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母亲（《寄印传奇》改写）】（8）【作者：hollowforest】

车神

作者：hollowforest
% P0 }6 H* k8 K! b6 O字数：8820
2 F1 A5 J( |- }6 C% d这是第三次过来找姨父了，我心里面有很多疑问需要他解惑。
　　但姨父还是不在。
　　家里只有老太太在。老太太虽然满脸皱纹，但很有气质，她的房间桌子上有
她年轻时的照片，端的也是个大美人，怪只怪姨父几乎只遗传了姨公的缺点，没
捞到半点姨婆的优点。我进门时，她正带着个小孩，应该是姨父的侄子。看见我，
她赶忙站起来，脸上绽开一朵花：「哟，林林来了。」我说来了。我打了几句哈
哈就没话说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小表弟在一旁跟人干四角。许久，我说：「我姐呢？不说十一回来的吗？」
　　老太太说：「没有，也不知道有什么事耽搁了，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都快
一年了。」我说：「哦。」我想说「我也挺想她的」，又觉得这样说未免有抄袭
- z" p. d7 y" m& ^& T; P电视剧的嫌疑，就生生打住了。「那——」我环顾了下四周，茂盛的葡萄藤依旧
4 f" x6 I- W: n3 U0 Q3 _7 w遮天蔽日，「那我走了。」老太太又起身：「就在这儿玩呗，好不容易来一次。
我这儿脱不开身，宏峰，给你哥拿水果！」陆宏峰吸了吸鼻涕，愣了愣，才朝屋
1 ]7 I, H/ W7 o6 [  T里奔去。我赶忙撤了出来。
; s5 ]) c( P5 l; Y  H; `7 Y　　姨父在家排行老大，下面有一弟一妹，弟弟陆永昌最小，生性孱弱，去年娶
! R- q  }/ {  f9 w7 _了个隔壁村屠夫的女儿，婚酒我去吃了，新娘子长得清秀，但和永昌哥哥一样性
5 t# G6 g4 B3 u3 K( K- b4 v0 ]子孱弱。他们半年前搬了出去住，姨父给他找了份铁路局的工作，在火车上做检
票员，工作清闲福利待遇也算不错。妹妹和姨妈年纪相仿，但至今未嫁，姑姑长
得虽然一般，但也算是端正，这种岁数在农村还没结婚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偏
偏老太太似乎也不太在意，也不曾听说过姨父家因为这个吵闹过，外人也就不好
说什么。
　　据姥爷说，姨父的父亲去得早，祖上三辈都是地主，后来的事不说也罢。他
' q0 \3 {% [) Z  U( ?7 x. ~" g+ J4 ]母亲是大家闺秀，但家道没落担不上事，姨父不得不早早辍学，给家里挣工分。
+ Z9 t$ D) Q3 P7 v- i　　有次大雪纷飞，家里没了煤，十四岁的姨父拉着一板车煤跑了二三十里地。
7 j- a9 n1 Q' f, ^% W这一来回就是一天一夜，路上除了窝窝头和冷水，便是大地苍茫和北风呼啸。
「这娃得受多大苦啊。」姥爷说着叹了口气。这事母亲也讲过，不过已经变成了
纯粹的励志小故事。总之，姨父就是长兄为父的绝佳典范，他父亲过世时最小的
妹妹才刚断奶。当然这类事我一向不放在眼里，总觉得难脱编出来教训小孩的嫌
9 |: _8 B$ e$ l  ?3 E! f; U- i疑。
2 {) |/ y3 P# i/ ?, _　　刚蹬上车，就在胡同口碰上了姨妈。她骑着小踏板，从遮阳帽到纱巾，把自
% _+ f  Q2 _$ f! y% P' {" f; Q9 \* @己裹得像个阿拉伯酋长。以至于当她停车鸣笛时，我都没反应过来。她问我干啥
去。我说回家。她说这么急啊。我说哦。她说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回来嘛。
　　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个许久未见又并不太熟络的亲戚一般，客套中带着一
; {$ K0 S  B) U4 B5 v3 h丝冷淡，好像那天的事情只是发生在我的春梦里一般。
　　神使鬼差地，我就跟她回了家。看张凤棠进来，老太太面无表情地说：「回
来了。」张凤棠嗯了一声，又似乎没有，反正她一溜烟就骑了进去。她婆婆抱着
小孩起身，一边颠着，一边学着小孩的口吻：「小毛孩，回家咯。」经过门口时
她对我点了点头：「林林你玩儿，我到那院一趟，孩儿他妈也该回来了。」等张
凤棠停好车出来，院子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 n6 k4 t2 v: F  K' ~6 L5 p　　在张凤棠招呼下，我进了客厅。陆宏峰手里攥着个苹果，看见我就递了过来。
　　「儿子真是懂事儿了，」张凤棠摸摸他的头，转瞬声调却提升了八度，「鼻
涕擤干净去！说过你多少次！吸溜来吸溜去，恶心不恶心！」评剧世家的孩子难
免要受些训练，据母亲说张凤棠早年还跟过几年戏班子。她天生高亮的嗓音在跌
: p  z% ^8 K, _; Y; n" ^! w宕起伏间像只穿梭云间的鹞子。不等她扬起巴掌，陆宏峰哧溜一下就没了影。
　　「我姐不是回来了吗？」
　　我有些心慌，找了些话题说，她似乎看透了的想法似的，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呢，她说有些事耽搁了。哼，神神秘秘的。」
* D# d! }( C0 W, e　　「哦。挺想她的。」
　　「呦，你这是看上了我们家的思敏了吗？。」
3 i0 n' [0 L% _. ?* y( K　　没想到她居然拿自己的女儿来调笑我，我没话说了，就咬了口苹果。张凤棠
1 i+ E  N3 _7 N" i/ ]. X1 _0 }3 _/ {: @卸下阿拉伯人的装备，再现清凉本色。
　　「别害羞啊，说真的，我还真的不介意。这妮子从小就和我不对付，早点嫁
出去也好。不过你要是娶了我们家思敏，这辈分可不好叫。」
+ o# o. S1 p7 {　　「你这没完没了了？」
　　「呦，这说话的语气有点大人的姿态了啊。」
　　我本来有些生气了，但经张凤棠一说，我也醒觉自己最近说话总是有些老气
- `. V$ C3 B3 E9 v秋横的。
　　「坐啊。」她说。犹豫了下，我还是缓缓坐下，腿绷得笔直。「我姨夫呢？」
( ~+ Z- q! I7 b　　「我说啥来着，还真是跟你姨夫亲呀。」张凤棠翘起二郎腿，绸裤的黑褶子
4 h4 F7 a! H: [" d& O& m: d像朵陡然盛开的花。我又猛啃两口，拼命阻止下面抬起头来。张凤棠却又继续：
9 f- }/ F8 W5 E& i8 y+ G「谁知道他死哪儿去了。」她轻晃着腿，殷红的指甲透过肉色短丝袜闪着模糊的
' j1 c% g) E4 [+ H光。突然，她身子倾向我，压低声音：「说不定上你家了呢。」我腾地起身，却
8 D% s. w2 e" I+ Y7 G8 J/ O忍不住咧了咧嘴。张凤棠咯咯咯地笑着问：「咋了？」居高临下地扫了眼那白生
生的胸口，我把脸撇向窗外：「上个厕所。」
　　我起身就走，手臂却被她抓住，被她一把拉过去，我没想到她劲儿不小，恍
惚间就被她扯到胸前，她那软绵绵的胸脯就这么抵在我的额头上，那顾勾人的香
/ b$ f4 H; n5 K* @气又死劲往我的鼻子里钻。
　　「林林，你干嘛要躲着姨妈？」她一只手揣着我，另外一只手往我下面摸去，
( @0 i2 j: W; X& I我下面早就可耻地硬了起来，被她握个正着：「呦，怎么感觉一段时间没见，好
3 ^- G/ |& h' J像长大了，也对，你正长身子的时候。」
　　姨妈说着，竟然拉着我的手往她下面摸去，我的手一碰到姨妈胯下那带着温
! @4 ]; N* J* h' f! o1 X" I9 N热的布料，那天猪圈宿舍里翻出的那条底裤突然闪现在我脑海里，我像触电了一
般收回手，一把推开姨妈，低着头就往外走，后面传来她一连串得意的笑声。
　　我在厕所脱了裤子，已经硬邦邦的鸡巴却是一滴尿也挤不出来。
　　从厕所出来，张凤棠却是不见人影了。我刚想走，却发现之前撂院子里石桌
+ N' w  M+ z5 }上的钥匙不见了。我心想，这是要搞什么鸡巴啊。
& F. @4 J& @! o# T　　上到2 楼，我直奔姨妈的房间走去。一推开门，一抹雪白镜子一样反射着窗
5 a: q$ V! D/ w5 ?* w& a2 Q9 @外探进去的阳光，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睛来。
　　姨妈脱得一丝不挂地坐在床头，她双腿并拢着，双手抱着胸，看上去像是要
! _2 P0 j+ d. G* n4 E7 R遮挡住羞态，实际上却把那对凶猛的奶球挤出了夸张的轮廓。
　　「林林你这孩子，进来也不懂先敲敲门吗？姨妈正换衣服呢。」姨妈摆着羞
! H( ]- C8 r4 j$ m! W, v赧的姿势，但表情却荡出了水。
7 L0 Y9 [7 g5 ]! f1 ?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要夺路而逃，但我就像掉进了蜘蛛网里的昆虫，徒劳地挣扎着，未能移
9 g, A" C8 n& l. b$ g5 X) h( b6 g动一分。
　　「我想干什么？你这孩子说这话真是寡情薄意。」这只张牙舞爪的蜘蛛精居
然唱了一口剧腔：「人家出去卖还能拿几个钱，这逼白白让你操了，你居然还问
我想干什么？我倒想问你想『干』哪里？」
/ Q; N4 w/ _' ~, ]2 S$ Z　　「我不想跟你争论，我钥匙呢？」
　　「钥匙？钥匙在这里面，要你就过来拿。」姨妈说着，那并拢的双腿左右岔
开，她的手指想着大腿中间那逐渐绽开的花朵指去。「你这么急着走干啥？难道
你不想在你姨父的房间里，把他的老婆草了吗？」
0 t  v7 }" e0 v2 \) x　　「就像你姨父把你母亲……」
7 X" d: R! r, `! T: J* R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4 N6 }' l% P' T9 W, b　　我扑上去把她压在下面，举起拳头正想把那妖精的脸蛋锤个稀巴烂。然而，
& i6 ]$ m9 g0 d1 W0 M/ ^那张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癫狂震慑住了我，就这么一个恍惚间，我的腰肢却被那修
长的腿盘在腰间，那柔弱无骨的手握住了我的金箍棒捅入了她的盘丝洞里。
　　「林林，操我。」
8 z! F/ e& @9 h( L+ T6 G　　啪啪啪啪、噗哧噗哧、吱呀吱呀、嗯啊噢哦……
: f( c- B) z6 h7 \; C9 M, t　　这些声音交缠在一起，犹如魔咒一样使人癫狂。我浑身是汗，像是从水里捞
; z) h, E' \; [4 z7 x+ H起来一般，而下面被我撞击得上下颤动的肉体，也浑身泛着水光。姨妈看起来就
6 k( H, r6 H4 P像是水做的，而我刚从她的身体里捞出来，又打算再一次潜进去。
　　姨妈那压抑在嗓子眼里一点点挤牙膏一般发出的呻吟，让我的腰肢不知疲倦
地挺动着，下面水花四溅。她挺动着丰臀，肆意地甩动着乳球。和她相比，若兰
9 V8 @& y; v, K/ x& O) C) k姐就像是那长了女人逼穴的木偶，干瘪的身子硬邦邦的，不提线就不会动。
　　「林林，你要弄死姨妈了……啊……」「林林……」「林林……」
　　我无比讨厌她不断地喊着我的名字，我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我没办法阻止她，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劲地干。妈妈的妹妹被我，是又被我操了，光想到这一点
# h0 [' V6 R9 u: I( ~3 i% J我就兴奋不已，那么其他的就随她说去吧。
　　我下意识地回避她还是姨父的老婆这一点。
　　一声娇喘，我的鸡巴从姨妈的穴里滑了出来，却不是结束战斗了，而是姨妈
8 g/ s& T& t& [2 W: ~' t5 S7 d翻了个身，像狗一样的跪伏在床上，那雪白的丰臀翘起来，一股透明的汁液正从
& y7 x0 V/ \1 G8 \" A1 b% {疯长的黑草间滴落下来。那褐色的唇瓣湿得一塌糊涂，上面的杂毛被抽插的白沫
粘成一缕缕的。
　　我看过姨父用这样的姿势操母亲，我握住她的腰肢，再一次插进去耸动起来。
/ c" |+ J2 ~/ p# i6 C! e8 E& J) H' }  y/ P　　姨妈仰着头颅，那头暗红色的头发甩动着，像飞舞的云彩。
' I/ v$ Y6 R; S* ]& [　　没多久，缴械的我就颓唐地跌坐在床上，姨妈维持着那母狗般的姿势，一对
- Y2 }; P# j! @; r! v5 E大奶子压在床上形成了两个肉饼，泛红的阴道口正在一下一下收缩着，随着每一
0 @$ a, w% e! ~, n# a次收缩，我射进去的精液就被挤压出一些，然后滴落在绣花被子上。
　　「你……你不会说吧。」
4 K1 \5 _& g( j: n" U. _% Y1 u　　这样的话说出口我就感到后悔和羞耻起来。好在让我没那么难堪的是，姨妈
5 a) t' b5 w3 e1 @! x; ?- a3 C拿着自己的内裤仔细地擦拭着自己那还是湿漉漉的逼穴，头也没抬地说道：「现
9 r; k- r6 v0 D$ z) M  m8 |8 r在才开始后怕，你也是相当大胆嘛。」
! P5 t3 z2 M8 R　　「反正……反正是你勾引我的。」
　　我再一次为自己的话感到懊悔和羞耻。
4 T* A3 _4 P3 @3 C( `- \　　「到底是小孩子，这种事曝出去，真相就不重要了。」姨妈将内裤一点点塞
. ^# a/ G: A( H进穴里，再抽了出来，她提着那条皱巴巴的内裤向着我晃着，脸上突然出现一种
怪异的笑容：「虽说是小孩，射得还挺多的嘛。比起那个，你没戴避孕套直接就
5 o2 ?/ g2 S- J射姨妈逼里面去去了，要是我怀上了，那才叫精彩呢。」
　　　　　　　　　　　　　　　　——
4 B; U6 ^$ a( f/ u　　回到家里母亲已静候多时，问我去哪儿了。我应付过去。她抱怨说钥匙也没
: S4 L' s& W4 j' S% Z5 M* F带，幸亏隔壁院有人。我顺口问了句小舅妈怎么了，母亲没看我，说「你又听到
! c- [$ D% |- m, b* ^5 K什么闲话了。」我支吾了两下，还是耐不住好奇心「我瞅见她好像哭了，我这辈
子都没见她掉过眼泪。」母亲沉默了一会，却答非所问「一辈子？你才几岁的人。」
　　见母亲不愿意说，我也懒得纠缠下去了。在上楼的时候，母亲却突然在下面
$ U# M( c: _1 u- s* o8 B$ l喊了我一声，我回过头去，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
　　电影一开场我就猛找一通，硬是不见王伟超。由于男女分坐，忽明忽暗中更
是连邴婕的影儿都瞅不着。问了下三班的几个呆逼，他们都不知情。事实上能在
前仰后合中对我摇摇头就已经够难为他们了。幕布扯在墙上，起风时电影中的人
8 l" h& R: n# {7 X  x- Z8 ~物就跟害了羊癫疯一样抖个不停。各色声音从空洞的音箱中飘出，再越发空洞地
扩散至校园上空。遇到低音时，就像老天爷在打雷。然而，所有人都那样兴高采
7 m5 b$ q- e, L, \0 m  Q+ ?; I烈。
, B- x0 Y4 G: S- r& W# B5 J! \　　大概自小学三年级起，学校就开始定期放映露天电影。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
了中学时代。印象中除了少数几部儿童题材，大都是些香港武侠片，像邵氏啦、
胡金铨啦、徐克啦。偶尔一闪而过的暧昧镜头总能让下面黑压压的脑袋喧哗一片。
! @7 w( n: P: x. e- }　　我最喜欢的自然是《新龙门客栈》，其次当属《大话西游》。那个国庆节过
5 l5 x, @) k) ^后的周四晚上放的就是《月光宝盒》。在至尊宝被火烧鸡鸡引起的全场哄笑中，
9 N) E$ A5 B& @2 s我悄悄退了场。
　　初中部教学区万籁俱静，操场上的喧闹模糊而圆润，像是来自地下的某种神
; m5 t9 V8 x# O# X, X; |& _秘仪式。黑咕隆咚中偶有几扇窗溜出一线微光，给落叶松抹上了一盏金色塔顶。
$ b8 A; G, `4 U' E　　一种隐秘的委屈突然从心底升起，几乎下意识地，我隐去了脚步声。三班教
室黑灯瞎火。我踏上走廊，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一趟，才惊觉身旁的楼梯口有人。
6 |0 j* B/ K4 ~　　这让我险些叫出声来，对方似乎也吓得不轻。然而我立马发现那是两个人。
他们原本抱在一起，此时迅速分开，每人手里还提着一条板凳。
. ]5 }  _! A- ]　　「严林？」王伟超的声音一如既往，但那丝颤抖逃不出我的耳朵。邴婕一动
不动。我也一动不动。我竟然毫不惊讶。「你个逼放屁了？」他笑着朝我走来。
3 U# O6 t! N7 T　　模糊的黑暗中我飞起一脚。王伟超连退几步，踉跄倒地，却连声像样的惨叫
1 B; ^( C2 t, p+ h7 i6 g2 M都没有发出。简直不可理喻。刚要蹿上去，邴婕拦住了我，确切说是死死抱住了
我，她带着哭腔：「不是这样的，严林。」这和我是大傻逼言情剧一模一样的情节令我
作呕。
　　而那窜入鼻间的清香、拂人脸庞的柔丝更是让我恶心。摆脱开邴婕我只用了
俩字——婊子。她后退两步，靠着墙，已经哭出声来。王伟超说：「你他妈再骂
一句试试？」我一字一顿，对着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婊子。」
　　回家路上母亲一言不发，连往常聒噪不已的青蛙都销声匿迹。只有身下的破
6 e) Q1 d6 d4 m4 |3 |4 A% M车尚在兀自呻吟，让我愈加羞愤难当。母亲进来时，我们已经在政教处站了一个
多小时。指针滴答滴答地爬过心坎，我脊梁挺得笔直，余光却始终摆脱不了身旁
的王伟超。我总忍不住跳将起来，再抡他几拳。母亲如一缕清风，携来一片微凉
8 i% k1 u  f* C6 {2 a: O+ I( a. ~的夜空。她和执勤老师说了几句，便朝我们走来。先是看了看王伟超——她神情
$ Z5 e! _. p$ u4 A% Q7 f复杂地看着他，细声叮嘱一番，就让他走了。然后她转向我，就那么盯着，也不
6 @" Q! o3 @' U" [6 s( {' o说话。我低着头，一颗心在聚焦的窒息中似要炸开。好在执勤老师上前劝说，母
亲方就此作罢。她瞥了我一眼，转身就走。她在前，我在后。她脚步似飞，我也
! m- N0 W# \* c% G! O只能亦步亦趋。直到后来骑上车，驶上环城路，两人都没说一句话。
$ G. K5 s6 z: D; A- ]. w　　在村西桥上，母亲兀地停了下来，干裂的嗓音蔓延至整个夜空：「打什么架？
　　啊？打什么架？真是越长越出息了你！「我僵硬地倚在桥头，摩挲着石狮子，
& l+ m3 a) L  _! B* Z肿胀的目光飘忽不定。月亮趴在水面上，瘦得令人惊讶，简直像一弯挂肉的铁钩。
5 A2 Q* ?$ _8 C2 a( S　　我不由多瞧了两眼。当一缕风拂过，水面荡起破碎的波纹时，那弯铁钩便死
死勾住心底，微漾间竟有一种快意扩散开来。良久母亲重又骑上车，我缓缓跟了
" Q* @# g9 n  Q( P5 }: w+ w上去。
/ s- r- v3 O/ ]6 G1 |8 t# d, j- ^* Y　　到家洗漱完毕，刚要进自己房间，母亲叫住了我。至今我记得灯光下那微颤
+ h/ ~, [! B) ^" |0 q* o- l的睫毛和浓郁的煮鸡蛋香味。我抬起眼皮，她就说：「看什么看，还有脸了？」
　　我垂下眼皮，她又说：「低什么头，认罪伏法呢？」按摩完毕，母亲就出了
2 s/ G" h1 o) ?2 P, z4 @& J7 k) k厨房。
　　她边走边说：「切了点土豆片，自己敷上。」
* K. {* Q! P& m　　可喜可贺，和王伟超干架后没几天，我就迎来了第二架。虽然从小身体素质
好，但我很少与人冲突。然而那天，请原谅——我从未见过那么亮的光头，又淌
着汗水，与太阳遥相呼应，晃得人头晕眼花。于是我就推了他一把。我想告诉他
即便是高中生，也不应该剃这样的光头。他貌似并不同意我的看法，不仅反推回
+ ?/ A% E, K$ a, k) R5 J% F% I+ M来，还指着我说：「肏你妈屄！」于是我来了两拳，又跺了两脚。他就趴到了地
上。时值晌午，篮球场像块盖玻片，不远处的食堂人声鼎沸。我刚想招呼大家继
  m7 y7 I4 C, `/ U, z9 X( u续走，脑后就盖来一板砖。于是我就不知东南西北了。
% a; c( H+ t9 n! D" |9 Z! T* s( r　　在医务室紧急处理一下，我被送到了校外诊所。刚缝完针母亲就赶来了。她
发丝轻垂，汗如雨下，砸到我身上简直振聋发聩。在我茫然的目光中，她使劲捏
: ?- l$ F7 Y, z- {8 x, `. l+ l着我的手叫着「林林」。实在太过使劲，我只好答应了一声。她总算松了口气。
7 I8 m0 \( z- w3 \. E5 `5 M　　据说板砖最容易把人搞成脑震荡，而后者的一种临床表现就是痴呆。接下来
1 u9 `3 n+ d0 N' u0 n  x就是输液，我斜靠在床上，感觉一个脑袋有两个大。情不自禁地，我就想到了被
人开瓢的地中海。进而我想到，老天爷貌似搞错了，要说开瓢，再没有比那个光
! T( C+ N$ D! [8 A. j4 }头更合适的了。母亲咨询过医生后就平静了许多，虽然还捏着我的手，但她说：
7 |0 F. R6 e  o) p' ], X  R「好了再跟你算账。」说这话时她手心都是汗，丰满的胸部把衬衣撑开一条缝，
似有股热气从中溢出，持续地冲击着我的脑门。我赶紧闭上了眼。在气态的酒精
8 H5 C( d2 J# U* k) Q5 c' J) y海洋中，伤口随着母亲的脉搏轻轻跳动。后来就不跳了。
: M8 j) W  I2 g- Q5 l0 b　　再后来伤口又跳了起来，隐隐作痛。我睁开眼时发现下体直撅撅的。输液室
的门轻掩。也不知哪来的风，窗帘四下飞舞。母亲就坐在窗外，与陈老师闲聊着，
0 r& X% N% J& x  a4 Q' v% a声音轻柔却清晰。起初她们说着工资待遇，后来就谈到了地中海。陈老师一脸愤
# R9 d. F4 k  j8 e' ?; s. D) h6 J恨：「那家伙在医院里躺了两周，我以为他会辞职走人，嗨，没事个样子。」母
& `2 H& c+ W2 f! f" f* e亲叹了口气。陈老师说：「要我说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谁让别人上面有人呢，
这种事连个处分都没有。」我刚要喊母亲换药，陈老师压低声音：「哎，你说你
姐夫下手挺黑的嗨，给人揍成那样。以前我还觉得乔晓军除了有点秃，还勉强能
看，现在咋瞅咋猥琐。」母亲拍拍陈老师肩膀：「你这说哪去了。」
4 U& j! p2 ?, [1 T0 O　　后来两人不知道说起了什么，吃吃地笑了起来。透过玻璃我能看到母亲低着
% x: h, V* d# q% R) W头，脑后乌亮的发髻都一颤一颤的。也不知过了多久，笑声总算停了下来。陈老
师攀上母亲肩头，声音更低了：「……我看你妹夫那小眼放着精光，不会在打你
; y9 A: h/ u- Y, l( n注意吧？」「说啥呢，你个死婆娘。」两人扭在一起。「换药！」我梗着脖子朝
: m: y! K# ]' n- x( z外面喊了一嗓子。也许是用力过猛，轰隆一声响，脑袋似要炸裂。
　　母亲回去给我拿饭的时候，姨父却来了。
　　他一进门就发出一连串看起来十分豪气听起来却无比猥琐的笑声「哈哈哈哈，
到底是我外甥。早前才听说你和同学干架了，才过了多久，板砖都挨上了。哎哎，
我这话可不是损你，年轻时不挨一板砖，都愧对那青春啊。」
% i/ ~3 P' R7 b% w2 w7 U2 u  }　　马勒戈壁的，你现在那损样是挨板砖砸成的吧。
　　我有些心虚地瞅了一眼姨父，他的表情和说话都和往常一样，这让我多少心
安了一些。
　　姨父点上了一根烟，这时候进来一护士姑娘立刻就嚷道：「病房内不许——！」
/ |* B: f2 k5 O7 Z　　一转头间「哦，是陆书记啊。」姑娘那泼辣的模样变戏法般变得谦卑起来，
高八度的音量突然转到了毕恭毕敬的轻声细语，真让我大开「耳」界。
) C% a% X8 ~: r- S　　姨父吐着烟没理会她，那护士姑娘说完屁股一扭，屁话没再说转身就出去了。
1 S' K  D0 Z" l" o　　「我听说你来找了我几次了，有什么事呢？」
' j! `% I( u2 z$ w# U8 p　　我沉默了好一会。这些天找他，我是的确有事情要问他。我不想对他用指教
1 ~1 W; `! W8 M1 J0 T这个词。但真要到问的时候，我又发现自己无从说起。有些事情心里想，和说出
来是两码事。
　　之前想要找他找不着，现在想避着他却送上了门。
　　「那些人为什么这么害怕你？」
: z" K4 v/ f+ E. c　　「害怕？」
4 E1 F# h$ g2 i% ~　　姨父先是楞了一下，很快就哈哈大笑起来。我一脸纳闷，但这种笑声终归不
2 c: }' O7 t+ Y8 G4 j1 l是什么好事情。
( t7 h# v$ q( e0 x　　「那姑娘叫邴婕对吧？」
8 ^9 M9 D: s, u9 m　　「什么？」
7 s, E! X5 r9 }  a　　「我说，你那天和同学打架，是因为那个叫邴婕的姑娘对吧？没什么不好意
思承认的，谁年轻时不暗恋过女孩呢。」烟头那炽热的烘炉突然亮了几分，一下
子就把所剩不多的旅程走到了终点，姨父手一弹，烟屁股带着余辉飞出窗外：
「这样说吧。你看，你有想要的或者说想夺回来的东西，对吧？每个人都有。」
4 Z) v9 W6 y6 u) C3 f　　姨父挪了挪凳子，靠近了我几分，反射着油光的脸庞上，那本来就小的眼睛
眯成一条细缝：「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需要很多……我不太喜欢说方法，
我一般管这叫手段。你说的害怕，不过是众多手段中的一种。」
　　「实施手段需要相应的力量，而这些力量总的来说分两种，一种你比较陌生，
& I% j) C' d$ U6 E9 b  K( H$ L1 |$ r叫权。哎哎哎，先别打断我。我知道你不以为然，但你还无法深刻理解什么是权
. T0 u2 }3 d3 B, L; ?力。另外一种你就熟悉多了，叫钱。一般来说，人们普遍认为权是大于钱的，但
在我看来，实际上这两种东西是平等，相互相成又互相牵制。」
　　「你看，你为什么躺在这里。要权你没有，要钱你也没有，你唯一拥有的力
量是什么？你的拳头。所以遇到问题你想凭自己能耐解决，无一例外最后多数是
用上了拳头。了不起上面握把武器。」
　　姨父的椅子又挪近了几分。
9 A$ y% e( [4 ?' }8 @6 b: e　　「你大概很好奇，为啥那些女人，面馆的老板娘，你的若兰学姐，为什么会
像头牲畜一样任我使唤对吧？」
　　还有我母亲。
$ m  t2 e5 P1 [. x9 B' z) O3 c　　「我不是让她们害怕我，当然，她们也害怕我。恐惧是一种特别方便快捷的
手段，但缺点是不稳定。」
) i% c  @, u) v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俯下脑袋，他那张恶心的脸离我就一个篮球的距离了。
, @4 H* R% T- q( c% w　　「我让她们需要我。明白吗？如同你需要吃饭，需要喝水。我说了，每个人
都有想要的东西。你知道那个姑娘需要什么吗？你有她需要的东西吗？」
　　说的什么鸡巴！和隔壁村算命的黄瞎子一样，说了一辈子神仙话，算了一辈
子财运到头来自己家徒四壁，最后摔死在那破瓦房里。
& e* j9 {( O% }2 H3 M9 B　　「现在跟你说了你也整不明白，最后再说一句：没有没来由的爱，也没有没
) \( @- l' C& a0 \来由的恨。你只要领会了这一句话，很多东西你就明白了。」姨父站起身子来，
清了清嗓子：「在这之前，还是让姨父来帮你吧。」
　　那个傍晚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闷声不吭。母亲则不时回头甩出只言片语。她
说：「你小舅妈下午来过了，还有赵老师，你瞧赵老师对你多好，别老跟人过不
去。」她说：「你饿不饿，想吃点啥？」她说：「有些帐等好了再给你算，趁还
& G- t7 O: O- H2 g" U+ [能乐呵偷着乐呵去吧。」然而晚饭时，神使鬼差地，我就提到了地中海。我说：
「听说乔晓军也给人开了瓢，他脑袋不知好了没？」母亲正给我盛着鱼汤，眼都
没抬：「你知道的倒挺多。」我敲着筷子：「这谁不知道啊，早传开了都。」母
亲把鱼汤递给我，没有说话。等她给自己盛好汤坐下来时，终于开口了：「有些
; S7 N4 n# E( a" }' U! @& q事儿本想过段时间再说，瞧这情形还是趁这当儿掰清楚得了。都这时候了，严林
" i. E; e1 k; Q& u你就一门心思放到书本上，别老钻那些乱七八糟的。」我抬起头：「啥乱七八糟
的？」母亲说：「你自己清楚。」我一字一顿：「我不清楚。」母亲放下勺子：
! A! x$ E( o3 m0 p. N& l「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清楚了吧？」我看了她一眼，就垂下了头。而母亲还
在继续：「不止一个老师提醒过我了。还有上次跟王伟超打架，也是因为这个吧？」
　　我埋头把鱼汤喝得一干二净。饭桌上静悄悄的，只有我的头在呼呼膨胀。母
亲伸手接碗时，我盯着她说：「我自己来。」我费力地晃了晃脑袋，它已经有两
层楼那么高了。
　　奶奶是个忧伤的人。对她而言，如果整个九八年尚能有一件好事，大概就是
天上掉下个表亲戚。这样说，她老人家肯定会白我一眼：「亲戚就该多走动，来
往多自然就熟稔了，毕竟血浓于水嘛。」奶奶的表姨比她还要小几岁，刚从北京
回来。按她闺女的说法，这位表姨屁股还没坐稳就开始念叨她的外甥女，非要接
5 z& A  W5 m6 ?奶奶过去住几天不可。爷爷自然一块去。奶奶的这位远房表妹看起来三十出头，
2 v7 i. F2 j/ ~4 E: K印象中有点肥，硕大的屁股把套裙撑得都要裂开。她丈夫理所当然是个瘦猴，戴
7 t; E. \+ d3 y1 p个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据母亲说此人曾是我们学校老师，还教过我地理。但
我死活想不起来。
; h  c8 L+ |5 R( U　　之后没几天——我记得头上都还没拆线——我们到平阳作中招应试能力测验。
　　其实也就是配合教育厅做个摸底，回报嘛，分给参与单位几个省重点高中免
/ ^: Q9 h* `& O4 ~) @6 C, @2 i试指标。与试人员丑名其曰「种子队」，囊括每班前十名，共八十人。原计划去
# l1 J0 f# d. R* ]5 s7 S三天，不想临时有变，分成文理科分别测。第二天下午就让我们第一组先行打道
回府了。
　　大巴车上远远能看到邴婕，同去时一样，她会时不时地扫我一眼。我老假装
. C# b! Z( K9 ^, V* f7 s; S没看见。到学校将近四点半，老师嘱咐我们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要照常上课。
　　我到车棚取了车，就往家里蹿。出校门时邴婕站在垂柳下，我弓起背，快速
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