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僧西行记】（46）【作者：绝色夫】

车神

作者：绝色夫
字数：6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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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４６慈悲
　　玄奘悠悠醒转过来，就见着辩机一张惶急的毛脸正在眼前乱晃。
　　玄奘伸手把辩机的毛脸推了开去，喘过几口气，勉力坐了起来，只觉得浑身
6 J3 e( g) A8 ?6 v; ~+ f发冷，胸闷恶心，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他方才在用狮子吼抵御阴风时，不慎将一丝阴风吸入到肺腑中，那阴风至寒
至邪，被吸纳入体后，便自行侵蚀脏器和吞噬精血，亏得玄奘心智坚毅，一直强
行镇压着。及至见到那鬼道中人被驱走，心神一松懈，那阴风便发作开来。
5 [! ~2 w  x* S! c6 n0 F　　向辩机示意并无大碍后，玄奘搬动双腿，闭目盘膝端坐了起来。
　　他在灵台当中，将那《金刚经》中至刚至阳的经文，一字一句的大声呐喊着，
洪洪烈烈的颂佛之声四下传扬，他的嘴巴却是紧闭着，不发出一丝声音。
% Z% J/ A- R- U5 \4 t' U0 d　　不多时，玄奘体内便生起一股温和俨正的热流，不住的冲刷着那阴冷的气息，
/ Q1 r: N  e2 y3 S又过了一阵，他渐觉体内温暖，那一丝阴风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o0 ?. D3 b% k  {6 q　　玄奘这才缓缓张开了眼眸，见辩机跪坐在一旁，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 K1 D% Q  L: F4 K0 X　　偏殿中的篝火又在旺旺的燃烧，篝火的另一侧，一名满脸病容的高瘦汉子抱
膝而坐，昏昏欲睡。这汉子脸色蜡黄，瘦削得宛如骷髅一般的，目光有些呆滞，
8 O  M9 h) {: n7 a9 O; x  Z手中拿着自己的酒葫芦，在有一口没一口的缀喝着。
1 A; [1 g$ `7 Y) g. }/ k* @　　这汉子颇脸熟，玄奘瞧了几眼，才认出正是十余天前身染疫病的那人。
　　玄奘微微一笑，站起来整了整僧衣，对着汉子合十一礼，说道：「贫僧玄奘，
及小徒辩机，谢过先生救助之恩。若非得先生及时援手，贫僧和小徒，今晚怕是
丧生在此了。」辩机也随之站了起来，一同的合十行礼。
' z, W, L5 x% [8 q2 r' ~0 r7 ^　　高瘦汉子带着几分呆滞的抬起头，怔怔的看了玄奘半晌，才声音低沉的说道：
; P! o5 i+ A7 @* k' P$ m! x; F「和尚，你们之前救我的性命，我如今还你们性命，两不拖欠罢了。我从未曾向
你们说过道谢，你们却也不需谢我。」
　　高瘦汉子的身体状况甚差，说得几句话，就掩嘴咳嗽了起来，身子也晃悠悠
的。
2 q: r( T8 f8 k8 l, W　　玄奘上前扶住他，温和的说道：「先生染的是疫病，发作得甚凶猛，需要好
生将养方是，怎地拖着身子上路，这般委实是凶险。不知贫僧师徒，有何能帮得
上忙的地方？」
　　高瘦汉子咳嗽了一回，满脸胀红的推开玄奘扶持的手臂，喘息着说道：「我
此番，乃是为追赶和尚你而来，我有事情不明，要问和尚你。」
　　玄奘点头说道：「贫僧自当知无不言，先生要问何事？」
* _# ^0 ?$ J' B) I3 n0 m0 X　　高瘦汉子喘了几口气，目光幽幽的紧盯着玄奘，一字一顿说道：「和尚你当
日对我吟佛偈曰，一切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若这世道果真如此虚幻不真，
那人因何而活？我等活在这折磨人的世道，究竟是为哪般？」
　　玄奘笑了笑，和声说道：「先生觉得这世道折磨人，贫僧倒觉得，在这红尘
% G) s& k: |* t4 }1 z3 i俗世磨炼身心，有喜乐无数。至于因何而活，世间一切活物皆一般无二，蜉蝣朝
生而暮死，它们因何而活，先生也自是因何而活。」
* O3 }. R+ d6 I; {1 @　　高瘦汉子皱眉说道：「蜉蝣焉知世道的磨难苦楚？」
　　玄奘摇头说道：「蜉蝣与你我，皆是这大千世界之生灵，于这红尘世道而言，
其实并无不同。蜉蝣生命虽短，也自有其经历，先生觉得这世道充满痛苦折磨，
却是连蜉蝣也比不上了。」
/ x5 g9 r2 I7 u1 m# a7 `* E　　高瘦汉子皱眉苦想了片刻，蓦的喝道：「我不知蜉蝣，蜉蝣也不知我，其间
- Y/ n/ H. Q2 r* h& D并无可比性。和尚休得唬弄我。」
　　玄奘笑了笑，说道：「既是如此，贫僧敢问先生，你可知这世间的喜乐与美
7 e, S/ l3 Y# [9 @+ y好？
: Z1 Q* r- m! B6 v  W　　高瘦汉子艰难的说道：「我……以前或许知，如今是不知了。」
　　玄奘叹息了一声，说道：「蜉蝣虽朝生暮死，却活得热烈快活，这红尘世间
的人，寿命比蜉蝣长得多，却无蜉蝣之自在与纵情，先生可知个中原由？」
　　高瘦汉子有些茫然，摇头说道：「我……不知。」
　　玄奘缓缓说道：「知之乃是众生烦恼之始。蜉蝣无知，追求也简单，无非是
进食和繁衍而已，此二者易得，故而，蜉蝣的一生皆是满足和美好的。再譬如贫
僧，所求的唯有成佛而已，一切的作为，皆是为此，并无过多的杂妄，故而也无
( o  U$ J! h$ O2 g2 e# i8 s; ?, K过多的烦恼。即便日后，贫僧不能以身证佛，腐朽身死，亦是无怨无悔。」
　　「至于先生，身负惊人术法，所知的无疑是比常人多了甚多，需承受的烦恼，
- s' `  o. q2 b0 J$ r' z0 U自然也是比常人多。先生之所以觉得苦楚，无非是承受不起与所知相称的烦恼罢
了。如此也简单，把身负的能力舍弃了，便也可放下烦恼，先生此前便是如此做
4 o1 l% q& G2 J, g; h1 f的，然否？」
& `  E2 v( ]4 f1 E& {) j- M/ @% U8 H; |+ F　　高瘦汉子喃喃的说道：「我这些年，的确是放下了所有的一切，四处流离浪
荡，可是心里还是好生苦楚难受，这法子行不通……」
2 K, H' ^& t# |+ w* y　　玄奘摇头说道：「费事这法子行不通，而是先生从来不曾放下过，更不必说
0 d- j0 Q3 x7 E% ?# o4 }舍弃了。」
　　「知之愈少，烦恼便愈少。先生这些年来，或许是对一应故旧不闻不问，然
而，这不过是不再因故旧而生起新烦恼罢了。与先生缠绕不清的，乃是昔日的所
/ S. A5 o" ?% j+ J知，昔日的所知不去，先生终究还是要承受，来自昔日的烦恼。」
　　高瘦汉子身子颤抖着，急切的问道：「和尚，那如何才能去掉昔日所知？」
　　玄奘微微一笑，说道：「先生已然明了，何苦再来问贫僧。」
" E9 F, @( g, O6 Z6 k- F　　高瘦汉子沉默了片刻，嘶哑着声音说道：「我……不知。」
　　玄奘叹了口气，曼声长吟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
' m% a1 a' G& M; r8 t% ?. n作如是观。」
; j- x+ V  T# A" H# z7 A% Z, K　　他吟过偈言，便端坐在篝火旁，默然不再言语。
　　高瘦汉子也呆坐在篝火的一旁，静静的出神。他在火光掩映下的脸容，忽而
- Z6 j: W0 a2 R咬牙切齿，忽而皱眉忧伤，如此过了颇长的时间，他的终于脸容渐渐平静了下来，
. }( `* Y: O! y8 Y, u: Y回复此前的一片麻木，没有半分表情。
　　偏殿中一片寂静，唯有柴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之声。
4 B( F# M- D  \) _6 ]8 L8 i; U3 N　　辩机忽然哈的一笑，打破了寂静，他站了起来说道：「师父，这位先生脸色
如此青黄，定是晚饭也不曾吃，可惜俺和师傅肚量大，已将干粮都吃完了。
0 O. y$ O* k, r4 D' K6 i' W　　方才咱们劳累了半夜，如今也有几分饿了，不若俺去弄些吃食回来？「
4 j% F! w' P2 N% j　　玄奘转头瞧了瞧高瘦汉子，微微一笑，点头应允了。
　　辩机大步走出了偏殿，过不多时，就转了回来。他的僧衣前襟上兜着一堆湿
淋淋的蘑菇，手中提着半片残破的香炉。他在入夜前寻找柴火时，就发现了这丛
0 |& D. N  i; W/ }蘑菇，只是当时手头上有肉干馒头等干粮，此处又无烹煮器具，故而没有采摘。
" a3 U" g! X) K+ y, U　　他方才在废墟中翻寻出一个残破的香炉，这香炉破碎了一半，然而倾侧起来，
( n3 [" |8 F* ^) P% |5 @, E倒也勉强可以用来煮个汤水甚么的。辩机拿了香炉，将那丛蘑菇尽数采摘了，喜
滋滋的拿到溪水边洗刷个干净，这可是一顿可口的吃食。
1 `) M6 W; X3 H! W5 t/ E! ?　　辩机将蘑菇和残破的香炉，放置到篝火旁，笑嘻嘻的对玄奘说道：「这便劳
! M6 \! _& ~* P  t8 H* ]烦师父了。」他说着，转头对昏昏欲睡的高瘦汉子龇牙一乐，说道：「俺师父的
0 q7 f* _. l; S烹饪手段甚是了得，你等会莫要连舌头都吞了。」
　　玄奘笑了笑，动手把那香炉架在篝火上，香炉烧得烫热时，他便把蘑菇放入
香炉里烙煎起来，待得那蘑菇煎得变了颜色，散发出了香气，他拧开装了清水的
葫芦，倒了大半香炉的清水进去，慢慢熬煮起来。
$ H, e) m; F9 R+ W& c2 k* y- A　　过不多时，偏殿中便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玄奘在蘑菇汤中洒了一些
青盐调料，一锅喷香扑鼻的蘑菇汤便煮好了。
  i8 C4 t# U% w4 O& K　　辩机找来一些拇指粗细的树枝，拔出一口雪特剑，切削成一段一段的，又剥
$ F- h8 |- @* E1 d4 M& n去了树皮，做成了三双可以在香炉中捞食的长筷子。
% E9 g! S6 p4 A4 d$ M, r$ x( B; S　　此前那鬼道中人被惊走时，他操控着这两口雪特剑，越空飞斩，重创对手。
0 O: d# T* ?: t* ?) B当时的声势非凡，高瘦汉子的印象颇深刻，如今见他拿着这等利器宝贝，来切削
树枝弄吃食的家伙，他终是冷漠淡然，不禁也连看了几眼辩机和他手中的那口雪
* G; f' m) }/ ?5 f- a5 U' M特剑。
　　玄奘把香炉移出篝火，师徒二人便围着这炉浓香鲜美的蘑菇汤，开始你一筷
我一筷、汁水淋漓的捞吃着。随着辩机把一双树枝长筷递过去，那高瘦汉子也默
6 K6 Y9 H+ \6 M9 S$ [3 Y$ z; {默的凑了过来，接过树枝长筷，毫不客气的捞吃了起来。
" s' r! G) N' B# j: H　　一锅蘑菇吃干净时，三人皆出了一身热汗，高瘦汉子蜡黄发青的脸上，也现
出了一丝血色。待得那香炉稍稍放凉了一些，三人又轮流将里面的蘑菇汤汁喝个
干净，这才各自歇坐下来。
" L6 Y) L# S/ U7 Z- C　　此时天色已是蒙蒙亮，三人便围在篝火旁慵懒的歇息。
/ H# n0 N5 e3 ^# n, _　　天色稍稍转明时，却是浙浙沥沥的下起了阴雨来。
　　辩机看着殿外愈来愈大的雨势，搔头说道：「这雨甚怪，昨夜的天色好好的，
分明是没有丝毫下雨迹象，怎地忽然就下起了这般大雨来？」
　　正在闭目养神的高瘦汉子张开了眼眸，淡淡的说道：「此地并非善地，我昨
0 r0 N/ l: f) r* L. @: E% x6 P6 a日经过那雍丘城时，见其中的地气甚古怪。和尚，若是没有特别缘由，且莫要在
: W: \# \" _. c/ P8 Y& Y/ p城池中停留。」
　　玄奘微一颌首，说道：「昨夜的那鬼道中人，朱先生可知是何来路？」
/ @8 y5 w" s  Z8 D　　高瘦汉子不甚喜欢说话，一派的麻木冷漠，然而经小半夜的相处，却也向玄
+ m3 c* [% Y0 Q$ P6 D4 R奘师徒提起他姓朱，至于名字和更多的来历，却是绝口不提。
　　朱先生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迟疑说道：「我这些年流离浪荡，久不与他人来
往，也不知修行界的诸般消息。不过，昨夜那人的修为不算高，绝对引发不了那
等地气变化，这雍丘城的背后，怕是另有大能之辈在暗地里操纵。」
* h2 g1 V! t! u/ g- D! T0 ^　　玄奘沉吟了片刻，说道：「咱们乃是往长安赴法会，路上却也不好多生事端。
既是如此，咱们待雨势小些，便穿城而过，不作停留。朱先生若无甚紧要事，不
' L' K% p- V( c7 A1 k, l若与贫僧师徒一共往长安，也好有个照应。」
　　那朱先生沉默了一阵，闷闷的说道：「如此也好。只是这一路上，和尚莫要
3 S4 {( }( e0 [( V4 T! t向人提起，我会术法一事，权当我是随和尚远行的俗家行者。以后我会称和尚你
为禅师，你也称我为朱行者罢了。」
　　玄奘笑了笑，点头应允了。
　　辩机也嘻嘻一笑，打量着殿外的雨势，说道：「这雨看样子还会下一些时辰，
0 W7 h+ m, K2 x9 Y趁此空闲，师父可否讲讲《金刚经》的第七会，徒儿有些关窍不甚明……」
+ W+ v4 ^$ W' u3 z; e+ l" M2 q1 r　　他话声未了，远远有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直直向这边冲来。
　　玄奘等三人对望了一下，辩机站了起来，大步走到殿门外。
　　在那白茫茫的雨幕中，随着一阵马嘶，有两骑穿着红色甲衣的军士，打马冲
8 d1 Q8 V0 v0 d: k* o2 y破了雨幕，直奔入废庙当中。他们在空地上稀溜溜的勒马转了几个圈子，打量过
周围的境况，便拨动马头，小跑至偏殿之外。
# Z% E8 [. {8 O　　那领头的军士喝道：「里头的，可是前往长安参与法会的金山寺高僧？」
( J8 E. r( A9 S7 d0 J1 Q5 B; B　　玄奘闻言，便走到偏殿的门口，合十说道：「贫僧师徒便是，不知两位军爷
' M' C! Z! {, S所为何事？」
　　那军士高声说道：「某乃是雍丘城的守城军士，奉张县丞之命前来。张县丞
" |: x( }3 t6 l! l3 l说昨夜职责在身，不能放两位高僧入城，今晨城门一开，便领了车驾前来迎接两
位高僧。某二人先行打探，车驾尚在后头，几位高僧请稍等，某这回去禀报。」
　　两名军士说着又拨转马头，冒雨冲了出去。
. j. B- u0 \- [　　玄奘看着那两名军士身影消逝在雨幕里，转身走回到那已熄灭的篝火旁，也
不再讲谈经文了，就那样盘膝坐着。
$ |  F8 s& d. O) Z2 L% h; R4 U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听得一阵马嘶车辚之声，在十余名红色甲衣军士的簇
拥下，两辆乌篷马车在滂沱大雨中驶进了废庙里头。
　　片刻之后，随着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和一阵哈哈的笑声，那满脸乱蓬蓬胡子的
张县丞打着油纸伞，带了数名军士快步走入到偏殿当中，他目光一扫殿中的三人，
便满脸堆笑的对着玄奘抱拳说道：「昨夜张某职责在身，怠慢禅师了，请禅师切
) g$ A# s. J! \勿见怪。」
9 a9 n8 f. E8 c7 j7 I3 X- |　　玄奘目光幽深，静静的看了他片刻，才淡淡的说道：「贫僧不敢当。张大人
明知此处有阴邪作祟，昨晚却特意指点僧师徒前来落脚，不知是何用意？」
% e# `$ s; y0 i( e' o) T+ b　　张县丞黑脸一红，抹着乱蓬蓬的胡子哈哈一笑，又向玄奘躬身施了一礼，说
) \3 v; r* B2 r道：「禅师乃是往长安参与法会的高僧，区区阴邪鬼物，自然是不能损伤禅师半
分。再者，此处虽是荒废了，毕竟也曾是佛门的驻地，若任由阴邪横行，大大碍
' v, y; B9 T: j* {( {( j& b/ X0 e( _损佛门的声誉。张某有见及此，昨日才会对禅师说那般言语。」
　　玄奘叹息一声，说道：「如此说来，张大人倒是一番好意了。」
0 P8 r; g. ~. S1 |* G, n9 ^% d　　张县丞也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说道：「不敢说好意，张某惭愧，身为县丞，
却不能保护城中平安，眼见阴邪日益肆虐，张某却是束手无策，实在是心如刀割，
如同架于烈火中烘烤一般。张某试探禅师，实是情非得已，禅师还请见谅。」
/ o) n0 T/ e  i- {) v6 D　　玄奘站了起身，合十说道：「大人既有难处，那昨夜之事，贫僧便不再提。
2 u& j3 `0 F: F! l贫僧师徒此去长安，待得雨势小些，贫僧师徒便自上路，先与大人别过了。」
　　张县丞脸色一变，急急的说道：「禅师既有降服妖邪的手段，何故匆忙离去？
本城的百姓，沦陷鬼蜮，惶惶不得终日，禅师何不发大慈悲之心，解救这满城的
百姓？」
" l0 g) i, t& a7 n# g　　玄奘苦笑了一下，当下把昨夜的被鬼道中人侵扰一事大致说了一遍，只是略
去了朱行者惊退那鬼道中人一段，叹息说道：「贫僧师徒昨夜便几乎丧命了。如
今朱行者抱恙，精力不济，不耐纠缠。且此地的阴邪鬼物，背后另有大能之辈操
0 |! G7 F% I8 P2 T, b: I7 K1 B2 M/ M纵，贫僧师徒实在力不能及，只好远遁避之。」
$ W& N4 J& L/ H. l( q4 s" s　　张县丞呆了一会，又向对玄奘施礼，赭然说道：「张某思虑不周，险些坏了
6 V" L6 t9 I- w6 K& Y$ g" J禅师师徒的性命。这雨又不知下到何时，此地荒废已久，贵随行的身体抱恙，留
在此地有害无益。张某这便送禅师等进城，请大夫瞧瞧，吃上一顿热乎饭菜，总
胜过在此地苦候。这乃是张某的赔罪，禅师万勿推辞。」
　　玄奘看了看半垂着头气色不甚佳的朱行者，沉吟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
$ \+ _6 m9 m  K6 R# \, f7 x; o　　张县丞让几名军士打了油纸伞，遮护着玄奘师徒上了马车，他又令一名军士
2 `; B3 A; z. z; `快马回城，安排大夫及酒菜事宜。那乌篷马车的车厢不大，张县丞便和玄奘乘坐
7 R2 k4 X; c$ Q* F' S一辆马车，辩机和朱行者则是乘坐在另一辆马车上。
　　两辆马车在滂沱大雨中，辚辚的驶入了雍丘城。
　　玄奘掀开一角遮挡风雨的油布，默默看着窗外。城池中一片寂然，宽阔的街
道几乎无人行走，街道两旁的商铺皆是紧闭门户，茫茫雨幕中，只有马车行走的
6 J( k2 a- t$ W5 q/ v( e# W' U单调声音在回响，并无一丝城池应有的生机。
6 x& d( \- F$ v5 n　　张县丞在一旁苦笑说道：「禅师也看到了，如今这雍丘城几乎变成了死城，
/ Y4 a& k7 c7 }县令和张某也心急如焚，前后请来数拨降魔高人，却皆不敌阴邪。昨日张某见着
# l+ b: P+ t# o5 v8 m6 o/ R禅师，真是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禅师当明了张某的心情。」
) U" M4 X' c- B2 _1 j" M6 R0 u　　玄奘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两辆乌篷马车在驿站前停了下来，张县丞跳了下来，引着玄奘师徒进了驿站
' }( Z9 x' j3 \2 X% S& u" L的厅堂。厅堂里，早已有一名身穿青色官服的中年人在等候，张县丞上前引介说
道，这乃是本城的县令官梁大人，玄奘等三人便合十行礼。
& g0 Z3 H3 n0 U! A: b1 F4 Q　　那梁县令留着三髯长须，相貌颇为威严，三人略一寒暄，便各自落座，自有
驿丁奉上热茶汤，引朱行者前去看病，辩机便垂手站在玄奘身后。
　　梁县令捋着长须，笑呵呵的说道：「本官听闻禅师的消息，不胜自喜，这满
城的阴邪鬼物之患，终于有救了。」
# D# X2 N! w! y( ^- O- x6 E　　玄奘瞧了一眼在闷头喝茶的张县丞，皱眉说道：「大人怕是误会了，贫僧修
( I2 W; C2 W1 \& s的乃是一颗佛心，却是不会那降魔驱鬼的法门。」
* K- ~+ i( u9 X9 J　　梁县令打了个哈哈，说道：「禅师谦虚了，那城东的废庙历来都是厉鬼盘踞
7 n7 T4 n5 Q; M之地，猛恶非常，禅师能安然渡夜，自是佛法精深，鬼邪避让了。这城中的鬼患，
未必有那鬼寺之猛烈，对禅师来说，治退之城中的鬼患，自然是不在话下。」
( E3 n% J' F1 @- L: v7 A4 a　　玄奘正待要说话，那梁县令却是脸色一沉，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书函，放在桌
4 u. X, P  F) @+ S9 _2 |上推到玄奘面前，沉声说道：「这乃是本官方才写就奏章，禅师且过目后再说话。」
' a, b  `) s; F　　玄奘看了看梁县令，便拿过那墨迹犹新的奏章，仔细看了一回，叹息说道：
  Y- \* f. h0 S. k「大人何至于此？」
0 _- m- ?# _# ~& q* z+ ?　　这是一封弹劾奏章。乃是梁县令向当今皇帝弹劾无棣县金山寺僧人，于百姓
危难不顾，独善其身的奏章。奏章中言，金山寺僧人无出家人的慈悲，乃是妖僧
5 l# z$ b' A: Q7 I6 r之流，请求下诏抄没金山寺财产，并将寺中僧人尽数还俗。
　　梁县令向玄奘拱手说道：「若是禅师执意离开，本官便令驿丁快马将这奏章
9 g3 N2 W/ r( y! h$ R4 e呈送长安。这非是本官针对禅师，而是雍丘城千余户百姓的安危尽系于本官一身，
本官如今是病急乱投医，讲不得道理和情面，只可不择手段而为之。禅师尽可怪
3 o: H1 S. r2 O+ y5 z* ?+ J9 q罪于本官，然请为这雍丘城百姓大发慈悲。」
- t, D& J, a9 C# {　　玄奘默然半晌，反手按捺住躁动的辩机，忽然展颜一笑，缓缓说道：「金山
9 {0 }/ t* {. Y+ E, D0 N" E/ I寺非无自保之力，可任由大人一家之言颠倒黑白是非。然，梁大人与张县丞为民
* G7 t0 [+ }) n6 y请命之心，却让贫僧敬佩。既然事至于此，贫僧便不自量一回，尽力与一干阴邪
  ~2 q3 l! q9 ]( [5 o8 t鬼物周旋之，看能否解去城中的厄灾。」
2 N1 J/ o- f- G, r　　梁县令和张县丞对望了一眼，均是喜出望外，两人联袂站起，对着玄奘长长
一揖，梁县令说道：「禅师若是能消去本城的厄灾，本官自上奏朝廷，为禅师和
: r  u& o8 k* m' l. ~金山寺请功。」
　　玄奘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贫僧说的，是尽力为之。这城中的阴邪鬼物，
5 a- J. U6 o* I$ C怕是有修行界的大能之辈在背后操纵。贫僧只修佛法，不擅那降魔驱鬼的法门，
此番乃是应两位大人之请，也是为城中百姓略尽绵力，未必能成事。」
! S. ^8 g/ B, t　　梁县令二人皆默然叹息。
　　商议定下后，驿丁便将各式酒菜轮番摆了上来，梁县令陪着玄奘喝过几杯酒
后，便托辞离开了，应是此前的威胁举止，让他颇觉有失体面和斯文。梁县令在
$ C' C7 s0 T, `8 e离开前，切切的吩咐张县丞，务必要好好招待玄奘师徒，但凡有何要求，须尽量
满足之。
5 ?4 s$ I; g- Y+ j　　接下来，玄奘师徒从张县丞口中，得知了雍丘城闹鬼的始末。
5 A; T! L8 }+ i2 M. r3 V　　雍丘城最为人广知的，便是三国时著名才子曹植的封地，也是他的丧葬之地。
: d  e1 j4 |7 B然而，在春秋战国之时，雍丘城乃是杞国的都城。杞国建于商夏，亡于战国，在
+ ?. [& r; [: n; _2 s关于杞国的记载中，最广为人知便是「杞人忧天」的典故。
　　雍丘城的城西有一座草木清幽的大山，名为西山。这西山的半山有一石窟，
0 N! P) F' N0 Z" x2 h7 B% S/ q0 b, {传说乃是杞国皇族丧葬之地，杞国为楚国所灭后，石窟中怨憎之气冲天而起，后
有高人镇压封印之，并取名为镇鬼窟。
　　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游人骚客慕名前来西山游玩，那石窟里的每一块石头
几乎都被人翻遍了，却不见有异常，雍丘城也一直安泰仁和。
, S* r9 T4 {" R" d2 J　　然而在半月前，城中忽然有传言，西山石窟的封印被破坏了，一窝厉鬼被释
放了出来。起初，众人皆以为这是流言，然而不久后，城中便陆续有阴邪鬼物出
现，待官府发觉事情不对时，已是出现了百鬼夜行的骇人境况，当初传言之人也
找不着了。
7 ]9 o; i1 |6 f- m' r. D9 k　　再后来，鬼患越闹越烈，梁县令和张县丞找不到可以治理的高人。梁县令有
6 f6 M) O) w! W# r  P0 x! x心上报朝廷，然长安城皇宫此际也在闹鬼患，自顾不暇。正自彷徨无计之时，恰
逢玄奘如同救命稻草一般送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