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燕歌行】（7-12）【作者：紫狂&弄玉】

车神

作者：紫狂&弄玉
字数：377231
　　　　　　　　　　　　　　第七集 锦绣长安
　　　　　　　　　　　　　　第一章 古镇留仙
　　寒风四起，群山莽莽。曲狭的山谷间，一座小镇沉浸在苍茫的夜色中。
　　印着车辙的黄土路从小镇中间穿过，镇上唯一一间客栈位于镇子边缘，门檐
$ D8 D( g5 A* I# f下一盏半旧的白纸灯笼，在寒风中不住摇晃，上面「留仙」二字时隐时现。
　　一名戴着长脚幞头，穿着圆领袍服的中年男子立在院门前，翘首望着镇外的
山路，满脸焦急之色。
8 n1 J$ ~7 j& w) i6 a; P8 g: [　　院内有人叫道：「小二！烫壶酒来！」
& b) _  V: @: s& i　　「来喽！」
, A  K! R7 R% Q: p/ @　　正在厨下帮忙的青衣小厮应了一声，从滚水锅中捞出一壶酒，放在托盘里，
一手稳稳托着，一路小跑送进饭堂。
　　留仙客栈并不算大，东西两个小院，中间迎宾的大厅兼作饭堂。堂内摆着五
六张桌子，其中一张围坐着七八个客人。上首是一名衣着富贵的年轻人，旁边坐
着一名瘦小乾枯的老者，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小得几乎看不见。
　　小厮放下酒壶，「客官慢用。」
　　老者摆了摆手，打发他离开。
　　一名坐在下首的壮汉举起酒杯，「少主，满饮一杯！」
6 T* S5 m; M( x9 H- B5 b　　年轻人矜持地拿起酒杯，浅浅饮了一口。
* c; w, B' r% i$ S4 |/ ~　　众人轰然叫好，随即操箸碰盏，放怀欢饮。
/ H$ W- @3 P. [5 W# a6 b) _  c　　小厮折返过来，见中年男子还在院外，凑过去陪笑道：「越二爷，掌柜的已
经带人去迎了。外面风大，坐屋里歇歇。」
, [% c+ \% z/ R5 c- V4 ]+ B0 h　　「再等等。」那位越二爷望着山路，头也不回地问道：「院後的空地都清理
过了吧？」
　　「收拾乾净了。掌柜的还找人用黄土垫了一遍。」
, H& y) G8 Z6 u" n　　「好。看着些灶火，炉上的热水别断了，一会儿人多，别耽误用。」
$ M+ m! O" K% `4 k) W& `$ c! g( F　　「厨下的灶火就没断过，热水、吃食、喂马的草料都备足了。」小厮说着笑
! g+ O/ a$ _3 c道：「也是太仓促了，店里刚住了客人，不好让人搬出去。好在腾出来的西院也
# o2 d  q% r! A8 B8 C$ @- q有三间上房，再加上几间大通铺，挤一挤，一二十号人也能住得下。」
* c2 X- l* Z& d9 n3 L　　「差得远呢。」越二爷自语道：「连人带马，三五十号都打不住……」
) X% h" a# E8 C8 _: @! f　　「越二爷，」小厮陪着小心道：「什么客人，还得你老人家亲自来接？」
* S% T+ ]+ H" k6 u　　越二爷竖起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没有作声。
　　小厮「哦」了一声，虽然没弄明白，但不敢再问。心里嘀咕道，这么大的派
. h! O* n4 }8 N# H头，莫非是传说中的大东家？
　　一阵寒风吹来，穿着青衣的小厮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越二爷，我给你烫壶
# E; f( Z/ w2 }- ]( ?热酒去。天儿冷，可别冻着了。」
　　「吃酒容易误事，沏壶茶汤来吧。」越二爷回头看了一眼，随口道：「你叫
1 E! [3 Q1 Q8 \6 j2 C0 p, [什么名字？」
　　小厮精神一振，连忙道：「回二爷，小的姓罗，单名一个令字。」
5 E+ @8 n5 z0 ?0 K　　越二爷点了点头，从袖里摸出几枚铜铢，丢给小厮，「一会儿打起精神，伺
2 e' K# V: F# f* u候得好了，改天把你送到长安城的总店去。」
/ E$ c3 z$ V: F6 R/ X" R　　罗令大喜过望，「多谢二爷！」
　　罗令麻利地沏了壶茶汤，捧给越二爷。院内又有人唤道：「小二！方才的羊
肉再切二斤！」
( w- S! o/ q: a' v6 d/ {6 }8 y　　「来喽！」
) }' p6 k: p4 v7 K: S( Q+ n- v　　罗令赶到厨下，等厨子老赵切好羊肉，用大盘盛了，转身送进饭堂。
: y3 p3 n" ]& m　　那桌客人酒兴正酣，羊肉落席，众人纷纷举箸，热闹非凡。
& b  p: _! Y' D　　罗令只认识坐在下首的一名白脸汉子，姓汪名臻，是镇上有名的破落户。
　　饭堂还有一位客人，却是一名身着布衣的白髮老者。他独自坐在角落里，就
4 x; r9 D1 y, d/ K7 x5 R着热水慢慢吃着胡饼，身後放着一面白幡，上面画了八卦，写着「卜卦相面」的
字样。
( }& p  R+ X* W8 U8 r　　罗令提着水壶过去，「客官，要不要再续些热汤？」
　　相面老者点了点头。
* n2 b$ O: Z! l. G: b$ a2 o# _4 b. J　　罗令见这位客人不喜攀谈，也不多话，续了热水，又拨了拨油灯，然後用沸
水烫了抹布，一边抹拭着桌椅，一边偷偷看着另一桌客人。
+ u5 t$ O" x" v. `8 w3 P' [　　酒过三巡，方才的壮汉道：「老汪，你是本地有名的英豪，可知道这留仙坪
: J" x; i3 L% Q0 L( N4 P有什么来历？」
6 k" z# }( u4 ?& B  B) h　　「哪里，哪里。」汪臻谦逊了几句，然後道：「留仙坪这地方虽然不大，可
. |5 ~) m) W+ O, h9 z9 r0 b说起来历嘛，那可了不得……」
; }; M8 s/ u, ~& Y& M1 s+ X' V3 H3 T　　汪臻拖长了声音，见众人都竖起耳朵，静等下文，他操箸挟了两口菜，慢悠
. b5 a8 O- h- i  O) i悠吃着。
' l4 Z# t  j! p3 \1 U　　「小二！」老者又道：「再来两荤两素，两份果子，记账上！」
8 g8 E2 I$ d( n# }  D　　「好咧！」
0 r/ |- S! C; x2 Y7 X　　罗令答应着，心里却有些嘀咕。中午店里接到商州府的消息，说晚间有贵客
路过，要在店里落脚。掌柜的让他们打扫客舍，准备迎客。谁知没过多久，长安
总店的大掌柜越二爷单人独骑匆匆赶来，竟是要亲自迎候客人。自家掌柜识得厉
害，赶紧腾出客房，里面被褥、用具全换了簇新的，又按照越二爷的吩咐，把镇
5 {/ m' @( g5 Q! Q& m. K上的猪羊鱼鸡、果蔬酒水全买下来备用。
　　留仙客栈所在只是个乡间小镇，仓促间也备不了许多货物。结果昨晚留宿的
  t8 P3 j$ W4 h6 k+ b一帮客人见店里备了酒菜，也不急着赶路，要来酒肉大肆吃喝起来，还拉来镇上
$ O4 f; `* \  k" i2 g; i汪臻作陪。听越二爷的口气，要迎的贵客随从极多，备的酒食若是不足，可没地
儿买去。
& j/ ~; M+ C& s* D1 _# [+ H　　汪臻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开口道：「话说早年间，这留仙坪还是块荒地，
, a* @. e; f6 F周围拢共只有三五户人家，全靠在山窝里种些稷黍，勉强裹腹。」
　　「其中有户姓白的人家，家中有个小儿，人称白娃子。那白娃子自幼愚笨，
别说认字，连数都不识多少。到了十来岁，愈发愚了，整日里痴痴呆呆，坐在山
, u& m5 D& ?' u! T1 s  G头发愣，认得的都说他是个傻子。谁知到了十五岁那年——你猜怎么着？」
+ B8 ?0 ~' g. n7 U　　汪臻卖了个关子，等众人伸长脖颈，才猛地一合掌，「那白娃子突然间开了
; L- y* l, ~" A4 ~" y/ i窍！字也识了，文墨也通了，还作得一手好诗赋！你说稀奇不稀奇？」
　　一名三白眼汉子眨巴着眼睛道：「傻子还能写诗？」
, r+ |5 i. a# [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汪臻摇头晃脑地吟道：「等闲变却
% \& D# t1 _5 H" `+ p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那位少主竖起耳朵听着，眼神有些飘忽。
　　在座的诸人都不大通文墨，也品不出好坏来。老者道：「留仙坪……莫不是
6 [- A  j/ K+ }" [/ _" Y* r仙人点化？」
7 ~1 j2 O$ l) k, D5 ~$ R6 Q5 Q　　汪臻一边用眼角瞟着那位少主，一边给自己斟了杯酒，「啯」地喝了，然後
! t6 r3 Y1 D3 p3 u6 H抹了把嘴，「咱先往後说——那白娃子有了知识，又突发奇想，要往京城赶考。
# T3 M4 R  {" V! @家里拗不过他，变卖家当，凑足了盘缠。」
　　「谁知那白娃子鸿运当头，一举中了进士！」
4 z$ @$ T' y( `　　「白娃子春风得意，还写了一首诗：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
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汪臻吟完又赞叹几句，然後道：「白娃子这
! t* m$ u, M$ y( u& ^2 l) q# X/ `5 ~一下是鱼跃龙门，进了中书省，当了员外郎。」
　　壮汉瞟了上首的年轻人一眼，「员外？」
! H  i& u) M1 q- f8 ^" U# E2 n) w　　「中书省的员外郎，那可了不得。」汪臻道：「有道是三十老明经，五十少
进士，白娃子中进士还不到十六，又进了中书省，常伴御前，眼看着就要飞黄腾
2 H+ D- M1 l# s/ k$ I达，青雲直上，谁知又出了事。」
　　汪臻道：「那白娃子——如今该叫白员外了——做的一手好诗赋，被当朝宰
: I) T0 d/ J4 R, C相看中，要招他当女婿。你猜怎么着？」汪臻扫了众人一眼，拍案道：「他却婉
拒了！」
7 H# s$ r3 @" {7 {; O　　众人一阵交头接耳。宰相招婿，他居然还不肯？莫非又犯蠢了？
　　老者道：「莫不是宰相家的小姐生得太醜？」
9 G$ y, ]/ Z1 Y& u　　汪臻哈哈大笑，「老爷子说的是，那白员外眼界可高着呢。话说白员外因为
5 c4 Z! W2 C9 [招婿之事恶了当朝宰相，官也做得没滋味，他年轻气盛，索性辞官回乡，整顿家
9 [% @7 f/ z! @1 a5 G* {) ~/ w业。说来也稀奇，此处原本都是荒山，土地贫瘠，十种九不收，可他召来佃家，
8 }( ]0 j7 W  P- S: f' b3 R随便一挖就成了熟地，没几年便挣下良田万顷。这镇上的人家，当年都是他家的
- }; N8 D) k' d* c1 M4 X: Y8 r3 y佃户。」
" |, N" b, }6 Q9 Y8 C　　「白娃子的本名没人叫了，上上下下都敬他一句白员外。这白员外年过三十
尚不曾娶妻，却从长安带回好些妖姬美妾。更奇的是时常有人投奔，尽是些如花
似玉的小娇娘。时间久了，慢慢传出风声……」
4 {$ W- J- d' v+ Z& w( e　　见那位少主目光移了过来，汪臻压低声音道：「各位试想，那白员外原本笨
5 H  m& Z) |4 ^4 y' r得出奇，家境也贫寒。怎会忽然就开了窍？还中了进士？」
1 h7 S% Y3 E0 w$ i6 Z2 S　　壮汉佯怒道：「你这老汪，净吊人胃口！」
: [5 P' T+ ?8 r# C1 I' X6 g　　汪臻笑着道了句罪，然後道：「白员外对此讳莫如深，倒是时间久了，内宅
8 h9 L3 C( X! y$ j; J; ^9 u隐约有些传言，那白员外啊，果真是遇上了仙家。」
; {3 j0 R9 D; F3 i　　众人来了精神，纷纷催道：「快说！快说！」
7 U8 y5 t5 c7 z' _　　「话说白娃子一直到了十五岁，还痴痴呆呆，左近都知道他是个愚的，连亲
事也未曾说下。家里为此愁眉不展，他却丝毫不觉，整天不是发呆就是睡觉。这
0 R) {* H- F; E) l, B天半夜，白娃子睡得正熟，忽然闻到一股异香。白娃子睁眼一看，屋里不知何时
' l& a, @0 Y' D: A' T+ ]多了个女子。」
　　「那女子不过二八年华，穿着一身白衣，生得花容月貌，犹如仙子。坐在他
1 M0 p$ f" _4 i的炕边，正对着他笑。白娃子懵懵懂懂，只听那女子说，与他有缘，今日特来相
* V! F& B3 \' a7 w+ T报。」
　　「白娃子那时蠢笨如牛，压根儿不通人事，只是闻着那女子身上的香气，不
知不觉间……下边就硬了。」
& d3 e3 m- w& b1 k% K: T! [3 N　　汪臻压低声音，说得猥琐，引得席间一阵窃笑。
7 {" S1 q  Q0 ?　　「都说傻人有傻福，那憨儿竟是福星高照，不知哪辈子积的德，那女子也不
嫌他土炕敝席，只嫣然一笑，便宽衣解带，裸着白白的身子上了炕，与白娃子成
4 W. K5 A. ^) [6 s: J, W' l了好事。」
8 T9 D: j9 M1 a& J　　「自此，那女子夜夜都来陪他欢好，白娃子通晓了人事，正自得趣，那女子
6 J; w$ M  h0 t2 ^千依百顺，无不依从。但有一樁蹊跷，不管多晚，天亮前都会离开。白娃子虽然
% }$ X: y6 Z7 @  g' E愚笨，心里也觉得奇怪。一天夜里，白娃子趁那女子睡中未醒，悄悄把她衣服藏
# D+ h! |1 i, d5 u- K+ I/ _了，又在她脚上绑了根红绳。」
3 V1 l3 E% t1 [　　「天快亮时，那女子醒来要走，却找不到衣服，待摸到脚上的红绳，更是骇
了一跳。正慌张间，忽然外面传来一声犬吠……你猜如何？」
　　那位少主听得入神，接口道：「如何？」
/ `, H7 a) {% W. Y: X2 O: f% d　　汪臻一抚掌，「那女子倒地不起，现出原形，却是一条白毛狐狸！」
　　少主一拍大腿，「狐仙！」
　　「少主高明！」汪臻捧了一句，「这乡间狐仙的传闻极多，白娃子一看那女
: l2 Z# _' D0 P/ X子现了原形，哪里还能不明白？于是用红绳绑住它，逼它吐出红丸。那狐女百般
% m! c- ?) x9 a讨饶，但白娃子执拗得紧，只不鬆口。狐女受逼不过，只得吐出红丸，被白娃子
, F1 v, z' g$ ]$ d3 N% R! g一口吞下。」
　　「说来也奇！自打吞下红丸，白娃子立刻变得耳聪目明，心思灵动，不但能
读书识字，还能写诗作赋，你说神不神？」
- `% C9 N, }* [& Z) l9 M! @# q　　老头脑袋点得鸡啄米一样，「神了！神了！」
　　「更神的还在後面呢，」汪臻喝了杯酒，「那白狐可不是寻常的狐仙，而是
个得道的天狐！吞过天狐的上品红丸，憨儿不但开了窍了，还多了一樁异处，不
" s' {/ i3 d4 M1 d0 P$ U拘他身在何处，心念一动，方圆百里的狐女都会闻风而至，任其施为，丝毫违抗
不得。」
　　少主若有所思地说道：「怪不得他不肯与宰相联姻，有狐女相陪，何须凡间
俗女？」
　　「正是这个道理！」汪臻道：「前面说他入京中了进士，没过几年就辞官不
! Y+ A+ O. J, K' b" }作，带着数名艳女回乡，起了偌大的家业。每日里呼朋唤友，夜夜笙歌。据说天
狐的红丸能令真阳不泄，神妙非常。」
( e  \( H* m- i; U; D$ p　　那位少主狭长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亮。
, x& Y9 w; h) R, |$ U) |" J7 ]　　「白员外直到寿登百岁，还能夜御数女，尽享人间至乐。最後乘风仙去，遗
8 F0 N/ a9 j9 Y$ X) z$ K- w* G; R0 R留的故园藩衍成镇，就是此地了。」
% K, v- g4 P7 U- E% @1 g　　汪臻笑道：「方才两位问此地的来历。想那狐仙到此，便入其彀中，脱身不
得，因此这地方也就被叫做留仙坪了。」
* f- d0 F5 A- ^7 W　　「原来如此！」少主感慨道：「有勇有谋，有胆有识！可为一叹！」
　　旁边的老者道：「这是哪年的事了？」
　　「总有百余年了吧。不瞒各位，汪某祖上就是给白员外做事的，小时候听爷
爷说，我太爷爷还给白员外当过长随呢。传言白员外的内宅群芳荟萃，尽是人间
难得一见的绝色。」
　　老者叹道：「也是个有大福气的。可惜未能一见。」
) N- g; e8 y2 T- e% g' L　　汪臻道：「前贤虽去，这留仙坪却成了一处灵地，每每有狐仙出没。这些年
来虽然没有人能再遇上天狐，得了红丸，与狐女欢好的香艳轶事却是不少。运气
好的话，说不定诸位今晚就能遇上，莫说春风一度，便是侥幸得了狐仙的红丸也
* {' U& q& G+ A( p' F2 E+ a未可知。」
" w* S9 F5 ?( n6 O) ^- C, `. y　　壮汉笑道：「昔爷，今晚睡觉可得睁隻眼，说不定有狐仙看上你了呢。」
　　众人哈哈大笑，罗令暗暗撇嘴。汪臻这破落户惯会察颜观色，全靠着一张嘴
混吃混喝。平常惯用的伎俩，就是拿白员外遇狐说事，前面一番说辞敲鼓听音，
若是文人，就会大讲诗赋，拼凑些章句，冒充白员外的诗文；若是热衷功名的，
就会大讲当了进士之後，如何做官；若是热衷富贵的，就会大讲如何与豪门权贵
联姻；若是贪图钱财的，就会讲辞官之後，如何起家兴业……总之就是四个字：
" b' \# X3 I2 z3 d- U投其所好。
　　那少主方才欲言又止，多半是席间不好多问，待散了席再讨教红丸的详情，
" y1 O8 W- r, Q3 `! p这便上了汪臻那厮的套，左右要捞他一笔银子出来才肯罢休。
　　夜色越来越深，外面的越二爷也越发焦急。
- F& X* g& _! B% ]/ }5 Q　　忽然远处亮起一点灯火，接着马蹄声隐隐传来，一行车马从山坳驶出。越二
$ A8 I; g6 A. }! P& L6 e爷长舒了一口气，连忙撩起衣袍，快步迎上前去。
　　客栈掌柜带了两个伙计一道去迎，这会儿早早便下了马，牵着缰绳在最前面
引路。後面一名大汉虎背熊腰，雄壮威猛，他腰佩长刀，肩後背着一张铁弓，身
5 E" ]/ k2 x+ t  g% M: i6 @形剽悍。
　　再往後是十余骑护卫，虽然不露峥嵘，但落在越二爷这等见惯了人物的老手
眼里，那些护卫个个都是百战之余的精锐，杀的人只怕比前面那壮汉还多。後面
: a/ a: d( ~! C8 K6 w- m5 Q; G五辆双辕的宽厢四轮马车，车上未打旗号，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但一看车辆
的木料、做工，就不是寻常货色。
  i- o. ^; O5 a0 `. k$ K/ a　　车旁跟着一名彪形凶汉，却是一名兽蛮人。那兽蛮汉子虽是徒步，却与旁边
3 s1 x( h7 T; L" A的骑手差不多高，隆冬进节，他只披了一条兽皮坎肩，裸露的双臂生满浓毛，形
" I) b) ?" A1 c* B# _7 }如野兽，口中伸出一对獠牙，脸上印着一块巨大的青斑，顾盼间如同虎狼，凶狞
8 V' {' j% _+ c( J# C! m可怖。
9 G! k: Q4 d- W( p1 W8 u　　相比之下，车旁另几名骑手身形就纤细多了，体态窈窕，显然是女子。只不
& P3 s  `8 a7 F8 H% r' T过她们头上都戴着圆笠，用来遮风的面纱从笠沿一直垂到肩下，看不清容貌。
　　一名富态的圆胖子纵马过来，他身着锦衣，後面紧跟着两名随从，一副纨绔
子弟的模样。
　　石越在道旁伏身拜倒，扬声道：「在下石越，见过少主！」
　　小胖子跳下马，扶起石越笑道：「石二哥是吧？我听石超石大哥说，这边的
生意全靠你来打理，这回可要劳烦二哥了。」
3 u: L4 P+ r$ e- l) Z& C# Y　　「不敢。」石越起身笑道：「接到家主的吩咐，小的就赶紧过来，所幸没有
错过。不然这回可要大大地吃个挂落了。程……」
　　小胖子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然後小声道：「不瞒石二哥，我师傅不方便
露面，外面的事都是我来操持。我姓高，名厚道，你叫我小高就行。」
$ K" y5 V, s, ]5 V$ w　　石越心下有些失望，後面一名长随适时的插进来，「衙内，先上马吧。」
- d/ v- X& f( ^. c　　高智商翻身上马，「石二哥，请。」
　　掌柜也赶紧牵来一匹马，扶着石越上马。
　　石越心下暗暗计较，既然被称为衙内，多半是宋国人氏，口上试探道：「不
7 A) {9 Y$ n9 I( L知高公子仙乡何处？」
　　「我？临安人氏。」高智商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爹高俅，不怎么争气，一
( N# ~0 j; \: h# W* @大把年纪了，只当了个太尉。」
7 ]8 N# @' x% p% A( V+ S　　「哎哟！」石越虽然是唐国客商，宋国太尉还是听过的，实打实的军界第一
人，这衙内的身份可不简单。
　　两人说笑着往客栈走去。客栈的掌柜带着伙伴把众人迎进院内，将马匹安置
6 z' Y8 r- ?* J  W8 k" J2 T# X$ R在马厩中。安置不下的，都带到店後已经打理好的空地上，然後送来早已备好的
: O7 t, B2 R& X3 m) Z草料、豆粕、饮水。
　　敖润背着铁弓在客栈内外踩点，韩玉、郑宾、刘诏等人都是行惯路的老手，
张罗着将四辆马车靠着院墙围成一个挡风的小圈子，然後在中间搭起帐篷，铺好
乾草和毡毯。
+ x7 i0 b5 a' X1 k7 `" r　　最後一辆马车驶进院内，一名脸色苍白的黑衣人从车尾跳下，阴沉着脸绕了
8 D1 F3 Z: W) m一圈，用鼻子四处嗅了嗅，然後脚往後一踢，「呯」的把院门关上，门板险些撞
0 o: Z; L, z6 N% q$ @# ?3 W到石越的鼻子。
* e9 C  `# u" s/ e　　石越一路跟随，本来想向贵客献个殷勤，却被人毫不客气地拒之门外，脸上
讪讪的，有些挂不住。
　　「该死的阉狗！」高智商隔着院门小声骂道：「混账东西！狗仗人势！王八
行子！没卵子的货色！幹！」
$ _/ h# ^* K% X) O0 x  p+ @* K' `　　骂得虽然欢实，但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被中行说那狗贼听到。
0 F2 n3 s4 ]* c" r　　石越这才晓得，方才那人居然是个太监。家主只告诉他，程氏商会的少主前
往长安，让他沿途接送，途中一切用度不计成本，不计人力，务必让贵客满意。
/ t7 E% c6 a& [( k5 F1 E, S. p关于这位程少主，家主没有讲多少，石越还是回建康时听人说过几句，此时方知
程少主身边的近侍居然是太监，堂堂宋国太尉的衙内，也只是个跑腿的徒儿。
7 |- s! a' [, F+ f% `) K6 ~　　这背景深不可测，难怪自家主人如此上心。
; a0 Q, {! {( A　　高智商骂完，拉着石越往饭堂走，小声嘀咕道：「石二哥是自己人，也不瞒
你。我师傅不方便露面，外面的事都是我的来跑，咱们心里知道就行。」
　　「明白明白。」
$ f7 S5 i3 T/ s. b9 ?+ q, {　　高智商亲热地往石越肩头拍了一把，「二哥多体谅，谢了！富安！富安！」
　　高智商一迭声嚷着，让富安把自己亲手从雲水钓的几条鱼取来，好让石二哥
+ B9 |& N; X/ Z& ^尝尝鲜。
$ |9 T# c  q/ V7 z6 g　　赵合德透过车窗看得清楚，见中行说自作主张，把人关在门外，不由好笑。
她想想又觉得不合适，扭头道：「你不去见见他们吗？」
% @5 P1 R+ u* A* N% _0 ?9 v　　「算了吧。」程宗扬道：「见面就剩磕头了，什么事都说不了。让高智商跟
- F2 |* m- e$ p* p4 L  g0 V. r他们打交道吧。剩下的等见着石胖子再说。」
　　石越是金谷石家的主事，主掌唐国生意，在唐国商界也颇有些身份，但说到
! b% t' K1 j" y4 b& [底不过是石家的世仆，有高智商跟他打交道足够了。
　　赵飞燕脸色雪白地躺在软榻上，歉然道：「都怪我，连累了大家……」
　　「这能怪你吗？谁能想到正好遇上起风，雲水的浪会这么大？别说你这种以
/ s2 D" X% x, p, z0 t$ i前没走过水路的会晕船，我都有点晕呢。」程宗扬道：「在船上这几天，晃得我
做梦都想吐。」
4 |' m. V9 G/ q8 s　　一行人离开舞都，从舞阳河口乘船北上，没几日便遇上北风大起，雲水风浪
大作。赵飞燕等人不惯乘船，晕船晕得厉害，不得已弃舟行陆。
　　洛帮派来的船隻在最近的码头停下，众人分成两路，小紫与吕雉、惊理、吴
6 K* H7 i8 V8 |; s6 g三桂等人按照原路，打着汉国使节的旗号，走雲水北上，从渭水进入长安。吕奉
先本来跟高智商玩得高兴，但程宗扬怕他上岸惹事，塞到船上，由吴三桂盯着。
　　剩下的程宗扬、高智商、敖润等人，连同诸女走陆路。他们上岸的房州属于
唐国山南东道，沿途重山叠障，一路跋山涉水，结果飞燕又在路上晕车，比走雲
4 z" x$ `' B$ q- T) W- U0 u9 u水还要辛苦。
　　「都怨我，非要带你上路。」程宗扬摸了摸她的脸颊，「又瘦了。」
5 J: J* J% p+ b　　赵飞燕道：「是我想跟你的。」
; }. e& D& ?" G" @  x6 ?. M　　程宗扬知道她的心思。洛都之乱，最惨烈的战事都发生在长秋宫周围，死者
* ~% v  \5 }7 K3 t( J* n逾万。宫人数量锐减至不足三成，一到夜间，宫中阴风阵阵，甚至还有闹鬼的传
" n* Z5 ]3 ^: o* F! o. J8 N言。程宗扬一去舞都，再无人陪护，姊妹俩惊心之余，大着胆子逃出宫禁，宁愿
+ Q* b8 l2 n# J3 p1 L: G" i陪在程宗扬身边，也不肯在宫中享受尊荣。
　　蛇夫人走过来，摘下斗篷道：「院子里只有三间客房，奴婢刚进去看了，收
拾得还算乾净……」
　　话音未落，中行说的喝斥声便从车外传过来，「愣着幹嘛！还不赶紧去清扫
打理！满屋子的秽气，能住吗？没长眼睛啊！贱婢！」
0 k. f: P5 o- L: K　　蛇夫人笑道：「寿奴和光奴又挨内总管的骂了。」
( \  U$ [2 k9 }& j8 k, s( J4 `+ x/ r　　在登基大典上一通胡闹，作为待罪之身的中行说仍然毫不收敛，在内宅照样
: }0 y9 z4 d% D% t# N+ Y以总管自居，对一众奴婢呼来喝去，气焰嚣张，尤其是成光和孙寿二女，本就地
位低下，又是他这个帝党余孽的眼中钉，没事儿都想踹两脚那种，逮到机会便斥
8 W; w3 @* J2 X5 R# T# {+ H骂不绝。
  U$ Y) S; O5 D/ B3 W　　对中行说这厮，程宗扬也是恨得牙痒。要不是紫丫头要留着他，自己早就把
" L/ Y# M5 B( t4 @& j这死太监给活埋了。
　　阮香琳道：「三间屋子，侯爷住上房，剩下两间厢房，姊妹们挤一挤吧。」
　　「给贾先生留一间。」程宗扬道：「我瞧他路上也颠簸得厉害。顺便让义姁
+ |' D+ \8 R+ v# S0 r去看看。」
　　阮香琳迟疑道：「贾先生住进来？毕竟是内宅……」
　　程宗扬此行，身边的女眷就有十余位，且不说三间客房本就不够，再来一位
男客，众女出入都不方便。
　　「让高智商跟他一道住。反正就一个晚上，要是觉得不方便，用布幔隔开好
了。」
　　「那好。」阮香琳笑道：「我去厨下熬些姜汤，大伙儿都喝一口，免得赵娘
娘又是晕船又是晕车的。」
7 A$ P9 ?( H+ \9 y' U　　赵飞燕本想道歉，话到嘴边又顿住了，「多谢姊姊。」
　　这边高智商与石越一道往饭堂走去，敖润迎面过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v% j$ a7 t7 y/ H6 S" D6 j) v% M　　高智商对石越道：「只顾着赶路了，石二哥，我先上趟茅房。」
: J3 }$ u% k$ Y; ~　　「这边。」石越指了指方位。
　　高智商钻进茅房，片刻後敖润也跟了过来，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道：「里
头有一伙江湖人，看着不怎么安分。」
1 U% N  _6 w. y8 @: O　　「赶走？」
1 {5 H6 p& R7 t　　敖润皱眉道：「有个硬点子，有些扎手。」
　　「多硬？」
$ r3 e4 Z7 y& V) t8 c/ g' |* ^　　「比我强点儿。」
　　高智商摸着下巴道：「那也没多硬啊。」
　　「滚！」
　　「开个玩笑嘛。」高智商放鬆下来。且不说车队这帮兄弟个顶个的能打，就
是师傅那些姬妾侍婢，也都不是善茬。真要放开来拼杀，几名江湖汉子根本不够
打的。
3 i0 g( _' T  B' e' T) O. P& r　　敖润道：「一会儿盯着些，他要不惹事，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别啊。」高智商道：「赶了一天的路，还要费心盯着他们？让我说，还是
( y* e* q3 v( P* N: d8 R0 b! B找个茬，把他们赶走了事——咱们自己住的地方都不够呢。」
　　　　　　　　　　　　　　第二章 天命相士
　　饭堂内，汪臻正在说一起书生遇狐的轶事，刚说到妙处，客栈掌柜领着一行
人进来，将余下的几张空桌都占了。
　　那位少主斜了一眼，微微皱眉，没有作声。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商贾陪着一个锦衣华服，鼻孔朝天的小胖子进来，径直
坐了上席。那小胖子呼喝着让小二上菜，对旁席理都不理，一副目中无人之态。
掌柜的满脸堆笑，把小厮赶到一边，自己在旁端茶递水，殷勤之极。
1 [0 x7 }& I" E) V5 \　　那位少主神情倨傲地瞥了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纨绔。」
. H: C+ k* X+ G0 V* j　　旁边的老者赞许地点点头，然後扭头朝旁席冷哼一声。
　　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人听见。刘诏起身欲待理论，却被富安扯住，小声
$ L" N# ~- ~6 D& g6 q% N, t% q+ _嘀咕道：「多大点儿事？」
% u4 P% ~, U6 M, j3 {- J　　高智商「呯」的一拍桌子，「好你个富安，你属鳖的！遇事就缩头，要你有
个屁用！」
* e6 j5 m1 R8 L. Q0 u　　那位少主一声长笑，霍然站起身，「十年踏破山河，平生剑试天下！对敌无
# j9 ?& Z% {( I# D% Y情！对天无畏！此生无惧！你若想仗势欺人，便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 S& A  m) c* P; f. b' |　　「你说谁仗势欺人呢？」高智商叫道：「是你先找茬的吧？老刘，揍他！打
赢了少爷我有赏！」
　　石越劝道：「高少息怒，素昧平生，如此动气不值当……」
2 v* A1 a7 G9 u7 _+ C/ v0 F- v8 a　　「素昧平生就这么胡咧咧？石二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被人骂到脸上，我
还能忍？老刘，上！教教这货做人！」
　　刘诏抓起靠在椅侧的佩刀，下巴往门外一指，「屋里头施展不开，出去玩两
  ?4 U" p' q& N+ E, J2 s手？」
　　那少主冷冷一笑，腾身跃到院中，长喝道：「你要战！那便战！」
- v( t' ]( \/ h5 K  R5 b6 F　　两边都摆足了声势，程宗扬在院中都听到动静，不由心下生疑，下车走到门
7 _6 |$ L+ k7 y' a  m+ o边一看，下巴险些掉下来，「怎么是他？」
: J& v& ^) @5 P2 u' K　　院中那位傲骨铮铮的好汉，正是来自大弁韩的周族少主周飞。数月不见，他
- x( W$ _3 j3 I神情愈发冷傲，往那一站，便是一副睥睨众生之态，目无余子。这要让小狐狸看
: H! @; b9 Y) |# |7 K2 L见，当场就得抽他。
　　刘诏握着刀鞘出来。
9 x5 G8 c9 b9 |4 k& C, Z　　周飞手一招，喝道：「枪来！」
6 E% d2 k# c+ P  W7 c　　大主灶捧起一杆长枪，扔了过去。
, x5 a% P: h& O6 i　　高智商愣了一下，「你不是剑试天下吗？」
　　周飞接住长枪，冷笑道：「兵不厌诈！」说着腰马合一，长枪毒蛇般刺出，
攻向刘诏的咽喉。
) ^- r3 ^! f# E, q! i　　刘诏挥刀劈开枪锋，脚下一顿，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厮虽然不知所云，莫
名其妙得紧，手底却极扎实，确实有两下子，这一场不拿出点压箱底的手段，只
% X+ h; @  L2 }# B2 [怕还真讨不了好。
8 w+ S7 j2 k9 j5 g1 V　　刀短枪长，不利远战。刘诏抢上一步，长刀疾劈，似乎要荡开枪锋，直取中
) ^, Z' G# g/ N. F3 i路，触到枪杆的刹那，却施了个黏字诀，劲力含而未吐，刀锋贴着枪杆抹下，切
0 O) j0 R0 n/ z* K* H& T向周飞的手指。
6 x6 ^" C5 t8 c& O　　周族众人齐声喝彩，「好刀法！」
　　「看此人修为，只怕是世间有数的高手！」
* @" T, f; M3 I* ]- s4 E　　「少主危险了！」
　　一帮人七嘴八舌，将刘诏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周围人哪儿见过这种场面？看着周族众人，就如同看傻子一般。
! S1 j/ G% u. i' q& g# u. m　　周飞傲然一笑，长枪荡出一个丈许大小的圆弧，像是要将刘诏逼开，枪至中
途，蓦然枪影一收，却是用枪尾攻向刘诏的胸口。
* f5 o! P- W2 x  J& R0 `　　刘诏撤刀封住，两人刀来枪往，在院中比斗起来，一连十余招，不分胜负。
, R1 D8 w0 R. B! Z　　正打得热闹，两匹快马在客栈外停下，一名中年文士带着随从进来。
　　那文士看到院中的比拼，不禁一怔，再往旁边看去，更露出几分错愕，「高
衙内？」
& k7 r: D5 A4 A　　高智商转过头，也是一脸的稀奇，「老廖？嘿！你不在临安待着，怎么跑这
3 [4 v' ^( g( n; o% b/ J; y儿了？」
　　廖群玉苦笑道：「这话该是在下问衙内的吧？多日不见，衙内……可是清减
多了。」
9 s5 g- A: D$ G5 U) r' v( B　　「我爹说了，读万卷书，行千里路。」高智商恬不知耻地说道：「书我读完
* B* h# X9 S( q: ~) [4 Q; o- g了，出来行行路，好回去接管我爹的家业，免得让他给糟蹋了。你这是公幹？」
) j2 Z) M5 J: r* T2 r$ l' O7 l　　廖群玉笑道：「出来办点事。没想到会遇见衙内。」
! i# X- H3 a& ?( O! p( {　　「可不是嘛！他乡遇故知，这简直就是缘分！」
　　廖群玉是贾师宪的心腹，与自家便宜老爹多有来往，高智商跟他也不陌生，
当下问道：「我爹咋样？我上次送回去的吃食收到了吧？果然不是亲爹，我出来
8 A; f* H' U( ?1 z. A这么久了，他都不说来看看我！不会是趁我不在家，给我找了个後娘吧？好嘛，
他的宝贝儿子在外面风吹雪打，他在家里抱着小娘儿们热热乎乎，心里还有我这
/ V9 ~1 `7 p; [儿子吗？」
　　高智商一通不着边际的抱怨，惹得廖群玉苦笑不已，解释道：「太尉奉诏整
, x0 E, E% x. \' Y" {' ^, ^顿禁军，几个月都不得闲。」
& W" S! V6 R# B0 P- q# L( F　　高智商哂道：「还整顿禁军，弄得跟真的一样。就禁军那鸟样，有个屁整顿
的，赶紧解散拉倒。」
  D9 y% j# e4 A% e) _　　廖群玉笑而不语，等他牢骚完，扯开话题道：「倒是衙内出来这么久，临安
9 E( [: V* |2 w# Y. w, `可寂寞得紧了。」
　　高智商哈哈大笑，「那些小媳妇、大婶子们都想我了吧？」
) o$ {( m! e8 B% e- ~　　廖群玉知道这位花花太岁的性子，顺着他的脾气说笑几句，然後望着场中说
道：「这是？」
' X5 y4 @/ {$ e; b. U8 n　　「禁军的刘诏。」高智商双手拢到嘴边，叫道：「老刘！你娘的没吃饭啊！
幹他！往死里幹他！」
　　碰上高衙内这么个不着四六的货色，廖群玉也是没辙，只好扭头看着富安。
0 n: |$ z. h/ u; J　　富安小声说了原委，本就是几句口角之争，算不得什么大事。无非是招惹了
自家衙内，给他点颜色看看。
　　廖群玉对着高衙内拱手作了一揖，「周少主出言不逊，在下替他向衙内告个
/ W7 h8 k- v0 A$ T罪。」
　　高智商道：「怎么着？你们认识？」
　　「正好有些事要办，还请衙内高抬贵手。」
! A/ a$ |$ y% U' {# ^% }: m　　高智商好奇地问道：「什么事要劳动你这位相爷心腹？」
　　「这个……」廖群玉似乎有些为难。
9 p7 s$ g2 |, _5 G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是给贾老伯做私密事的？」高智商撇了撇嘴，「多稀
罕似的。」
　　廖群玉只好道：「不敢瞒衙内，也不是什么秘密事，无非是相爷性喜读书，
5 @; M- U4 ?" X8 a每年都会派在下前往各处搜罗诗文书卷。这位周少主颇有些秘藏的珍本，今日约
好与在下在此见面。」
& r1 i" z" O- S& W8 m: x　　「当我没读过书还是怎么的？书有小媳妇好看吗？你就糊弄我吧。」高智商
8 y- z. T1 f4 _# e! i; C不屑地说道：「得，就当我没问。神神秘秘的，你愿意说我还懒得听呢。老刘！
% c* _- n) Y1 Z* g) V2 B给廖叔个面子，罢手吧。」
　　刘诏罢手跳开，谁知那位周少主却是不依不饶，长枪一振，追着刘诏刺去。
! @1 ^+ R6 t6 f: S　　枪势及远，越是外围威力越大。刘诏起手时闯入枪圈，才能缠斗许久，此时
9 O6 y- d" S! ]% K9 @8 }2 \一退，被他枪锋压住，顿时落入下风，接连遇险。
　　围观的周族诸人轰然叫好，眼看刘诏落在下风，还逮着往死里夸。要是换个
不知情的，还以为那位周少主全程被对手碾压，此时局面才突然翻转，成功将围
观众人打脸。
　　周飞一连数枪，逼得刘诏手忙脚乱，接着又是一枪，将刘诏长刀荡开，胸前
8 W, j- U6 |1 u1 h4 y, ]& T空门大露。他双腕一翻，长枪笔直刺出，长声喝道：「看我的大天龙大霸——」
　　「退！」敖润大吼一声，举盾抢身撞上枪锋，将刘诏护了出来。
　　周飞被重盾逼开，还待蓄势再攻，廖群玉赶紧扯上随从上前拦住，又拉了昔
大主灶一道劝说。
; r7 C' l5 l' d5 F0 z6 l; L　　一通软话下来，周少主这才罢手，带着冷漠的傲然收回长枪，在族中众人的
簇拥下，回到饭堂。
　　「没意思。」高智商赶人不成，觉得折了面子，也懒得再进去跟周飞待在一
/ D. T- q: M" L/ j3 }% k处，借口屋里头憋闷，叫上石越和廖群玉，到宿营处生起篝火，要给两位表演一
手现场烧烤。
: ?2 i$ I& f6 p- i# h　　刘诏和富安跟着自家衙内一道离开，一帮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饭堂里只留下
一桌客人，除了敖润和几名兄弟，还有一位脸色不佳的布衣文士，一个留着浓密
鬚髯的男子。
　　贴上鬚髯，程宗扬凭空老了十岁，容貌也遮住大半。他与护卫们混坐一处，
屋里灯光又暗，即使熟人也未必能认出来，何况只有一面之缘的周飞？事实上那
位周少主根本就没理会这些随从下人，只淡定地抚着长枪，对属下的奋力吹捧露
5 r$ x; y0 G3 e5 P8 ?3 q- P$ |出几分冷漠。
9 r% i7 F  c9 P% P　　倒是那位与廖群玉同来的随从一边笑着附和几句，一边不动声色地朝这边打
量了几眼。
　　贾文和要了碗热汤，慢慢饮着祛寒，一边道：「久闻唐国国力殷实，此番一
见，果然名不虚传。」
" e, r( @( I/ z　　韩玉配合道：「这一路都是山道，真没看出来殷实。」
0 N3 q4 u0 _6 m, d7 T　　「单是这条山路就不简单。能从山间开出数百里的山路已非易事，何况修葺
完好，还用黄土垫过，所用的人力、物力非同一般，可见大唐国力之盛。还有这
0 }# a  A' g: x. `0 \客栈，只是乡间落脚之地，却比得上他处郡县的规模。」贾文和叹道：「岂非国
富民强，甲于天下。」
　　程宗扬没有作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瞟了眼那名落魄的算命老者，最後落
在看似冷漠，实则享受的周飞身上。
6 \+ l' x; U! o; ^3 r: z( N　　离开太泉古阵已近半年，周飞北上唐国也不奇怪。但廖群玉那番说辞绝对是
骗鬼的。周飞出自三韩之一的弁韩，认不认识字都难说，还扯什么家传的秘卷珍
& y* E8 P; Y4 {本？廖群玉身为贾师宪的谋士，千里迢迢跑到唐国一处偏僻山镇，与八杆子打不
  T( `. _/ w: Y: u着的周飞会面，内幕肯定不简单。
" V, a/ [& _0 r7 x　　周飞与晴州的广源行关系紧密，而贾师宪对晴州那帮商蠹深恶痛绝，他们两
! A, d9 P/ h" F% e( r/ ~2 B$ V边怎么会扯到一起了？
　　程宗扬看着周飞，心里暗暗道：这小子还一脸臭屁呢，他最大的底牌，那个
住在小罐子里的随身老头都被死丫头拐走，成了一名自由歌者，莲花落的吟游诗
人。底牌没有了，全靠桌面上这些明牌，自己只要愿意，今晚就能让周族灭族。
　　程宗扬想着，心里不由微微一凛。
　　自己看周飞不顺眼，说到底也只是不顺眼而已，双方毕竟没有什么了不得深
: M- Y  B3 U) x# N8 \仇大恨。动辄便起杀心，戾气十足，这可不是好事。自己虽然突破了第六级通幽
境，避免了生死之祸，但积累的负面情绪不是短时间就能化解乾净的。
2 T/ l4 \. ^4 m  W! z5 P　　那帮属下好不容易吹捧完，周飞淡淡道：「後来呢？」
　　汪臻怔了一下，赶紧道：「後来啊……那位书生被狐仙迷住，日渐消瘦。忽
然有一日在路上遇到一位和尚，那和尚是有道行的，一见之下，顿时大吃一惊。
* {2 W, \( d2 \) h" T4 V当下拦住公子，说他面带妖气。那公子将信将疑，按和尚的指点，买了两瓶雄黄
酒……」
7 n& S, h1 W- {4 a　　汪臻绘声绘色地讲着狐仙被雄黄酒灌倒，露出原形，最後照例是一通财色兼
收，建功立业的大圆满结局，哄得周飞心满意足。
　　几人纷纷起身，昔大主灶摸出一串铜铢，一边道：「小汪，你方才说那公子
当上高官倒也罢了，可他一介书生，居然去边关立了偌大的功业，听起来不像真
的吧？」
7 b- y8 `2 \* L; |. w0 U0 s　　汪臻洒然一笑，「大主灶有所不知。这位公子不是旁人，正是那位白员外。
白员外久负凌雲之志，岂止一富家翁？」
3 J1 k9 J. v  @. {6 G　　那破落户信口开河，程宗扬收敛心思，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眼睛只盯着周
& ~  i. Q5 j$ _% i4 r! R3 E( l# D飞旁边那名与廖群玉同来的随从。那随从貌不惊人，偶尔一瞥却目露精芒。而且
: r2 ?3 H1 o% E/ J, I! R看他的举止，显然与周飞更加熟稔，虽然与廖群玉同行，但明显不是贾师宪的手
2 X$ ^+ P7 e+ Q8 z8 g: s" \下，很可能是双方联络的中间人。这么一个高手，却假扮成廖群玉的随从，让人
* r, P: w/ s: Y7 z- z. F. g不得不心生疑窦。
" H$ o1 c6 y; y3 A: M+ V5 L" n　　正思索间，耳边忽然飘来一句话语，「想那白员外出征之前，曾经吟了两句
诗：苟利国家……」
: B7 U4 }! d  Q# U! P　　程宗扬心头一震，目光落在那名破落户身上。
　　周族诸人吃饱喝足，回房休息。汪臻卖弄了一晚上的嘴皮，虽然拿到的赏钱
6 `0 U1 @# E! f8 ~不多，好歹混了个肚圆，一边揖手告辞，一边心下盘算，如何引那位少主动心，
好花些金银寻仙问狐。
　　正动脑筋，那位少主开口道：「你方才说的红丸……」
　　汪臻未语先笑，「少主欲知其详，在下自当奉告。只是需寻一僻静处……」
　　多半个时辰之後，汪臻从客栈出来，一手伸在袖中数着钱铢，一边得意地哼
着小曲。
3 ^  i9 L7 H5 C　　汪臻住处离客栈不远，原本也是带院落的屋舍，但眼下破败已久，连院墙也
塌了大半。他推开破烂的柴扉，接着猛地打了个激灵，刚喝的热酒都化为冷汗流
了出来。
　　迎面站着一名巨兽般的凶汉，劈手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进院内，顺脚踢上
4 U- L+ `5 T1 ~" O# [  s柴扉。
- q3 o5 h7 w% @$ d# N　　「大……大爷……」汪臻颤声道：「天儿冷，屋里头坐……有事您吩咐！吩
咐！」
　　「倒是识相。」敖润拉开青面兽，亲热地搂住汪臻的脖颈，一边往屋里走，
# g+ f% Z7 r$ P) Q- j) D一边道：「兄弟别怕。跟你打听点儿事。那人是什么来头？」
- K- Y( e/ j6 _　　「这个……」汪臻眼珠转着说道：「小的也不知——」
　　汪臻脖颈一紧，舌头顿时伸出老长。
- {) o) {* {/ X: ~# s5 i　　汪臻使劲点头，那人才鬆开手臂，笑呵呵道：「都是道上混的，何必呢？」
　　汪臻一边咳嗽，一边苦着脸道：「大爷，你们两边置气，跟小的半点都不相
幹。说实话，小的真不知道他们的来头，只是有人来找对地头熟的镇上人，正好
, U" X1 Z6 J% w% R% B3 r遇到小的……」
% L5 g/ b( J! j　　敖润不耐烦地说道：「说实话！」
  P- w- M4 k) l# {4 j: R6 i# g　　「哎！」汪臻连忙道：「小的平日就在客栈里头讨生活，给客人引个路，跑
  l' P% m8 A0 t! U+ H2 q; m个腿，帮帮忙啥的。今天正遇上这些客人。他们衣着口音挺杂，哪儿都有，那位
少主跟什么大主灶，还是域外的。地方听起来也古怪，什么大便寒小便暖……」
　　「别啰嗦，他们来是幹嘛的？」
! n4 U  Y3 z, F" }( p: }7 r: n" {3 u　　汪臻揣摩道：「好像是来游历的？反正一来就打听这地方有什么传说，名胜
啥的。」
* A0 h& Y1 q/ m# X( a4 e　　「再说。」
( A2 H. @  l0 n  _& F1 |3 z( y　　「我猜吧，兴许是盗墓的。」汪臻道：「问了半天白员外的坟。」
　　「还有吗？」
　　「不然就是寻狐的。」汪臻道：「你是没看到，那少主一听见狐女，两隻小
眼睛直冒光啊！使劲在问红丸的神效……」
0 [- r" v" E$ t" Y　　「什么功效？」
! w* @2 m: I: M9 T1 `0 ]( S　　「壮阳呗。」汪臻道：「吞了红丸，夜御百女不在话下。」
　　「还夜御百女呢，」敖润朝他脑袋上拍了一记，「一晚五六个时辰，一炷香
9 |, V, s5 B0 L/ c# B- A- T都得换五个，这是尿床吧？」
　　里面有人道：「白员外遇狐的故事，你知道多少？」
　　汪臻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个人，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声音听起来却年
轻，他试探道：「小的会的……大概有一百多段？」
　　「一百多段？你还是个文艺家呢？说实话！」
　　汪臻老实道：「二三十段是有的。」
+ T0 I: u8 y& e2 Q3 W& E8 c+ u　　「都是你编的？」
1 {" y+ V5 b$ q* {& \: V! y　　「有五六段是祖上传下来的。客人们爱听，小的又编了几段。」
3 ^. z7 i& Y7 [　　「诗也是你编的？」
　　「有几句是白员外留下的。」
3 z% U! Q, ?+ P2 L& F; v, V; o) |　　「外面传的多吗？」
　　「不多。」
　　「你把白员外留下的诗念一遍。」
# M! Y5 K3 F9 B4 E/ v　　「哎。」汪臻应着，从「人生若只如初见」，断断续续背到苟岂两句。
　　程宗扬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像是翻倒了五湖四海，又问了白员外有关的几
1 A" E7 P: h5 P1 ~+ @' e0 v件轶事，然後吩咐道：「老敖，带他去见贾先生。请贾先生辛苦些，将白员外能
考实的事迹整理一遍。越细越好。他要是老实就算了，要是不老实就弄死他。」
8 B- n' @4 D! A9 h  Z　　那人的口气跟捻死个臭虫差不多，汪臻当时就矮了半截，随即被敖润拎着离
开，一路上果然老老实实。
7 T1 M4 T8 ^% Z" q. r* a　　夜色已深，周围寂无声息，只有屋上的破洞不时刮过几股寒风。
　　片刻後，一道雪亮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亮起，利刃般划过黑暗，映出角落里一
个人影。
& v2 K1 s3 q+ k　　一个白髪萧然的老头出现在光柱下，他被绳子绑着，神情委顿地靠在墙角，
0 E7 A% G" E; N0 K; ~7 T) p身边放着一杆绘着阴阳八卦的旗幡。
　　「铁口神算，袁——原来是袁先生。幸会。」
! }8 N+ i; d! ]  X( {　　老相士战战兢兢地堆起笑脸，「老朽只是想讨些钱花花，没成想遇见阁下。
1 Q- \1 g8 k8 x2 s4 Y) S多有……多有得罪。」
　　程宗扬笑道：「老先生太客气了。说来是我多有得罪，原本想着守株待兔，
8 e, a( _" V$ B& Z% J没想到迟来一步，却被老先生抢了先。老先生这么大年纪，腿脚还挺利索，竟然
6 _6 K( x# }2 \1 w% S1 i逾墙而入。佩服佩服。」
　　老相士乾笑几声，脸色却慢慢变了。
# \: l( F6 |# Y! W1 h" t0 x% f1 r　　对面的年轻人笑意淡去，眼神越来越冷厉，虽然面对着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
5 j9 o; |7 A, |2 G的老人，却如临大敌。他举起那根发光的圆管，对着他的眼睛，沉声道：「说实
* V9 |2 U$ |: @* r话，你究竟是谁？」
) Q/ a1 I9 h& V- X& T' N/ k: R  z8 m　　老相士被照得眼睛都睁不开，咽了口吐沫道：「老朽姓袁，在乡间以卜卦算
0 C; |( N8 s5 v命为生……」
# `8 e  }6 O, E0 D  C　　「苟岂是什么？」
　　老相士眯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道：「好像……是一味药材？」
　　「信不信我给你上水刑？美国大兵在伊拉克搞的那种。」
　　老相士打了个哆嗦。
7 v' Y7 D& U- _5 K- @  X+ q! ?　　「别装了。姓汪的在客栈里头念出那两句诗的时候，你那表情就跟雷劈了一
# m6 X2 p2 V5 W: p; d" I3 S4 C, N样。还有这个。」程宗扬晃了晃手电筒，「你是头一个见到这东西，却一点都不
( J1 v$ ~4 o7 G/ G8 r' x好奇的。以前见过吧？」
　　被人揭破伪装，老相士眼神中流露出无比复杂的情绪，混杂着震惊、难以置
信、哀怨和留恋、压抑的狂喜，还有浓重到如同实质的恐惧。
1 @0 E6 L. l1 v4 S　　程宗扬自己的心情也不比他好多少，甚至比他更强烈。他竭力压下心底的雀
跃和疑惑，用充满威胁的口气道：「我这里有根电棍，你想试试吗？」
) ]! x- I! M% [7 [. d: x& [- H6 v　　老相士嘴巴动了动，最後用乾哑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5 F4 T8 V# P$ r! r2 P0 D　　「我姓程。」
　　老相士颤声道：「你来多久了？」
5 N* c/ s9 }: |/ t　　「先回答我。」
　　老头刚要回答，却猛地闭上嘴，神经质地往四周打量着。
　　程宗扬没有开口，只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姓袁。」老头声音轻得像微风一样，几乎听不清楚。
+ I2 s8 Q7 E2 `- ~2 O" }1 u; {　　程宗扬谨慎地保持距离，没有试图靠近他。也许这只是个圈套，虽然他不像
是什么深藏不露的大高手，但程宗扬不准备冒险。
　　「我姓袁。」老相士道：「袁天罡。」
7 r. G' b5 g- t4 f7 ]- r　　看着程宗扬露出一脸古怪的表情，老相士轻轻吁了口气，他知道这个名字。
4 M% T3 C; b1 N: q! c　　程宗扬问道：「这是你的本名，还是借用的？」
　　「借用的。」
　　「本名呢？」
　　老头苦笑道：「已经忘了。反正不管我原本叫什么，都无关紧要。对吧？」
8 N+ R9 R( N1 |6 e$ g8 a8 c% u　　不知道这位袁天罡究竟经历过什么，遇到自己这位穿越者之後不但没有想像
中的惊喜，反而深具戒心。
　　程宗扬想了想，然後撕下鬍鬚，露出本来面目，「认识一下吧。我姓程，程
宗扬。」
4 v& d' P3 W/ g& I0 Z( P& N　　「本名？」
8 `+ q' f3 c" a* S　　「如假包换。」
　　袁天罡反复审视着他，半晌叹道：「你来的时间不长吧？真幸运啊。」
5 _; p; g% E/ n　　「什么意思？」
　　「肉身降世，可不多见。」
　　「为什么？」
　　袁天罡苦笑道：「我也在找原因。」
+ x: v, f2 t2 R# m　　「你呢？来了很久？」
+ O4 C& q1 f' o# a9 I0 H$ s- n　　「久到我已经记不得以前了……」
6 N  `  O8 `  U  _& k6 f　　「行了老袁，你没那么老吧。」程宗扬道：「大家难得遇见，都开诚布公一
3 P+ z9 N+ `# t8 ]0 r点，免得误会。」
/ G. i+ E( T9 c/ g1 u. L6 w　　袁天罡欲言又止。
+ z/ E' C# S  a* i  ?　　「有危险，对吗？」程宗扬声音很小。
# o8 u1 i0 l% `' O5 C  b6 w　　袁天罡目光闪烁了一下。
, M# p$ T6 l- H* ?/ t　　「有办法能回去。对不对？」
8 n* o' v2 E9 V9 [* O　　袁天罡眼中瞬间爆出精光。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为什么不一起合作呢？」程宗扬望着他打着补
丁的衣袍，平静得说道：「看样子，你混得可比我惨多了。你还怕我贪图你什么
# ~6 c6 g7 k6 b9 M- _( r/ f* ]0 R7 S) R吗？」
" D, _; H8 W/ I　　袁天罡沉默多时，最後猛地的一咬牙，「帮我解开。」
% W. c$ t( X2 k7 n　　寒光一闪，袁天罡手脚上的绳索像被风吹一样鬆开。他看着程宗扬手中的短
8 K! H  P6 a2 ?: D6 s$ p刀，惊讶于它的锋利。然後拿出一块帕子，在脸上用力揩抹。
) ?. A% o9 t. o! Z　　等他放下手，脸上的老人斑已经不翼而飞，眉形和鼻梁都有了些变化，露出
: n' r3 ~# T; N1 _; }* e的面容如五十许人，只是依然头白如雪。
3 K% E4 c  d& g　　「认识一下吧，天命相士袁天罡。」
　　手电筒被放到一边，白髮相士望着那道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光柱，眼
中流露出无限的眷恋。
- {0 H. L/ S5 h8 x　　「我来得比你早点。到如今……」袁天罡想了想，谨慎地说道：「差不多五
十年了。」
　　「老前辈啊。你来的时候多大年纪了？」
　　「我是魂魄降世，投生成了一个婴儿。」
6 V2 t% r1 F* m" t　　「一岁能言，三岁能诗那种？」
  d' k9 \5 G# R1 x　　「没有。」袁天罡苦笑道：「非但不是什么神童，反而是个痴儿。直到五岁
之前，我一直都浑浑噩噩。」
, ]! b, r0 S$ O+ u; b9 s& Y　　程宗扬猜测道：「大脑发育不够？」
　　「也许吧。头脑中东西太多，又与外界格格不入……」袁天罡道：「犹如庄
5 \, j3 n9 C# ]: [周梦蝶，梦中灯光电影，应有尽有。醒来却连饭都吃不上。」
　　袁天罡叹息道：「你运气比我好，整个人穿越过来。我呢，成年人的思维，
却被局限在婴儿的身体里面，不能走，不能爬，不会说话，连看都看不清楚，你
+ n2 c5 M1 x5 W' w7 u能想像那种感觉吗？就像是健康人的大脑被放在植物人的身体里面一样，简直让
9 _* o: ~4 b& v: K; R0 n人发疯。」
　　设身处地的想像了一下，程宗扬觉得自己背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生在一处大户人家……」袁天罡道：「的佣人家里。」
　　「上面有五个哥姊，下面还有三个弟妹。我最初的记忆里只有饥饿。无时无
9 Q9 u: L* J6 U处，无所不在的饥饿。我三岁才会走路，然後就像老鼠一样，四处去找能吃的东
西。尤其是梦中尝尽天下美食，醒来之後，我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吃。除此
4 N, {) m9 U3 ]: d之外，我不敢去想别的。因为我一想到曾经吃过的烤鸭、红烧肉、牛排、火锅、
9 F' d0 ^: s  [+ P5 Y2 [麻辣小龙虾……我都会饿得发疯。」
　　「……你口味挺杂啊。」
# ~6 {* m  `0 O* G! U* \  y. Q　　「你要像我那么饿过，也会什么都吃得下。」
0 q+ n% z& [* b" p, o; ]　　「吃的都记这么清，居然把自己的名字都忘掉了？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还记
得吗？」
2 Z% o( _  H7 G& A1 f　　袁天罡摇了摇头，「记不清了。以前的记忆都已经零乱了。我想，也许是个
# _; m, ?/ o2 s4 D5 J0 e# d电工吧，挺高级的那种，好像是核电站设计编程什么的。」
　　「科学家啊，这么屌？」
1 D" ~& o3 a3 L* n2 f9 I　　「所以你该知道，我所具备的知识面对我的生存状况时，该有多绝望。我这
# V, P, y% n$ h辈子连块磁铁都没见过！」
+ j5 N2 u+ @* {+ x* Q4 v* `　　「除了核电，你总有其他知识吧？化工、生物、天文地理什么的。最不济，
/ r$ U- v- U( Z1 t6 Y& B你也能吟两首诗吧？」
　　「有啊。我所在的那户人家的小姐就是。」袁天罡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像
是怜悯，又像是不忍，慢慢道：「她连地球是圆的都知道。」
' Q5 `0 Q( `0 a4 {5 r- I  Z3 V: c　　　　　　　　　　　　　　第三章 同道中人
- f: i9 b. Y+ E* E# Q　　程宗扬心里咯噔一声，「这么巧？」
　　「谁说不是呢。五岁那年，我有次去厨房偷东西吃。听到厨娘说小姐又闹笑
话了，居然说我们活在一个球上，球的另一边还有人——那不掉下去了？」
) g% i# ^. C' t( n" l& V5 G" q　　袁天罡捏住鼻梁，喃喃道：「直到那天我才能确认，我脑子里的一切都是真
. i( B/ Q& x% y5 M( v. [. ?的，不是梦中的臆想。也是直到那天，我才开始分清真实和梦境。」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们不会是熟人吧？居然穿到一块儿去了？」
( X  _; e* z9 }" a% }* U" X　　「不知道。」
　　「你没去找她？毕竟是小姐，随便赏你一点，你也不会整天饿肚子了。」
　　「我倒是想过。可是没过多久，她就被老爷送庙里了。」
, L0 ]! z- P1 ^$ }- B5 [& {* B* W( j　　「庙里？」
% |& u; F# R/ ^' m- J+ b　　「小姐总是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在外面都传成笑话了。我听到厨娘说话
的第二天，有个番僧上门，说小姐有魔症，会妨碍家人，要送到庙里修行，才能
化解灾厄。」
　　「她同意了吗？」
8 M+ ]" d; [/ }4 U　　「哪里由得了她？小姐那年大概十七八岁，因为是庶出的，亲娘死得早，再
0 c) F. g) w/ c加上外间风评不好，也没许下亲事。老爷就把她送给番僧带走了。」
5 ]4 F" j; g2 l0 n4 n2 c　　「後来呢？」
' Y/ L( U3 C' d9 w; @1 X$ x　　事隔多年，袁老人眼角仍然抽动了一下，「死了。」
) z7 C1 b- j6 D2 Y, t　　程宗扬沉默半晌，「真倒霉。」
3 T$ D7 }, r( ~" w& [# Z, Q; X　　「是啊。被人喝了脑浆，头骨制成法器，那么漂亮的人皮被人一点一点剥下
/ O. f  }7 ^' W" h3 @% ~" K来，当作画布……」
　　程宗扬瞳孔猛然收紧。
　　「那些番僧笑眯眯的，背底里都是妖魔。」袁天罡道：「从那之後，我就没
0 p6 B. {+ l& g3 [. [/ S* _* D敢吐露过一个字。」
　　「你怎么知道？」
　　「我去庙里见到的。算我运气好，没人理会我这个小狗崽子。」
　　「他们……」
　　「不知道。」袁天罡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不知道他们是针对穿越
者，还是偶然遇到。我不敢去问他们。」
2 ~. g7 o" `. `) f+ ?　　「然後你就一直隐瞒身份？」
! h6 |4 ]+ t2 X. l3 G　　「我不敢显露出任何异样。好在我还记得一些字，就跟着少爷一起读书，还
8 c2 L" Y6 p, G! O4 d0 b& }6 ^不敢比他学得快。後来主家遭了回禄之灾，庄子被大火烧为白地，我的父母也死
( {( a# {7 a( ^7 C在火中。我就离开故乡，孑然一身，四处奔波，直到今日。」
　　「为什么来这里？」
4 H, [- b: K" j　　「听人说起白员外的传说。虽然忍不住害怕，可还是想来看看。」
+ U/ N: k+ p0 R0 e# R: [6 `5 @　　程宗扬深深看着他，「真的吗？」
. W" ^- z; F$ C- r) Y# c2 C　　袁天罡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半晌才道：「坦白地说，我有一点预知能力，能
) S% F' v% Y/ W$ S! |' A0 j占卜自身的凶吉。」
/ [) j& l* a4 Q8 C/ F% n9 _; U( `' T　　「来留仙坪是吉？」
　　「别处都是死路一条。」
　　「谁想杀你？」
, ^6 q4 B. F6 i5 f/ P　　袁天罡脸上再次露出惧意，隔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自从我觉醒了预知
能力，每隔不久，便会出现大凶的预兆，一边是生，一边是死。我不知道那人是
谁，但我知道，有人一直在追杀我。」
　　「还有这样的能力？那现在呢？」
; B: |# x, o( f5 x7 L　　袁天罡毫不犹豫地说道：「留仙坪是唯一的生路。」
　　「所以咱们就遇上了？」程宗扬微笑道：「这缘分，呵呵。」
　　袁天罡苦笑道：「我知道你不信。但至少我现在还活着。」
( `- o' l2 r* E6 ?6 d, v! Z' \　　「别的呢？」程宗扬盯着他道：「都死了吗？」
　　「我不知道。你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个幸存的穿越者。」
0 N+ q  Y* W6 z2 j/ a　　程宗扬忽然道：「白员外的传说是真是假？」
! |/ Z; ~  e0 j3 l　　「半真半假吧。」袁天罡道：「穿越未必假，遇狐未必真。只不过时隔百余
0 p0 [* `2 B" v9 A年，其中真假已经无从考证了。」
6 f! C  z  {$ \8 f2 v% B. y　　「最後一个问题……」
$ o0 ~+ q4 g4 x+ F- o　　程宗扬话音未落，袁天罡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露出恐惧的表情，眼睛紧紧
+ r+ @9 w, l8 H5 k0 `" ]% T+ q盯着他。
　　这倒霉的家伙，显然是吓坏了。
　　程宗扬无奈解释道：「别误会，我是说天太冷了，咱们聊完天赶紧回去，不
是要灭你的口。」
　　袁天罡这才鬆了口气，「你想问什么？」
! W2 M. b. d( P5 n　　「你是从哪年来的？」
　　袁天罡听懂了，「我也说不准，好像……」他皱起眉头，不太确定地说道：
: X! ?4 e# F0 e7 [「那年太阳爆炸，地球飞走了？」
　　「啥？！」程宗扬当时就惊了。
" p2 ]6 Z& d. d, ~1 `　　袁天罡拍了拍脑袋，叹道：「脑子里乱纷纷的，都记不清了。哦，我记得这
+ i4 y. k4 L3 U# D个——」
4 _6 o6 |) ^. V* C: Y# B　　他忽然想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 ?9 A, l1 X, w& d7 P! [. E0 X　　程宗扬怔怔看着他，「你是出车祸穿过来的吧？」
6 o% T. n0 v$ t; G: I　　袁天罡认真道：「好像是地球行车不规范出的事，当时闹得挺大的。」
( [8 @* H: H) C0 z. G0 y; y/ k　　「那能不大吗？你不会是公元三千年穿过来的吧？」
+ b; [7 A4 L0 Q　　「你呢？哪年的？」
　　「奥运第二年。」
　　「啊？那咱们两个隔得不远啊！我记得我来的那年就是奥运。」袁天罡惊喜
地说道：「上海的！二零四四年！」
　　程宗扬无语半晌，最後吐出一个字，「幹！」
　　　　　　　　　　　　　　　　◇◇◇
　　客栈东院，大主灶昔名博絮絮叨叨地说道：「少主，以你的身份，何必跟那
个破落户谈那么久？还又赏了他钱。那人就是个讲古讨饭的，一百句里不定有半
句实话，当不得真。」
0 w+ t$ G. ~: ?5 C　　周飞冷着脸，没有作声。
　　大主灶还在絮叨，「出来这么久，少夫人想必挂念得紧了。眼下年关将近，
还不赶紧回去，偏偏还要去找白员外的坟……」
　　「白员外都死了上百年了，哪儿还有坟……哎？少主，你去哪儿？」
: s8 l  Q( l# `　　周飞昂着头，冷冷道：「茅房。」
1 m# z4 x, p0 Q7 X4 X0 X( a　　客栈的茅房在院子西南角，族中随从大都喝得烂醉，此时已经睡下，周飞也
没叫人，自己一个人出了门。他一手伸在怀中，摩挲着一隻小罐子。
　　这罐子是他在长安城的西市好不容易买来，与当日那隻有七八分相似。只是
. T& G- H) }9 [) B7 |+ u! n% i* i5 `里面再没有一个白鬍子的老爷爷了。
3 [4 E  M4 U; [! J& e4 r　　夜深人静，月色如霜，周飞心头同样凉冰冰的，一片阴冷。
　　不小心遗失了小罐子还在其次，要命的是自己去了太泉古阵之後，不知为何
突然有了难言之隐……
7 a& O: \. [6 c* q3 b+ y4 y7 U　　周飞钻进茅房，解下腰带挂在脖子後面，然後蹲在坑上，双拳握紧。
6 n/ M$ b0 h; G　　他并没有便意，只是不想跟大主灶待在一起，尤其是听见他口中提到的少夫
人。
　　离开太泉古阵之後，他便在广源行的搓合下，与黎锦香成亲。
　　这也是噩梦的开始。
# R; C0 n4 R% b. t* M　　正如广源行说的那样，黎锦香是一个完美的妻子，可正是因为太完美了，他
才宁可在寒冬腊月，年关将近的时节，远远离开长安城，来到这处山间小镇。
0 k+ J  P( m2 q& N　　每次看到妻子的笑脸，他都心如刀割，甚至有种狂躁的冲动，想要亲手掐死
她。掐死她，就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了。
　　他没有动手的唯一原因，是自己的妻子似乎还不知道那个无法启齿的秘密，
8 e* u/ J/ i7 R也许知道了，但不知道它究竟意味着什么。
　　大主灶抱怨不该去找白员外的坟，那是因为他根本体会不到自己的痛苦。再
荒诞不经的传说，再扭曲夸张的谣言，只要有一点希望，哪怕再虚无缥缈，他都
, K0 U' j6 Q2 }& i$ S. n要紧紧抓住。
7 _* @' ~3 N. I& Q4 t　　周飞咬紧牙关，一拳擂在墙上。潮湿而简陋的土墙被拳风捣碎，无声无息地
切开一个拳洞。自己一个傲骨铮铮的大好男儿，居然……
　　难以启齿！
: V0 C% N# B3 Y- o9 A7 m6 f　　周飞拔出拳头，就在这时，他看到自己永生难忘的一幕。
7 N7 |( F' Z9 P3 `3 C# e4 ]3 W　　茅房外面是一间柴房，一处堆着木柴，四面漏风的棚子。为了过冬，里面积
0 J0 J( k* e3 G1 g$ b& z满了木柴，足有一人多高，地上洒落着掉落的麦秸和乾枯的枝叶。地面凝着一层
厚厚的寒霜，潮湿而又冰冷。
　　然而此时，一双雪白的玉足正踩在上面。
% Y8 e4 W5 D; A　　那双脚没有穿鞋子，赤裸着踩在污泥上，脚掌白软而又柔润，纤美的足弓，
4 g# d) }- s- @$ t- N' o4 o0 ~精致的脚踝，光洁的小腿……每一寸每一分，都完美得如同梦幻一般不真实。
　　周飞像被吸引一样凑近拳洞，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就像是害怕把眼前的梦
0 s$ W5 I5 `  q, I  Z; |2 E幻吹跑一样。
) E1 [" o+ O! [$ x1 _+ ]) ]3 v　　那女子被柴堆遮住，只能看到半边身子。时值深冬，寒意侵人，她却只穿了
2 h4 \5 c$ |# l$ }% J一条红罗肚兜，赤裸着雪玉般的手臂和玉腿。
　　漆黑的夜色下，那具凸凹有致的玉体仿佛在发光一样，白腻晶莹。她柔颈昂
/ M9 ~) ~  ~" z0 c+ y起，一点红唇犹如丹涂，挽好的鬟髻软软歪在一边，流露出万种风情。
　　她勉强踮着脚尖，从柴堆上方吃力地抽出木柴，双眉颦紧，眉眼间带着浓浓
的哀怨。带着树皮的木柴被她玉臂抱在胸前，那对高耸的乳峰柔软得仿佛春水一
; n. b2 z5 o: T' \) t般，在罗衣下微微颤动着，荡漾出丰腴的肉感。在她扬起的皓腕上，赫然戴着几
2 b  K) m) o1 O$ D隻嵌满宝石的金镯，金光闪闪，贵气逼人。周飞失神地望着柴房。他并不是没有
4 v$ _) A: ?& D3 y. ~见过美女，自己的妻子就有着过人的美貌。可眼前的女子美得分外不同，即使神
5 M: S5 P! i6 p. ^: S' [% G3 z7 Q情幽怨，依然流露出入骨的娇态，尤其是她眼角那抹妖娆的娇媚，让周飞心头都
战慄起来。滴水成冰的寒夜，一名贵妇却光着脚，半裸着被赶到柴房取柴，这样
; Q) _8 E# X8 x8 J. t% O的遭遇让周飞心都抽疼起来。
8 H: m! l9 Z8 m0 H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名女子，心头阵阵翻腾。
  x7 V9 _, _0 L　　忽然那女子转过身，刹那间，周飞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
9 M' U4 E6 g: U: x. }8 u8 U　　那女子身後赫然挑着一条银白色的狐尾，那条狐尾足有半人多长，毛绒绒地
' }0 _$ u+ Y* z: k, h' p从她身後挑起，在那隻水蜜桃般的雪臀上摇曳着，妖异而又媚艳。没等周飞看清
% \+ _. I: U5 x- E' C$ G- u0 v. b楚，她整个人就一闪而逝，消失在柴堆後。
　　周飞两耳「嗡嗡」直响，凝结的血液仿佛一下涌到头顶，整个人就像喝醉一
  Y: p1 }8 ?6 R$ r! F5 p样，阵阵眩晕。
　　他清醒过来，人已经风一般冲出茅房，闯入四面漏风的柴棚。
　　方才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柴房中空荡荡的，只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令人
) z7 W) w& |3 H. e2 [# J4 J心神恍惚的香气。
7 U$ A! V" }0 K0 e/ E. M- Z5 I　　周飞原地转了一圈，然後往通向柴房的一处角门冲去。
　　刚一靠近，身前猛然多了一个人影。那人黑衣黑冠，脸色惨白得跟鬼一样。
) J( }6 d) D. A8 Q: A* g& O/ {8 r他双手拢在袖中，面对强大无比的周族少主，非但丝毫不让，反而挺胸凸腹，一
  @9 G1 g3 Q: d  O( D) G8 ~: s# t9 T副「有种你来打我」的欠揍模样。
- w# L; O0 L6 F* O$ i　　周飞心头像火烧一样，两眼通红，毫不含糊地施出一记撩阴腿。那人不闪不
避，「篷」的一声闷响，正中裆部。
4 t/ z" t3 M% e* T) N/ L, U( l　　周飞怔了一下，便看到那人双手从袖中伸出，一手扣住他的下巴，一手掐住
- ^& M, \6 J$ q他的脖颈，往後一拧。
3 Y3 ]) ?6 }$ s' J$ j* S　　周飞脖颈被扭到背後，几乎能看到自己的屁股。
　　那人斜着眼睛，似乎在奇怪他居然是狼顾之相。紧接着那双手一错，一上一
下，用力分开，像是要把他脑袋掰下来。
% C! u% f  g$ ]3 T　　周飞浑身打了个冷战，那人手掌冰凉，就像死人一样。他脖颈一扭，从那人
& _9 p- a1 ]! I1 b1 }$ l手中挣脱，然後屈膝一提，重重撞在那人腹下。
　　腹下是人体要害，无论男女受此重击，都有性命之忧，可那人连受两击，依
# t( Z) T: D! C8 R/ t然面不改色，反而扎了个马步，硬将他这一膝顶了回来，接着一拳轰出，正中周
. K5 K( |6 _9 Q& N9 a8 q: w, l2 w飞小腹。
　　周飞猝不及防之下，丹田几乎被这一拳轰碎，险些闭过气去。他踉跄着往後
0 j& z7 Z! y1 R+ @* ^) p2 E退去，然後腿一软，半跪在地。
% {1 i. h  J: m; c2 G9 n　　黑衣人从袖中抽一根铁尺，「啪啪啪！」朝自己裆中一连抽了数记，然後阴
森森笑着，慢慢伸出舌头。
　　眼看着那条鲜红的舌头越来越长，越来越长，一直垂到胸口……周飞终于从
撞见狐仙的疯狂念头中清醒过来。
　　黑色的衣冠，惨白的面孔，恐怖的长舌，冰冷的温度，非人的身体……
4 S( r' S; x! R' U　　周飞咽下喉头的鲜血，一手提着裤子，慢慢向後退去，然後一头钻进茅房，
( [6 J0 ~0 I9 F抓起掉落的衣带，风一样掠回客房。
$ Z- e! c+ C  Y0 `: e- e9 k　　昔名博已经睡下，闻声坐起，「怎么了？」
　　周飞脸色时青时白，一幅惊魂未定的模样，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有
鬼！」
　　昔名博揉了揉老眼，「鬼？」
　　「无常……黑无常……」说完，周飞打了个哆嗦，浑身战慄起来，牙关格格
作响。
　　「索命的？」昔名博像中箭的兔子一样，一骨碌爬了起来，「快走！」
% C2 `- i1 E) _  G. o　　他麻利地卷起铺盖、行李，却见自家少主一动不动，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怕什么。」周飞握紧双拳，冷漠地开口，「我把它打跑了。」
　　「啊！」昔名博张大嘴巴。
% n2 n2 {% K2 C0 u2 Y0 T　　「睡了。」周飞抖开被子，蒙头盖上。
0 k7 p+ B3 W) Q$ r2 V/ N+ h  Z　　被褥都带着深冬的寒意，周飞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出一个妖媚的身影。接着
- e9 I- A4 V- H7 H, p& K4 ?9 y: B+ ]. `一条狐尾漫天扬起，占据了整个视野。
6 m7 E! J' \7 o* _　　周飞双手握拳，心头再次狂跳起来。直到无常鬼那条鲜红的长舌蓦然出现，
3 f0 O/ j4 F) ]; H8 D与狐尾交织在一起，他浑身一震，还没来得及硬起的小兄弟又疲软下去。
　　　　　　　　　　　　　　　　◇◇◇
! e" S% A) u: M8 }) J　　「怎么了？」程宗扬回到宿处，就看到寿奴只穿了小衣，半裸着跪在门外。
! q, J1 F6 a3 y　　罂奴道：「蛇姊姊让她去拿柴火，这贱婢手脚慢不说，还被人看到了。要不
是中行说扮鬼把人吓跑，这贱婢说不定就被人拐走了。」
　　孙寿忍气吞声地小声道：「蛇姊姊催得太急……」
　　「中行说？」程宗扬看看那孙子不在，小声道：「那厮本来就跟鬼一样，还
用得着扮？」
　　众女都忍不住失笑。
% S- c( I# r4 x0 \% A/ K5 w　　阮香琳道：「相公这么晚才回来，赶紧歇息吧。」
; ~/ U: Q$ d% U  w　　「哦，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今晚我住北厢，跟贾先生谈点事。」
　　诸女齐齐露出失望之色。
　　程宗扬进屋与飞燕、合德姊妹温存几句，出来时蛇夫人已经收拾好被褥，跟
5 ^# Y7 b$ A% V9 p他一路送到北厢房。
& d* L* T( E7 a0 T3 h" F% T　　袁天罡刚洗漱过，正在与贾文和交谈。看得出，他在生人面前十分谨慎，只
泛泛说着自己的经历、见闻，对自己的隐秘绝口不提。
5 x0 m  U- l# B# q" |, O5 L　　贾文和凭几而坐，半闭着眼睛，似乎昏昏欲睡，面前的几案上扔着几页纸。
　　「今晚我们抵足而眠，好好聊聊。」程宗扬说着吩咐蛇奴，「让姁奴熬点参
) ]/ Y% t$ V+ c汤，给贾先生和袁先生补补身体。」
　　袁天罡起身道：「何必劳烦？清水一盏足矣。」
; D3 f/ n  X; w6 C　　他揭去伪装，整个人似乎年轻了许多，只是多年风餐露宿，身体终究有些虚
6 e1 G7 A+ t3 r( Z- ?弱。
　　贾文和咳嗽了几声，「先说哪个？」
　　程宗扬笑道：「老贾总是这么直接。先说白员外吧。」
" l' s, C7 A) C/ ^% R- T7 J; ~　　贾文和将案上的几页纸推过去，「打听出来的都在这里了。」
　　他说道：「我问过客栈的掌柜，他是外来的，对白员外的传言所知不多。倒
. U" H6 c  p0 X是店里一名小厮是本地人氏，多少知道一些。」
4 j; }8 O5 N, y* l  {, l; e$ @　　程宗扬仔细看着，白员外姓名不详，出生年代约在一百到一百二十年以前。
他的发家经历众说纷纭，但可以肯定汪臻所说的中进士做官全是虚构。所有传言
中，几乎都提到白员外原本蠢笨不堪，後来遇到狐仙，得到点化，才在极短时间
) V* t; y% R; T$ ~) N- @内挣下偌大家业。
　　白员外的故宅并不在镇上，而是在留仙坪北边的山间。白员外消失後，故宅
被改成寺庙，如今也已经败落多年。至于白员外所留下的诗文辞赋，都是口头相
传，早已被演绎得面目全非，难辨真伪。
　　「消失？」程宗扬指着里面的字句道：「不是死了吗？」
  e5 {- g4 `) A, Y/ w' |2 P' i　　贾文和道：「那小厮说白员外多年前出门游历，再没有回来，随後家业被人
( |$ o* b" }/ z侵占。汪臻则说白员外是寿终正寝，还留下坟墓。予取其中，未作定论。」
5 j3 E: c7 u: y　　程宗扬与袁天罡对视一眼，「他会不会是……」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
, l! `1 x+ C- L' p$ W　　「消失很像。」
, L4 ?7 p3 G7 o" s　　「汪臻祖上可能也侵占了他的家业，才一口咬定死了。」
; Z9 j9 N' a! `& S% z, \　　「没有後裔？」
　　「通常都没有。」
　　「通常？」程宗扬立刻敏感起来。
　　「我了解的都没有，比如赵鹿侯。」
　　「不对，我至少知道一个是能生的，汉国的武皇帝。」
　　袁天罡点头道：「我也觉得他很像——会不会血脉有异？」
　　「不可能。武皇帝的血脉是验证过的。」程宗扬道：「你还知道几个？」
　　「疑似的有五六个吧，不过都是古人了。最近的就是这位白员外。」
　　「武穆王，你听说过吗？」
　　袁天罡想了想，然後摇了摇头。
$ t3 a5 W* [) b! J( i% m　　「不会吧？」程宗扬愕然道：「你没有听说过武穆王岳鹏举？」
' z; p  G. O3 F6 a& C　　袁天罡苦笑道：「我多半在乡间走动，消息比你想像得要闭塞得多。乡间很
多人一辈子的生活范围，都不超过自家周围三十里。别说武穆王，换了皇帝都未
必有人知道。」
　　「不拾一世呢？大孚灵鹫寺……」
　　袁天罡打了个寒战，「就是灵鹫寺！那些番僧就是灵鹫寺下院的！」
# R1 U# W: _* ^1 l　　程宗扬怔了片刻，然後骂道：「幹！」
　　那位不拾一世大师一统十方丛林，背地里还养了一批番僧，很可能就是针对
& A& Q# `$ T- |: [9 O! ^7 r* e穿越者采取的捕猎行动，不然也不会主动找上门来。至于食脑剥皮，头骨制成法
( z9 K8 H1 @9 C' b3 K5 G器，很可能是掩盖他们对穿越者的研究。他们对穿越者是怎么研究的？不会是切
片吧？
　　白员外一去不回，会不会也被人切片了？不过白员外的生存年代还在不拾一
世之前，说不定运气没那么坏。
　　「说回白员外。」程宗扬道：「传说他小时愚笨，说不定跟你差不多，无法
# _2 r0 d, j) |8 _4 X接受现实，才整天坐在山梁上发呆。」
　　袁天罡道：「为什么开窍了？」
7 W$ ?% k; w/ \2 s$ ~+ I& z. O　　「想通了吧。」程宗扬道：「接受现实，然後改变现实。」
　　「契机是什么？」
# ^% _. j; i  s　　「狐仙？」程宗扬道：「说不定因为遇上一个狐族女子。白员外受了刺激，
$ E6 {' X8 d; m) G4 h" K9 I; a" p才开始振作？」
　　袁天罡猜测道：「或者是魂魄穿越？本来的白员外就是低能儿，被穿越，然
後拿狐仙作借口？」
　　「也有可能。不过所有传说都提到遇狐，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遇到狐族的
可能性很大。」
3 x6 P4 s; X6 O) W& K' ^, T　　「会不会是红丸？」袁天罡道：「传言红丸是狐仙法力所聚，有没有一种可
/ i( g6 J, ^8 L2 h+ o能，是白员外吞下红丸而诱发穿越，魂魄附体呢？」
　　程宗扬整理了一下思路，「目前我们可以确定的穿越降临有两种，一种是你
的情况，魂魄穿越，另一种是我的情况，直接肉身穿越。武穆王很可能是我这种
7 G: r1 P" a; W  ]( i情况，而汉国武皇帝的情况很可能跟你相似。具体到生育能力，武皇帝显然是能
8 y1 }% l& L% u4 q; k5 \生的，还能留下血脉。」
' |/ d, F$ n0 y% ~' A　　「等等，你怎么这么关心生育能力？」
　　「废话，我能不关心吗？刚才的艳婢看到了吗？这样的我身边还有十好几个
呢。」
$ o* F+ U: {4 O　　袁天罡捶胸道：「核能工程师啊，我怎么就混这么惨呢？」
" C( W0 y/ b; I8 E　　「弃核用爱，你还来得及。」
　　眼看话题就往不知所云的路子上狂奔而去，贾文和咳了一声，「你们说的穿
8 s' U7 f" l2 ~/ g( n4 q2 x4 d越什么的，我不懂。不过两位只在争论白员外，为何忘了另一位？」
　　「谁？」
　　「那名狐仙。」
" l+ S" [) ]5 o% R& Y　　程、袁面面相觑。
　　贾文和道：「如果是狐仙化为白员外，行走世间呢？」
　　「等一下，我们换换思路。」程宗扬拍了拍脑袋，「老贾说得对，为什么不
能是那个所谓的狐族是穿越的呢？只不过用了白员外的身份？」
5 i% u1 B" E: ~, |7 e# Z　　「理由？」
　　「家世清白，能经得起调查。」程宗扬道：「魂穿还好说，很多肉体穿越的
都有一个来历问题，不得不煞费苦心地掩饰。比如我，都把家搬到盘江了。」
* }! |4 g7 I- S* s　　「北盘江？」
9 d6 W7 \; v! f+ O6 k( ^　　「你知道？」
3 P4 B6 w& \. H  `( v4 f　　「北盘江大桥啊，我还去过呢。不过是上辈子了。」
　　「说到这个，我一直有个疑问——这个世界与原来的地球是什么关系？如果
2 h2 {" [5 o/ w  J说这里就是地球，可为什么我看到的星空和地球很不一样，而且这个世界比地球
大得多？如果这里不是地球，为什么有许多地球的遗迹，连历史也那么相似？」
　　袁天罡道：「这有什么不理解的？地球不是飞走了吗？星空当然不一样了。
) a' s2 s# n  h( ]至于变大了，可能是捕捉到别的行星和卫星，面积大了几倍。」
  c9 p% ]$ u: C2 {; v+ T" \, D# ^　　看着老袁坦然的眼神，程宗扬几乎都要相信他的说法了。沉默半晌，程宗扬
) Y% ?$ E7 {0 k- K3 d才开口道：「这么说，这个世界是在我们之後的？然後重新演化了一遍？所以才
0 _  v, u7 b& t% v4 o' u5 |; D会有六朝并存？」
　　「假说嘛，为什么不可以？」袁天罡道：「我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大家都
7 `& P/ n% L: c# H' y; `是穿越的，你凭什么混这么好？看在大家是同行的份儿上，要是有路子，拉老夫
一把啊。」
　　「也没幹什么，就是屠个龙，平个叛，立个天子，办个登基大典之类的。」
, ]$ t: [+ H1 Z  l/ I9 d  s: i　　这回轮到袁天罡沉默了。大家平平都是穿越，可自己一把年纪，简直活到狗
身上了。
* X! V' s  P6 n  ]　　贾文和吐了口气，「原来如此。」
* u, ?9 F2 t8 j0 a- R& V3 U　　两人齐齐扭头，注视着他。
　　贾文和道：「董破虏死得不冤。」
1 Y5 K1 I) o  {( T: T　　「你还在纠结这个？」程宗扬苦笑道：「我这可是把你当成铁杆心腹了，这
# X, i3 I! ?6 t/ \5 b些话，我连老秦都没说过。」
　　「两位既然来历不凡，观六朝之事，当如观掌纹。翻手为雲，覆手为雨，亦
6 ]9 y! o* E3 i$ W) C非难事。」
　　两人齐齐摇头。
; r5 q& y( ]0 _; S- D　　程宗扬道：「毕竟隔了上千年，谁能都记得住？而且六朝历史跟我们知道的
( j- V. N8 a0 h( }7 U3 X7 p% V顶多有一两成相似。比如赵皇后和董破虏，前後相隔一二百年，居然都生到一起
% H6 _) Z) m; c! S7 |了。」
8 Z" X: I1 E4 F; ~5 X8 [　　「我呢？」
" W/ [4 Y4 g& G! d2 E　　「老贾，你不妨猜猜，我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招揽你？」
' ?7 P/ T5 a; `　　「看来贾某亦非无名之辈？」
1 l, r7 N4 c7 g5 n, Y　　「你在後世的名声，可是大得不了。」
" j  k2 A6 I5 [! G6 S% h/ }　　贾文和盯着他，细长的眼睛微微一闪，「看来不是什么好话。」
　　程宗扬乾笑道：「你就是这点不好，反应太快了。」
　　「撇开秦会之，却与贾某谋暗室。想来贾某是长于阴谋了。」
　　「这你可说错了。老秦也是个玩阴谋的大师，恐怕不比你差。」
3 Z& l+ ~4 N( i0 P　　袁天罡愕然道：「秦桧？」
  b% i2 o! F6 N- g: O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我们商会的大管事。」
　　袁天罡怫然道：「为什么不砍死他？那个汉奸！」
4 _4 O& B4 q, @( |% [- i/ w! A% |　　「我要说我手下还有吴三桂，你是不是更火大？」
　　袁天罡重重哼了一声。
+ i' M9 B- b- j8 N8 X　　「石敬瑭我也熟。等他老板死了，估计也跟我混了。」
　　「还有谁？」
　　「还有你刚才进来时遇见的那个死人脸，中行说。」
  O: v" f' u8 |' [# b　　汉奸鼻祖啊。袁天罡警惕起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招揽了这么一大窝
9 z1 ?" m2 E9 X2 ]9 Q子的奸贼，能是好鸟吗？
' K* D# X; Y; h' p　　「别这么看我。他们这会儿还没幹出来坏事呢，难道就把他们都杀了？我倒
( |8 y0 ^9 {; r- d& a/ Y是觉得吧，没有谁是天生的坏人对吧？再说了，如果把他们变成好人，不也相当
于把坏人消灭掉了吗？」
　　袁天罡默然良久，最後叹道：「当年我给李林甫相面，忍不住说了他一句口
蜜腹剑，最後不得不仓皇逃出长安。连李淳风的名字也不敢再用，只能打着天命
7 n2 j' P- I' k; V7 v  ~% a* ~3 v相士袁天罡的名号……」
8 C8 Y( S: s7 V1 G( u　　「你真行啊，两个大贤的名字都用了。哎，老袁，你不是有预知能力吗？怎
. a0 p* e; t7 I+ Q0 F) S么混这么惨呢？」
　　袁天罡无奈道：「我只能预知自家凶吉。至于旁人的凶吉，只能靠蒙了。」
　　这能力真够鸡肋的。程宗扬也无语了。说没用吧，老袁全靠着这能力才活到
现在；说有用吧，连个烧饼都换不到，说来还比不上匡大骗呢。
# T% Y9 [5 E% _　　「既然撞见，不能就这么错过了。」程宗扬道：「明天一早，我们去白员外
的故居，看看有什么线索。」
8 S8 ?7 U: i5 V! X2 U' Y　　袁天罡又露出惧意，最後一咬牙，「去就去！」
　　程宗扬笑道：「老袁，你也太胆小了吧？跟我一道，还有什么好怕的？」
# {. O7 X: j) \) }　　袁天罡苦笑道：「你要是被人追杀数十年，也会跟我一样胆小。」
　　「要是我，早就杀回去了。别怕，等回头到我的封地，保你平安！」
　　袁天罡吃惊地说道：「你还有封地？」
1 V5 a; j+ x- G: b8 B　　「没想到吧？正经的一方诸侯！在我的地面上，我说话就是王法！」
% r% A$ M& m/ i0 e, e6 z+ o* y% C　　程宗扬鼓动道：「老袁，打起精神来，我的发电厂可全指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