地到达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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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_5 d0 T' o　　昔日雕梁画栋的恢宏巨宅，全成了一片黑木焦土，连祖坟都被掘开烧尽。

; d* N. j1 b* b3 N+ W　　小蝉想：「郁凌也埋在这里的呢！」季凌，你说过，马上就会在一起，你现
在在哪里？好不好呢？

　　三个人又默默地赶回住地，不想已有人在那里静等他们归来。

　　小蝉从没见过像李昙那样俊朗的人，目不转睛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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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李昙也要仔细看看让颜铸动心的女人究竟什么模样，一看之下，难免
失望。即算没有那道穿过整个左脸的疤痕，那也不能算作美女。真搞不懂颜老三
怎会看上这么个小他十多岁的黄毛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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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蝉和已经成亲的鸣柳、柱子辞别，随着李昙去见颜铸。

　　李昙总不告诉她颜铸的情况，害得小蝉睡不着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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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终于到了江宁李府。

7 n/ W3 c/ H" ^( q4 c& z) ^　　春花灿烂，春光明媚，十八岁的小蝉和三十三岁的颜铸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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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z! d/ W8 D" E5 O　　在与唐军最后的决战中，颜铸眇了一目，胸口中了一剑，缠绵病榻，才误了
, [4 m* w# S. G3 t6 C% a行程。

1 _& @8 G; n, X5 v5 G: p/ I　　小蝉也不顾郁秀和李昙在场，飞一样扑过去：「季凌……」也就是三月，南
唐烈祖李升旧伤引发背疽，不治身亡。其子李璟继位。

　　江宁城外，李昙夫妇送别铸、蝉。

' T: h' R0 f' _9 ^6 w' \　　眇了一目的颜铸似乎更得小蝉的怜惜，脾气也没有过去阴阳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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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e4 r5 m6 {0 [+ {　　李昙抱拳：「三兄，保重！三嫂，保重！」郁秀却道：「三叔、阿蝉妹妹。

; f, f) m1 u8 h: [! o　　保重！「是年，颜氏全族移往蜀中，颜铸与李小蝉终生未得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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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后，十五岁的颜郁谨执掌颜家大小事务，其父偕妻归隐大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