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色吧统治世界】（1）【作者：王鲁宁】

车神

作者：王鲁宁
5 o- T! {" `* ]; D9 @( A简介：戒色吧统治了世界，这个世界的政府将城市划分为两半，以一道钢铁高墙所隔，男人和女人各居一侧，永远不能见面。
人类想要繁衍后代要在政府的帮助下深度麻醉，将X染色体和Y染色体结合。
  X/ \3 S2 u9 j+ y6 L# C9 A戒色吧政府不允许存在家庭、亲人、爱情，统治者是无根天人，连人们出生的姓名都要无根天人开光并抽奖决定。
字数：5,527 字
　　　　　　　　　　　　　　　　第01卷
9 }$ t- H% X5 X& E　　戒色吧统治了世界。
; |* O) z/ X5 w$ W' D# n　　这是历史书上的第一句话。
( l0 U4 ^' e5 u! j/ G$ a　　历史书上第一个有记载的日期，被称为「统治之日」。
; b& q) l9 [, m  }) L' t　　自那一天起，人类与肮脏的过去完全决裂，进入了一个崭新、高尚、圣洁的
时代。至于从前充满污秽与淫邪的日子，已经彻底埋葬在了黑夜之中，被世人永
远遗忘。
% }4 b7 I( `. D% s9 |# O　　晨曦又一次照亮这纯洁的城市。我睁开眼，朝屋顶的「纯洁之眼」监视器举
+ F" H6 ]* P+ H- s/ F起双手，示意一整夜我的手都放在被子外面。纯洁之眼昨晚毫无动静，这意味着
我的潜意识一如既往地干净，没有在沉眠时让双手偷偷摸进被窝。
+ l, U5 Y2 U" H8 ?! z9 h) _. D　　「七百三十天零报警。」纯洁之眼用一个中性男声报告。
　　整整两年。我不禁有些自豪。听说有些可怜人表面上思想合格，但一入夜屋
! ]3 V4 u, W" W6 T: G0 G0 J里的监视器就叫个不停，弄得他们根本没法入睡，这些倒霉鬼只好自愿向睡眠监
4 {# L$ x2 R: n  Z' y0 D! S视局提出请求，在他们的床上加装一副定时解锁的手铐，这样他们才能管住自己
不安分的双手。
* n' M0 V. V/ ?　　我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窗外洁白的建筑群仿佛在闪耀，城市依旧光芒万
7 o) r* f3 u2 O  Y& A  J9 s丈。远处的天际线上耸立着一座高塔，塔顶一尊机械巨像直入云霄，从城市各个
6 |9 H2 z; h* Y" f角落都能看清巨像的面容。
# p  M8 C; {: U$ ?% a　　那是一张毫无性别特征的脸。
　　真正的圣徒，无根天人。非男非女，不老不少，祂毕生毫无邪淫念头，因为
祂圣洁的身躯根本没有肮脏的生殖器。
/ `" j" l# [2 p) F　　一阵悠扬的钟声传遍全城。我看了看时间，正好六点半。巨像缓缓张嘴，一
( j8 |- `0 \" t- y5 S' Z个深沉、有力的声音响彻天际：「念起即断，念起不随，念起即觉，觉之即无！」
  c) Z. `& g( f- h　　念起即断，念起不随，念起即觉，觉之即无。我在心里跟着无根天人不断反
9 n3 \+ v0 P2 D0 v" u- @复默念，钟声愈发洪亮，到无根天人念完第九十九遍时，钟声刚好止息。
5 Q: t! X4 V$ _  M, t　　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人们走出公寓，前往自己的工作岗位。
1 J  W; Q; c7 J4 g3 k　　但我不必急着去上班。因为今天是我的审查日。
" H0 D. m5 P1 X5 ?$ W! _& K  @　　到市政厅门前时，等待审查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市政厅大门两侧矗立着两
尊无根天人的塑像，左边塑像的基座上刻着「止思」，右边则是「无欲」。我抬
" z7 c/ s! h+ \* L; o起头，高耸入云的市政厅顶端有两个鎏金大字——「戒色」。
4 Y3 i+ {0 K* s+ U. O　　那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崇高的理想，远远超过任何狭隘的政治主义， 正
& x3 t- l- A) o" u. p是在这信条的指导下，崭新的世界从废墟里诞生。
　　长队中清一色全是男人。人类是一种自制力低下的生物，伟大的无根天人深
谋远虑，在建城时就已经制定了预防措施：将城市分为两半，中央以一道高墙隔
离，男性女性各居一侧，永不相见。事实上，我自出生以来，还没有亲眼见过任
何一个女人，只是从教科书上知道她们的存在。
+ ^) e) _8 f( T8 U8 ~; B　　长队缓缓向前，接近中午时，我进了审查官的办公室。
: i# A) a9 o2 U+ i) E* K　　「请坐。七百三十天零报警，嗯？非常不错。」审查官低头审视桌上的表格，
2 C* ^+ d5 Q. I5 i# Q" l5 e/ W( J然后他摁了一下手边的按钮，旁边墙上的一扇门随之打开，「进去吧，你可以开
始基准测试了。」
# N/ W$ e0 T# O$ t　　我走进隔壁房间，这是个很小的屋子，刚好能放下一把木椅。屋子的墙壁和
  [/ Y1 F$ y" X& h2 x6 [( g+ B/ G天花板都雪白一片，十分明亮，我面前的墙上嵌着一台白色仪器，仪器上小小的
摄像头正对着我。
' A  U/ Z  }9 A* s9 L! N+ \; Y　　「基准测试开始。」仪器用中性男声说道，「请以本能尽快对以下问题作出
回答，每个问题的思考时间为两秒，两秒内未得到回答即直接进入下一题。」
) N7 \6 R% V- x3 E　　我坐直身子。
0 Y; y# J2 j. `5 ~　　「试定义你的性别。」
1 r: r; [' S. u  E+ ]4 X　　「男。」「试定义男人。」
% \% q/ K3 r' I8 B  {　　「具有Y染色体，能制造Y染色体载体。」
　　「试定义Y染色体载体。」「白色，液态，于体内纯洁有益，于体外肮脏不洁。」
7 s' Y( `8 d; A! T  J2 z$ ?2 m! u　　「试定义纯洁。」
, r* m/ j( ~* j9 b　　「无邪淫行为、思想。」
　　「试定义邪淫。」
1 |8 g% P1 o# J　　「不知。」
　　「试定义性别。」
9 n0 F# n% Z2 y+ K( n　　「男，女。」
5 ]/ W6 x8 r, U+ _# a- r0 D+ R　　「试定义女人。」
8 @. S5 g1 A/ Q9 l7 w) d　　「不知。」
　　「试定义生殖器。」
　　「过时，无用，应被摒弃。」
　　「试定义生殖器用途。」
2 l! o  x! \9 S3 h7 O　　「唯一合理用途是排泄尿液。」
, ~2 ]& I1 D' @3 Y7 x% b- Q　　「试定义阴茎。」
) @. A; ^. f/ S　　「此名词已废弃，应称为排尿棒。」
　　「报警。检测到非法关键词『棒』。」
　　「更正。排尿道。」
. f+ k- H9 \0 C　　「报警。检测到非法关键词『道』。」
$ c5 A& G: n( {  E　　「更正。排尿径。」
. m! [) c* w5 ^' n* @3 n3 l　　「基准复稳。继续测试。试定义人的生育。」「不知。」
, F' \% I0 k& |  e1 \　　「试定义人的繁殖。」
6 t: j0 C( q$ K　　「不知。」
- u0 }3 }% A8 b( ?8 _- Y　　「试定义人的遗传。」
" o  Z8 P/ p! M! T9 V7 I- `! J　　「不知。」
' g' S  J) I. {8 v6 R/ |　　「试定义人的成胎。」
, G$ Q$ |. ?. \. B9 s- D4 Q% [　　「不知。不知。不知。」
　　「测试完毕。」
" |2 f* g, O5 a2 {+ I8 r　　走出那间小屋子后，测试报告已经摆在了审查官桌上。「两次关键词报警。
你是怎么了？」审查官望着我，说。
　　「抱歉，长官。」我低下头，「也许是工作环境的原因。」
　　「你在『高墙』那里做Y染色体载体搬运的工作，是吧？」审查官翻了翻我的
" _8 i2 v9 `2 u# t+ K3 _4 X资料，「鉴于以往的良好思想审查记录，你暂时不会被列入观察名单。另外，今
天是你最后一天在那里工作，明天起你会得到一个新岗位。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
' c% G6 V& X# ~　　我真诚地感谢了审查官，然后离开，搭最近一班公交前往高墙。
& J/ M! n, Z' U  k6 s8 b( K　　半小时后，车摇摇晃晃地停下了。我面前是一道近五十层楼高的巨大钢铁墙
壁，墙壁下建有一系列工厂厂房——即便是无根天人，也不能让只有一种性别的
7 I! U9 x& N" T; Q7 a) Y6 [2 ]社会运转起来，某些工作，必须由男人与女人合力完成。
　　「刚从市政厅过来？」主管与我打了个招呼。我点点头，不想多谈那失败的
+ P2 u* e4 G& {6 E, d& C" ]0 K0 v0 a基准测试，匆匆走向更衣室。在那里，我换上一套纯白色的长袍，用白色纱巾严
, U' v& s9 f( [# a严实实裹住面部，再戴上厚厚的手套，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然后朝库房走
0 o9 U; J7 U" e' A去。
　　等待搬运的货物——Y染色体载体，已经装箱，上千名和我一样的搬运者将那
5 D1 P( o, f# l7 ~! B4 E- S些箱子搬上专用运输车，我们也上了运输车，等待专用驾驶员向仓房另一边驶去。
　　仓房另一侧的大门通向一条长长的走廊。这走廊是唯一一条穿过高墙的路，
9 b. W7 `* N* q而它的唯一用途就是向墙对面的女人区输送Y染色体载体。
　　我对人类繁殖的细节一无所知，只知道那是一种邪淫、秽乱、肮脏、可憎的
4 D; F! c' N0 U; F行为，被无根天人所痛恨。当年为了引起避免旧世界的警惕，「善缘正气戒色无
' Z% s. S  o  Z; ^1 p' d! `! X# {垢大洁至圣普济救世百万众联合起来吧为积福治病奋斗议会」隐姓埋名，简称
「戒色吧」，无根天人也改用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飞翔」。他们成功后，
无根天人随即下令彻底改革人类繁殖的程序，尽量由经过开光祝福的机器来进行。
* e: _! X3 Q! Z; G" e在男人区这边，我们每半年要捐献一次Y染色体载体，具体过程如何我们丝毫不知，
) F* G1 f# l/ Y4 q因为捐献时我们都会被深度麻醉，机器完成采集操作后我们才会醒来，对捐献的
细节毫无感觉、记忆。
　　然后就是将Y染色体载体搬运到高墙另一边。
　　我们装满Y染色体载体的运输车，在走廊尽头的钢门前停下。这里站着两百名
! D6 A8 Z* H: I+ K* B- E荷枪实弹的士兵，和我们一样人人裹得只露出两只眼睛。队长走上前来，挨个查
验我们的身份，随后他下令：「放行。」
　　轮轴吱吱呀呀地转动起来，巨大、厚重的钢门缓缓升起。
# Y, [; u8 i3 r; N; ~' t　　「禁止交谈。禁止接触。禁止对视。禁止拖延。」队长向我们申明「四禁止」
的命令后，示意士兵们让开道路。
　　门的另一边站着一群全身裹着黑衣、同样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
7 z: U# Q' h0 l  b8 g# Q5 e　　她们就是「女人」。
　　但除了这个称呼以外，我对她们一无所知。无根天人编著的《戒为良药》和
《以戒为师》堪称人类发明文字以来最伟大的作品，两书分三藏：有《法》一藏，
4 s3 ]" ^" L! Z8 w谈天；有《论》一藏，说地；有《经》一藏，度鬼。共计三十五部，该一万五千
一百四十四卷，可以超脱苦恼，解释灾愆，真是修真之径，正善之门，凡天下之
, {/ }9 Y+ C6 y! V, g" u+ [天文、地理、人物、鸟兽、花木、器用、人事，无般不载。唯独对「女人」，无
0 J! |% X) F* I$ P! \根天人一字不曾详说，只说人类要繁衍后代，缺了男人不行，缺了女人也不行。
* W3 b$ v# [" a& h　　运输车向那边驶去，车上的我们个个都很自觉得低下了头。如果与对方视线
相触，会直接被思想审查官列入严重监控名单；如果与对方交谈，则终身都要在
/ p9 x/ |/ \( H0 `8 K3 w  x: U9 z净心牢中度过；如果与对方有身体接触，更是会被身后的士兵当场击毙。
: H4 Q- ?, ~* ^% B; Z! C5 ~　　女人们也上了另一辆运输车，但运输车却隐隐有啼哭声传来。
1 U6 g. i; [* k% {0 m% m) h- ^3 P　　我知道那些是刚刚出生的男婴。
& O+ m3 ?; a" z( N" m2 y) p. Z* |　　据无根天人说，人类只能在女人区那边降生，但降生后男婴必须立即送到男
# t" c6 x1 l% g5 W% j8 ?4 E$ O& s人区，这样才能让男女都从小远离邪淫，积下福缘善庆。
! F2 y" u2 @- u0 j" s: J% L　　白袍男人们和黑袍女人们交换了车辆，随即各自返回，钢门再一次落下，将
两边的世界隔开。
' {* x3 \. W! g+ U　　满载婴儿的运输车飞速前往医院，医院是中式建筑的装修，相比别的西式建
  f  {( t( X1 F# D( F  a. R筑到有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上写「彭鑫博士中医」六个大字。门口有着一
5 ]1 U* V0 K* L! h  I5 j  B/ u( p堆接生稳婆，还有一群跳大神的小鬼。
　　有个道士在运输车上贴了一张很大的符，传说这能增加新生婴儿的福报。
　　让我感到疑惑的是这道士嘴里竟然不断絮叨着「阿弥陀佛」。
　　运输车将婴儿们送往这里后，带着我们返回更衣室。
　　我打开更衣单间的门时，发现里面已经有一个白袍人了。
9 d; l" H- S! B, k4 A& d0 Q　　「兄弟，这是我的隔间，你走错了。」我客客气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 H+ w8 S0 W/ `　　「我不是你兄弟。」白袍人背对着我，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
　　随后他转过身，解下围巾，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和一头秀发：「我是女人。」
7 i/ Q( Q5 i- ^8 [0 \# ^: w　　我好奇地打量着这张陌生的面庞，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女……女人？」
我惊得倒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2 ]2 X  Y2 a9 b  _" h　　接着我眼前忽然一花，她以惊人的力气和敏捷将我拉进隔间，然后关上门。
/ e4 i* d6 \% \9 w  h- J' g她比我稍矮，因此需要仰头望着我，她的眼睛——我，我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我
从未见过的颜色和光亮，与男人的眼睛有微妙、却重大的不同。
　　隔间很小，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轻缓的气流中夹杂着令我感到陌生的芳香。
　　「如果被人看到你刚才的反应，你就要在净心牢里终老一生了。」她在我耳
边悄悄说道。
: D6 N5 S0 ?- j/ H7 G" V2 n- g. I- N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二十多年来，我第一次与一个异性面对面，而且身躯贴
得如此之近。
　　她眨了眨眼睛：「你不想问点什么吗？」
, j: t$ K* J' M- M+ f　　数百个问题同时涌入我的脑海，我费了一番功夫才挑出最关键、最简短的那
& N' E# W7 n3 x3 c% E个：「你是谁？」
0 q* y( P, w( P( ?: G/ Z( }　　她把下颔放在我的肩头：「我是你的姐妹。」她的嘴唇几乎碰到了我的耳垂。
　　姐妹。姐妹。姐妹。我又费了一番功夫才从记忆深处挖出这个词语，那是很
$ m( E! u' ^- J早很早的旧版教科书上才会出现的词，类似的词语还有母亲、妻子、女友、情人
等等，都是属于过去时代的肮脏词汇。无根天人教导我们，这些称谓与「家庭」
有关，而家庭正是以最邪淫的行为为核心联结在一起的，家庭的繁衍、扩大与那
' i$ h% v5 P+ K7 q; G- O4 ?些邪淫行为密不可分。自从戒色革命之后，人类社会的组织方式天翻地覆，无根
天人洗刷了一切污秽与耻辱，将家庭及家庭中的许多称谓都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随着社会的进步，今日的教材上连这些旧词都没有了。无根天人向来重视对
下一代的保护，感谢思想审查局，如今孩子们根本不必接触黑暗的过去。
# ^9 s& R  H# O+ \' U　　「姐妹。」她又重复道，声音很轻，但十分清晰。她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0 a, _- p& Q/ s+ R光滑，冰凉，从未有过的触感令我本能地抽出了手：「你是偷渡者。」我坚定地
望着她，「我现在就叫执法者来——」
- _  ?* a7 `3 z$ Z) {6 m5 F　　我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她忽然凑近我，用她的嘴唇封住了我的嘴唇。
+ _) R* e7 C+ l7 q( N7 G　　我惊恐地向后躲避，却结结实实撞在了隔间门上，她随之向前一步把我牢牢
压在门上，那双眼睛离我如此之近，近得令我毛骨悚然。
　　有人敲了敲隔间的门：「兄弟，怎么这么久？工厂那边要催我们了。」
　　我几乎魂飞天外。我想回答，但是这个女人把我压得根本发不出声音。「兄
弟？」外面的人又叫了一遍。
　　她终于放开了我，将一只手绕在我的脖子上。我顾不上喘气，冲外面喊道：
「我的衣服不小心刮破了，你们先走，不用等我。」
　　「尽快跟上，兄弟。」外面响起脚步声，他们离开了。
2 a) o# h9 K& _. c* x$ |6 g/ N　　我重新低头望着女人。
　　「这叫『接吻』。我想，无根天人肯定没教过你们这个。」
　　她微笑道，把手从我脖子上拿了下来。
　　「恭喜你，如果你刚才透露了我的存在，你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 `* o6 C  R- v* Q' ]　　她拉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一只小巧的皮套。不知她做了什么，皮套上突然弹
1 \) g/ {$ q; `1 v5 n) O出一根纤细、锐利的钢针，然后又突然缩回。
　　「这玩意刺进你的颈部大动脉，几秒钟内你就再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6 j4 u/ Z6 Q. m2 g% m3 l! n　　我背后的冷汗不停渗出。一时间我甚至搞不清自己究竟在因为什么而害怕——
5 U6 z( K3 P5 P* _' r7 q! H' ^1 v是因为面前出现了一个女人？还是因为这个女人差点杀死我？
　　我慢慢明白过来。
  L3 c5 C7 ~7 |) s　　我违犯了「对视、交谈、接触」三禁令中的每一条。这已经足够让执法者将
我当场击毙。即便思想审查官能根据以往的良好记录对我网开一面，我最好的结
果也是成为社会的渣滓和垃圾，在净心牢中度过余生，再无机会聆听无根天人的
3 y" n5 B! A% e  u  L; v" N教导，再无机会亲近无根天人的伟大光辉。
% F3 H( D" K2 k" M; K# d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她对我摊开双手，一只手上放着一颗红色药丸，一
只手上放着一颗蓝色药丸，「任选一个。吃下红药丸……你将回到以往的生活，
4 X- z' O& X! B回到你熟悉的工作中，并会遗忘刚刚发生的一切，根本不记得我的存在。吃下蓝
- v3 Q2 _- ]- P% J3 |# @7 [, z药丸……你会从此走上一条痛苦的道路，了解一些无根天人从未告诉你们的事情。」
　　我迫不及待抓起红药丸，然后闭上眼睛一口吞了下去。
0 K+ x2 v) `0 s) k! L; a& @* z' b　　「傻瓜。」我听到了她努力压抑的笑声。
' d  L% x9 a5 V' ]" Z5 w& {　　我困惑地睁开眼。她亮出手心剩下的那颗药丸——是红色。
　　我刚刚吃掉了蓝药丸。「不可能！」我叫道，「我明明——」「我骗了你。
我向你提供的选择一开始就只有一个。」她笑嘻嘻地说道，「无论你选哪一颗，
我都有本事保证让你送进嘴里的是蓝药丸。调包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你……」我伸手指着她，然后感觉身躯开始摇晃，视线开始模糊，接着黑
/ W, ]& h, m- B& C# J' S暗就降临了。
2 L2 J: z# @: J, ?1 ]0 X& N- T　　我知道的下一件事，是她把我重重扔在了地上。
　　我挣扎着爬起身。周围阳光明亮，我们似乎站在某幢建筑的顶端。
　　我困惑地环顾四周。这里显然很高，洁白的城市在我脚下向四面八方铺展开
! Z# A% W+ e9 ~# n9 _( `去，远处的天际线上可见巨大的高墙，还有那尊贵无比的无根天人巨像。
; p1 W& D4 v/ `* W' H5 d. K　　然后我抬起头，看到了两个明晃晃的鎏金大字。
. P( w/ j6 V- F2 i1 B　　戒色。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是市政厅的顶端。
　　「起来，这里不会有人看到我们的。」她踢了踢我，「把你一路扛上来费了
2 F& d4 i' O6 e* B' K# e不少功夫，我们没时间可浪费。」
　　「你要我做什么？我只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市民，两千四百次思想审查均符合
& T5 @8 K: M. e: }7 n基准……」我绝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第两千四百零一次呢？」她斜睨着我，「最近的那一次？」
$ X  @, r6 M: [9 F　　我忽然语塞。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没有那两次基准警报，我才懒得找上你。」女人扭头望着远处的晴空。
" {9 H- r# C5 Y2 _' c  d! v. O「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我也有很多事情得向你解释，但首先……你要记住一句
+ T$ F. _: b. B3 R+ Y) w话。人性无罪，天道自然。」
2 s& }7 i4 h) J9 X1 h0 t　　性。道。她一下说了两个最高级别的违禁词。我本能地捂上了耳朵，却被她
: L" b  I9 a4 M8 |# [) ?: J粗暴地拉开，接着我感到冰凉的长针抵在了我的喉咙上：「重复一遍。人性无罪，
天道自然。」
+ j, {& {0 t1 z# Z　　我别无选择。「人……人……」我艰难地张嘴，她加了几分力，钢针顿时刺
+ K+ V" }* T6 J/ C# h" e入了我的皮肤。
　　「人性无罪！」我一生中第一次主动说了一个违禁词。
5 j0 i* n+ M; \* d& x+ F　　「很好，继续。」
; c/ [. h, _& Q: \$ C$ I　　「天……天……天……天道……自然……」
　　喉咙上的压迫感消失了。
% U- l, H/ E5 d, x　　「跟我来。」她说着站上市政厅大厦边缘，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