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风】作者：不详

车神

　　　　　　　　　　　　　　　　醉春风
" ?4 s7 e6 g5 w: Q6 c
作者：不详
字数：4.7万
  e/ {& Z9 g7 S% X7 N# ^) I　　　　　　　　　　　　　　　　序言
　　《醉春风》八卷八回，今存清啸花轩刊本，原为马隅卿藏书，现藏北京大学
: Q, @, x9 Q6 K6 I. K6 w) }图书馆。扉页题「自作孽醉春风」，卷前署「江左谁述」，无序跋，亦无目录。
江左谁？的真实姓名与生平事迹无考，从书中多吴歌，又对苏州风俗民情相当熟
悉看，作者很可能是苏州人士。
* b8 X  a+ V2 E　　啸花轩为清初书坊，故知此书约刊于康熙年间。
7 V! c: m3 n' U3 X  |; d* {　　书叙明万历年间，苏州娄门外富翁顾外郎生有二子一女，大儿子叫大郎，女
儿唤作顾大姐。大姐从小立志贞节，大郎买得秀才名号，进学那天喝得大醉，竟
然闯进妹妹闺房，要强奸妹妹，顾大姐坚决不从，大声呼喊，方得幸兔。
　　顾大姐嫁给张财主第三子张监生为妻，张监生好色贪淫，常留连花柳丛中，
( j; u0 P' ]! [4 M( y7 B$ W- b未婚前即与京师徐监生的大小娘子通奸，还奸污了徐的女儿，张家的教书先生杨
% M/ e' j, G* i# w某帮闲隐瞒。婚后，张监生仍借口到宾馆读书，与徐家诸女往来，张财主听到风
声，将帮闲的杨先生辞退，杨便唆使张监生躲进虎丘铁佛寺，张财主思子心切，
只得请人召回。顾大姐劝改邪归正，张监生根本不听，反而嘲笑她不解风情，没
人喜欢，气得顾大姐伤心不已。
  z0 m" t, k2 o3 C9 |+ e　　张财主死后，张监生更是肆无忌惮，公然在虎丘包下名妓张三，整月不归。
顾大姐让小厮阿龙领自己到虎丘寻夫，恰逢张监生出游不见踪影。阿龙乘机怂恿
大姐游虎丘山，游山时，在阿龙挑逗下，不甘寂寞的大姐迈出了第一步，与阿龙
苟合。回家后，大姐提拔阿龙当管账的，并让阿龙到处寻找标致男子，日夜宣淫，
6 n$ A" q+ c$ n* b; F+ ^, O甚至招三个男子同睡，还倒贴银两给姘夫。结果张家门庭若市，顾大姐丑名远扬，
远近都知道苏州有个「百花张三娘」。
0 N+ Q5 e( |: P! J% ?　　张在南京当监生，不时出入风月场中。不久，听到了顾大姐的风流韵事，气
愤回家。但转眼一想，是自己将她丢在空房独守，故有此事，不如大家互赔不是，
重新和好。所以到了家中，他只是劝大姐改过从善，便随业师到石湖治平寺读书
去了。大姐见丈夫宽容自己，仍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利，更为放纵。一日，大
+ K$ H! c6 ~4 J姐与一帮浮浪子弟在游船上公然淫荡，恰被张监生撞见。张监生不露声色，收拾
% d% j, ?! s5 Q4 ^* Z9 e家当，将儿子接到治平寺，同赴京师，从此他下定决心，发奋攻读。
　　大姐全不知情，等到有人从镇江捎来张监生的休书，方知自己已被扫地出门。
; ?0 u% a. ^& k' n9 g  z; P% {回到娘家，她生活没有着落，干脆当了妓女。一直到年近四十，才想到要嫁入，
便嫁给黄六秀才为妾，为另一小妾所嫉，被黄六安置到朋友邹四家寄住。大姐又
/ d0 H  \1 e+ j8 u看中邹四，舆之通奸，引起黄邹两人争讼公堂，被判官卖为妓。大姐当官妓受尽
侮辱，回过头思念张监生，就和阿龙一齐进京寻找。这时，张监主已娶从良妓女
$ U6 V$ l9 _* H7 h/ }赵玉娘为妻，并升任南京经历，正欲南下。阿龙求见，张监生以顾曾义断恩绝，
! @7 H* ?* h$ v/ s不肯收留。
　　顾大姐只得在京师以学戏为生，最后沦落街头，腹痛而死。后张监生因病亡
故，赵玉娘甘愿独守空帏，受到人们称赞。
　　这是一部十分矛盾、复杂的小说，顾大姐原本是个好姑娘，她生得如花似玉，
真正赛过西施。从小儿见哥哥读书，她也要读，就识了满腹的字。看些戏文小说，
/ }! l2 z. G) _! e见了偷情的事，她就骂道：「不长进的淫妇，做这般没廉耻的勾当。」这样一个
纯真、美丽又知书达理的女子，如果嫁给一个好丈夫，自然会成为贤妻良母。可
7 o' }. V" L; r9 C( r& q2 k9 W& H6 w+ m惜她所嫁非人，丈夫是个流氓、淫棍，而且屡劝无效、屡说不改，把老爸气死，
也将贤慧的妻子逼向绝境。
　　顾大姐毕竟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少妇，情欲的需要无法抑制，报复心
理也越来越强烈。于是，在失望之余，一个偶然的契机，使她尝到了性的滋味，
7 X) m( Q& ^# b% B. v饥渴的大姐便如痴如醉地走向深渊；犹如一根小小的导火索，引爆了她心中的欲
火，将她投入了肉欲的火坑，欲念燃烧、恨火燎原，一发而不可收。可以说，顾
大姐堕落的主要原因不在于她，而在于那个无情无义、毫无责任心的浪荡公子张
监生。对顾大姐的堕落与变化，作者在字里行间似乎也有所同情。
　　然而，在本书的后半段，作者却对这位弱女子横加谴责，给她安排了辗转倒
( x; v8 {. D- f0 t0 }7 L7 B卖、沦落风尘、最终死于非命的悲惨下场。在这一基础上，作者推出了「自作孽」
的题旨，暗示顾大姐的不可救药。与此同时，作者又给张监生安排了一个从良妓
女赵玉娘为妻，赵玉娘孤身独居，肉欲难熬，但她宁可用手淫，或以淫具助淫的
3 @& z/ z$ [) u" |0 N办法来解决性的需要，而不去重操旧业。作者的用意很明显，但将赵、顾二人作
$ d3 ?; R% P# `+ p对比，以进一步突出顾大姐的淫荡，说明她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9 x8 Y; |: h: F) _# d　　为了表示公允，作者在第一回中说：
　　大凡天地间的人，偏有裙带下的这件事再不明理。一样阴阳二物，夫有妇，
妇有夫，尽可取乐。男子波波急急，镇日想偷婆娘；女人波波急急，镇夜想偷汉
2 i5 H+ W! z) g* p# y2 J. r7 |子。男子们，人说他淫人老婆，就欢喜了；人说他老婆淫人，就恼怒了。女人们，
真实做淫妇，便忻忻以为乐，人骂声淫妇，便悻悻以为恨。
　　……
- j) E; d$ i6 T. }: t% y  y0 `　　这里，作者对男女间伦情的当事人，各打五十大板，都以为是「自作孽」的
- z' t7 n# _9 K" E- @: _  \0 p5 S9 r丑事。本书的前半部分对张监生的纵情声色、抛妻离子、夫纲不正等荒唐行为也
+ A6 K( x$ ?, F是颇为不满的。可是，随着情节的发展，那张监生不知怎么搞的，幡然醒悟，先
( Y& w  ?. }$ G* U9 u是将宝贝儿子带到身边作为重点保护对象，然后写休书、上京师、发奋读书、博
* ~/ r  T$ [( n+ e取功名、进官加爵、再娶贤妻，直至死了以后，还有大活人替他守寡，让他在阴
世也过得心理平衡，老婆终究没再让他人交合。一句话，给这个大淫棍安排了一
个绝好的出路。
　　于是，本书的所谓报应，成了不公平的、对女子的单向惩罚。这种惩罚非但
6 C4 `1 [" j9 z, m+ W% @2 ~7 U无补于事，而且只能使天下男子更为无所顾忌、大胆妄为；使天下女子更为愤慨，
' V0 N* a6 i/ n以至试图报复、走向极端；或者放弃任何抗争，做丈夫俯首贴耳的奴才、性宣泄
的工具。这就是「夫权社会」的真理，也是作者的写作宗旨、思想底蕴。
6 S; ?) {9 \# V: ~9 f  C. s　　相对上述不合理的思想宗旨而言，本书有处描写倒有点道理。顾大姐规劝丈
夫时，书中有这样一番对话。
　　顾大姐说：「你偷了婆娘，不要我管；假若我也偷了汉子，你管也不管　」
/ B$ A' w1 y$ s" [: y张监生遣：「羞羞羞！你面庞虽好，又不会骚，只怕也没人喜欢你。」只这一句
话，便伤了老婆的心，嚷起来道：「你偷了婆娘，又躲去了许多时，你还说我不
会骚，没人要我，看我有人要没人要！]
　　不久，顾大姐以实际行动实践了这番话。尽管「以淫抗淫」的做法，并不合
" Y* b2 I& M+ V7 @; Z  F; P理、也不高明，尽管这种实践付出的代价很大，但是我们也从中看到了顾大姐鲜
; Y& [" ?# H0 Z4 z% L明的个性、她所承受的大山般的压力，以及其中闪烁着的某种反传统、反压迫的
可贵的火花。
　　道光十八年（一八三八）江苏按察使设局查禁淫词小说，道光二十四年（一
八四四）浙江巡抚、学政设局查禁淫词小说，同治七年（一八六八）江苏巡抚丁
日昌查禁淫词小说时，本书均在应禁之列。
　　　　　　　　第一回、处子深闺心性劣、富儿书馆梦魂颠
: [6 s6 T) h8 v5 f4 B* _　　醉里神飞，越正初秋，一帘细雨，半天残月，风月情肠无说处，满眼飞飞蛱
蝶，欲草兴亡书几叶，墨干笔软心多咽，想风流底事无关节，闲伸纸漫饶舌。
' g9 K* b. P% s8 m% L　　娇娘趣事从头说，笑贪花浪子，连本几乎尽折，男狂女荡一般心，何啻如饥
若渴。又谁怕人言喋喋，写艳词了得似，总不如一笔都描出，流传地无休歇。
! P+ i" W" w5 R9 Z# {& E　　　　　　　　　　　　　　　　　　　　　　　　　——《贺新郎》
　　这一首诗余，只说本部大概，若说到十分可笑、十分可丑的事。
- B5 _1 C4 B8 b% |: Q5 @9 [　　真正令浪子动情，正人发怒，愚夫学样，慧子勒规。若聪明识字的女子，越
# R# o& S# E# }- D2 m# I/ }触动了羞恶愧悔的心，改淫乱为端庄了。
　　大凡天地间的人，偏有裙带下的这桩事。再不明理，一样阴阳二物，夫有妇、
妇有夫，尽可取乐。男子波波急急，镇日想偷婆娘；女人波波急急，镇夜想偷汉
% z! x+ H- P) H4 S, S" E子。男子们，人说他淫人老婆，就欢喜了；人说他老婆淫人，就恼怒了。女人们，
* _' Z+ H5 X0 y" I( j* p" o真实是做淫妇，便忻忻以为乐；人骂声淫妇，便悻悻以为恨。
　　还有一等：这一个女人，爱那一个男子；那一个男子的老婆，却又不爱丈夫
而爱别个。这一个男子，爱那一个女人；那一个女人的丈夫，却又不爱老婆而爱
, K4 f2 x+ C% M; F' L3 V, S8 z. T3 b则个。还有一等：男子偷了个女人，正打得火热，忽又见了个女人，还不如前偷
" r" j% D( c9 @5 y) k( |的女人标致，却又丢了前偷的女人，倒去偷那不十分标致的这个。女人偷了个男
子，正打得火热，忽又见了个男子，还不如前偷的男子风流，却又丢了前偷的男
子，倒去偷那不十分风流的这个。真正解不出、想不来。
+ l6 X2 M8 a" Y9 H0 k2 C　　曾有北通州一个公子，有才、有貌，人都道他北人南相，该利于南闱。他就
- k  F3 U# g2 \& V, d: i6 I7 @廪生援例，做了南国子监监生，到南京坐监。春三月，雨花台游玩，遇见了个绝
8 I/ H3 Z  G* m" b: P; D! \色的女子，只跟得一个清秀的丫鬟。公子魂飞魄散，一步步跟他回去。那女子也
" K: q* @0 B' T/ t有顾盼的意思，原来那女子，却住在南门外一个大大房舍，丈夫反在北国子监坐
监。久旷的人，烈火干柴，丫头做脚，竟留他进去宿了。两个如夫若妇，顷刻不
# I) _% x8 D, E. d; U% {+ l离。
- ^' Y7 Q$ ^. F  r% N: Z8 `　　那女子的丈夫，在北京坐监，却为外夷，进了喜峰口，京城一带都逃散了。
公子一家，纷纷往南奔走，他妻子也是官宦人家一个千金小姐，标致不消说了。
' }8 u8 h) r* Y+ `1 b失落在后，大雪漫天，阴风蔽野，亏了女子的丈夫，救了他性命。小姐说起丈夫
在南方坐监，要求带往南京寻取丈夫，就雇了个船。怕路上不便，只得权说做夫
2 {2 s, V  s7 P6 E/ a妻，谁知权不多时，两个烈火干柴，也就做了夫妻了。到了南京，两下相见，方
才转换。
　　又有一个赵甲与近怜周乙相好，赵甲见周乙的娘子标致，千方百计去谋奸他，
# r5 W& E  b5 P; H/ D" B那晓得赵甲自己娘子，也看上了周乙，倒做了岸泊船，先与周乙情蜜了，后来周
- R0 T/ y/ O3 ?) M乙的娘子死了，赵甲也死了，赵甲娘子反嫁了周乙为妻。正所谓：
$ w, J2 ~5 B& _' J8 U9 o  @　　试看檐头水，点滴不差池。
& d' w: p6 `& E2 e$ h5 h; [4 R" Q0 X　　且说万历年间，苏州府城，有个娄门外地方，姓顾的外郎，有两个儿子，都
# W* ?6 ^; p, y% Z# @7 g* ^从师读书。一个女儿大姐，生得如花似玉，真正赛过西施。从小见哥弟读书，他
也要读，就识了满腹的字。看些戏文小说，见了偷情的事，他就骂道：「不长进
的淫妇，做这般没廉耻的勾当。」
/ ?% N. p: {3 N　　只有一件：日常间梳好头儿，掠好鬓儿，扎缚一双好小脚儿，穿的衣服，务
必要鲜鲜润润，里外都新。他父亲是一滑吏，又是乡里小户出身，不肯十分做绫
  k8 ^+ p5 G) h& h6 B5 |罗的。他苦苦的再三要好，就闲在家里，也打扮得妖妖娆娆，千人道好，万人道
7 y  q+ o  g! b# v强。
8 T$ e4 a7 n2 _% H7 V) H3 _　　偶然一个江西算命的，他父亲请到家算命，算到大姐的，那先生啧啧的赞道
9 K# m. j5 |1 o1 m9 D：「好个女命！做有名目人家的媳妇，手执权柄，做财主婆。只是金水在命同宫，
好色欲而假清高，第七夫宫生了孛星，招夫必然贪色，庚辰生，生在八月，又是
酉时。果老五星上说得好：申子辰，鸡叫乱人伦。连亲生骨肉，不要怪我说，也
& x8 j! A( Q7 C要做出丑事来。又乙与庚合，有庚合两乙，四重夫星，必竟夫命硬，似他才没鸳
鸯拆散的苦，日下红鸾天喜动了，该有人求亲，不可错过，错过反要生灾。」
　　顾外郎道：「正有一个张监生家，他第三阿郎，在这里求亲，被我讨得八字
1 m$ l) l1 o0 o  w在此，求老丈一看。」那先生问了八字，细细轮算，笑道：「好得狠！好得狠！
这小官大你令爱二岁，丁丑生，今年二十岁了，己酉丑，跃马南方走。他枕花煞
: E0 p9 E1 z; r$ [6 M  N在午宫，却有当年流孛星，也在此宫吊照。妻宫命又硬，煞又重克他不动的，正
5 {2 S1 b! d2 r2 L3 k$ u1 L2 Y! b6 u2 T好做一对风流夫妻，该许他！该许他！」算完了这女命，又把合家的算了。顾外
1 e: g& F  E" q- `; a# @  V: G郎送了先生命金，送他出了门。进了门就对老婆说：「叫媒人允了张家亲事。」
5 [$ S& T: R4 M& _0 n4 y1 P　　其时提学按临昆山，读书的，都去考科学考进学，顾外郎的大儿子，略晓得
些之乎者也，只因父亲要一个秀才支撑，就费了三百余金，钻谋进学。从来新秀
0 B/ M+ F( {6 m1 o3 X* E5 v才送入学，回家拜了家堂，参了父母，就与姊妹兄弟对拜。这顾大是乡里书痴，
看得秀才天大地大。拜过了家堂父母，便大模大样道：「我如今是皇帝家的人了，
$ Q0 G1 V7 L9 v妹妹弟弟都该拜我。」那吹手与拿旗的，都笑起来，顾外郎喝了一声，顾大只与
1 B0 j  j  N" k: _; S) X妹弟作了两个揖，也就罢了。诸亲百眷，大半乡里来的，称贺已毕，入席吃酒。
( b5 J+ _* f  h  j/ o/ y; s8 r; j有请为证：
7 w1 R! T+ f! y　　乡村最广是肥牛，见领蓝袍即状头；不是秀才才学好，衣冠怎便冰猕猴。
0 x7 J) Q+ U" @　　且说顾大这一夜，自道是个秀才，手舞足蹈，也不管老官在面前传杯弄盏，
5 N) }/ a. M% X6 ~( q- }% O吃得烂醉。顾外郎肚里，却有三百两头的懊恼，见他如此狂放，好生不快，对他
8 S; Z, Y/ n, Y: d9 e  c道：「你的酒够了，且进去罢！」顾大只得抽身入内。因进门的时节，看见妹子
打扮得妖妖娆娆，又想算命先生道：「申子辰，鸡叫乱人伦。」忽然醉后动了禽
: V$ K' `/ e! j! J兽心肠，要去偷妹子。
　　那顾大姐，原独自一个睡在后楼一间小房里。只因夜深，先去睡了。顾大轻
脚轻手，走到楼上来。无巧不成话，因顾大姐倦了去睡，忘记闩房门。顾大轻轻
一推，早已推开，桌上的灯，已半明不减了。
　　顾大轻轻走到床前，听得微微鼾声，如已睡熟。竟脱了裤子，扒上床去，把
手先去摸 .
　　顾大姐是极睡得惺忪的，陡然惊醒，问道：「阿呀，是那个　」
　　顾大道：「妹子不要嚷，是你哥哥，新秀才！」一头回答，一头已捱入被里
去了。顾大姐大叫起来道：「阿哥强奸妹子！好没廉耻的乌龟！」顾大用强，竟
把他两腿扑开，拿往小里乱搠，还亏黄花女儿，再搠不进。顾大姐大嚷大叫，顾
* x3 @, \( h' j( `3 u# N大只是不放，忽然大泄，那精流了满门，顾大姐见他不肯住，叫喊又没人听得，
/ ^/ K) K7 l* H$ V* C' d心慌意乱，把手在他脸上乱挝，挝了三四条血痕，顾大才跑下床走了。
　　顾外郎的妻房，偶然听见女儿喊声，只得走到后楼，看看顾大姐正在那里哭
* k3 H. p& S5 M, m- Z哭骂骂的道：「贼乌龟，弄了我满肚子面浆也似的，叫我怎么做人　」娘走近前，
问了明白，也骂道：「天打的禽兽，一个妹子也想强奸他。」骂了一会，对女儿
2 D' f, C* W  N" r8 G道：「你不曾被他破身么　」顾大姐道：「不曾，被我挝碎了脸，才跑了。只是
) b3 ^  z$ y) B4 x流的不知什么东西」娘把手一摸，摸着了精，叫起来道：「这是精了。」又摸摸
/ t% u) O4 ]0 w+ A5 R小儿道：「果然不曾破身。怎么进也不曾进去，就丢了　有其父必生其子，与他
* B7 L: C$ H' `  {. a  ]爹一样没用的。只是一件，秀才比平人不同。你不要说了，怕外人知道了，既碍
# I7 m$ d) }9 a2 P1 U. k他的前程，又怕没人娶你，只得隐恶而扬善罢了。」
　　到了第二日，顾大只得推病，不敢起床。母亲骂便骂了他一顿，也不向顾外
6 i) y7 m  G$ C, N) Z5 K2 ^/ m3 E郎说。有一挂枝儿为证：
; t# j* B- k' F. f6 Y- f' b　　小贼精，你如何把妹子来逅。同窠生，并肚长，怎配鸾俦。
　　嫡亲骨血要把淫根凑，不是猪和狗，定是马和牛。还亏他妹子的无知，也险
些兄出场丑。
　　自从这番罗嗦，顾大姐越越防他，再不与他接话。他却怀恨了妹子，常带小
朋友来家，去引诱妹子，指望他有了件歹事，好出这口闷气。那知他心如铁石，
再不动心，常对娘道：「算命的说我犯桃花，又说我什么犯四重夫星，我偏要做
个贞节妇人，像那古人说的，烈女不更二夫，替爹娘争气。」他娘道：「我的儿，
+ O7 }* D* U8 p: ]( }这是极好的了，我催爹去早早定亲，完你终身大事。只怕张家也只在月里，定然
送聘来，年里便要娶亲哩！」
3 b; p" @# [$ T( K1 y) f$ P　　你道这张家是谁　却是新家巷里一个大财主，是个秀才援例的监生。所生三
7 d( d& j' y% z% x4 K' k子，大儿子已进学做秀才；第二儿子读书不成，只靠当铺过日；第三儿子略晓得
几句文字，张监生的爱子。见他考童生不得进学，十九岁上，就替他纳了捐，做
5 Z' u6 w+ e" A  }个民例监生。只因母亲没了，大的、第二的都已成亲久了，张监生另分析他，各
  M/ R6 ?) P& t6 n居各爨，自己只同这小三监生，在新家巷祖居居住。两个哥哥只分得万金一个。
# d! L. G/ \8 u: q  y张监生倒存留有三万金，与这第三个爱子。请一个教书杨先生在家伴读，平日间
! S' J: H/ F' G# c' K- @奢华富贵，真正苏城第一。
　　你道为何这样富家二十岁尚未娶亲　因他命硬。聘过了李举人家女儿，归绒
% Q2 p. d. p' }" w0 b5 P1 P1 E  l3 p线家女儿，都望门鳏死了。故此还是个鳏夫。父亲替他打听得顾外郎女儿，有七
八分容貌，哥又做了秀才，家私也有几千金。
　　因此上媒人一说便成。那知张三监生，只为做亲迟了，偷婆娘、嫖小娘，无
所不至。那小户人家，不正经的女人，拼着用些银子，不知勾搭上了多少。这也
还不打紧，有一个走京的徐家，住得相近，每常姓徐的上京去了，家里娘子，只
三十六七岁，又一个小娘子，只有二十一二岁。大娘子所生一女，已十五岁，家
. N: y% r2 k8 \9 w* t! [% w' G里一老一少，两个伴当，都有妻子。年少的伴当，跟了主人往京，只留老仆并两
1 b0 w1 m, ~9 v3 @6 d房仆妇在家，过其光阴。
　　张三监生打听他男子汉不在家，就日日在徐家门首，走来走去，行奸卖俏，
不只一日了。原来徐家小娘子，从小儿好踢球，若有街坊上踢球的，他便饭也不
吃，直看到了。
　　张三监生偶然一日，带了两个球师，故意在他门首，宽展地上，踢球卖俏。
那知正中其意，就看他个不了。张三监生自恃模样儿也好，年纪又小，趁着踢球
转来转去，捱身在徐家门边与小娘子们，只差得一尺路儿，恨不得搂一搂，只碍
$ }: [0 P, U* \3 [6 v) G) n得聚人眼目。张三监生故意把袖子一撇，一条汗巾刚刚撇在小娘子身上，小娘子
( Z# U1 X/ g7 i+ A9 N+ J6 ~0 f笑了一笑，竟藏入自己袖里去了。张三监生明明知他有意，又踢了几回。球师道
% W$ c- t5 F# }- p9 R& V' P, b2 D：「饿了，我们去吃饭。」大家才收拾了排场。
$ j% U" I$ d) ]* M- E+ s　　先是小娘子丢个眼色与张三监生，那张三监生魂不附体，一连丢了两三个眼
" J& Y+ F3 ~5 b/ j色，被球师扯了回去。自此之后，张三监生日日来刮，逐渐儿捱到门里，亲嘴摸
9 \4 v0 X( Y1 e( @  L4 W9 S& s! v) r, O乳、无所不至。
　　到了重阳那一夜，小娘子竟瞒了大娘子，把张三监生悄悄领入自己房里，藏
在房上去了。小娘子原与大娘子一心一意的，怕不通他知道，到底不妥；又恐怕
  o: u  }' S4 o5 [3 a+ b一个小后生，让他先抽了头筹，只得且瞒他一夜，明日再说也未迟。忙忙的同众
人吃了夜粥，只推肚痛，把门关了。就像饿鹰见了麻雀儿，搂了张三监生哼哼的
要弄。虽是张三监生也还是二十岁嫩货，不十分筋节在行。才把放进去，就心肝
& @7 P2 M" K9 C* r; p; e亲肉叫起来了。抽到二百多抽，小娘子流的骚水，也不知多少　正所谓：久旱逢
1 ]; X7 _) a; ?$ h" m# a) _甘雨。快活难当。弄得热闹。凭他千兵万马杀来，他两个总不知道。
  h! {/ G. O2 x& L　　谁料大娘子是个乖人儿，适才见小娘子心忙意乱，况兼这几日，没一日不在
大门首看人，有些疑惑，心里想道：「就是有个人儿，该通我知道，同欢同乐，
$ P) H3 [* Q  l才是一心一意。不信倒瞒了我，自家受用得到底。」走到小娘子门首听，便个说
# p: {) K8 i! F3 J话的，又听了半晌，不像说话了，有些哼哼之声，只道果是肚痛。走了回来，却
" s+ {$ d& V5 m4 C, a2 x% s: q因动了念头，再睡不着。只得又披了衣服，开了出去。女儿问：「娘那里去　」
8 k" u8 Y1 |# @2 w/ n大娘子道：「你自睡，我看看二娘肚痛也不痛了。」又一步一步走出来。真正此
时此际，就是村夫老子也是好的。有一曲黄莺儿为证：
　　欲待把门敲，怕无人枉这遭，不住的小鹿在心头跳。非关太骚，只因久熬。
头　的　了我的好心焦，满身寒噤，难度此良宵。
/ _7 }$ K8 l8 y  ]' ?" E　　且说大娘子走到小娘子房门首，听见里面说话，是明明有人在房里了。又想
) w$ `1 G, c9 w* ^( Z7 O$ R9 }一想道：「我与他情同姊妹，不比别人家，分大分小。不信他瞒我独自快活。一
/ x7 k: p! y% [; o. M! F2 f$ W3 l向都静守空房，他也熬得久了。勾搭上了个人，先受用一夜才与我说，我如今若
撞破了，他又没趣，我又不好就做甚事。不如且熬了今夜，看他明日怎么说　」
只是门户着实紧看着，料那人飞不出去，只得怏怏回房。
　　小娘子与张三监生，直弄到四更天才住。小娘子心上担着鬼胎，再也不睡。
到了清早，侧耳听声，听得外边开门，他就推醒了张三监生，吩咐道：「你且悄
) ]1 V) K+ R" d" ]0 K悄的睡，人眼正多，还出去不得。待我大娘那边调停一调停就来。」
: u* p7 X2 m1 r# b+ d　　蓬着头，走到大娘子房里来。只见大娘子已起身了，正呆呆的立着。小娘子
( f7 _+ e8 V! ?1 D8 O$ `看看四下没人，就跪在大娘子身边道：「姐姐，你妹子告罪了。」大娘子笑道：
, t9 z0 ]/ [/ P' x「恭喜恭喜，还不曾替你暖房。」小娘子道：「实实勾搭了一月多了，我曾替姐
9 U+ a) r$ X+ O3 Z2 ^- `: f; y3 c; d姐说，就是踢球的小夥子。昨黄昏时节，竟不知怎么，闪在我房里。我正肚痛回
4 s2 e  @6 T! M& j% ?9 B房，被他缠住。不曾先来禀知姐姐，大家取乐，望乞姐姐饶恕。」大娘子扶他起
6 L4 x# X; X, |1 Q! ]+ J( O来，笑道：「弄了这一夜，你肚子不痛了么　」小娘子道：「姐姐不要取笑。如
今请问姐姐：他要见见你，若是姐姐肯，总承他留他在此，且相伴他一两夜。姐
; f4 a) o7 m6 g$ C  k! ]+ o5 X姐若是怪他，就打发他去，不许他再来了。」大娘子笑道：「想是你够了。你自
, o  z: `, i. w' J0 v5 o8 Q+ }去看！眼底下都是青的，也不量思奉承奉承我」小娘子满面堆着笑道：「我知道
了。」
; h+ g! H# d" `/ `; U$ t　　竟跑到自己房里，说了这话。就留张三监生悄悄住在房里。小娘子梳完了头，
打扮得花花朵朵，比常越觉精彩。张三监生又搂着要弄，小娘子道：「等我引大
娘来。他也只得三十多岁，比我还风骚哩！
　　半年都不见男子汉的面，你见过了，就竭力奉承他一遭。你我的情，才得长
久。「说罢自去。
" W! S6 g1 R+ V5 c0 J$ U. S" ^* j　　那知大娘子久旷的人，又兼昨夜动火极了。巴不能够就弄一弄。
& i! o1 X+ F+ c' ?. t; |! q; d3 k+ l　　正要叫老仆妇送粥到二娘房里，恰好二娘走来。大娘子道：「我正记挂你们
饿了，要拿粥进来。」小娘子道：「我已叫老仆买了些湿糕吃了，粥且慢慢的不
2 r# b! P$ y; t" b' G( s" J+ G7 F妨。」大娘子笑道：「糕里裹有人参的便好。」小娘子也笑道：「小后生有气力，
% r, ]  Q9 z6 D大娘子试一试就知道了。他要见见你，我同你进去。」大娘子待不得一声，轻移
+ C! p, X) c' s. E" y* R: N蓬步，就同小娘子进后房来。张三监生深深作揖，大娘子回了一福，脸就通红了。
* b5 x! Z8 X: L" Z+ Q! F8 D小娘子道：「我去支使买鱼肉去，大娘，你且宽坐坐。」说了自去。
/ \) K5 j' L5 N7 l% t& z0 R　　大娘子才开口道：「我们两个虽是大小，情同姊妹。自从我家官人年年往京，
( ~+ L. ~3 Q/ c4 }& c; c3 Y# {我姊妹守他闺房，再不胡行乱做。这番官人去得忒久了。闻得缎卖不得，只怕还
有一两个月不回，故此我妹妹久旷的人，就与相公有了缘法，不比我三十岁的人，
! _8 `* O2 ~! x) A3 b还好忍耐。」
' i2 B7 o  E5 ~  h* c0 i　　张三监生见他异样妖娆，又小娘子吩咐他竭力奉承，只答应了几声，并不回
话。一把抱住，就插手摸 .湿湿的。毛毛的，好不动火。抱到床边，扯掉裤子，
1 T2 d$ H# w: K2 D$ i, R( W" t忙忙把插进，大娘子并不推阻，凭他大弄。大娘子娇声娇气说道：「心肝！你把
头顶在我心上，我就快活要死了。」张三监生是初出茅芦，还不能十分通透。听
了心二字，把头往里面找寻。果然有一似肉非肉，似骨非骨的东西，比大拇指略
, B9 }# s1 q, x  J* o1 w; E大些。他找寻着了，着力顶，顶得花心里骚水直冒。大娘子乱叫：「射杀了！射
# ^7 b( u* s$ F: A; M) Y& k: H杀了！」弄了一个时辰，小娘子走来，低低的道：「姐姐且起来，外面看看，不
. q% f4 T# j- i要被下人省觉了。夜里正好大射哩！」大娘子才立起身来，穿了裤子，说：「我
2 D& ?- W& s& s7 L# R快快去布饭来罢！」向张三监生笑了笑儿出房去了。
　　小娘子只因听得久了，心上骚痒，又扯张三监生弄了一遭。大小两个一儿热
/ R1 U7 K, ~  q3 X* ~了，留情郎住了四夜，才放他去。
　　父亲只道在馆里宿歇，那知儿子做此勾当。杨先生又只奉承学生，事事瞒得
7 x+ |) m7 ?2 ^铁桶，反去寻了春药与张三监生吃了，常来徐家与这两个骚婆娘弄，小娘子因见
# I8 l8 C( n# ]6 z; g女儿有些觉了，反撺掇大娘子把一个黄花女儿，也被张三监生破了身，弄得血喷
. f/ a& m% K- f0 H" v狼藉。大是没天理的事，怎保得自己老婆不变心肠，做那不良的勾当。
　　未知后来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合卺夜恩情美满、反目后欢爱潜移
　　千古文人，司马相如不恶，为文君翻成行簿。吟就白头，不是寻常谑，看春
, F! t# H& m- y0 e! a, Q& M) M秋，花开花落。
　　怪底多情，趁蝶寻蜂作乐，把红颜忙中送却。燕燕莺莺，又早穿帘幕，遂魂
8 n9 L8 h; K2 G$ p- c8 B阵半生着脚。
　　　　　　　　　　　　　　　《风中柳》
　　话说张三监生和这徐家大小老婆，弄得火热，女儿虽被大小娘灌醉，破了身，
却年小不知情趣。张三监生听见父亲已行了顾家的聘，却又贪着徐家女儿，指望
辞了顾家，重聘徐家，岂不是个痴子。如此往来了三个月。
　　徐家主人打从北京回来，正是腊月初八日。张三监生魂颠梦倒，只管走去。
! K' T1 F6 u7 e- y姓徐的有些疑惑，着实防闲得紧。每常在家，原是大小两个两夜一轮的，回来还
是如此。到了十五夜，该是小娘子房里歇了。
　　大娘子久已买嘱老仆，传消递息惯了。这夜叫老仆约了张三监生，在大娘子
房里干事。只因上一轮流弄久，夜里反睡着了，赶不及五更出去。姓徐的进大娘
子房来，大娘子慌了手脚，乘丈夫叩门，把张三监生藏在女儿床上，把被盖着。
姓徐的吩咐了些家常话，趁早出门，讨缎疋去了。大娘子道：「天嗄！几乎做出
来。冤家！快些去罢！」就问：「哪个跟随大官人去的　」仆妇道：「老鬼。」
大娘子对张三监生道：「后生奴才在家，是极可恶的。你如今穿戴好了，我去看
外面没人，你急急走到厅上，不可迳出门去。你高声问：『徐奉轩在家么　』等
' A5 S4 D, V# C& G后生奴才走出来，你问了不在家，只说：『京里夥计有信来，说有家书一封，托
: C' ^" W7 X$ h( }- Q你大官人带回来家。』后生奴才问你上姓，你胡乱说个鬼姓与他，然后慢慢步出
$ ^& t/ D4 @% Z6 ?, O门去。就是撞见了我家主公，也无妨。这个法儿尽好。」张三监生依计而行，果
) M, V9 U4 @- M! s: p+ T6 R然妙得紧。
　　一来恐怕露马脚。只是行了这法以为没事，只管来得勤了。是非有些昭彰。
姓徐的打听了是张监生第三儿子，再三上覆了几次，道：「令郎若再在寒家门首，
: _4 r  p. r! f行奸卖俏，定然没体面了。老相公不要见怪。」张监生才晓得儿子有不肖的事，
着实骂了，又要打。急急央媒人来顾家说：「等不得二月里了，残年几日里，定
4 ?9 ]7 m9 q9 {7 \8 M# M. S" J& f要做亲。」顾外郎道：「嫁妆不曾齐备，真正来不及，不是推调。」张监生又央
媒去说：「一些不消费心，成了亲，亲家美情可以后补。只因小儿年纪不小了，
渐渐有些务外。乞亲家各为儿女完其美事。」顾外郎只得应允了。
　　男家拣定了二十六日，不将天月德合，正是成婚日期。虽犯咸池，却是吉星
* q7 W+ M1 m3 h0 g% z$ W5 H: `多，不怕。说时迟那时快，张家送了催亲各色礼物。廿四日，顾家先铺了有的嫁
妆，打点做亲。
% ~3 I9 _0 p# K  p- K9 r　　可也作怪，顾大姐自从九月里起，不比起先老实了。夜里睡了，这小儿便想
要弄。肚里主意虽有，却自言自语道：「人生在世，不做贞烈之妇，便做淫乐之
+ J9 s+ g' X7 l4 I人。切不可不贞不淫，造不成节妇牌坊，又不得十分快活，有谁知道　」只这一
; J: t& A' P3 G9 R' m点念头，想是丈夫坏了黄花女儿名节，故此未婚的妻房，也就变做不好的人了。
5 m& m6 X* L, R% P0 |/ e有诗为证：
　　贞淫非是不均匀，贞者难逢淫者真；年少郎君贪别色，我淫淫我现前因。
　　且说张三监生听见说做亲，却也不想徐家去了。到廿六吉日，张家娶亲，不
比那小户人家。五六十高灯，五六十火把，三起吹手，迎亲的亲友也有二三十位，
好不齐整。娶到家里，拜堂撒帐，自不必说。张三监生只等挑了方巾，看看新娘
# o0 v0 N2 C" x9 Z子面庞。顾大姐原是美貌的，况兼灯烛照耀，又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真正花花簇
簇、袅袅婷婷，比徐家母女三个，好七、八倍。张三监生见了，手舞足蹈，快活
不可言。
　　众亲友筵席散了，两个新人在洞房中，好不有趣。新郎吩咐丫鬟出去，便掩
上了门，忙忙把新娘一搂。新娘假意把手推住，却松松的不十分用力。被新郎已
抱往床上，脱去了上下衣服，与他轻轻开黄花了。有挂枝儿为证：
　　俏冤家，才上床，缠我怎地　听见说：你一向惯缠别的，怕缠来缠去没些主
! d# {% i' t& I% U5 u% a意。今夜假温存，缠着我，日久真恩爱，去又缠谁　冤家，你若再要去缠人也，
我也把别人缠个死。
　　且说张三监生，是久惯偷婆娘的人。把个新娘弄了又弄，弄得满流血，告饶
8 @0 D' _5 m7 g& g才罢。真正美满恩情，你贪我爱。两个早也弄晚也弄，准准一个月，不曾出房。
　　俗语说：一个月看房。顾家来做了满月。次日，张监生走到新人房门口，高
, g) n  n3 ?) P. h( u) G7 K2 D$ j声叫：「三官！你该书馆里去了，杨先生已到馆了。」又叫：「三娘子！你明早
催他出去，每日完了工课，凭他进来。」三娘子也都应允。从此张三监生，虽只
是照故事读书，却也还像模样。徐家也竟不去了。
- i7 S; d+ w6 z3 h　　那知徐姓的见家里没甚歹事，况且北京夥计生意，只得又收拾了缎疋，带了
一个家人上京去了。去得半月，母女三个又熬不得了，连连叫老仆来寻。
　　这张三监生，偷鸡猫儿性不改，与杨先生商议了，只说馆里工课多，须十日
) }) P9 ^6 B& Z* Y* d3 ~内，五日住在馆里过夜，才有前程。张监生被他们哄信了便也不来查馆了。张三
; u; I' ^7 O5 @7 b% X+ h) g5 b/ j监生便溜进徐家打诨，大娘子接迎道：「心肝，这等日子想煞我了，怎么也不来
走动　」张三监生道：「馆里耽搁，一时走动不了，时时也想来的哩！」大娘子
- y$ z+ E6 R; h, a, H% ]道：「美景良辰，岂可虚度。」于是用手去握张三监的，乍然突起，自身上前去
2 y  r/ s' g8 z, G+ ~把凑顶迎入，啧啧有声，满心欢畅，真个你贪我爱，好不受用。
　　且说小娘子闷得慌，走来寻大娘子闲话，听得两人快活声响，好不欢喜，望
' {; E& A( r" W+ a- x+ r+ _4 J着门户哼了一声，大娘赶紧起身，出门唤入，小娘子道：「姊姊受用了，焉得忘
却我呢　」大娘子道：「姊妹一样，先后无妨。」说着将小娘子往张三监生处推
送，张三监生道：「都是一处，一起凑合，乐趣更增。」随后三人一床连欢。
　　不觉日子已过半月，张三监生留宿徐家，竟不归馆里。一日，张监生惦记小
! P* Q. v, ]4 q: T3 x儿馆里工课，叫家人去馆里唤张三监生，老仆去后杳无消息。随后见老仆与先生
* J1 }5 q8 v+ _+ l2 R+ X& P0 O到来，张监生道：「三官怎不来　馆里工课如何　」老仆道：「三官人不在馆中，
/ o$ h/ p* R: W  I7 R. \9 i6 |5 g先生祗说又出门去了，究竟事由，如何敢问，只问杨相公便知。」张监生喝道：
「我也不打你老奴才，一个教书先生，尚然如此。气煞我也！」抽身入内问问三
" ?3 v0 Y0 O0 l  x7 z$ m娘子，三娘子道：「初做亲时节，原待我极好。后来先生叫他出去睡，就有几夜
进来睡，不瞒公爹说，也只像点卯一般了。」张监生恨恨的道：「苦不曾做亲，
- ]5 N% P0 ^+ a  a没有三娘子，我就该一棒打杀他了。」三娘子劝道：「公爹且请安置，明日等他
回来，公爹着实教训他一番便了。」张监生道：「自你婆婆弃世，吩咐我好好看
这幼子，我何等怜爱他，不道这等不肖。那先生通同作弊，猪狗不如，我如今替
管灶上的说，清早不要拿早粥出去，看他怎么说罢。」自去。
　　到了次日，杨先生指望吃了粥，去通个信儿与学生，等到巳牌，也没点心茶，
  n7 v. f  y5 |5 B! ]+ n& D也没粥。书房小厮，也都不来了，又一老丫头，递得一盘洗脸水，就如死绝的一
, C$ {" R: N' k/ o般。明知是主翁辞他去的意思，只得收拾过了书籍，步出门来，跑到徐家。又不
1 @6 {: e1 ^! Z+ U# X2 Z) Y敢大声传话，立了半晌，那常来通信的老仆出来，才与他说知此事，叫他快与张
三相公说声。张三监生正为夜里弄倦，才起来梳洗，这一惊可也不小。徐家母女
三个，也都慌了手脚，怕张老监生来寻儿子，忙叫张三监生打后门回家。又请杨
先生在后门去，与学生街上说话。
) i. A0 g( z. a' U1 t3 G　　张三监生和先生商量了好一会，杨先生原不是好人，反教导他，异上取了些
银子，虎丘有熟的僧房，权躲十日半月，待父亲气过了头阵。自古道：「虎毒不
) H3 y3 g# }8 W0 `  o吃儿。」再央亲友送进去。张三监生依他言语，便想阊门外栈房，与管事的取三
. g. d, h4 z3 Y& N5 p9 [二十两银子，好做盘费。有诗评道先生的不好处：
　　世人须是择严师，师不严时误却儿；只奉学生图久馆，惯欺肓主骗修仪。
　　三餐告饱皆精馔，六节全收尽细丝；伴读任凭人笑骂，帮闲且喜我委蛇；须
知更有该防处，劣对低文师代之。
　　且说张三监生，到栈房上取了三十两雪花银子，交与杨先生，同叫一只小舡，
到虎丘相识的铁佛房，拣了僻静的房，做了下处。只是没得铺盖。僧家的，又嫌
3 X) e: b# E9 Q% T1 U他独阳气，那里去借　杨先生道：「且在半塘接一个妓者来，叫他带了铺盖。过
; {( q# i8 T+ p/ ^三两日，再到栈房管事的那里取。」张三监生道：「甚妙！甚妙！但凭先生主张。」
杨先生一味奉承刻剥，那顾斯文体面。
* B2 N$ R, z2 R1 S( f' B( ^" R8 H8 P　　张监生原是极爱这幼子的。望了两三日，不见他回，又差人到杨先生家问，
先生娘子正道：「他半月不回。」在那里骂。张监生又气苦，又思念，竟害了一
场大病，起身不得，大儿子、第二儿子都来请医调治。见父亲思想不了，只得出
3 a! t6 [( Q" b) j( Q一张招子，遍贴通衢。招子上写道：
　　出招帖，新家巷张宅。今有第三子某，于某月某夜，同业师杨某逃出在外，
- ]* D1 V4 a3 W% A: e1 k0 d不见踪影。父亲思念患病在床，倘见此字，速速回家。若有人遇见收留，乞劝他
速回。当谢银十两，决不食言。
8 \! e& m  ?- \( i* r　　你道一个先生，被主人家如此出招子，岂不笑破满城的口　杨先生悄悄回家
时节，也曾见这招帖，他希图刻剥银钱，全然不向学生提起。
　　一个月内，已支过栈房七八十两银子。这日又用尽了，又去栈房支取。栈房
管事的人，假意留三相公吃饭，飞也似报与他父亲知道。
( z2 Z6 j1 i" {4 ^' m6 n8 r　　随叫他大哥二哥坐只小船，急急跑到栈房，见了张三监生，埋怨他道：「父
! B5 N$ ^# Q/ J! _亲想你成病，你丢了后生弟妇，反在外不归，亏你心上放得下。」张三监生道：
, N/ G& D) T: t# M「因怕爹爹打，故此躲着。」大哥道：「不打你了，快随我回去！」张三监生只
4 J, o2 B9 ]( Q& F0 M7 v得跟了长兄二人回家。莫说杨先生在虎丘，等了张三监生一日，不见回来。以后
直到栈房打听，才知学生被哥哥寻回去了，只得自回家里。
" p) g* ~0 M/ c　　且说张三监生跟了两个哥哥来见父亲，那张老监生只不言语，反掉了几点眼
泪。张三监主立了半晌。大哥道：「你且到自己房里，见一见弟媳妇去。」张三
监生走到房里，见三娘子在那里掉眼泪，叫一声：「娘子，我回来了。」三娘子
/ w2 L' e1 Y8 ]4 V$ w- w道：「我和你花烛夫妻，亏你出门不顾，把我做陌路相看。」张三监生道：「不
' M# T' D, G. q& R2 {8 L是我丢了你，只因我偶做了些风流事儿，我爹要打杀我。自古道：『小杖则受，
大杖则走。
; }0 S4 Q" z' q' D　　『只得躲出去了。「三娘子道：」好个风流事儿，偷汉的淫妇，有什么好处
* C( C- S1 v% v$ Z　肯偷你就肯偷别人！我叫哥哥打听过了，他那大小两个，近来又与天官寺小和
9 s& J; g9 i. \; J) S尚晓云往来，你自痴心，只道偷你一个哩。「张三监生道：」不要你管。譬如嫖
个娼妓，一两一夜，五钱一夜送了他，还要你送替己物件。他们白白把肉身与我
0 Y, E% \' Q' h1 z" w+ V* t睡了，难道是折本生意　「
, [; S7 t3 _& s$ b+ o　　三娘子道：「我难道不是肉身与你白睡　毕竟比偷汉精香些。」张三监生道
：「你爹说：『春间补嫁 .』如今补在那里！乡间铁秀蟹儿做了外郎，不晓事体
哥哥虽是秀才，也只平常，大家不言语罢了，还要说白道黑。自古道：『文是自
9 k+ H) ~! e# Q; b, @己的好，色是别人的好。』你不要管我。」三娘子大怒道：「你偷了婆娘，不要
- c7 ]! Y5 N, p我管　假如我也偷了汉子，你管也不管呢　」张三监生道：「羞羞羞，你面庞虽
0 h% x8 p8 n8 m1 s  M7 r2 p好，又不会骚，只怕也没人欢喜你。」只这一句，便伤了老婆的心。嚷起来道：
「你偷了婆娘，又躲去了许多时，今日回家，又欺负我。我回娘家去不来了。你
说我不会骚，没人要我，看我有人要没人要　」两个反目起来，几乎相打。
　　大哥二哥知道了，走来劝道：「兄弟，你出去了许多时，怪不得三娘子恼。」
( ^& k, p/ L" K/ F5 k又劝三娘子道：「老相公现今有病。就是兄弟不好。三娘子只得耐心，倘老相公
知道了，越添气恼，可不是雪上加霜　」三娘子道：「大伯二伯在此，他说我面
庞虽好，不会骚，没人要。我如今回娘家去，只要把我日用的盘缠，等我在家出
- V4 H$ z: `  Z+ j, g/ ~+ i家，吃素念佛。让他另娶个会骚的受用，省得出去偷婆娘，累公爹气出病来。」
# X$ S$ X# p/ W$ ~* u3 K/ V  @# @正嚷嚷乱乱，老房丫鬟跑来道：「看脉的太医来了，相公们去陪陪。」大哥二哥
( W* Z( Y# t1 P2 c又劝了几句道：「三娘子，不可回去，爹爹有病须要耐心。」弟兄三个一迳到前
面来，太医道：「血气已衰，又气闷在胸，毕竟难好。」写了付药去了。大哥吩
$ f8 T0 ?7 f4 c  Z5 ?# i咐煎药调理，无奈不见起色。一个月后竟病死了。张家上上下下忙乱处丧事。不
7 Z4 I. l0 A# [2 \7 [数日，张三监生又同杨先生仍到虎丘铁佛住了，再接个妓来睡。张三娘子大怒，
思量此时吵闹又失丧家体面，遂心一横来要偷汉子。里外走动间，对那大相公、
6 C8 m% F% B& M' e5 S% c9 f二相公顾盼传情，把他勾搭。
　　未知后来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
4 k6 F. [; T* ?　　　　　　　　第三回、荡子不归生妇怨、孤房独守动淫情
( o  Q, g5 e% z9 _6 m4 d　　好女偏多媚，晨夕心如醉，若然独宿便思郎，睡睡睡。戏水鸳鸯，穿花蛱蝶，
9 l3 W! u4 l$ _! }尽情酣恣。
　　礼法周公制，男女须嫌忌，胡为生出有情娘，易易易。是岸泊舡，非舡泊岸，
4 _  |0 C4 x9 X$ j! A兴妖作祟。
3 s0 s  w" a/ z  R　　　　　　　　　　　　　　　《醉花阴》
　　这一首词，已把淫女没正经的情事，大半说出了。自从张监生没后，弟兄三
个在孝堂里，日日相处，未兔有说话起来了。大哥、二哥原说得来、合得着的。
只为第三兄弟多得些家私，栈房堆米也有三四处，忿忿不平。自然两个哥哥与这
弟弟说不来、合不着了。又见三娘子勾搭他们，知他后来必然不守闺门，败坏家
7 i. |6 ]6 ]/ w/ s& M% g# K2 y事。你一句，我一句，弟兄三个，几番吵闹，从此遂如冤家，竟不往来了。
　　张三监生把帐目，并现银囤米一查，真正吃不了，穿不了，越放肆起来。杨
$ J) ?7 B7 x- B8 I& ^8 t6 E; H先生见他父亲没了，丧中吊孝陪宾，十分效劳。大哥、二哥难道好怠慢他。日亲
" x( E0 f5 ?, a/ I日近，张三监生样样凭着他主张。他又会奉承内里，帮衬管家。家中上下大小，
; t3 k: R! _: C+ r: I+ g7 @谁不欢喜他。只是引诱学生是他第一好优俩。不嫖不偷婆娘，如何骗得银子。
, w, h6 x8 R1 e$ @) Y% t　　七七四十九日满了，张三监生就去包了一个名妓，叫做鸩张三。
6 D8 U& u. }; ?3 D' S# V　　你道为何叫做鸩张三　他与一个标致小官情密了，你要娶，我要嫁，往来了
半载。小官有爹娘管着，鸩张三又有假母勒 .两下里不能成就，都要寻死。商量
0 Y6 G+ C$ ^' j6 v! v定了，小官去买了鸩来，取一壶热酒，把鸩放在一个大碗里，满满斟了一碗酒。
! z; Z2 i5 f) `( B你要先吃，我要先吃，夺了一会。是鸩张三先呷了大半碗，一交跌在地下。小官
: C, x* u; ]$ T6 I7 K9 @3 B忙把下半碗一口呷在肚里，也一交跌在地下。适值假母进房来看见了，明知是吃
了鸩，两个都死了。忙叫起家里人来，一齐把粪水来灌。毕竟先灌在鸩张三口里，
0 z4 Z* K. ]0 L; h0 g渐渐醒转来。再灌在小官口里，已没救了。
# X( ]- h: s5 g　　看官！你道只为救迟了小官，故此死了么　还有个缘故，鸩张三呷的上半碗
药力轻，轻的可救。小官呷的下半碗，药力厚，厚的难救。顿时哄动了街坊邻里，
只得报与小官的爹娘，哭哭泣泣的跑来，直到禀了县里。
% D% e) w9 V; o3 w' R　　长州县知县，姓邓名云霄，广东东莞县人。名进士出身，清如水，明知镜。
立刻差人拘这一干人来审。
　　鸩张三已救醒了，见说差人拘审，他便大哭道：「我也趁许多银子与妈用了，
; T1 M. v1 F9 \" b肯容我嫁他，也不致坏他性命。如今他已死了，我毕竟寻个死，何苦到官受刑　」
7 S! N/ @4 d( m% j& N差人道：「门户人家，痴心吃药，致伤人命，也到不得偿命的田地。」假母道：
/ a, N, |, N1 v2 J& @2 c, p; `「我的儿，你以后若再与人好了，我凭你嫁他，切不可寻短见。」鸩张三方才一
乘轿子抬到县前。
　　巳牌时候，官府坐堂。差人带上这一干人犯，邓知县一一问了口词。道是迷
3 A/ P6 G" G6 z2 U恋青楼，自甘服毒身死，又不是娼家谋害，妓女一样服毒，却得不死。这是天怜
妓女有志，恨荡子弃父母的无情，何足深究。
　　龟鸨本该重责，只是父母不拘管儿子，治家不严。何况娼家吩咐龟子，快快
% L: B' C4 J' H' {/ _买棺成殓，凭他父母或埋或烧。再断烧埋银十两，依律许父母领去。如有兴讼不
休者，定然重处。顿时赶出。
　　鸩张三的名声，越越播扬开去，没一个不来嫖他。原先是五钱一夜，此时是
一两一夜了。张三监生就三十两一个月，包他在虎丘铁佛房，朝朝寒食，夜夜元
- L& l% O+ C# j! e. {( c6 w宵。凭他杨先生支值买办，挥金如土，再不回家。有一只吴歌为证：
/ U7 X& d$ ~+ q9 r5 A　　绝标致个家婆捉来弗值钱，载搭子药弗杀个婆娘做一连，个样事务是五百年
1 O* ~3 ]' D. T# n4 C$ C前冤，魂帐舍子个黄金去抱绿砖。
2 x% s. ^! l4 l　　且说张三监生的娘子在家，不见丈夫回来，五六日里，还日日望、夜夜望，
指望等他到眼前，数落他一番。五六日后，觉得难过了。
　　有个书房小厮，唤做阿龙，是张三监生跟出跟入的，年方十五岁，极是伶俐。
三娘子问道：「相公在何处　」阿龙乖人，怕家主婆怪。一五一十，把三监生在
- _# K$ ]* Q0 ?铁佛房包了鸩张三，每事托杨先生，故此我们两三个跟随，是伴当轮流回家。没
; g- m. N: [, |( n8 H9 w3 {什么事做的话，一二说个明白。三娘子道：「你几时领我到虎丘去，等我与他吵
9 {$ o( ?/ K! p+ {( j! K闹一场。」阿龙道：「三娘娘要去，等我悄悄跟着，到了二山门。三娘娘却自己
( {2 _! c, ]0 C; h上岸，问了铁佛房。进去时节，不畏与三相公吵闹。只高声骂那篾片杨先生一顿，
弄得他去。三相公自然有回头的日子。」三娘子道：「你晓得帮衬我，少不得慢
$ k2 z% k6 z, N! u) L' _) X慢的把你个大大好处。」这小厮生得也好，极有知觉。就手舞足蹈，撺掇三娘子
+ O( [6 E, A2 S明日早去。
　　莫说三娘子打点到虎丘去。却说杨先生要说法学生银子，唆这鸩张三，要往
观音山游赵家坟。张三监生就托杨先生叫了一只大游船，摆了酒席。凭他请了几
个吹客，老早的都下了船，往观音山去了。
# O/ O& S$ a3 ~% l% z- ]) ]& M　　三娘子不晓得一些，在家吃了早饭，叫阿龙叫下了荡河船。把房门锁好，家
里事吩咐陪嫁来的家人媳妇：「好好照管，我就回来的。」只跟了一个大丫头唤
5 u; T; g  [' t& T7 u3 f做秋花，一个中丫头唤做文璧。反出了齐门，打桐桥出头。一径到虎丘来。在二
山门上了岸，问到铁佛房来。静悄悄的，并不听得人声，敲了一会门，一个老香
火，一个光头小厮，走出来。
8 b$ r' L7 x2 ]1 C, L% K　　三娘子问道：「张三相公在里面么　」老香火道：「一个人也没在这里，连
% [8 l0 g2 I; F老师太、小师父们，都陪了张三相公游观音山去了。」三娘子道：「有这样不凑
* W% Z! K0 L# ~$ `! M9 D巧！」如何特地来又撞不着，倒不要说破了。
: i3 h, s) F3 N0 h　　带了两个丫头，打从旧路走回。
+ \: j; T7 h' F$ M　　走不上半箭地，阿龙来了。说了缘由，阿龙道：「三娘子何不上山去走走　」
三娘子道：「从不听见虎丘山上，有良家游玩。」阿龙道：「那个认得是张三娘
娘　不妨得。上山有个悟石轩，正在五十三参石抬边，好看得紧。他家有五个师
8 r1 H7 G9 x# [8 ~: u5 e父，唤做云锡，与我相熟。他那里有好茶，又打得好饼，三娘娘到那里坐坐，吃
! `0 M- J8 {7 f1 ^些饼回去。省得再一会儿饿了。」三娘子依了他言语，慢慢的步上去。
$ ~4 B  B4 S" E+ i6 T# m, I2 r+ S# t3 D　　只是九月天气游人正多，才出门的良家妇女，红了脸，进不得、退不得。走
/ M! @# x( I; d, y4 z了好一会，才到了悟石轩。埋怨阿龙道：「你撺掇我上来，一路人多得紧，教我
+ V# P; X+ o7 |6 S  u4 \2 j好生没趣。」阿龙道：「不妨，没人认得。」
　　三娘子把一块银子，约莫重四五钱，叫阿龙递与师父打饼去。
; z+ ]1 q0 d6 W　　不多时，云锡送茶进来，三娘子羞得没躲闪处，云锡作了揖，留了茶自去。
三娘子道：「停会儿有个小路下船便好。」阿龙道：「等我叫小船泊在小武当，
娘娘打从后山下船，便人少了。」三娘子道：「快去！快去！吃了饼，快些下船
回家。」
　　阿龙跑去叫小船了。两个丫头也是从不曾出门的，见这山上有趣，东走西奔，
乱乱的顽耍。三娘子靠在窗上，看那下面，只见一个和尚，走到窗底下，掀开衣
# {+ R4 s3 `9 p' P8 Q服，扯掉裤子，小解起来。三娘子见四下没人，忽然动个念头，要看看别张，比
我家丈夫的如何　只因连日不曾有这宝货，故此巴不能够见见儿。不看犹可，看
4 X& D: q* B9 T5 x了吃一大惊，比张三监生的，长一寸、大一围。那和尚把手捻着，撒完了尿，洒
6 e& m7 M7 V+ _6 ~4 m洒尿头。这东西忽然硬起来，竟如小棒槌。三娘子心下想道：「前日三相公的，
! ~! o& Q0 |1 ]( r$ r: Y+ s1 k已有趣得极了。这个长长大大的，还不知怎么快活哩　」心下想着，里就流了好
  c4 E' W* o3 @) J- E( P) L4 n5 [2 ]些骚水。
　　不一时，两个丫头来了，饼也来了，叫小船的阿龙也来了。三娘子忙忙的吃
3 L, j  ?& R: c, O了些饼，又催促两个丫头与阿龙都吃了，打从塔边下了坡儿，过了小武当小石桥，
下了船，回家去了。
　　心里只记挂着长长大大的东西，夜里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起来小解了，
; [0 \+ T/ c( H) [+ g: w只见油灯半明不减，剔了剔灯。待要去睡，单衾孤枕，实是难熬。原穿着上衣，
不穿下衣的。九月天气，还不十分寒冷，反把裙子束了腰，坐在灯下，想那长长
大大的东西。痴痴呆呆，活像等丈夫的那时节。
　　是二更多天气，只听见外面敲门，渐渐的敲房门了。三娘子道：「诧异，这
时节谁敲我房门　」问道：「是那个　」外面应道：「是我！」却是张三监生的
声音。三娘子又喜又恼，却为想久了，怕一闹便不得弄弄。只得忍着气，自去开
: d, q9 v- Z4 i: a( D了门，半恼不恼的道：「恭喜，什么风吹得你回来　」张三监生道：「想你，回
来了。」三娘子叫起丫头来，快收拾茶水，相公回来了。
4 G* d* A6 }; B7 t　　张三监生道：「杨先生在外面，再收拾些现成酒，我与杨先生吃了来睡。跟
) h" W9 \! |2 h( m; B- i9 j随的人，再煮些粥与他们吃。」张三监生见三娘子只暖束着裙，一把抱在身上，
问道：「为何此时不睡　」三娘子道：「独自一个睡不着，起来小解。正值你这
冤家来了。待我去取些吃酒的物事，你快去陪杨先生吃些酒，快些进来罢。如今
+ H3 _; F0 R3 p/ L. A我一定睡得着了。」张三监生起身自去。
5 [1 M1 j) b$ z7 r6 |　　三娘子走到外房，叫跟随去的张成来问：「为何相公久不归，今日忽然夜归，
必有缘故。」张成低低的道：「今日那三娘同游赵家坟。铁佛房两三个和尚相公
都请他去的。谁知中年那一个和尚，想是与那三娘平常有一手儿，今日背着众人，
在梓阁后，与三娘亲了个嘴。三相公看见了，着实发作了一场，把小娘打发了，
' D4 ^  s4 I; }: `5 T& E自己也不到铁佛房去，连夜回家。三娘娘只做不知，竟不说破的到好。」三娘子
道：「我自然不说破。相公如今可也羞了。」
　　不一时，张三监生吃完了酒，吩咐拿了铺盖出去，洗刮了手脚，上床同睡。
他原是个没正经的少年，因恼了那鸩张三，觉得自己的有趣了。况且三娘子的面
庞，好似鸩张三几倍；三娘子小似鸩张三年纪几年。这时提起两脚，耸身大弄。
三娘子久旷的女子，如饥得食，如渴得浆。两个尽情欢会，弄到四更，三娘子也
忘记日间见的，长似这，大似这了。哼哼哈哈，出许多骚模样来。张三监生一泄
如注。那知三娘子经净得两日，就是这一弄，得了个男胎。有请为证
; B5 O% L3 y( Y+ {4 f( I. L　　岂是寻常便得胎，姻缘注定数应该；若非此夜经初净，他日如他来不来。
; S* [8 Q, Z4 S' s0 U7 S　　这一夜男欢女爱，竟与初缔姻时节也差不多。只是张三监生性好游荡，过了
5 G! T; [& c% G" T' }; n一两日，又想出门走走。
　　徐家大小两个，趁丈夫往京，又来勾引他。杨先生恐怕又往徐家，没自己的
想头，发出一段正经议论来，道：「这徐家是你令先尊起病的根，切不可再去。
况且偷良家女人，到底有是非口舌。闻得子门新梳拢一个小姊妹，唤做候双，标
致得紧，又好酒量，也唱得几个小曲儿。不如在虎丘另寻个下处，包他个把月，
- \5 a" Q% K; X9 z% S% k! j倒是好的。况且十月朝近了，我陪你看看会去。」
　　张三监生听了这段说话，魂也不在身上了。进房对三娘子道：「我要到虎丘
! \" ^2 m: P8 M  W看十月朝的会，十日半月便回，你是家主婆，一应家里事务，与我在外的费用，
你可一一料理。虽然独自在家，就多费了些。
# W7 G; N$ A# P: C' |7 [, \# p　　我家私大，料不计较。「三娘子道：」你去自去，但须常来家走走。
　　不要整个月丢着我，使我孤孤零零。我也要嫖起来的呢！「张三监生笑了笑
儿。又带了几十两纹银，包那小娘去了。
　　那知候双是个雏妓，老实得紧。同这三监生住在半塘寺东房，一步也不离。
吃酒便吃酒，射便射，样样顺着嫖客，不像鸩张三老妓奸滑。张三监生爱他如至
宝一般，再也不回家来。
　　三娘子只说要上帐，吩咐留识字的阿龙，在家写帐。实是见他面庞也好，心
性又乖，有收用他的意思。阿龙却因年小，不晓其意。三娘子每夜自睡，好不难
2 h1 S7 w! W& G5 d( f. ]过。常日里走到大门首，看那街上人，来来往往：长的、短的、肥的、瘦的、好
: ~1 V+ A6 B6 l( f/ u9 v的、歹的，眼里十分动火，实与自己无干。偶然一日，见了个标致的小官，打扮
又异样风流，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下去。夜里半夜睡不着，才合了眼，只见那小
1 K1 g+ y. R& R官打从窗里跳进来，三娘子心下想道：「不叫破的好，只当睡着了，不言语，不
* a5 X% W# n% u6 ]$ q动弹，看他怎么　」那小官扒上床来，搂住了，叫一声：「心肝！我来了！」陡
( B, [- G7 k  ^& f& f2 d9 ~, g* N) J然掀开了被，提起两脚，把一张大，插画里去了。三娘子快活难当，哼哼唧唧起
来，一身冷汗。忽然惊醒，却是南柯一梦。有一挂枝儿为证：
& ]- p1 P) \6 L( z! y/ I　　梦儿里梦见冤家到，梦儿里把手搂抱着。梦儿里把乖亲叫，梦儿里成凤友，
梦儿里配鸾交，梦儿里交欢也，梦儿里又交了。
　　三娘子醒转来，孤孤凄凄好不难过。叹了几口气，看看灯，还明晃晃的。那
3 S7 C3 k( L  N9 D( J0 n时节十一月初旬天气，披了小锦袄，把裙暖束了。扒起床来，叫起大丫头秋花，
那秋花正醒着，一叫就应。三娘子道：「你为何也睡不着　」秋花笑了笑儿道：
「娘娘睡不着，不知为何我也睡不着。」三娘子道：「这丫头奇怪！我实是想相
公，你是想那个呢　」
/ Y5 O7 X7 z, }$ t　　秋花道：「娘娘想相公，相公不想娘娘。我是娘娘心腹丫头，何不活动一活
动儿　干守着这样寡　」三娘子笑道：「这丫头好胡说，重门深院，叫那个来活
/ t" [$ c5 d$ u- r动活动儿呢　」秋花道：「娘娘要活动，厅后头轩子里，就有个阿龙睡着哩！」
2 w& f; v: x/ f* B, l! t三娘子道：「这小厮倒也生得好，又乖巧，只是年纪忒小，我实是挑他过，也全
然不知。」秋花道：「不知么　他倒搂了我三四遭，被我骂了，才跑了。」三娘
子道：「既如此，你如今悄悄开门出去，叫他进来，只说：『怕娘娘听见，我先
! W1 z$ k- i; Z, ?  E: X走一步，在外间春凳上等你。』你进来了，我在外间春凳躺着，他只道是你，定
$ K5 |- _4 G; x+ S; Q5 ^6 v然大胆弄起来了。若是好，再做商量，若是不中用，只是你认帐罢了。」秋花久
7 d" v: ~) F; ~' O有阿龙的心，得了这句话，笑嘻嘻开了房门出去。
　　走到轩子里，谁知阿龙正起来小解。那时初七八，略有些月光，问道：「是
; X% L) k* U* Y谁　」秋花道：「是我！」阿龙问其来意，秋花把三娘子的意思都说与他，又道
：「你只依计而行，且待弄过了，看娘娘怎么，切不可说我曾通知你。」阿龙先
# S1 P$ U1 g" {/ F+ c  L3 S& E6 P要与秋花试试儿，秋花道：「贼囚，怕没有日子么　」阿龙年纪虽小，却是张三
, @9 u- X) h5 ~9 e: c0 }监生弄过后庭花的，晓得了几分，搂住秋花亲嘴，又去摸他的小儿，未兔耽搁了
8 \  C6 u2 G: l& `" A; S4 e小一会儿
. ]& s! F1 J, E( b, b1 I# w* T* b　　三娘子早在外间春凳上等着，好不心焦，想道：「为何不来了莫不那阿龙不
4 c9 q0 W) ~! [3 X敢进来，就在轩子里弄耸　料这丫头不敢！」只见秋花跑进来，往里房去了。三
6 b3 f; C. a% U+ j. A娘子即忙躺下，随后阿龙大模大样走到春凳边，摸着是个人，就把手摸摸 .不管
! t3 x6 e, P. a. _) Y$ }三七廿一，一张直捣进去了。只因三娘子有几个月身孕，心直拱在中间。阿龙直
射在花心上。
　　三娘子也就十分爽利，哼哼唧唧，弄了更多天，阿龙泄了。
" R6 N2 G( I2 @' I% s% A% L* r% l　　三娘子心上，有二三分爱他，就叫：「阿龙，你可晓得是我　」
# M% n: E/ O/ v: b　　阿龙也不吃惊，只说道：「秋姐叫我来的。」三娘子道：「他说我叫你么　」
8 b, c) H4 d5 f8 K, g9 g, S阿龙道：「不曾说。只是我近了身，喷鼻香；不是那油烟臭，就晓得是娘娘了。」
) c( Z) x- P" R! a& n三娘子笑道：「这小奴才，好不会说话。如今既明明晓得了，可跟我床上去睡。」
阿龙跟了三娘子，大模大样上床去大弄。三娘子吩咐秋花：「且关上了门，明早
等他出去，我少不得赏你一套衣裙。」秋花自去，两个自弄，好不亲热。从此阿
龙夜夜进房来，秋花也被他替己上了手。
　　未知后来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倾赀结客无虚夜、破璧迎郎有剩欢
% X8 t& \& [+ z　　万古情生情死，四时水落花流。花随去水不知愁，错认常开时候。
　　得趣郎镌心上，失欢人皱眉头。朝张暮李不知休，病酒又还中酒。
1 Q' X, ?; g) b# \　　　　　　　　　　　　　　　《西江月》
　　且说张三监生，被雏妓哄熟了，又有杨先生帮衬，索性长包了候双，终日游
山玩景。亏得家私富厚，还不至十分零落。只可怜丢了三娘子，无聊无赖，倒凭
那阿龙受用。
　　光阴似箭，不觉半年光景。三娘子心上又想尝个新滋味，只是还有些怕羞。
) H' `4 f4 o/ m) y" ?) c' f' T偶然一日，与阿龙闲话中间，说起：「家里张成，有些觉了阿龙的事，言语跷蹊，
! H- b& X0 G2 N, \7 m7 C2 ?* T8 V我定然寻个事故，打发他不用了。但你今年已成十七岁，渐觉出入房户，有些不
雅。你若说定一心一意，帮衬我寻标致儿郎，悄悄偷两遭儿，我便做主把秋花与
你做老婆，再与相公说了，各栈房帐目，不用了张成，用你去管，好么　」阿龙
' g3 w: \( Y2 O( c道：「多承娘娘好意，杀身难报。只是我有了老婆，娘娘有了人往来，我依旧要
与娘娘弄弄呢。」三娘子道：「一向相公一个月在家只一两夜，亏你相伴我，难
道我就丢了你　」阿龙道：「娘娘吩咐寻人，须是中得娘娘的意，才敢领来。只
是一件，张俊、张恩原没权柄，他妻子又都好，不敢违拗主母。张成自恃管帐的
9 A4 m8 ~' J5 T+ u7 e9 H管家，要查头查脚，不当稳便。」三娘子道：「这番相公回来，我自有区处。先
5 s! [, F* c5 N+ j$ N8 U* G打发了去，就不妨事了。」正是：
　　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
' `8 D3 l7 @' J% [( ^2 Y　　话说张成是个乖巧的，他妻王氏，生得有几分颜色，张老监生与张三监生都
+ y8 u: w' S+ u. R8 J) l与他有一手儿。故此把各帐目，与张成管了。张成凭他与家主偷，他自然也凭老
, @% A& L5 t+ X7 B: A. q2 R公做些歹事了。曾说起：「三娘娘光景，不像独守空房的，毕竟被阿龙小奴才受
; i1 g2 F2 U, Z  N/ T用了。」张成道：「阿龙里面衣服簇新，丝绫绢那里来的　我久已疑心。这关系
7 U9 `4 I0 X; K- _; O相公体面，不可声张。只是有些气不过，你如何设法，等我也得受用，骗娘娘些
银子也好。」
1 c$ `8 g+ K8 q& n　　王氏道：「这不难。娘娘里房门，从来我在里面上宿，再不见关，进去最容
易。外房一带短窗，都日日扣着。短窗通着厅后西轩一带。等我今日下午，悄然
8 [2 q' u$ d% L* E9 p把窗扣开了两个，你夜里轻轻开了两扇短窗，扒将进去，竟到房里床前，若娘娘
同阿龙睡着，你只当捉头，不怕不从，若不见阿龙，便不可造次。娘娘醒的，跪
下求告；娘娘睡着，耸身一弄。弄过了，便不怕发怒了。」张成满心欢喜，依计
. r& H9 |/ V: j# s' |3 Y7 J而行，不在话下。
+ Q. S+ s. U2 o# i$ g- ~　　且说三娘子要打发碍眼的张成。这日午后，吩咐阿龙：「快往半塘，请相公
暂时回来，宁可就去。三娘娘有正事商量哩！」张三监生正请客吃酒，一只游船
泊在半塘寺前，就留阿龙在那里伏事，不得回家。三娘子已是惯弄久了，却也不
在心上，竟自闭门睡了。
- Z7 k+ b5 D/ p/ }+ a. B4 S　　二更天气，大胆张成，轻轻开了短窗，扒将进去。里房门果然掩着不曾闩紧。
* T* c) M$ v0 p7 @又轻轻推开一半，捱身入门。桌上灯半明不减，他不吹熄。轻脚轻步，走到床前。
2 L3 X5 y, e* O6 o* |7 t9 i5 _* i三娘子正呼呼的睡着，他依了老婆王氏教法，脱了上下衣服，钻身入被。把三娘
8 b& X$ ^) j" e5 {子提起两脚，挺着铁硬东西，捣将进去。三娘子梦中快活醒了，半醒不睡，还只
道阿龙。弄了半个时辰，哼哼哈哈了一阵，觉得里那件东西，比阿龙的长半寸、
( z1 ~% b( T& Q! Y* [6 a+ w大一围，硬不可言。才晓得不是阿龙了。忙问道：「你是那个　敢如此放肆！」
那人道：「娘娘，是小人张成，来伏事娘娘。」三娘子大叫起来道：「奴才！这
等可恶！秋花、文璧快些起来！」秋花先应道：「来了！」张成慌了手脚，依旧
, r0 P" g! g  i8 M; F: \% a3 p打短窗里走了。三娘子剔起残灯，大嚷大乱，看看短窗开着两扇，才知他打从这
里进来。但不知怎生开了窗扣。三娘子叫秋花开门出去，叫起人来。秋花道：
) R% G! m* g$ R「娘娘不可开门。
　　他情知罪犯重了。夜晚头间，拖刀弄剑，怎生区处　不如等天明一家都起来
% [% c# U5 |% i/ A3 v5 h( u- E# F了，好与他理论。「三娘子道：」丫头倒有见识，今日阿龙不回，一定相公留着，
清早同来，也未可知。「秋花道：」娘娘极说得是。「
　　大家坐着，说些闲话。三娘子道：「这奴才，比阿龙弄得好些，只是阿龙是
心腹了。左右相公嫖，我也嫖，要他寻几个好的，往来几时，也不枉人生一世。
2 d2 R8 H. V4 z4 q3 C' K# |7 `7 Y% X大奴才就要吃醋拈酸，把我占住了。我趁此机会，叫相公赶逐他去。」说了一会，
' |$ x* u( p& r鸡叫了三通，天大亮了，合家都起来，方才秋花开了房门。
　　只见张成妻王氏，进房来跪在地下，讨饶道：「我们拖牢洞的，一时醉了，
冲犯娘娘。该死的了，只求娘娘恕饶。倘或张扬开了，娘娘体面也不便。」三娘
' D/ P1 i/ g+ ^$ e" k7 z子道：「奴才放肆极了！你平昔小心伏事我，也罢！相公回来，只说醉后冲犯了
8 c! a, k- f, w7 ~& s我，打发出去罢了」
! P! Q4 g9 N: c　　看官，你道他何故宽恕　他原是个犯桃花的女子，自然不论高低贵贱，处处
有情。昨夜这一弄，也极快活，难道他心如铁石　若不为张成碍眼，也不提起这
" i+ m, P, J) N0 Y- t/ \! O事了。王氏磕了个头，谢了自去。
) B& }# }8 V& |: |' }- N* @4 X　　果然午后，张三监生回来。三娘子只说：「张成奴才，醉入卧房，指望行奸，
* r0 g+ d. b0 B3 _, i被我嚷骂起来，方才跑了。你又常不在家，这人用不得了。」张三监生顿时叫将
张成来骂道：「你这奴才！醉入卧房，该得何罪　」张成已知主母宽他了，便道
：「小人其实醉了，一毫不知。」张三监生道：「这等大醉，怎生不误正事，就
该打了。」打了十板，顿时逐出，把帐目一一交算。
　　因为盘算账目，张三监生不得抽身去了，倒得在家与三娘子一弄。那知三娘
子这张，昨夜又尝过一张新了，有挂枝儿为证：
0 t- y! G; k) {) V% @' U　　昨夜里又做了龌龊勾当，今夜亲老公又进奴房，亲老公把硬顶在心上，不拘
  L0 Y2 {6 s' t( R大与小，那论短和长，谁知这样个骚精也，已布满了偷人网。
% T% r) x8 W% `$ X9 G　　到了第二日，张三监生就依了三娘子言语，把各栈房帐目，尽交与阿龙催讨。
3 O0 y! P; ?! v* T: \张成夫妇，只为顷刻欢娱，双双逐出了。
　　张三监生依旧出门游玩，又听了杨先生话，打点南京坐监去。到旧院里风流
一遭。
! \: b9 o9 a4 [# h4 x% ~1 v　　三娘子又要把秋花配阿龙，一家的人，谁不怕他　谁不奉承他阿龙感激他提
+ f: t. g/ |. y( ^$ m1 A拔，竭力寻了三四个标致人儿，进房宿歇。他个个欢喜，个个只两三夜开交，从
此脸也老了，胆也大了，只是十月满足，要养孩子，暂时不寻人弄。十一个月才
  G; u# _& R4 U  T+ _养了个满抱的儿子。就是这日，他父亲顾外郎死了，他做产妇去不得，吩咐张俊，
: L2 Y; g% F/ x3 ^# I! w往半塘，报：「添小官人的喜，与顾老阿爹的丧，请相公须回来两三日。」都是
9 b9 s# p; l! Y: f" B2 q4 k正经大事，不要又是讨火种一般。
( F/ N  w2 T' b　　一喜一悲的信，到了半塘。杨先生正要撺掇他往南京，便对张三监生道：
「明年己酉科，科举午时，你该今年去坐坐监。虽没学问，也讨个科举名目，遮
0 E* w" s2 `. V% j世人眼。南京旧院里，珠市里两处姊妹，真正风流标致。你若去嫖了一遭，只怕
苏州小娘，不要说坐位，连站也没处站了。趁此两件大事，再对些礼物，送了老
1 R, ^* q9 K$ ~8 ~+ M1 n) H双回去罢！」张三监生依了这话，送了候双回家，同杨先生进城来。
: y" J, c, z  g　　三娘子见他丈夫来到，十分欢喜，教看看新添儿子。张三监生就吩咐：「雇
+ }; g9 g8 a7 y$ p) Q" t/ P了个奶娘省得你不耐烦。」又说：「杨先生在外，可打点酒和夜粥出去，我到丈
人家探了丧就来。」说了自去。杨先生又叫人传话进来说：「是我劝相公打发了
小娘，如今正好在家里。过了七朝，才出去哩！」三娘子笑对秋花道：「如今我
正弄不得。若过了七朝就去，也还靠相公快活不成　」秋花笑道：「娘娘怕没有
人弄　定要相公快活　」说笑了一会。
　　张三监生回来了，依旧在馆里。同杨先生吃了些酒，又吃了粥，才进房来，
1 e$ W9 Y3 M% X  D6 w" Q对三娘子道：「你如今做产妇，弄不得，教我独自一个睡么　」三娘子道：「凭
你！秋花骚骚的，我意思把他配与阿龙罢。打帐这几日推拢了你，今夜何不先开
了他黄花　」张三监生道：「只怕也不是黄花女儿了！」三娘子道：「日日夜夜
紧随着我，还是黄花哩！」张三监生是个极贪色的，也就收用了。秋花原与阿龙
: {8 o0 K5 i0 V. p5 M. ?弄过，却不多遭，还不十分宽荡荡。故此张三监生也不在心上，只当是其丫头哩。
' R( C& z8 F( A4 I1 n) d0 ]. J# D( ?　　过了三朝，张三监生道：「这秋花粗宁。」依旧上三娘子床，略修修破灶，
却想收拾了五百两银子，南京去坐监。三娘子留他：「在丈人家陪几日，实同我
" _1 O6 ?( R& c) ?* _/ X5 z1 {& j  R去上一坛祭，才凭你南京去。」张三监生依他言语，即得在自家里，等他丈人家
开了丧，便同三娘子回去上了祭，张三监生自回。三娘子只留新雇的朱奶姆跟着，
; ^6 t1 j5 j) e$ m) u3 o4 Y打发秋花回去，伏事家主公。
　　那知张三监生达那小丫头文璧也都弄了。这丫头年小，实是黄花女儿，十分
疼痛，弄了一席子血。张三监生有些爱他，倒为他把南京去的心缓了一步。
　　三娘子住在爹娘家，是奶姆做脚，也着有便处，偷了两三个汉子。这朱奶姆
原是机房里出身，半私窠子，偷寒送暖，是他熟路。只要奉承家主婆，要他银钱
赏赐，那一样不做出来　一住住了半月，掩了丧了。三娘子才别了哥哥兄弟，回
4 p: \2 O  x! R丈夫家里来。
' Y( [! C' S! I/ J7 |- f　　张三监生说起文璧，三娘子原不在心上，假意儿变了脸道：「我两个丫头都
3 Q2 j- O+ @" m, |* D7 j被你开了黄花，我不曾弄你的小厮。快买两个标致小厮把我。」张三监生道：
「不许！不许！」三娘子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看我偷人也不
9 W: h* G8 {# A! X偷人　」张三监生即道行一声：「胡说！」大家不言语了。
　　又过了三四日，张三监生收拾了行李，叫张俊、张恩跟随了，同杨先生往南
京进发，吩咐阿龙在家须勤谨帐目，照管家里。又对三娘子道：「你既要把秋花
; k7 K5 @% k0 w2 l6 d3 J配与他，快拣一个吉日，推拢了罢！」三娘子又做贤慧好人，对出二两赆仪，送
与杨先生。叫丫头传话道：「相公坐监完了，央烦杨先生快教他回家。」杨先生
" T! E" H: a, y5 @应承了，又道：「替我多谢娘娘。」
　　从此张三监生出门后，三娘子就如没鞍子的马，满天满地，凭他去跑了。哥
& \( c- w" G! R( l3 ~6 O: s哥兄弟就知些风声，只为日常有东西与他，也只做不知罢了。今日张郎，明日李
( N  a1 Z+ B1 r2 ?友，弄得快活的，留他多住几夜，十两半斤银子，就肯送他。标致儿，就相会弄
他，也肯重意送他。朱奶姆、阿龙两个做脚，三娘子再没一夜是孤眠独宿的了。
( H- l% D- x5 }5 U; R8 m! w有一曲玉交枝为证：
, C% X$ N" }/ z* F. D　　为人风泛怕空房，须人伴闲。漏声才定多欢宴，凭他卖俏行奸。将军闯来随
入关，谁云险似盘山栈。叹娇姿花残月残，任狂夫长看短看。
　　且说三娘子犯了桃花，不只为射，却像以多为胜的。听得说山塘有个姓管的
1 Z5 M1 |2 V" _2 D% ^有趣，就教阿龙送四两银子聘他来弄。出出进进的人也不知多少了，只比娼家，
差得送东道、送歇钱两样。难得邻舍有个不知觉的，都三三两两，思量捉奸。却
又笑道：「若是一个两个，我们好去捉。他家主公去得两个月，只怕日里夜里有
百来个出进了。如今捉得那一个　」有个姓王的，排行第三，叫做骚王三，年纪
* l. k) d6 H; M也有四十多岁，为人奸巧又极贪色。地方也算他是个说得话的光棍了。他对众人
道：「捉奸也不消，只消齐了十来个邻舍，到他里面，要他酒吃，要他钱使，且
等他做大不睬我们，再作区处。」
9 n, V' r) Y8 d% T0 Y　　约齐了众人，第二日走到张家厅上，大声道：「我们众乡邻，要与三娘子说
句要紧话。」这日阿龙栈房取银子去了，奶姆走出来问道：「说什么话　」王三
便道：「三娘子风流的事，我们一一都知，众人都要捉奸。只是这样一位娘子，
不舍得做这狠事，下这毒手。如今须从长计议，安慰了我们，才不致出乖露丑。」
& ^; ?4 T0 c( X3 v$ x奶姆道：「娘娘并没什么事，凭列位怎么，我家不怕。」众人一齐乱嚷起来。
- P/ d6 A! l& M8 b6 f　　三娘子已在厅后听见了，自己叫秋花跟着，走将出来，对众人道：「列位请
坐，有话好好说，这奶姆来不上一年，他不会说话，不必计较。」王三深深作了
: \' [3 U. g, y/ c" r3 b个揖，众人也作了揖，王三道：「还是三娘子知道理，娘娘的事，我们原不敢管
的。只是有些眼红，不舍得赛西施这样一位娘子，只管把别人受用。我们都是男
8 G. M0 J* z% ~$ t子汉，却当面错过。」
+ B& L2 y# k& L* z+ Z2 }* `- G　　三娘予笑了笑儿道：「如今待要怎么　」王三道：「我姓王，叫做骚王三，
7 V% }# g/ {0 B众兄弟们也没一个不骚的，晓得三娘子做人也不是恋着一个长久往来的。只求三
娘子每人赏一夜，再送折席一两。我们凭娘娘干事，并不拦阻。有人放肆，都是
我王三支撑。管取娘娘朝寒食夜元宵，就是三相公回来，我们毫不通风。」秋花
2 v9 T6 G% V# _2 p% ~. \* V& D8 k笑道：「又要睡又要银子，这是双输了。」三娘子道：「这丫头不会说话，我原
& M/ ?& Q1 K' ~/ h$ H4 Q8 ?为相公不着家，偶然取乐，难道我要人嫖钱不成　只是人多口杂，改日又有争论
反为不美。王三官写一张包票与我，我一一如命便了。」王三道：「使得！使得！
我写了包票送进来。但请问几时起　」三娘子道：「也要说过，不许第二夜的。
( o5 x8 Z. u" L3 B" O+ |我若喜欢那个，这便不论。也不许吃醋拈酸。」
$ @/ c7 y2 G+ ^+ L% [' m8 E　　王三众人一齐都道：「这个自然！」三娘子道：「明早王三官写了包票，就
* E$ }  Y" i/ X0 p2 d% r把银子也写在上面。如今共有九位，姓名也写在上面，我就把九两银子交与王三
8 z" ^3 [+ Z4 O7 Q; v) W% o4 F2 I0 z官，散与众人。进来日期，不可用强。总在两月内，逐位来约，决不失信。若是
年纪老些，不愿取乐，或者惧内的，不敢住夜，我再送一两银子便了。」当时就
有张老儿，马老儿两个不愿住夜。说明了，一齐出门去了。
　　奶姆道：「三娘娘如何不论好歹，都许他弄　」三娘子道：「邻舍极要紧的，
! {( w- M* z  f# M* |不安顿了他，怎能够凭我快活　」奶姆道：「娘娘说得是。只是一件，那粗宁的，
) x1 _# |8 }- S6 q; D怎么当得起　」三娘子道：「拼得歪着头，闭着眼，凭他弄一遭罢了。」
+ m' a1 p, a3 H( r1 H' `- K　　次日骚王三送包票进来，阿龙还在栈房未回。隔夜，一个后生又去得极早。
% k! Y9 ~. G) P三娘子见了他，忽然动了骚兴，就招他进去。只去了下衣，在床沿上弄起来。弄
: w1 N5 e% e* d- ^不多时，王三就泄了，他道：「三娘娘的是万中选一的，我不觉魂了，故此容易
. L8 e* a' A9 {( m完事。还要娘娘大大布施哩。」
　　三娘子道：「你是不消说的。只是邻舍有贪财的，不如每人多与他一两银子
! M5 J+ g! p: `" ^8 u罢。龌龊的，多免劳下顾。」王三道：「有两个小兄弟，一个陈六，一个赵三，
都也是小后生，他两个也不贪财。其余六人，把他二两一个，我回他便了。」
　　从此以后家里的人，只有文璧小丫头，不把他放在心上，也不去安顿他。个
  `2 e: @$ e1 `; r" A个都是帮衬三娘子的。乡邻射的射，得银子的得银子，打了和局，没一些拦阻。
凭那出出进进，像虎丘山吊桶，一上一下，好不热闹。
　　过了几时，将近腊月，张三监生差张俊回家，又取五百两银子。
2 j9 s$ v! B9 c4 w; [) @& r+ m　　家书上说：「国子监祭酒，不放回来，竟在南京过年了。若是家里人不够用，
0 D# _! ?: P6 X5 p, g, v' k0 f可再寻一对人，或半大的小厮，凭你拣选，不拘身价。」这一句话，只为自己在
外大嫖。新年新岁，丢他独自在家，心上有些不安稳的，放这半条路儿，那知三
娘子在家，这等放肆
　　闲话中间，三娘子问起三监生可包院里小娘　张俊道：「包了旧院大街，顾
1 m0 B5 q# w, H' o家一个小姊妹，叫做顾节，每月三十两。相公留一个人看了鸡鸣山僧房的一处，
竟往他家，吃他的饭，都不要钱，倒比苏州省些。只是做了好几遭衣服，买了一
两遭金玉簪扣，费了二三十两银子，只怕如今过年，毕竟多费些哩。」三娘子怕
. o6 W: D9 o& j) I/ ?张俊在家，原是吩咐老婆，不通他知道。自有些得碍眼，忙忙催阿龙凑了五百两
银子，打发往南京去了。
& _) y5 o3 }5 @　　那时苏州新兴洒线衣裙，三娘子喜欢穿百蝶的袄儿，因此人称他做百花张三
娘。有时带了奶姆，丫鬟往虎丘住几日，有时雇了游山大船，在船里住几夜。不
管生熟，不论僧俗，看得中的，便叫来受用。
　　腊月尽间，忽然叫匠人来，在他拔步大暖床边，开了个小门。只为他的卧房，
* j7 o. U5 n$ G1 R: B7 }! P正在靠西一带，墙外一条小，内没有人家。不过一个穿南穿北的走路。开这条门，
正通拔步床板壁，去了一扇板壁，就明明亮亮通了外面了。汉子进来，不消拘定
前门，此间踏足便是。
' y$ S4 J0 E3 x+ `3 h8 l3 S　　到了年节夜，三娘子吩咐：「阿龙！过节须要两个陪我，若没两个，不许你
* c$ f3 G4 U. F8 X! O7 ]; N同秋花一处。」阿龙道：「人人都要在家，吃合家欢酒，拜家堂，取新年吉利，
; P* {1 S) ^  ]5 T; O) f, _$ j谁肯出来过夜　一个还没处有，那里有两个除非东仓上金三房，有一班小戏子，
有两三个生旦好，都只得十七八岁，没有妻子，把一本戏钱与了他们，拣两三个
来陪伴娘娘，他贪了新发利市，毕竟肯的。」三娘子满心欢喜，拿一锭二两银子
付与阿龙，叫他快去。
　　那一夜大鱼大肉，好酒好菜，那件没有　黄昏时候，阿龙才领了一生两旦，
2 x4 z9 |3 U) V0 @( Z8 W$ N共三个小夥子进来。都作了揖，就教他坐在房里，顷时摆上夜酒来，一桌儿坐了。
# p4 l% U1 k, f9 B三娘子道：「我家相公南京坐监，今夜劳你三位欢饮三杯，共图一乐。明早新年
了，还有厚厚的礼，送与你们发利市。」三个一齐都应了。吃了酒，又吃了饭，
大家洗刮了，依旧对了门，停了灯。
( Y. z" j* ]7 q- V3 b　　生的姓袁，年纪是他大些，已十九岁了。问道：「三娘娘那个陪睡呢　」三
娘子道：「大拔步床，再有两个也还宽展哩。」三个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笑，
) B6 R1 a- R" U, H0 ]% t) J只得都脱光了衣服，爬上床去。原来床上两床绵被，两个旦扯一条绵被，在这头
同睡了，叫一声：「袁舍！你陪娘娘睡。」
+ s, I: }0 Z4 O2 [. ?　　三娘子小解了，才上床来。心里想道：「天下的女人，从来没有三个男子汉，
4 ]  ]5 I; [+ _% q轮流干事的。今夜倒是个大大的胜会。但不知小夥儿耐久不耐久　」只见袁生在
这个一头睡，沈旦、俞旦是那一头睡。二娘子以近就近，钻入袁生被里，来摸他
# S! f5 s9 z5 v1 f: g; l的，倒也长长的，只是不甚粗。捧他到肚子土来，扯他插进里，抽出抽进，抽不
4 J4 R4 \& J: b8 L上三十抽，袁生啊呀一声，早已泄了。教他爬过去，换了沈旦来弄。他的又小些，
顶不着心花儿，抽了七八十抽，也就泄了。又教他爬过去，换那俞旦。俞旦道：
「听得说：连连弄了，精毒相触，要生斗精疮，我不来。」三娘子道：「难道我
见食不抢，就偏背了一个　也罢！茶窝里绵包裹着，还是热的，待我洗了洗再和
9 ~3 ?  J, w; q* c8 B" s- H你弄。」
　　爬起来把茶倾在桶里，洗那骚，那就滚滚流出，不知多少。
* E0 o2 E3 O( T9 K9 n9 E　　三娘子道：「惭愧，我做女人也尽风流的了。」洗完了爬上床去，袁生先爬
过这头来，同沈旦一被睡来。三娘子钻入俞旦被里，还只道他年纪十七八，毕竟
也是嫩货，那知他久有女人弄过的，比前两张长些粗些。腾身而上，直顶花心，
+ g: G2 ]$ _8 H" }研研擦擦，就如鸡啄食一般，弄得三娘子娇声乱叫道：「心肝！射死我了！」弄
了两个更次，足足有一千抽顶，再不得泄。
- o. O- a3 O6 d$ ?/ r7 Y　　三娘子抱住了道：「心肝！你在我身上睡睡着。明日年初一你不要去，再陪
6 X( J+ z; s/ F: z: y, B: R# o我睡一夜，我送你十两银子，发新年利市。」俞旦道：「早起要拜爹娘的节，班
头主人金宅，也要同众人去一遭。年年规矩，做十来出戏。戏完了，我就来，他
8 ?7 q5 V  L, Z& y: n$ l- F# ]两个不在面前，越发有趣。」说罢，就睡在三娘子身上。
7 k/ g; ?3 c$ V( l0 F　　清早外面阿龙放开门爆，惊醒了。只得都爬起来，同他三个吃了早饭，各与
- ]: i6 o  o% X3 g+ \" h8 f一两银子，又叮咛了俞旦，才放他去。晚间俞旦果然又来，连住了五六日，得了
三娘子二十两绞银，吩咐他常常来会，不可薄情。俞旦也十分得意。
" E, Y4 U" }( M9 O; B" {　　不知后事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
/ D( h. I1 V  ~. M　　　　　　　　第五回、天纲不振还一振、妇行无终迄不终
4 y- z, a, q; R5 D# @2 `+ n4 f　　每想双肢举，尝思半臂横。擅郎何必学吹笙，一任海棠花底蝶蜂争。
8 J# `1 L; C" N" \. n% ?, X' Z1 E$ A　　碧沼深深入，幽溪细细行。夜阑频自唤卿卿，搅得心神撩乱骨头轻。
1 |/ D2 F) A- e* v　　　　　　　　　　　　　　　《南柯子》
" U7 u6 |5 Z6 y- X5 b. U$ v　　且说三娘子风骚，轻薄儿郎少年子弟，与他州外县的人，都晓得百花张三娘
6 f2 S0 h3 d6 s: P' r4 N3 N. m4 f子。到了春三二月，桃红柳缘，正经女子未免有伤春意思，何况三娘子淫荡久了，
' x. P+ \. k5 C; R1 D- q阿龙凑他的趣。寻了个马修痒，惯会做马泊六，引诱良家子弟，与那小户人家的
( b& d* U9 U8 ]1 D不学好妇人，他便于中取利。却不敢在有势有钱的人家做甚歹事。阿龙领了他进
! c* q, |+ i- ^( j来，见过了三娘子，他道：「三娘子的标致风流，苏城再没第二个了。」各处称
扬。倒也带了十多个浪荡子，或打从大门里，或打从内板壁里，与三娘子任意作
乐。三娘子没一个不凭他吃饱了才去。
　　二月十九日，满城都往观音山烧香。也有专心烧香的，也有借烧香的意思，
男看女，女看男的。三娘子叫了一只不大不小的游山船，带了奶姆、丫鬟，往观
$ ~) W7 l8 ^/ p- J7 ]音山顽耍去。一路船山船海，也人山人海。船里有打十番的，有吹箫唱曲子的。
, g9 o* [+ y* `' Y那些人老的、少的、长的、短的、肥的、瘦的、标致的、丑陋的、带帽的、带巾
$ `4 e- [6 Z8 ^9 ~1 S2 w0 Y) h的，还有女子，十个五个共一船的，好不热闹。三娘子见了标致后生，恨不得飞
5 O/ f5 j( B% N/ Q; I! Q) k  s过他船去，或是招他过船来，与他亲近一亲近。
) K/ O9 Z  k- a8 B　　到了西新桥住了船，河小船多，挤在一堆。岸上那山轿，轿后安放了观音纸
马香烛，跟的男人也不带一个，大模大样，三乘轿子，上去烧香。一路的人看见
# a2 J, t! p' G8 z# w. N* P: c了，有说像是小娘儿，有说还是私窠子。又看看奶姆抱着头两岁的孩儿，便道：
「这是良人家，为何这等轻薄　」
, N* ~3 x; X( g6 P: v. @1 j　　又有见了他身上穿着百蝶洒线袄，呵呵笑道：「是了！是了！这是东半城极
要弄的百花张三娘。」说的说，笑的笑，三娘子虽然脸是老的，胆是大的，不觉
; R/ S8 v; Z' s& e6 s/ Y* s满脸通红，把扇子遮了。
8 _7 [* z6 b. Y( Z　　到了观音殿前，奶姆低低问道：「娘娘，昨夜不曾和那小官弄么罪过！罪过！
& g5 z9 S' N" D6 ^1 Z$ L如何烧香　」三娘子道：「我已洗了又洗，不妨得了。」奶姆道：「娘娘，使不
得的。不如等我代烧了香，你在此站一站儿，我烧了香，下来同去。」三娘子只
得叫秋花立在身边，站在殿门外等。
　　奶姆去了一会儿，忽然一个小后生，走过了几步，回转头来，笑一笑道：
「原来张三娘娘在这里！」三娘子打一看时，却是半月前极会弄的一个郭四，因
" v7 O) Z* U; o( h/ V为他弄得好，三娘子留他住了三四夜，故此认得真切。三娘子正怕下山，又一路
$ w6 o" h# O3 y9 v1 V& S有人罗皂，便道：「郭四哥，我不曾带得管家来，三个女人又叫了山轿，你可同
" u4 L3 x& ~. e& t% |+ ~: F5 i我下山去。我改日谢你。」郭四道：「不妨，今日是一班小兄弟在船里打十番，
烧过了香，便用荤酒，三娘娘竟在我船里，回去大家畅怀一畅怀，也算春风一度。」
三娘子道：「你站一站，且待奶姆来商量。」只见奶姆也来了。三娘子说了这意
思，奶姆道：「良人家，不可太轻狂了。」郭四道：「如今下船不要说是张三娘
6 l, H8 r, ?; b娘，待我只说是李乙娘，有谁知道呢　」
+ j1 h% X/ G: X' ]2 e0 a　　三娘子命中所招，该是如此。不觉满心欢喜道：「姓了李，实是没人认得我。
镇日在家气闷，且落得疏散一疏散。奶姆，你同大丫头在自己船里，我在大船里
顽耍一会儿。到了阊门，大船也进不得城。
/ M8 i' @6 z, i9 x7 y: C　　我自过船进城便了。「奶姆见他执意要同郭四去，口得凭他了，一齐都上了
+ l! G4 N* C4 ?; h轿。路上的人还多，只是有了个男人，就没人言语。
; W0 U& W- c( `- F, a　　到了船边，奶姆、秋花下了原来的船，郭四是卷梢大船，直在港口。又走了
' r# B! u& P% D一箭地。郭四先下了轿，拉三娘子上了船，满船的人都作了揖，问道：「四哥，
$ M5 a: `3 Z) m4 L这位娘是那里请得来　」郭四道：「李乙娘是初出来的，小弟特特请来，与诸兄
们一会。」大家又打了一套十番，吩咐开船，早已摆了酒肴来，行令吃酒，三娘
) F5 b4 I! t- ~只推不会行令，也不肯监令。一班浮浪子弟，如狂蜂浪蝶，好不骚发。三娘子见
了这班人，也十分兴动。三杯落肚，满船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起来。三娘子却
在一班里，看上了一个张二官、一个陆二官，把一只金耳挖与了张二，把一条洒
8 k) V3 G9 V. u$ B4 R8 i% S3 ^' B% C线汗巾与了陆二，暗地问明了两个住处，说：「我叫马修痒来请你。」一路里乱
' c; y2 A+ n7 K. q6 M0 |) T' M哄哄捻手捻脚，搂搂抱抱，真像疯颠的一般。
. a: L7 c# h8 p　　反把个郭四丢在一边了。
　　到了阊门，奶姆、秋花在船等候。不知三娘子如何法儿，把个张二官弄在自
  ~7 z" h/ W! i7 ]2 N4 d8 ~, k: z己船里，一同载到家中，搂着斡事去了。船家把舌头都伸出来道：「诧异！诧异！
原来做了私窠子了。」正是：
0 j# d) c% e- \$ A8 Q/ y　　大风吹到梧桐树，自有旁人说短长。
# L; s! v/ `( F# J/ J　　且说三娘子老着脸，大着胆，被人弄惯了。每到春天被那春风一吹，骨节都
  ?8 x5 ^* s$ e. |6 z  V趐麻了。便如吃酒醉的一般，直醉到冬里，再不肯醒。朝张暮李，不知弄过了多
5 b  P/ H# \# W  a0 w多少少的人。
+ w" G3 m7 E  L& x9 G' K　　有一个骑马徐三，原是少年狂放的秀才。极要嫖，极要偷婆娘的，与三娘子
好了。六月天气，都不穿衣盖被，比冷天加倍有趣。这一夜，正是十五月圆时，
三娘子床后有个天井，宽绰响亮，极好赏月。
- Y- {  {7 I* G! v& K* g1 m/ R　　把酒肴搬到天井里，吃了一会，大家高兴起来。就在春凳上大弄。徐三把手
5 o+ _" W0 l0 T  U" q8 [" M提起两只小脚，且不插进；一眼看定，有轻轻几根毛，紧紧一条缝，笑道：「这
4 m8 J. o% Y$ ~+ e张好，不知经过多少了，等我今夜，趁此月明，碎了心花儿罢！」三娘子笑道：
「你若捣得碎，算你是好漠。只怕心花儿不曾碎，你倒拜倒辕门，把我笑哩！」
" A( w( T9 W( b* p& S* S# o) N徐三忽地放下两只脚，缩下去，把一舔，舔了满嘴的骚水，全没臭气，只有些腥，
笑道：「有趣！有趣！香得紧。」三娘子十分骚发，亟叫道：「我的心肝，快些
" X' h; r$ X" w8 c( R# ], Q弄。」徐三一上一下，一出一进，连抽连顶，足足有一千多。三娘子虽然放荡，
经得人多，却不曾经这狠手。在下面没口儿叫心肝叫亲肉。那骚水卿卿呷呷，流
得可怜，阴精泄个不住。忽然叫道：「我死了！我死了！心花儿只怕射碎在那里。」
昏昏沉沉，就如睡着了一般。徐三慢慢抽扯，重新弄活他转来，叫道：「心肝！
　　住了罢！我出娘肚皮，不曾见这般会弄的，我丢得多，实是倦了。「
　　徐三道：「你如今拜倒辕门了么　」又抽拽了一阵，方才泄了。他就做个寄
生草曲儿，笑那三娘子的骚。曲儿道：
" T7 b, y) J0 s. z5 E5 |　　你也真波俏，况兼多貌娇。我连珠放了冲心炮，你阴门不闭逞威豪。那知我
将军直到囊山窑，女先锋忙叫，且收兵拜辕门，空留下一场笑。
: v# j& y% }1 D* u6 F7 D; F　　莫说三娘子在家淫荡。张三监生在南京用了些银子，叫监里门子在堂考日子，
传递了两篇文字，考了个一等三名。旧例免了三六九走班，只初一十五，到一到
( V/ l) R; O! C, s监。镇日包了顾节，在旧院里快活。
2 t; ~$ {# m" ~" e, [  u# o　　看看七夕过了，十五日后，到京乡试的，日日有得进城。骑马徐三秀才，原
5 D5 v" m! \7 ~: @: `侥幸有科举的，也搭了朋友，从通济门旱路入城。寻下处在钞库街，与旧院相近。
( u5 f, l% E' B! w7 s; K慕顾节的名，到八月初旬，意欲送初会与他，歇一两夜，泻一泻火，好去进场。
连到他家几次，说有人包的，不便见客。
　　这一夜是初四了，徐三同朋友在沙四家吃酒，问起顾节。沙四道：「是你苏
# m, H) Z* k  [: V州一个张三篮生包着哩！」徐三想了想道：「想是新家巷那个张三了　四爷曾见
; }( d+ s) P5 j# [3 G& N他么　」沙四道：「也曾到我家来过，他陪堂的那个，他叫他做杨先生。」徐三
道：「不消说是他了。」又吃了一回酒，同了两个少年狂放的朋友，跑到顾家，
' E' ?" u" u  o/ k+ ]立定了脚，道：「要见见你家节娘。」顾家回说：「有客包着。」徐三大骂起来，
惊动了张三监生同杨先生走出来。
- @# [4 e! a( w- t8 I6 V$ z' {　　只听见徐三骂道：「新家巷张三乌龟，他的老婆被我几乎射死。
1 c( ]& M3 a% x2 C　　老婆还是我包过的，难道他包的小娘儿，不容我一见　我们打进去，不怕他。
3 L+ [$ W- r5 b3 w& Q% [  Z2 d0 w「张三监生，气的目瞪口呆，话也说不出来。杨先生道：」你且进去，等我同节
$ Q9 s$ ?  j2 u娘见他一见，打发他去便了。「张三监生依他言语，自家气忿忿的进去了。杨先
生同顾节出来，见了见徐三。这徐三千不说万不说，只说：」这姊妹不如张三娘
! y/ a8 i9 t( x0 l. f: b子。丢他在家接客，自己在此包妓，岂不是舍了黄金抱录砖　「扬扬的拱了拱手，
3 [5 ?0 @, I, \( z) d出门去了。
6 M' o' n  C+ h, ?: I　　杨先生同顾节进房，张三监生扯杨先生在天井里，低低的说道：「我离家太
- P0 l; E1 s' t# S! a$ M久，像是我家不良之妇，走错了路了。我左右进场也没用，监期又将满了，不如
! N; a. A/ V, c3 c) s# z告了假，快些回去。」杨先生道：「出来一场，还该进场走走，胡乱涂几句在卷
子上，只要不贴出来罢了。你不知道，尽有比你更不通的也都进场哩！况你令政，
7 H: S% V0 h8 X2 y" {* [4 o正经不正经，也不在乎这几日。回去也不消张扬，伤了体面。只把内外关防，十
6 R/ B1 [! W& D分严紧。
　　自然清净了。「张三监生依他言语。
　　完了场事，在祭酒那里告了假，买了些送人香皂等物，雇了一大浪船，往苏
州进发。顾节只为包久了，倒有几分恋恋不舍之意。送至水西门外，掉了几点眼
% D- C. q4 w% t0 f; d$ q& X泪，才别了自去。张三监生一路气忿忿的，思量回家把夫纲大振。又忽然自想道
：「也是我在南京丢他空房独守，故有此事。须大家认些不是。」路上行了四日。
! |  p, w/ X+ S9 I+ I. A　　到得家里，正是八月二十日。三娘子连日赏中秋，狂荡坏了身子，下午昏昏
沉沉，睡在床里。听见说相公回来了，只得勉强爬起来。
　　张三监生虽然怒气冲冲，且不说出。一个作了揖，一个回了福。三娘子问：
7 n2 |% u7 u  ^. t「一路平安么　」张三监生道：「家里丑声直传到南京，几乎气杀，有什么平安
　」三娘子红了脸，不敢则声。张三监生海叫一声：「收拾些酒肴出来，我与杨
6 c3 f1 ?# G8 h# x) T, A1 c9 R& c先生吃。他吃了还要回家去哩！」竟走出去了。
, ^, U& V6 l& o8 Z4 P) ]　　三娘子一面收拾酒肴出去，一面叫张俊问他，为何相公发恼　张俊把骑马徐
三秀才的话，学了一遍。三娘子道：「他往南京差不多一年了，我后生娘子，也
十分怪不得我。拼着大家闹一个开交。」张俊道：「娘娘既有些不是，还该忍耐
* v/ c$ O+ Z) j8 F+ b7 L些。」三娘子打发了酒饭，到书馆里去准备要与丈夫放泼。那知张三监生竟在书
馆里睡。只把厅后腰骑门，一具锁反锁了。直到早起才许开。三娘子这一夜，怕
' S7 e5 d  |3 Q: R& t' _他蓦地闯进来，也不敢在旁门里招揽人进来睡。正是：
　　纵教掏尽西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
　　三娘子暂时丢过一边。且说杨先生久不在家，身边落得百来两银子，打帐回
家，恢扩房屋，置些家伙，脾胃一脾胃。谁知走到家里，原只得两间小屋，一间
  G8 S7 D. \% s/ G% K1 s做房，一间客坐。在门外正待敲门，忽听见里面男人声音，在那里说话。杨先生
7 o7 J( a! G5 Z" K% J3 v5 [2 i立住了脚，细细一听，听得男子道：「我和你快当些弄弄。明早我有事，今夜要
! H: g4 {! i% u% a: n# x回去的。」婆娘道：「我偏不许你回去。」杨先生听了这话，忙把眼在门缝里一
张。只见他的老婆，坐在一个男子身上，像个下身不穿裙子的。怒从心上起，恶
3 z! v) C% n5 o0 j: F) i向胆边生，三两脚把门踢掉了。那男子在半明半亮里，飞身乱跑。杨先生抢将入
7 G5 X) h$ M3 o# J去，两个扑地一交，都撞倒在地。急急爬起，男子已跑去了。
  E7 j+ b* r7 o- Y　　杨先生大叫如雷，把老婆打了一顿，把也摔了几摔，骂道：「不长进的狗妇，
$ E6 c9 U6 R2 U. w5 j0 I. B. k! \为何做这没廉耻勾当　」老婆道：「独自一个实是难熬，你不晓得张三娘子，一
1 g1 _1 X6 H/ f夜搞个好几个，我算什么　瞧你这副德性，常年累月的不在家，难得有人上门，
3 k1 C5 M! w6 Z2 _  \3 `0 d帮衬着你的，总该谢了人家，你发甚么脾气　」杨先生道：「狗的，我倒个八辈
' \- ~: _. q& s9 C" K' G, c子的霉，碰到你这个婆娘，真是家门不幸，今天不是你滚，就是我走！」老婆道
- w7 _4 l; A7 N/ _：「我住惯了，我不走，随你走得多远，任凭你走好了。」杨先生二话不说，一
脚踢开边上的板凳，气愤愤的迳往门外走了。
# c# i0 {, v* U7 l" Q　　且说张三监生家隔壁，住着一个秀才，姓朱，也是个好色的。自从外地探亲
2 S" O. {# I& M/ ], @回来，晓得百花张三娘子就在自家隔壁，不时地动了念头，想方设法要勾搭上手。
. @) p; N: k& _+ G/ z一日，从张三监生家门口闲步走过，被张三娘子瞧见，一下子心花怒放，两个人
0 _8 S8 S' y* D" U眉来眼去，好不与头。朱秀才调转头去，正想说话，乍见张三监生踏出门，正往
% @* V1 X7 ?1 G外出来，吓得他赶紧走回家去，自叹万分。
8 \+ X. o! s  V% C! V8 G　　再说张三娘子看在眼里，想道：「掉在嘴边的肉，怎又被溜掉了」进得里来，
  }$ }6 ^! R- ~7 r! a见着内房一个小夥子在那顽耍，走到跟前叫道：「你来，你到隔壁街坊去探听那
3 j, {. F8 X' J, ]; m位相公是谁　」小夥子道：「隔壁是位朱秀才，刚从杨州探亲回来的。」三娘子
道：「你去请他来侧边门口说话，我赏你一些好处。」小夥子二话不说就出门了。
朱秀才听见叩门声，出来见是隔壁的小厮，两人问暄后，小夥子传了话，朱秀才
( b! E/ N" A5 N) k. s; i道：「夜晚一定来。」
　　小夥子回来跟张三娘子说了。晚饭用毕，回房时，再要小夥子去说一声。小
8 d9 @# `& D$ f! ~厮去后回来，迳到张三娘子房来回话，见着他妖媚抚人，自个也动了火，道：
「交待的事情，都办妥了，该给我个好处才是。」小夥子急得很，迎上前搂着张
三娘子摸，三娘子骚痒难当，也顺手拨弄着子小夥子的，正准备大弄一番，听着
" f4 W2 k" y* X8 l+ E* Y有声响走近，小夥子惊吓道：「是朱相公来了，糟了，透相了怎么处，他来了，
怎么肯去」三娘子心生一计，回身对小夥儿道：「原来是自家相公，你可躲在床
& [6 w- q, k3 K. x; D: K# e后，丫头文璧床上。我家相公弄过了，常常出去的，我再来请你。」小夥子依言，
: `" a7 x# n1 I; G/ \5 L6 L往丫头床上去躲。他两个倒是一对成双，不消说了。
3 E$ e8 ?" O, O! y* H, h, j　　三娘子放了朱秀才进来，朱秀才一把抱住，就要弄弄。三娘子道：「我家相
公今夜定然进房的，你弄弄就去，改日再叫马修痒请你。」朱秀才不由分说，把
三娘子推倒在床。乒乒乓乓大弄起来。这朱秀才是个极会弄的，却因色欲过度，
2 T. v! P* j1 o  g犯了色痨，这一夜有了几分酒，见三娘子标致风骚，狂兴大发。
: {2 I* f, v& H8 @: N) G; t& w. r4 @　　弄到三更时分，三娘子只觉得他，沉沉重重压在身上，竟不动了。下面的精
滚滚流出，心外都有。三娘子慌了道：「不好了！是走阳死了。」不敢推他下身，
只管口对口打气，半晌也没些动弹。没法了，轻轻卸他在外床，自己爬起来。只
得叫那小夥儿与丫头文璧，把旁门开了，抬他出去。凭他活与不活，也顾不得了。
& e- e/ Q* l, T$ b- s; S2 S9 N小夥儿道：「娘娘，弄死了个人，亏我帮衬了出去。须把我些东西，灭我的口。」
三娘子只得把五十两一封银子，递与了他。约他改日再来。小夥儿怕是非，也不
: |0 x+ T  G2 O& g- V" B; W说与人知，再也不来了。
　　朱秀才竟死在里。这里紧紧闭了门，足足十来日不敢开。朱秀才家只道是醉
死在路，收拾殡殓，没甚话说。只有文璧丫头心上怏怏，思量寻个空儿要与张三
0 \- k1 s" `5 q5 c! A监生说。
　　只因张三监生，自恨不读书、不长进。请了个饱学廪膳秀才龚先生，早晚在
: y: I- q9 A( N馆读书，指望上进。每月只进房与三娘睡一两夜。腰骑门依旧夜夜锁的。三娘子
收拾了外房，铺一张凉床。若是张三监生进来，反同他在凉床上睡。因此大床板
# R: R7 ?4 c, f& W6 d壁的门随时开启，再不知觉。
: J5 V7 g* O0 q* F3 K　　光除似箭，日月如梭，儿子已长成五岁了。奶姆被他老公来吵，要领他去。
" H# u$ L2 p4 p' w$ L1 o3 e8 \$ Q三娘子留他做帮手，那里肯放他。又与了他老公银子十两，再雇二年。从此满苏
: o# M6 X# p8 I% r2 a州城里，那年少的标致的，或有会斡事的，只怕也没个不与三娘子弄过。
　　未知后来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老大嫁人心不老、娇痴独绝念逾痴
　　良宵清画，酒浅情深孤影瘦，花远阑干，不醉人儿倚笑看。
" ?8 y: N7 P+ V: g　　我非刘阮，桃源有路曾迷乱，写到惺忪，绿发红颜半幅中。？《减字？木兰
3 B( m* b, ]; [9 N1 ^! m( c花》
　　且说张三监生，自从请了龚先生在家读了几年书，文理略通了些，之乎者也，
不十分差了。龚先生道：「你资质虽钝，心志颇专，趁年纪不大，锐气正高，不
( d+ i3 b3 {$ J如径往石湖治平寺里，没甚人来的僧房，同你去读一二年书，这一科就好进场了。」
张三监主依了业师言语，要收拾去读书，只为人少，又买了个书童，唤做文桂。
又买了许多古今文章，依旧是张俊买办，跟随龚先生一只游船，头一日吉利，原
7 L8 [4 m5 [/ i# {: L摆了两桌酒，随路吃去。到了治平寺僧房，先送了些房金，在里面读书。
　　出门时节，吩咐三娘子道：「你今年二十六七岁了，该老成些，若再出丑，
我定不轻饶。况我原被杨先生引诱坏了，如今改过自新，你难道又说州官放火，
百姓点灯　」三娘子道：「晓得了，不消吩咐，十分熬不得，叫阿龙来请你。」
张三监生道：「使不得，读书要紧。先生入城，我才回来。也罢！我宽你阿龙这
一条路儿，还不到得扬开去。」三娘子笑笑儿应了。张三监生原是没奈何的活，
那三娘子得了这一句，越发放肆了。他道丈夫容了他，这一路料没什么大利害了。
　　入则第一夜，就要寻人，却不曾预先寻得，便叫阿龙相伴，秋花怎敢不依。
一更时候，阿龙正射得闹热，忽听得拔步床板壁上，连敲几下，却原来下午马修
痒来，阿龙吩咐了他，因此寻了个扮旦角的戏子，叫做管舍，生得标致，又会肉
" K3 C  n7 Q- l5 k6 o麻。三娘子爱他就如珍宝，只是斡事虽好，却欠长久。睡了一夜，也就与了他一
两银子，凭他去了。
　　新的旧的，更番迭换，又不知多少弄过了，连哥哥、弟弟，晓得他如此淫乳，
都道：「不如早死了，也得清净。」他在家，日弄夜弄。一个八九岁儿子，请过
先生教他读书，三娘子又把先生弄上手。儿子亲眼看见，气忿忿要对父亲说。其
. L' o9 S! o$ J8 n6 t时奶姆老公已死，长久倚靠这家，再三对他儿子道：「你爹爹不管，何苦儿子反
1 g" y# y- d4 @/ }' G- N做冤家　自古道：子不言母丑。母亲丑事，儿子只该遮瞒。」那儿子只得罢了。
奶姆把这说话说与三娘子。从此做事，都瞒着儿子。
　　文璧长成了，他又自做主，招了个油花李二，也是修痒的。马修痒为媒，请
: c7 Z; {; X* A  g- \) m, j了阿龙、张恩酒饭，先央阿龙带到治平寺磕了张三监生的头，才回来做亲。那知
这油花为人奸巧，极会奉承，初进来这一夜，央马修痒说，先陪侍了娘娘，方敢
与文璧同睡。这样说，若是正经女子，决然大怒起来。三娘子已是没正经，不长
进惯了。反说他晓得尊卑上下。黄昏时节，竟与油花弄了一次。油花夜里对文璧
道：「我们做修痒的，就是小娘儿与我偷了，就没有好人去嫖他。你家娘娘这等
  {2 G4 ~# _. F; C% b, t3 Y没正经，只怕做不得良人家到底。」
3 Q* p6 ?: r+ [　　过了几日，只管撺掇他出去就 .三娘子心已乱，意已痴了，竟依了油花，有
人要嫖，就在船里寺里，各处旷荡。没一些良人家体度了。
6 B) C3 x$ W" W, u6 j! h$ S　　忽然一日，龚先生要回家走走。张三监生也回家来，适值三娘子被徽州人接
( c# b) g/ I) R* c9 K1 K- v; D; H去奶姆，秋花只说：「娘娘往观音山烧香去了。」张三监生问：「谁跟去　」秋
花说：「是李二。」忙忙叫：「阿龙快去！报与娘娘知道，叫他快些回来。」阿
  d$ X1 H$ f- Q8 c0 O龙寻了一日，原来在船里，是马修痒跟着。说了缘故，三娘子瞒不得了，只得与
  |- h4 B4 \  |, l  t, k各位客人说了自回。到家已是黄昏时候。张三监生却也不想，到酒船上陪徽州客
5 o. \1 a& q8 c# y' r& f; e人，依旧同一睡了。
5 H, d; o+ A9 u0 s" C　　过了半年，八月十八日，人人都到石湖去看串月，三娘子被一班浪荡子弟接
1 ~5 ^7 U% e" s在船里。他不知丈夫看书的治平寺，就在石湖边。竟同了这些少年说说笑笑。其
7 e0 g0 n& q8 f4 _9 i  |1 X- `时行令都会了，说干罚不干，正在热闹，船已到了，泊在岸边，时方停住。无巧
7 A% `  p. v( r9 |5 F' X不成话，张三监生吃了午饭，听见说游船甚多，出来步步。劈头撞见这只船里，
三娘子在那里罚人不干，三娘子却为行令忙，不曾见岸上的丈夫。张三监生揩了
揩眼睛，道：「莫不是眼花了　真真是我家不良之妇，难道竟出来陪酒不成　」
! J2 E, [5 L4 o8 l+ F9 c6 N2 k　　又听了他声音，越发是了。道：「罢了！罢了！我如今做人不成了。
9 i/ T; x) _( V5 _　　且住，我若正起夫纲，自然该杀了他，也替去世的大人出气。只是他哥弟不
6 I, x  Z: |3 J4 w是好人，反道我纵容他，治家不严，前程不保。我只做不知，同先生再读半年书，
这家里也不消回去。逐渐的各栈房银子，俱收了起来。明年乙卯，又是科举年时，
' Z6 t& Y8 P. d' [# z不免改了北监，竟往北京去了。写一休他的书寄回，休了他往娘家去，料然人也
5 y8 y) O' M' l: ~0 z不十分笑我了。「反退几步，气忿忿含着眼误，回治平寺来。
" m, q% |* j5 l　　次日，打发文桂回去说，寺里清净极好读书，连儿子与先生都请到寺里来。
, C0 G$ G$ t3 C这是张三监生要带儿子往北京，先做下这个地步，三娘子正怕儿子长成了有些碍
眼，忙收拾了铺陈，把个儿子和先生都打发治平寺去了。有诗为证：
; ~3 Z# J8 n9 N& j! t( Q　　女子空房中，中夜起长叹。
9 Q+ R4 f& B/ D( ~: g; `: u6 f　　况复淫如雀，宁甘衾枕单。
8 O( S. b' B. t　　失却丈夫心，但知恋所欢。
　　亲儿不复顾，亦作路人看。
　　岂知没下梢，有泪只自弹。
$ x7 Y( [5 D6 q7 n　　且说张三监生，到了年节，带了儿子回家过年。佯作欢欢喜喜，一些不露。
5 T2 v# n; M* F. G; N灯节过了，就吩咐阿龙：「我今年改北监，痴心图谋中举，要打点五千银子上京，
你可各栈房吩咐，只赎不当，且总算一算，除了带去银子，重新当起未迟。」阿
龙禀道：「娘娘支用太多，原要求相公算算账，才知明白。」
　　二月间，阿龙在各栈房凑，只凑得四千，把账送与张三监生面算。原来三娘
9 t$ i- B! ?, G' g, z& ^子支用过度，所有家私，三分已用去了一分，还亏家中豪富，赎赎当当，不甚出
丑。此后整千大主，也不能应客了。张三监生只叹了口气，也不争闹了。
# Y# e3 q( x! r+ K　　因为上京，大小先生须先辞了。三月初旬，吩咐整了一席家宴，夫妻饮酒饯
/ N7 |3 k& L! Q9 r1 w( n( @别，张三监生在席间，只管掉泪，三娘子问他，只是不说。次日收拾下船，才叫
4 B9 |* D% ^# r儿子同去，三娘子只道路上冷静，并不疑惑。
　　临出门时，才对三娘子道：「我如今只带张俊、文桂上京，你年纪三十多岁，
# z0 K* [- `- C也不小了，切不可不想下梢。我和你做夫妻一场，只愿你后面好似前面，儿子是
我儿子，不须记褂。」说罢，又掉下泪来，三娘子道：「出长路须要吉利，不要
: X* }' h7 T5 x' Z5 X. u6 L如此。中了举人进士，少不得就回家的。」张三监生同儿子下了船，往北进发。
. u6 i2 d* c* k　　恐怕带了许多银子，独行不便。到了镇江，恰好有苏州帮粮船上京，他带了
文桂，寻了一只空粮船，讲定了官舱房舱，搭到张家湾，连神福犒赏，共纹银十
两伍钱。心下想道：「就是到京迟了，我又不是饱学，进不及场也罢！」又问粮
# e) G6 n( V# E4 d" Y9 m船几时过江，粮船上道：「还有十来日，竖了大桅杆，等了顺风，方才开船。」
张三监生道：「我还要南京取了改北文书，不知可等得及么　」粮船上道：「怕
( |, f& y! V$ i4 X) M+ f0 J* r; M你性急，故此说得近些，正早哩。打点二十天这才稳了。」张三监生就请驾长酒
店一坐，先付了纹银一两五钱，立了合同文契，言定下船日，再付六两余。到临
( d: e# t; G6 \, ]2 |* @) s) \清，一路逐渐找付。就回船来，权把儿子文桂，寄顿一个相知朋友潘铺里，连行
李都寄在一间堆货楼上。带了张俊，星夜雇了一轿一驴往南京，起改北文言，连
: e. K6 o1 m, p/ m, x往回共八日，重新到了镇江。他一路打算：「若休书迟了，到底是我老婆养汉，
& ^/ j& d8 f) l3 e5 W7 o: _况张俊有妻子在家，跟我必不长久，粮船安稳，不须多人伏事，不如在此写了休
书，付与张俊回去，但不知儿子心里如何　等我悄悄问一问他，只说闲走。」
' O* B0 u- B( X+ j! k9 i% ?& o　　锁了楼门，吩咐张俊在寓照管，带了儿子与文桂走到西门闸口，一个僻静茶
2 T5 T$ ~1 U. w7 G9 W! [, I馆坐了个坐头。
　　一面问儿子道：「你可知你娘淫乱么　」儿子道：「知道的，常要对爹爹说，
奶姆只管叫我不要。他说什么：子不言母丑。」张三监生道：「我如今做人不成
了，故此收拾了三四千银子，到北京另立家业。这不长进的婆娘，毕竟越放肆了。
你后来，连女儿也没人与你为妻。带了你出来，要把休书一纸，打发张俊回去，
凭他嫁人。你肯也不肯　」儿子道：「儿子虽只十岁，不晓人事，但每常出门就
有一班小厮，指着我道，小乌龟出洞来了。我不知气苦了多多少少。不是做儿子
& q$ L; ^. }9 a; v4 i- Q9 I的，不念娘恩，实是不认他做娘了。」张三监生道：「好好，好儿子，有志气，
: P4 J4 ~# Q) {你在张俊面前，不要说破。」又吃了几样果子，两壶茶，会了钞回寓。写了一纸
8 r; x/ _# P# g5 [' e& q. C休书，又写大哥、二哥一封书。书道：
0 i$ E$ y5 Q$ C' s/ e) b: I$ n% F　　愚弟不幸，娶某氏为妇，淫荡不检。两兄必已稔知。前所以离家北上，不敢
. R3 Y4 m) Y- h叩别者，无面目见两兄也。今其亲生之子，亦不愿认淫母为母。弟已挈之北上。
休书一纸，乞两兄付之，速令改嫁。弟家赀虽已败坏，尚有若干家僮。阿龙有帐，
是弟算结批定者。姑念一场夫妇之情，仍与此妇银一百两，并随身衣服箱笼，但
. u) I' L/ o  B5 _( o3 r( p  O4 _不许仍住我居。余者乞两兄分别收管。
# I9 M8 L. x  `; }2 p　　弟不归，则竟属两兄；弟若归，凭两兄给还多少可也。顾家若反有言，彼亦
0 Y/ L: c! y8 I+ U( G: J在庠，料难逃于公论。凡事乞志手足之情，言不尽意。
　　写完了，把休书封在大哥、二哥书内，叫过张俊，吩咐道：「我与你一两盘
8 _0 a* p7 l! w5 \: o) V缠，连夜搭船到苏州，把此书送与大相公、二相公，有要紧说话。不许先到家里，
4 b/ S/ ^& O; v% B0 L) V误了要紧大事。」张俊领命去了。次日，张三监生尽数收拾行李，搬到粮船上，
又与了六两纹银，只等顺风，开船过江前去。正是：
　　车儿东兮马儿西，人生最苦是生离；莫言且说三分话，事到头来悔亦迟。
9 Z& Y# L1 @( \% Q# B　　且说张俊搭船到苏州，不敢违主人之命，把书送到大房，张大拆书看了，问
道：「三相公如今在那里　」张俊道：「还在镇江。」张大道：「可曾吩咐你几
时赶去　」张俊道：「打发来时竟不说起，小人一路来，正疑惑此事，想是三相
公不用小人了，不知大相公书上，可曾说用不用　」
　　张大道：「不说用你不用你，倒是家里的事发了。你且回去，等我与二相公
5 q5 T; B" a- V6 O0 K- Q商议了就来。」张俊出了门。张大又叫了转去，道：「你且慢去，等我请二相公
商量了着！」顿时二相公来了，张大把书与他看，张二看了就道：「张俊可曾回
1 u* A7 d8 }  b, G1 d6 V去　」张俊道：「三相公吩咐先送了书，才教回去。又没娘娘的书，小的不敢先
回。」
　　弟兄两个在厅后商量了一会，族长也请来了。原来张老监生原是新发财主，
' s( m: d! l0 j5 N8 ?/ q: t0 W5 N族长只带小帽，穿件白布海青，坐定了。弟兄两个，先把这言语，说了一遍。才
" h  t$ |: @; K送来书与他看。族长道：「我不识字，只说就是了。」张俊在旁窃听，才知主人
+ ^: H7 z4 D4 M# \# X+ W6 `已休了主母，越不敢走动，直待他三个商量定了，一齐到新家巷来。
: u$ I% m6 t& I  y; l9 u. m( R& |6 X　　三娘子正同人在房吃酒，听说两个大伯来了，吃了一惊，道：「久不往来，
; \; N! P3 [# P0 v$ c! a" p8 @' g此来何意　」迎将出去。弟兄两个和族长，只得都作了揖，把这言语说了一遍。
三娘子不慌不忙道：「二位阿伯在上。他镇日偷婆娘，嫖娼妓，丢我空房独自，
也单怪不得我。」大伯道：「三娘子，你也忒没体面了，怪不得我兄弟，你儿子
  E- d8 E3 G- M. p$ T也不肯认做母亲，何况丈夫　兄弟又把一百两银子，其随身衣服箱笼，把你带回。
也算好人了。」三娘子道：「儿子不认我，这话不真，我去是去了。只要两位阿
( _( O# r5 S5 I1 I伯，照管我儿子一照管。」张大道：「这个自然，不消记挂。」三娘子放声大哭
: c- p. ~) M: F" q$ @4 h, W: K起来。族长道：「三娘子，是你自家不是，也难埋怨丈夫，快快收拾起来，娘家
, v5 `3 @4 ^, T; `去罢。」三娘子道：「休书是他亲笔，不消说了，只是族长与两位阿伯，也要写
# W% b" E( L( A# t7 s- c在上面，画了花押。我年纪不老，料然守不成的。」张大、张二只得同族长都画
押了，交与三娘子，一齐进房去。
; }7 T5 ^* m# h! e9 [: K　　面教收拾了原来四只大箱，四只皮箱，凡是细软物件，都凭他带去。又令阿
0 @2 }, h1 {! C% y0 o/ i龙将栈房存留银两，兑出一百两，付与三娘子。文璧夫妇跟随前去。张二道：
& B! Q( q8 d+ M9 I4 s「阿龙账目未交，是去不得的。若交清了账目，凭你住在我家也得，或自出去，
或跟随三娘子嫁人也得。」张俊、张恩就在这里看守房屋家伙，你娘叫他自去。
# ], _, g6 o0 U+ k- Q' u$ F0 F* }「三娘子又大哭了一场。
! {' {& |$ M1 S' u9 [　　别了族长与两个伯伯，下了小船，往娄门顾家去了。这是淫女子自作自受。
0 X2 E  h# a: j道是生离，却是死别。想到伤心处，不由人不掉泪。有诗为证：
- U4 g0 |$ o$ Q0 x$ F　　淫女从来不恋夫，但知蜂蝶觅欢娱；弃捐中道浑闲事，问有收场结局无。
, o. E0 s2 q1 m4 Q" g, D4 k, d% W　　且说三娘子搬到娘家，哥弟都吃一惊。只为爹娘面上，又贪他手里有些，也
就留下了。住了半年。他过世父亲，平昔收租放债，结了乡里人的怨。第二儿子
% T" P' a5 @& l4 d8 K' X6 J依旧如此横行，就有七八十个仇家，告发在抚按衙门。顾大怕连累出丑，只说游
" k6 z+ _4 r& l& g( Z$ U# x3 [学京师，在本学起文书，抬了年月躲出门去了。顾二被捉到官，受刑不过，死在
7 J6 u$ Q8 k. k$ }' S2 W$ M; o牢里。三娘子索性大开门，做了私窠子，就是文璧老公买办，又兼了修痒。怕在
娘家，毕竟有碍，另租了一所房子，住在鹦哥巷里接客，好不热闹。
　　说时迟那时快，接了五六年客，已是近四十岁的人了，又思量从良起来。有
; B. s8 b- ~% }% ~, x* P个嫖客黄六秀才，喜欢了他，又道他没老鸨儿，不消十分财礼，娶了回家。谁知
6 s. E+ l( I9 U5 r5 j6 h6 c. R: F黄六秀才，原先娶了个药婆为妾，连大娘都怕他的。怎容得三娘子　头一夜就闹
3 U: c4 K2 x1 `( i" ?* W2 y+ Q7 p起来。三娘子道：「我不是没名没姓，小户人家出身，那个不晓得百花张三娘。
$ J3 Y" L/ |  x3 g: z  ^黄相公你好好送我回去，不要弄出人命来。」黄六秀才没法处了。这日正值他一
- u8 e5 \; I' p班好朋友，各出公分与他贺喜。有个邹四官是黄秀才心腹，只得对邹四官说了，
借他家里空楼住住，且待事定之后，再寻房子搬去。邹四官忙应允了。这邹四官
. [  \& S: n  d) S! v原住在阊门外，后楼去靠河边。看那船来船往，大好顽耍。黄秀才连夜叫了小船，
载了三娘子，与带来两三个皮箱，交与邹四官，央他同回家里，我明日午后就来。
　　三娘子同了邹四官，双双来到家里。邹家娘子极是贤慧的，接了进去，安顿
" S/ r* o% d9 b. ?! j, m他在后楼。阊门外买东西极便易，顿时摆下酒肴。邹娘子陪他坐地，三娘子道：
0 Q9 T' B+ x" e. D「这里没人来，又且夜间，何不请四官同来坐坐　」邹娘子自去说了。邹四官走
来，一齐儿吃酒。邹娘子怕他们有些别故，碍眼不便，抽身下楼去了。
　　一男一女，又吃了回酒。三娘子有了五分酒意，笑嘻嘻的道：「我今日从滚
一场。难道头一夜，叫我独自睡　四官，今夜要你陪我！」邹四官道：「你不嫁
黄六老，我极该奉命。如今是我朋友的如夫人了，怎么使得　」三娘子道：「看
今日情形，我与他也难终局。况且无人得知，有何妨碍　」言来语去，两下情浓，
就在旁边床上，成就了好事。
2 {" l1 r" E4 N: T: D1 g% o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吃官司淫心未已、寻旧好痴骨难医
　　忙相失，待得闲时文弄笔，艳词写就，非关组织。情海缘，山高广极，形来
伴影旧相识，风流孽障，前生结得。
  Z. l4 a9 K% M! `3 d! p　　　　　　　　　　　　　　　《忆秦娥》
  r8 m! T: j( s  d- L　　且说三娘子自与邹四官弄了，况兼他娘子贤慧。这三娘子竟有丢了黄六秀才，
嫁邹四官的意思。黄六秀才第二日来，还与他有些温存，后来越与邹四官密了，
/ O# I* C4 W8 R6 b- Q% Z/ v越与黄六秀才疏，也是自然之势。闲话中间，三娘子对黄六道：「你家小老婆这
等凶狠，不如放舍了我罢！我四十来岁的人，趁容颜未谢，再不寻终身了局，后
来没人要了怎好　」
　　黄六道：「你意思要嫁那个　」三娘子道：「我不论谁人，只要娘子贤慧的
# w! h! ?" e; M9 E  ~就嫁他。」黄六道：「邹四官娘子最好，你嫁了邹四官何如」千不合万不合，三
9 u# N" H& I) ?) Y娘子只道黄六是好话、真话，随口应了一声道：「好！好！」黄六心下疑惑，再
9 |; J7 W3 p) K  L1 m  K5 J不言语了。抽身就走。
5 o1 {1 T, @% G; N　　黄六去了，邹四在外回家。三娘子说了这话，邹四道：「不好了！这一句明
2 ], ~# E- d, g& Z# C) Y; q明认了要嫁我。无丝也有线了。黄六老是乖巧的人，必然疑惑。不久把你转寄别
4 }7 _+ E0 e3 }/ j0 m7 @% d5 a处，或是打听风声，反为不美。」三娘子道：「他又不曾费多少财礼，娶我回家。
0 G! B& E5 R" [$ _况且小老婆太狠，容我不得。不是我无情无义，我不怕他！」从此黄六秀才，足
足有一个月不来。邹四只说：三娘子请他，见面便说他才走来。三娘子没睬没，
4 \1 ?. P7 i( b& V$ w2 e只管要他了绝。黄六心下想道：「他是天下数一数二要弄的，难道这等忍得住　
' V  q% T0 D; j- D与邹四弄好了，不消说得！」便也不十分亲热，洋洋的又回家去了。
  b$ l( @+ s0 `3 B6 V　　过了几日，出其不意，叫了一只船，带了铺盖，傍夜才撑到邹家后楼河下，
看他动静。正是：
" y% ]  I4 z/ a　　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
, P' U1 l% d$ `8 R. W! c; ]2 Q　　听了一会儿，不见声响。自己在船中独酌。
' ^. \; d3 G1 M" |8 Q5 I　　约莫黄昏时候，听见楼窗呀的一声，推开了两扇。邹四的声音，道：「好月
1 H: Z- A+ Z7 }" c9 t4 ?好月，三娘娘，你可来看月。」里面应道：「哦，我来了。」黄六轻轻走出，立
. Z" C$ c9 {" z0 s+ L% E- {在船头暗处，往上看得明白。只见邹四搂三娘子在怀里，看看月，亲亲嘴，好不
肉麻。黄六且不叫破，看他再做些什么。看了一会儿，忽听得三娘子道：「这两
9 B. g9 }8 R; y( b" q: J日，黄六这乌龟被我怠慢了一场，又不来了。只是不得了绝，我和你到底还是偷
% b' J2 u+ i& X( D情。等我几时告他一状，说他强占有夫妇女；他是秀才，料然不敢出头。」邹四
- }3 g4 T" ~7 h道：「你若肯出头露面，去见官府。一府两县，都有我熟朋友，准状是极易的。
! S. c1 {  t& L; V' T+ w只是在我家里，如何容你告状，岂不伤了朋友体面　」三娘子恼起来道：「我被
8 \& R( ?6 T7 T1 `. ^你千捣万射，弄了半年多了，既要我做老婆，还顾什么体面　」
6 u9 w4 c" t7 V　　黄六听了这话，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大叫起来道：「狗淫妇！你的头
发根，还是我拿着哩！怕你走上天去　不消你告，我先告你两个。若不褪了裤，
打你们一顿板子，我黄六秀才誓不为人。」邹四瞧见黄六在楼下，退一步躲着。
三娘子接口道：「你既娶了我，怕家里那淫妇，寄我在人家出丑，还亏你不羞。」
) w. u3 }3 a2 M3 K你一句、我一句，相骂了一场。三娘子也进楼去了，关上了窗。黄六也开船，往
, t/ L1 u- m: S4 V$ o3 \城门边去，思量告状计策。叫开了阊门，连夜进城，寻他弟兄们到写状人家，打
点行事。
　　且把黄六告状放在一边，只说邹四对三娘子道：「如今须是你到他家看他怎
8 B7 Q- ~) r; b4 c' R么，难道吃了你肚里去　若住在我家，这官司怎了　」三娘子道：「好好好！老
( _/ j, B4 L+ ~( {早的就推开了。只为你骗得我热来，有心嫁你，才有今日的事。拼得做得，我和
9 |. b1 z# ^3 A& _你一心一意，挺着肚皮与他打官司，才为好汉。」邹四道：「我没有和他告状的
9 Z. K: p  D' Z, w: n事，若你执意要告，明日进城，到写状的张大哥家去，央他商量要写状去告，只
$ D& t+ }" U; \+ E是没有中证。」三娘子道：「你就做中证何妨　」邹四道：「他如今定然连我也
! }- |1 o6 W, O3 e% C告了，被告如何又做中证　」三娘子想了想道：「有个杨先生，我前夫家处过馆
的。他贪财的人，去寻他来做中证罢。」计较定了，邹四又叫他娘子整治了些酒
5 V/ e+ U- ~0 N肴，两个对饮。饮过数杯，酒兴发作，邹四道：「你与他讨了了绝，嫁了我，是
我的老婆了。如今还是射黄六的小老婆，你可拍开了，等我射一个爽利。」三娘
! Z/ X# S8 i" S, \子道：「打起官司来，还有几日在城里，不得大弄。且和你弄一弄作别。」两个
3 m# R1 N6 G3 n0 Q乒乒乓乓，这场好杀，真正惊天动地。有一曲排歌为证：
5 [' w$ s+ b7 m3 l' w5 w& J　　好弄婆娘，翻身跨马，掀开两片精巴，外边茅草里头滑。一半真哼一半假，
随心弄，着意耍。凭他提起两丫，又非好女，是惯家，出乖露丑，甚收煞。
　　且说三娘子这场大弄，明明是与邹四官作别，他心里只道，还有会期，那知
( J& b* Z& Z! o4 j" N" o' c道缘法已尽，再不能镇夜欢娱了。次日叫了一只小船，两个如夫若妇，同到写状
的张大家来。写了一张状子，又请了杨先生，说明了中证的话，把状子托与张大
2 D% D+ M1 T4 |! h0 S: H1 ]* F# w去递。邹四留三娘子住在张大家，不便同睡，只得自回。
% A  c& h7 {1 Z- q2 S1 L　　那知黄六秀才是个健讼的人，算计如神，衙门情熟。告准了状，出了差人，
+ t; Y) o# b; Q" l% Y* k他还不领来捉人。打听得三娘子已进城告状，住在张大家里。邹四日日进城，夜
  k) @% g- _- B7 ]- {夜出城。中证却是东城的杨霄，原是老童生，极不长进的。就悄悄叫人请将他来，
买嘱了他，只说：三娘子的嫁，是杨霄为媒，因邹四拐他逃走，被黄六秀才拿住
了，故此告状。先与了杨先生二两银子，许赢了官司，再找八两。
　　这老杨是见利忘义的人，又不见邹四与三娘子一些银子，酒饭相待，也只平
常。他的心就变了，满口应承，替黄六出力。黄六安排已定，又与了差人三五两
& O+ \3 K7 r/ E- J银子，带了黄六秀才，上堂禀官道：「一向邹四、顾氏，俱在逃无获。今打听得
& [! A1 J# q- a% U; W; J+ p$ ^; p躲在张大家。张大是个刁民，不敢去拿，求老爷牌上批拿张大同审，小人才敢同
秀才上门。」知县登时批在牌上道：「并拿张大听审。」差人此时，已是得了钱，
" F1 _8 K9 \# R' {0 B. A又要被告的东西了。如狼似虎赶到张大家。
' g( u! g1 s% @7 ~. T　　正值邹四、顾氏吃饭才完，被差人扯了就走。三娘子连轿子也雇不及，张大
原是差人相识，把眼一眨，放他走了。越发没人。招驾直拿到县前，差人安顿他
两，傍在头门里。上堂禀官，官还未退堂，便叫带进听审。
, P! d) {& m+ @# g' g0 q　　不消论起数了。只见带进时节，杨先生也在其内，邹四大惊道：「顾氏状子，
- D6 o3 ~2 v' x% }( V2 L另是一个差人，为何我们中证，却在他牌上带进　」那知黄六连顾氏准状的原差，
+ z+ E/ B9 Y( P) ?2 `( C也都与了银子，做了一路了。两起差人，两张牌，都送在案桌上。差人禀道：
「张大原不在家，邹四、顾氏据说他是歇家。」知县也不言语，把两张状子一看，
便叫杨霄：「你怎么说　」杨先生道：「小人原是教书的，这顾氏的前夫张监生，
, W9 U4 _0 P7 g$ H是小人门生。因为顾氏淫乱，休了他，自往北京十年不回。顾氏开门接客，不成
! o' V% ?  \& y体面，小人劝他收心，嫁了黄秀才，是小人为媒，指望他年过四十，改行从善。
5 v  ?1 ?* X) I- ^0 ?' F* l不料他又与邹四通奸，有逃走一事，怪不得黄生员告状。」知县叫过黄六来，喝
! d8 L5 J' k" o$ O/ U! ?道：「你是秀才，也不该娶娼女为妾，姑念斯文免罚。只输银十两，舍与半塘木
8 B- R& F  S3 [+ F5 f. C9 B4 y铃和尚，修虎丘塘岸。」
　　又唤顾氏上堂。不由分说，喝教扯下去打，拔签三根，打十五板。皂隶禀道
：「去衣　不去衣　」知县道：「奸淫的事，如何不去衣」只见众皂隶，鹰拿燕
' c) h6 s4 r+ x5 f. F攫，扯将下去，揿倒在地。扯掉裤子，露出雪白的屁股。把板子吆喝一声，打将
下去。谁知皂隶只道是女人，力少头脚揿得不狠。三娘子从不曾受刑，疼痛难当，
直立起来。一张毛正对着知县，知县大怒道：「贱妇这等可恶，快扯到二门外，
着实打。」皂隶又鹰拿燕攫，扯在二门外去。三娘子一只手提着裤子，口里喃喃
9 T* ?# \+ X% B3 e的道：「列位阿哥，官府坐得远，将就我些，恩当重报。」众人应允了。果然这
十四板，一半打在地下。只碎得些苦皮儿，打完了又带得上去，当堂跪下，县官
才叫邹四，当面骂道：「你这奴才，他虽做过娼妇，既经从良，你就不该拐他逃
5 D7 ]/ S8 S) [# q走了。」邹四正要分辩，知县已拔了八根签，喝叫打四十板。众皂隶一齐扯下，
着着实实打了四十。打完，邹四爬上去禀道：「黄秀才白占了这妇人，只为家里
淫妾吃醋。寄顿顾氏在小人家，又不是小人去通好拐带。老爷若把拐带问小人罪
名，小人死不肯服。况一个秀才，家里两个妾都是娼妓，都是白占的，如何好意
替他一妾，反告小人　顾氏不愿朝朝独自，夜夜孤单，故此告他，指望离异改嫁，
" q- S' U8 d7 ?, j/ Q* X与小人何干　这样黑心禽兽，天不盖、地不载，还求老爷做主。」知县只因黄六
原是科目人家，有大大分上，先与知县讲过，竟不追究，只得道：「据你说寄顿
你家，原是他开门揖盗了　妾不可寄。娼妇从良的妾，如何寄得　也罢，只问你
个全，有力杖罪，免徒便了。顾氏从良不终，东奔西走。着原差带去官卖。」批
7 f7 i  F0 f( a! k9 D定官价十二两。都画了供，邹四召保，一齐赶出去。正是：
　　纵使人心似铁，虽逃官法如炉。
) Z" J  V6 G& n$ p　　莫说三娘子在家吃官司。且说张三监生，带着儿子到了北京，在御河桥一个
半饭店不饭店的高家楼上作寓，思量在前门上，搭个夥计开店，急切未就。
　　过了半月，久旷的男子汉，只得同了朋友到东江米巷，寻个小娘儿嫖嫖。有
- p3 o9 k/ f: G7 t$ ?# O2 M个山西来的鸨儿家，姓赵，养女叫做玉娘，年方二十一岁，生得标致又且端庄，
; E" ?3 j& h/ u- g$ e* k6 D不像个妓女出身。张三监生做了东道，就在他家歇了。次早才回下处。以后来来
+ ^3 W1 g5 b. y7 f往往，也不只半年三个月了。
+ V; u4 v; s6 F, A2 H7 a  T4 z　　次年二月，到了监补坐，满监里二十四个月，拨历在吏部，挂选考了民例第
8 u2 ]: Q6 ~" N, c9 v5 }' w四，该选主簿。他也不寻夥计开店，反在西边甘石桥地方，租了五六间一所房子，
7 ~3 z  X+ A; e) H& \, U# R9 l买了些家伙，又把二百两财礼，娶了赵玉娘回来，半正半妾，在家照管。儿子附
从了个先生，取名自？，读了两年书。依旧聘了苏州人在前门开店的李家女儿，
与自？为妻。张自？
　　见玉娘正经，心里道：「他胜似嫡母。」口口声声唤他做娘，倒有七八分孝
顺。
/ y7 a, a5 y3 _, s　　又过了几年，张自已十七岁了，张三监生央媒说合，替儿子取了亲，又买了
个京里丫头，配了文桂。一家和乐倒像人家了。不在话下。
  [& z# C. T0 N　　且说张三娘子，是原差带回。一应行杖的使用，都是原差招认了。原差姓桂，
5 E4 D: U2 ]; ~) ^叫做桂文。原是个荡子，这一夜就与三娘子奸宿了。思量帮衬他一番，好图久长
走动。次日，只说知县吩咐，就到黄六秀才家，取了未带来的一个皮箱，又到邹
四家取了原带去的箱笼什物，该卖的卖了。又替他在衙门里，拉了十个朋友，一
两一个，做了十两银子的会，凑成十二两，纳在库上。管库的也为帮衬女人，不
要他的重头，付与了库收。
　　如今又是自己身子了，才央烦桂文，就在他附近小巷里，租了三四间房子，
重新开门接客。虽然四十多年纪，妖淫模样，却还有人爱他。前日出去的阿龙，
娶了一房老婆，其后死了，孤身无倚，又来跟随了三娘子，买东买西支宾待客。
; d+ e( w" p6 k% E三娘子闲的时节，也与他叙叙旧情，朝欢暮乐，倒也不十分冷落。只是一班衙门
+ l; o. T1 G+ w; m里人，你往我来，十个倒有七八个嫖他过了。虽是这般说，他心里只爱得个姓俞
. a$ Y8 ?4 L* e4 H/ J; W9 ^  F4 r的门子，别个只是哄他哄罢了。有吴歌为证：
  X. w2 H/ ]6 B: q0 m　　姐儿心上自有弟，个个人等得，来时尽是次身，无子馄饨就是面，也好权时
点景，且风云。
, q4 o& e" F; t7 ?　　且说三娘子与俞门子好了。这俞门子会串几出戏，就勾引三娘子扮了正旦，
自己扮了小旦，请个教师朱敛华，学了一出「幽闺记拜新月」，一出「潘必正偷
. |1 B" `" ^" M. w4 P- n8 \% L诗」。却是俞门子扮生，三娘子扮旦，朱敛华扮进安。虽然曲子有些走板，却也
分外动人，哄动了满苏州城里，真正叫做其门如市了。夜夜有客，日日陪酒。张
8 g8 Q& R" v+ z, x4 f2 O/ Z" L大、张二都没了，黄六秀才又不好出头管他，顾家宗族是乡里人，也没个认得他
- ], _% j; E/ x% T# T的。足足热闹了四年。刚刚是张三监生选在顺天府文安县做主簿的日子，若是他
不做歹事，岂不也是一个小小奶奶么
　　这年冬里，俞门子娶了个查家女儿，做了老婆。自己为年纪大了，又不做了
& v7 d  [( a1 R% Q/ B7 [8 y门子，搬移在东半城去了。只为他面庞又好，干事通宵不泄，就像鸡啄食的一般，
) x9 K/ s' J, D, h把头在心花上一顶一顶，弄得女人浑身趐麻，快活难当。故此三娘子一个魂灵，
竟落在他身上。俞门子也道他会凑，不比家里老婆。再也不晓得丢。像似射死的，
十日里面也到三娘子家，歇两三夜，或者家里有事，也就七八日不来了。
　　东城有个韩家滨地方，一个极富的监生，姓顾。平昔贪酒好色，惯嫖私窠子，
1 i  h/ G6 a$ z" ^4 V2 W% [& `若是酒后惹了他，又极要打小娘儿。为因闻了三娘子名，接他家里去，要看他演
戏。
2 k' q+ t3 m# {4 T- D- m　　这日顾监生约了几个串戏朋友，帮衬他串两出。三娘子再三不肯道：「我原
不十分会戏，只得一两出，须是俞二官原班同串，那里与别位合得来　」顾监生
只得罢了，道：「明日请俞二官来，一定要请教。」大家上席吃酒，恰好十三好
月，直照中庭。大家吃到二更，众人都献技唱曲。顾监生再三求三娘子一曲，只
) ^+ H' n# x; o9 U/ j* q( [是不肯道：「明日献丑罢！只得这几只曲子，今日唱了，明日如何上场又唱　」
顾监生酒后先有些恼了，酒席完了，送客到门首。只见一天好月，分外光明，这
东半城原是冷静地方，不比西半城热闹，常有人带了小娘儿步月。顾监生高兴起
8 M  }+ O7 r( J1 U来，要在街上步步。三娘子道：「极好！极好！我们今夜同步到俞二官家，约了
* B" N  l( ^/ P" d& d$ m他明日，这就稳了！」一齐出门，随路走去。
　　那俞二官住在玄妙观前，打从天官寺前步至玄妙观，足有二里，男子汉还不
打紧，三娘子走得倦了。到了俞二官家，恰不在家里，三娘子只管坐着等他。顾
监生说道：「晓得他回来不回来　我们去罢！」三娘子道：「等我进去问声，不
+ T/ V2 N/ A" T' H- D9 X知往那里去了。」进去问时，里面也不招接，只回说道：「在张三娘那娼根家去
了，今夜自然不回来的，不消等他。」三娘子听了这话走出来，定要回家去。只
说：「月经来了，我明日再来。」顾监生恼得两眼爆出火来。且不发作，竟同他
出门，往三娘子家去。
　　到家便问：「俞二官可曾来　」阿龙回道：「坐等了好一会，才去得不多时。」
三娘子道：「我说他等不得，定然去了。」也不请顾监生与众人进去，呆呆的立
在客位这一间。顾监生忽然把手插入三娘子裤裆一摸，大怒道：「并不见月经来，
% h/ b) m  O3 f& x+ U- j# F如何骗我，我难道不高似门子　你这狗妇，这等放肆！」一把头发揪翻在地，乱
拳乱脚，踢打起来。众人再也劝不住，踢打一顿，三娘子尿都打出来。众人才劝
了。
- K- a6 L8 V* O% J- \$ w　　一路千淫妇、万花娘，骂了出门。
　　三娘子被他打个半死，阿龙扶进房去，倒在床上，放声大哭道：「只为自不
长进，做了这样人。官府打过了，这千刀万剐的，比官府还打得狠毒，我不如吊
死了罢！」阿龙再三劝了。满身疼痛，半死不活。平日往来的朋友，与那俞门子
/ X! V  E' ^, b# ^5 P7 N* L都来看慰他。服了好些药，睡了两个月，才得起床。他此时颠倒想起丈夫来，与
阿龙商量道：「我还有百来两银子，藏好在天花板上。不如趁了粮船，到北京寻
相公去。若是相公不肯收留，我会两三出戏，虽年然大了，尚不十分觉老，不怕
) Q( k* r: E( ^* n) j$ R$ e京师地面没人要我。」阿龙道：「这也极好，待我问问粮船去。」
　　未知后来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张监生言旋故里、赵玉儿甘守空帏
5 V: b: I1 A' ?　　杨柳风吹何太急，桃花雨骤苍苔冷。此际不堪情，断肠二四更。
* p) X& Z+ C* n/ |1 y+ p. z　　卷卷鸳鸯被，掩掩珊瑚泪。新旧总徙然，残花岂再解。
; h, K2 h+ F) d$ e　　　　　　　　　　　　　　　《菩萨蛮》
　　且说张三监生在文安县做三衙任满，升了南京鹰扬卫经历，辞了上司，重到
/ n! v/ X+ I9 c3 ?北京。收拾帐目，打点同了家眷，水路回南，这番不住在西边甘石桥了，就在前
门往东，寻了个下处。在陆侍郎口儿，也是个热闹所在。他也是京官了，不免拜
' [5 }  m7 Q- q' ^& V" q拜苏州亲友，凡是缎店、洒线店、扇子木梳各杂货店。
　　偶然一日，拜个缎铺子姓徐的。主人不在家，接帖的是个老仆。他见是纱帽
! F- [$ y$ N. y. ~" m绿领，一个骑马的官员，全然不认得了。张三监生却认得是走脚通风，前日那个
老管家。便问道：「你认得我么　你如今越发老了。」老仆想了一想，才笑起来
道：「原来是张三相公！恭喜！
7 W( v6 d9 j3 L! P2 {1 |/ [; t　　恭喜！做了官了。「张三监生唤他在旁边来，问道：」娘娘、姐姐都在这里
吗　「老仆道：」那年请相公不来，我家徐大官回家，又有人说了些是非，在家
闹了十多日，把姐姐许了个新秀才彭相公。那知嫁到他家，是做亲的头一夜，新
" W9 X3 s9 ]. j" N$ h郎半夜叫将起来，道是破罐子，跑了出去。他父亲也是老秀才，第二日，要告要
5 g. M& R6 r4 M* b+ t8 G/ g吵，把姐姐退了回来，嫁都不肯还我家。大官十分没趣，把两个娘娘与姐姐，都
打了一顿。说道：『我三十八岁，尚没儿子，只这个女儿。指望嫁了女婿，做个
2 g. }7 z6 _. N; l( I' p  B% w# v半子。如今出了这样丑，那个好人家，再来娶你　』没法处，我家官人把住房都
卖了，带了家眷，搭在龙衣船，上来到京里。过了两三年才有个洒线店。陆家没
* K# _+ A: s7 r* A; d了娘子，娶了姐姐做后老婆，去年也养了个女儿了。「张三监生道：」时移物换，
多少变迁，可叹！可叹！你下午可到陆侍郎口，问新升南京经历的张爷家，我还
; A. Y, l0 y8 G" X要赏你，也还要劳你一事，不可失信。「老仆道：」我下午准到张爷家来。「正
6 b/ N) B# T: j8 W" Z# T是：
' m* [& a! Q2 H8 x- Z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 f% k: j$ \" ?　　原来张三监生只为破了徐大官女儿的身，心上不安。老仆受了他三两赏封，
传言寄语与大小娘子说了。央儿子的丈人浦亲家为媒，求陆家两岁的女儿，与他
儿子自？新养的孙孙结姻。浦亲家与徐家、陆家，都是在京开店，日日相会的。
徐大官又不晓得就是浪子张三监生，竟结了百年姻眷。只有张三监生与徐家大小
娘子及女儿四个人心照。为这联姻，忙乱了月余。
! p7 ~0 D& V5 V7 ~: R- C$ a8 a　　正待往张家湾，寻船回南，只为搭官船不便，自雇船又怕路上难行，蹉跎了
; `, N1 x. C0 E3 W几日。那知苏州头帮粮船已到，阿龙在前门上一问，正问着了徐家铺，着人领到
张三监生下处来。且喜在家。阿龙磕了头，立起身来，张三监生道：「我离家二
十多年，你全没一禀帖寄来，问问家主平安，今日来此何干　」阿龙先说了大相
; y' M+ F4 T, t7 i公、二相公把我逐出，流落在外。然后把三娘子改行从善，来寻相公与大官的话，
逐渐说完。张三监生大怒道：「我已休过了，闻得在外为娼，玷辱父母兄弟。不
' A+ f. w* B: k成人的货，谁教你奴才领到北京来　」阿龙又跪下禀道：「大相公、二相公又在
  p6 V& a9 C# ^3 S% ~去年没了。小人不肯跟来，便要摆布小人。原说家主若不收留，依旧回去。」张
3 d0 B- ^- n0 b' N2 r! D三监生教请出大相公来，张自？也不认得阿龙来。阿龙见小主人出来，一般跪下
/ d+ a8 R- B& z0 q磕头。张三监生对儿子道：「我父子久在他乡，只为你生母淫贱，不料你大伯、
3 t* a. n! f- J! h* A1 _二伯相继没了，我的产业毕竟飘散。亲弟兄三个，病死了两个，岂不可痛　况你
淫母，苏州住不得了，搭了粮船赶到京里。我是义断恩绝，决不收留的了。
　　不知你心下如何　「自？道：」记得古书上道是：『母出与庙绝。』爹不认，
儿子自然也不认了。或者爹与儿子，都助些盘缠。等他原粮船上回去。「张三监
生道：」我父子如今往南赴任，他在北京落得眼中清静，他回南不回南，不必管
他。况已休的妻，原不是我家人了。也罢！取出三十两银子来，就算你与他的。
「一面叫自？取银子，一面叫过阿龙来，吩咐他道：」你拿这三十两银子与他做
盘缠，回去不回去，我都不管。只不许说是我休过的前妻，小相公也要体面。若
' z2 j* W7 r5 W; y$ L说了是前妻，不论在苏州、在北京，我定然送你到官，问你个奸主母的斩罪。妇
4 T8 v7 x% A* N1 Q$ n人免不得讨气绝。不说是我前妻，凭你们做歹事，左右不是我家的人了。「自？
3 e/ h$ l. f. V8 p1 t" G8 V! E取出银子，递与父亲。张三监生又教封好了，写了数目，交与阿龙拿去。又吩咐
道：」你也再不许上我门了，我已做官，送你到兵马司，便教你打一个半死。
+ }3 S* b9 t9 k: v「阿龙忙忙应了自去。有诗为证：
# Y) ~4 D0 N1 `! N5 L　　败子回头便做家，奈何淫女恋烟花；周旋子母非为过，弃置淫邪总不差。
" F7 I/ B" a4 N2 N4 z　　人去任他风浪滚，身归喜我宦情赊；从今南北分歧路，冷署悠闲罢晚衙。
6 D0 d" L. u# S4 s+ V+ i  s　　且说阿龙拿了三十两银子，回到张家湾上粮船来，把一番的话，从头至尾话
8 k  a; V$ z0 q了一遍。三娘子道：「他不收留，怕没安身去处么　只是我若略守些规矩，如今
  O9 |8 X! E4 J7 `4 r# V$ U3 ]$ Z; k也做了奶奶了。不知是那一个狗妇，倒做了现成奶奶　」阿龙道：「我为家主吩
% q" r/ W$ K4 g8 d+ `咐了，不敢打听一句，飞跑来了。
: ~6 ~! s/ L- N1 j/ e" K　　原说回去不回去，凭我与你，只不许说是张三娘。你如今意下如何进城不进
城，早些计较。「三娘子道：」我已四十六岁了，做小娘儿也不久，就许嫁了你，
4 G- j  ?' a% o' z. }也了我终身。只是百来多两银子，坐吃山空，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会几出戏文，
曲子又像模样。且认了你做老公，你认了我做老婆，搬到城里寻个教师索性学些
戏，你也学了打鼓板。
　　有好主儿，接他一两个，平常的不要留他，靠着做戏混几年。过了五十岁，
你那时也四十多岁了。一马一鞍，料不落寞，今夜就与你做夫妇起好么　「阿龙
道：」好便好，若与别个弄热了，我要吃醋的呢「三娘子道：」夫妻间不消吃醋。
7 F7 p  z$ K$ G/ u/ Y6 S只是如今姓什么好　「阿龙道：」我姓安，原是安禄山的子孙，流落到南方去的。
你既嫁了我，就唤做安三娘便了。「这一夜，就买了三牲祭祀。两个没廉耻的，
2 v' x% G; e+ o- o1 W) V- y0 o% x拜了天地。权在船里做亲，把五钱银子，与船上买酒吃。
" Z( \" p  b, F# t- K　　他两个在舱传杯弄盏，吃得烂醉。此时正是七月初旬还是热的，两个都脱得
! \7 ?; |" a( g- A3 v6 |赤条条。扯来床上席子摊在那船板上，阿龙把妇人揿倒在地，挺着醉射那醉 .只
/ [" ?, {) i( i& c5 O5 Y+ Q6 M顶进去，就有骚水乱流。一个不知高低价，捣这个不知死活价去。妇人口里哼了
叫，叫了哼，也不顾船旁百人行走。从古来老妓淫娼，没一个赛得他过。虽是命
1 T+ [1 v2 |) U" I( @5 I里犯了桃花，不料他这般狂骚，弄到二更船上人都睡了，两个酒也醒了。方才爬
6 K# N6 E4 z3 r7 w起来，又把冷酒大家吃了几瓯，上床去睡。
! b1 _  U6 H# ?+ S1 L& I0 ^3 f; I　　次日，找还了粮船上船钱。雇了一辆车子，双双入城。怕正阳门近张三监生
下处，反从顺城门进去。先寻个饭店歇下，托那店主人次日寻房，却寻在戏子聚
集的左近，请了教师教三娘子的戏，教阿龙的鼓板。后来三娘子学会些杂戏，阿
龙学会了鼓板，合在郑皇亲家班里，倒也做了二三年生意。只为三娘子被人弄得
多了，忽然一日，小腹子疼痛起来，只一周时，就呜呼哀哉了。他原是好好人家
的女儿，又嫁在好好人家做媳妇，只为一念之差，再不改过自新，终于堕落。故
此一世没结果，悔死他乡。有诗为证：
% A8 N: j. i, q! P0 y　　妇人水性古来闻，亦须常把身心束；只缘夫主少年痴，学样思量图饱欲。
　　张郎李友聚欢娱，阴中任凭阳洗浴；奇淫不过廿余年，留与千秋作忠告。
& a# Y$ R) Q& I2 h$ N5 }　　如今丢过了第一个淫女。且说张三监生，因为雇船未便，与浦亲家商量了，
& E  s- c+ H6 Y/ u) Q只得雇了四乘骡轿，跟随的男女雇了六个骡子，往南进发。头一夜，出城迟了，
% `% F$ n. W, Y2 W走不多路，就住在长店地方。虽是个小小去处，万历年间，民安物阜，凭他大财
4 G! E" j' x6 a3 f; v: L; x+ m主大行李，随处可歇，并无盗贼骚扰。
　　张三监生睡到半夜，梦见自己到都城隍庙里，上殿叩头。都城隍道：「张某
只因你改却前非，不贪邪淫了，故此不减你的官禄，不缺你的衣食，止少了十年
寿算。这经历官儿，原没甚滋味。你到任后，就该与你儿子援例入监。有了小小
! d  P! i% B) ~6 ?/ z前程，便可保守家业。家里的田产，还有些是你侄儿收着。明年速速告病回去，
料理一年，就要辞世去了。赵玉儿是你的老婆，不须忧他改嫁。」张三监生叩头
1 m+ G: S1 c/ f& r, C; N8 Z: D称谢，陡然惊醒，才知是南柯一梦。当夜说与赵玉儿知道。次日也说与儿子张自？，
7 X+ R* w' h$ K十分叹异。
　　一路闲话休题。到了黄家营，渡过了黄河，在清江浦雇了两只蓬子船，直到
) M- V$ ~2 Y& L2 O) ?, _% o7 s仪真县地方。只因官冷，没有衙役来接。依旧自己雇了江船，一帆顺风竟到水西
! ?' f8 Y2 N' \) _3 z门泊下。就以近就近，水西门里租了一所房子，安顿了家眷。择了吉日上任。停
不多时，在上元县起了随任纳捐的文书，替儿子张自？纳了捐。不等京咨到手，
. b( g& o+ B3 o6 F先去国子监，见了祭酒司业，走班坐监。虽然文字不济，一般也列于衣冠，人前
' O7 J0 ?1 a# ?, Y2 I3 h5 k: ?做人。坐了半年。
9 g1 w. f) @, H5 ]: N　　张三监生忽然动了回家念头，在南吏部操江都察院，各上司中了文书道是：
老病乞休。南吏部查他年貌册，只得五十多岁，年力强壮，不肯准他病呈。张三
监生又央了南吏部大堂一个同年考功司郎中，一个同乡，再三恳求，才准了申文，
转申北京吏部。张三监生又替儿子自？在国子监告了暂假，收拾回苏。雇了人夫
+ G: N2 ^) G( p9 D/ A. Y8 |( t抬扛，轿马坐人。打从句容、白玉，一路直到丹阳下船，虽是小小官儿，也算春
风一度。
& c/ h9 O  ~+ _) v　　有一曲簇御林为证：
- t. K6 \+ T0 j' m　　官员相经历容，池前雏唱道雄，村夫野妇都惊勋，左右的都遵奉。轿儿中，
鸟纱绣服，满面好春风。
　　张三监生到了苏州，船泊阊门。思量祖居新家巷地方，被顽妻出丑一番，不
好意思。先差人通知大房二房。原来大房绝嗣，止有二房两个儿子。大的立嗣在
大房，第二的原承二房香火，端的住在一处。
$ x9 a! m. H4 D6 W! y　　大房房子，只一个六十来岁的嗣母居住，弟兄两个到阊门船里，见了张三监
8 Z6 Z+ O: a. e! u生与赵玉娘、张自？，大家伤感了一场。就请三阿叔到南仓桥大房旧居，安顿家
2 H0 \3 ]$ p9 @* }9 R# R/ m5 c眷，再作区处。张三监生到了大房家里，见过了老寡嫂。有古诗为证：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催；儿童相见无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过了几日，两个侄儿把栈房所存帐目都交还了。说连年利息，父亲两个存日，
3 b& Y/ e/ B# o! b并未结算。张三监生道：「亏了两个阿哥替我掌管，才不被恶妇费尽。还说什么
% x$ q& ]4 C; ^8 E利息。」又把新家巷房子卖了，总写了一本帐目，尽数交与儿子张自？。吩付道
：「我看你不嫖不睹，不在外非为，岂但不像淫妇生的，连我也胜似几分了。我
) ?) q& j' w5 {7 W) @只为少年时，血气未定，被一个伴读先生引诱坏了，几乎丧身恚家。还亏我改过
8 P' J5 Q0 C. o% m自新，不至流落。你创业不足，守业有余，只小小心心，保家为上。就是小官，
我为在京便易，故此营谋做了，也不曾趁什么银子，你切不可动此念头。」张自？
跪受教训，以后都是他夫妻二人管理。张三监生与赵玉娘，当常叫一只半大不小
的游船，虎丘观音山各处，逢场作乐。
5 v  K& s& N' K7 w- g& V　　过了年余，张三监生忽然一病，医药无效，料道不好了。唤儿子媳妇，含泪
吩咐道：「我为结发不良，天涯飘泊，只为命薄，才得回乡，快活又不久长。你
庶母赵氏，虽出青栖，似能贞守，你夫妇二人，须事如嫡母亲生。他年过四十，
也没甚亲戚在南。孝顺一分，便如孝顺我了。孙儿七岁，就该请师训诲。但择师
" E4 j2 R; q# S1 S0 b; x! K是第一要紧事，师若不肖，反受其累。第二孙儿媳妇自乳，也不是长计。我们原
不是穷人家，就雇个乳姆何妨　如今这个罢了，以后不拘男女，养出来，就催乳
* m# K0 w8 i* c6 e姆乳他。替祖父多养几个好儿子，我死也快活。」又唤了两个侄儿，吩咐了。又
与赵玉娘絮絮叨叨，说了几番，半夜子时，辞世去了。
　　张三原是好张三，少小痴迷老不憨；一念自新天恕过，妾贤子孝才堪谭。
* X1 |* m  F+ z: J/ o5 `　　话说张自？父亲死了，开丧出殡，一一尽礼。丈人浦老官，偶然置货回南，
吊奠过了。便对女儿说道：「你娘与阿嫂早晚思念你，你生长在北京，何不劝丈
" _( p$ q1 e4 }2 p夫改了北监，也像死的亲家，带了些本钱，在北京前门上开个官店，又不坐吃山
空。又好图个小小官儿。总承我的儿叫声奶奶，也好。」浦氏把这话，枕边与丈
3 l/ b$ s0 U# u$ o# x7 s7 W夫说了。张自？原是生在苏州，长在北京的，一说便允。
/ n! F$ ~6 T' f' E4 w　　凑了有七八千银子，家里一应事体，都托与庶母掌管，打点来年二三月，趁
着官座船，上京。反留浦老儿在苏州。预先置了二千银子的缎洒线。
! ^1 p4 V* I0 X& G: g9 t. j　　说时迟那时快，过了年，转眼是春天了。只因孝服未满，不便往南。国子监
, C! w) k: \9 x  e5 {! G1 h起改北文书，一径同了浦老儿往北京去了。丢个赵玉娘在家，孤孤凄凄，好不难
; A, v# J9 Y2 r* M6 O过。
　　却为他真心从良，再无邪念，那时也有原先买下的家人仆妇，共有三对，又
有大小丫头两三个。他待人极宽，治家极严，平常时节欢天喜地，一有正经的事，
便严声厉色，笑脸也都没了。夜里只是空房独睡，丫头片云叫他睡在里房。黄昏
! k2 A% ?: T* L. X& _' \7 F未静，便吩咐一家，都熄灯睡了。只自己房里，停一盏油盏。片云心下想道：
「为何不许我睡在房里，莫不是小奶奶有些跷蹊　」夜里悄悄爬在顶上往下看时，
并没动静。第二夜又爬上去时，只见赵玉娘灯下坐着，叹了两三口气。忽然开了
皮箱，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来却有七八寸光光亮亮的，不知什么做的 .他便解开
裙子，精赤条条坐在醉翁椅上，把这个弄在里去。指头扯进扯出；口里唧唧哼哼。
扯了半个时辰，只见眼也闭了，气也没了，昏见了一会儿，哼哼的醒来道：「快
+ `# H4 P$ ?7 _; b  h* M活！快活！」片云看得痴迷了，一交跌下去，响亮一声，赵玉娘急急把角先生收
入包内，连水也不曾揩干。有挂枝儿为证：
　　硬肚肠从了良，去做偏房，侥幸煞没快心肠。谁知张三郎，先把奴抛弃，睡
迟还不稳，短叹又长吁。把角先生权做丈夫也，只被小丫头瞧煞你。
$ ?5 K! J6 l  l: F/ [. [. P　　这赵玉娘坚守空房，再无邪欲。不要说家里人与大房二房的侄儿敬重他，连
9 {9 Y  Q0 o1 u7 c( Z& p外面人都传说他的苦守，叹道：「难得！难得！」不料片云这丫头把角先生的话，
说与一个上灶的婆娘，渐渐传将出去。也有笑他的。那晓得事体的叹道：「可怜！
2 b0 |7 Q+ T' J2 Y3 y. f可怜！只这件就明明白白是个苦守的了。」张自？在北京，听见他在家守节，越
0 A- t+ F1 Q0 F3 C; g4 b8 C加敬重。常常寄家书回来，千娘万母感谢他，再不敢怠慢半句。比那养他出来的
2 m4 B. x1 N) U: z三娘子，可不是大相悬绝了。
　　十八年后，浦老官没了。张自也就收了官店，小心的带着妻子，回到苏州过
活，终养天年。
　　　　　　　　　　　　　　　【全文完】
　　毛皮：毛吊：毛戊：精毛乱：口皂：皂月囊：囊（山窖）
) y+ y" y  p8 n  U　　哥鸟：（鹦）哥舟华：蓬（子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