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受虐狂的采访笔记】作者：落雪

车神

　　　　　　　　　　　　一个受虐狂的采访笔记
作者：落雪
字数：58405字
6 P# r6 j+ i! D& c0 t. S& J. Q- `TXT包：
　　　　　　　　　　　　　　　　　序
　　SM，是Sadism（施虐狂）和Masochism （受虐狂）的缩写。
$ W1 x' C2 E- w( [, h　　SM在西方统指与施虐、受虐相关的意识与行为，是德国心理学家艾宾在１８
" X, [8 S# P# R9 Y( X４０年首次将其引进学术界。
　　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教授李银河女士，在她１９９７年出版的性社会学系列
专著《虐恋亚文化》者将其称为虐恋，指出虐恋是「一种将快感与痛感联系在一
起的性活动，或者说是一种通过痛感获得快感的性活动……
　　早在17世纪末，英国就有虐性质的商业服务，即专营性鞭箈的场所（SM House）
+ c" J( I( P9 {: B7 i) E( U和女王（Mistress）。到１８世纪时，英国已经成为一个以从鞭打中获取性快乐
$ h6 }# F+ R0 r8 }而著称的国家。
　　旗帜鲜明的虐组织在美国的出现是在上世纪７０年代初。到８０年代初，虐
恋活动在西方各主要国家已经完全公开。目前，全世界的虐恋组织与俱乐部已多
达５００多个，其中大多数在美国。
　　在中国目前还没有公开的SM俱乐部，但随着中国社会生活中政治色彩的逐渐
淡化和人们物质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全面改善中国人生存状况和生活状况的课
题已经进入了学者们的视野，施虐和受虐的潜意识及行为表现——这个被人我国
  |, h9 e& C4 i; `& D民众遗忘或鄙视的现象，正在文化层面上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李银河教授的
《虐恋亚文化》就是中国社会对这一现象关注的表现。
) T2 E3 Y& f0 D) |: U' ~　　本书的主人公L ，上世纪５０年代末上海生人，美国天体物理学博士后。１
９８４年赴美学习深造，定居美国至今。他个人的受虐情节和伴着他人生的受虐
0 k6 y/ q( B# y" f0 j6 t% }经历是一部中国人受虐倾向的活例。
　　从６０年代末期参观四川大地主刘文彩收租院的大型展览，从收租院中的地
" j" O, G8 K, f0 t' A" W- y5 H牢和皮鞭引起他的一种奇异的幻觉和兴奋开始，他经历了一个怎样的SM人生呢？
　　　　　　　　　　　SM-一个受虐狂的采访笔记
　　２００４年５月，为了方便和我在美国的好友交换文章，我将我的一篇随笔
: e. c$ c3 }- |, v贴在了我俩共同注册的一个文学网站。
2 q' i! ]- C3 n+ c2 s　　几天以后收到了一位叫L 的来信。
　　「你好，读了你的随笔『学会人生』（文后附）。很喜欢你的文笔。简单雅
1 q% ~% c6 m& m  L" B8 N致，通达平和，我觉得你很诚挚。可以认识一下吗？我今年４５岁，博士后，中
5 O# |& i' y  B* h  M' @. z国人，在美国搞航天物理研究。我不会写作，但非常喜欢读别人的作品。性格内
% n( M' M. a4 ~向，而且还有一怪癖，我就直说了，我是受虐狂，喜欢被女性用皮鞭鞭打。如你
能考虑接受这样的朋友，请与我联系。L 」
2 l; S9 l7 J0 b* E; r　　我一阵儿诧异，读到后半部分我觉得这个叫L 的人不是在开玩笑就是我在读
小说。
6 E$ T/ O2 K( X2 B6 S　　说不出接下来的感觉，虚幻，飘忽，又真实，感觉是一个极地的孤岛上的故
- ?6 w8 }; {7 X事……
　　我于是给他回了信：「L ，谢谢你喜欢我的文章，也谢谢你对你受虐倾向的
& O/ J! R- P* h. M8 v坦诚相告。怎么说呢，我一定不会喜欢鞭打人。因为我很怕疼，更怕给别人带来
痛，但应该说我也不会因为你的这一」怪僻「而拒绝跟你交朋友，因为我想你总
有你的原因。
　　以前也认识一个朋友有这样的倾向，但当时很不理解，觉得他很不可思议，
  |) c3 B1 z6 m5 K# h心理太「阴暗」，现在想起来觉得对他大概有点不大公平。其实每个人都有不同
6 ?6 y! ?3 l3 b* D( Y4 J+ y的生活经历，生活环境，家庭氛围，这些东西无疑要给每个人的人生，性格，乃
至信仰都打上深深的烙印。敢于说出自己和众人不同的观点和倾向其实就是对自
己和别人的尊重。「
　　我很相信佛罗伊得学说，人的习惯，特点都能追溯到遥远的童年…我本人患
1 {+ c- B% F/ G有轻度幽闭恐惧症，英文叫：claustrophobia，对幽闭的环境如电梯里或没有窗
户的小房间都比较惧怕。在那种地方，我心跳会加速，血会冲头。那是因为幼时
在大院里玩游戏，游戏规则为被人捉住时就要被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黑房子里受
8 A+ o- p0 b3 m& D( f罚，我记得我每次被放进去时都恐惧极了，然后就声撕力竭地嚎。我的「幽闭恐
1 B! d. B8 A( L' K( H- I惧症」常常引起朋友们的善意的讥笑，很多人感到我不可思议。有时我也会感到
2 }. S: }- m- ?3 B精神孤独。所以大概也是由于这个吧，我和L 开始了交流。
' e2 v. F' M6 U. s4 ~/ c  w　　由于他在美国纽约州的一个小城工作，巧好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所以我们
3 p! ^) h- R, P0 m# e的共同话题好像多了些。我上了他们公司的网页，发现他是那家公司研发部的总
监，专门在搞机器人的研发，应用。后来在虐恋的话题上，我们也能很开诚布公
的交谈。
! _1 z& N7 J) _, o1 u　　慢慢地他开始给我讲述他的心理历程及他的SM经历。初听他讲到地牢，皮鞭，
* o$ a5 B9 _' t刑具，刑床等字样，我觉得好像漂浮在「天方夜谭」的世界里。老实讲在听他的
故事时，我的脑海中也时常蹦出一些诸如「恐怖，反常，我的上帝，……」的词
汇，但即便是这样，我好像仍然在期望着听L 的连续故事。
- v- Q- o3 a2 @6 j; K8 |! }　　在我们最初期的e-mail交流中我问了他很多基础的问题，他很率直。对我的
问题有问必答。
9 p1 \) K( s/ Y, m% P　　然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将他的受虐倾向，这种倾向的历史，一次虐恋，
% I, j% t- f1 W- q1 |; J) u一次婚姻和一次离婚梗概似地端了出来。一个离我生活很遥远的，别样的生活。
　　听完故事后，我甚至有些失望，那么大的一个悬念竟一下子就结束了。可是
再回味一遍这个故事时，我发现浮萍下面在L 对SM的追求中，掩埋着他这样的的
2 Y7 P7 l5 G6 M8 N一个交杂的心理历程：惊异，不解，快乐，痛苦，无奈，释然和渴望……
　　「L ，看你的故事真的象在读小说，很难想象你所描述的一切确实都发生在
$ |4 F7 r! J0 E6 k3 b! P你的身上，看到地牢的字样我感觉很遥远，神秘，仿佛在另一个世界里。其实你
应该把这些经历都写出来。我认为，人的信仰和倾向不论社会认可与否，如果是
这个人坚持顶礼膜拜的，那么一定有社会，自身的原因和意义。你真的可以好好
将你的经历记录下来。」
- I* @( m) C6 ?　　他非常激动的回了信，「你是学文学的，文笔很好，心灵也很好，你有兴趣
写本虐恋小说吗？我可以提供素材。」
9 z: e5 M/ ]- v! b　　问：为什么这样信任我呢？和我结识不久就向我敞开了你封闭了三十多年的
心扉？而且在我执意地告诉你我绝不会去体验S 或M 的情况下。
, ~( R- c- C1 U2 Z- V9 ]　　答：你在美国生活过十年，可发表的随笔「学会人生」把一个中国６０年代
, x+ R5 K2 s) T3 ^出生的小女孩刻画得那么淳朴和可爱，我甚至看到了站在６０年代灰蒙蒙的城市
0 ?6 }( o9 ^( X1 R8 n里那个小女孩含在眼中的泪。而那个６岁时开始从眼泪里读起人生的女孩我相信
她也能读懂我的故事。我觉得你的不轻易附和和不恣意否定的态度是我对你信任
0 w4 A4 m5 c2 \, J2 d6 u( ]- q: k的基础。
　　L 诚挚地告诉我：「其实我也是从一个懦夫开始的，我的第一次婚姻失败就
$ e- s# D/ F5 L, B# Y是因为我不敢面对我的SM，以欺瞒为始幻想着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可以让我的爱人
  {7 c: X% E& A9 w- X7 y; |接受我的这种倾向。我没有想过与社会做对，挑战传统。我喜欢家庭，崇尚家庭
的亲密关系。我渴望有一个完美的家，渴望妻子正视我受虐的生理要求，不要总
# z( h$ R( W' \! |是像看怪物一样看待我之与SM. 好像有些人酷爱在严寒的冬天坐在冰上凿洞钓鱼
4 I& V1 A3 X' p+ ^' D: b) X一样，那只是这个人的一个癖好，没有别的。我平时陪儿子，女儿读书，做游戏，
8 r$ F! _, y* I1 M$ w# I& H我欣赏并沉醉在天伦之乐中。没有反常的地方。（只是在不影响别人的情况下顺
8 l0 d1 U1 N2 c$ a0 H应一点自己的比较特别的意志……）
6 _" Z6 ]9 L5 @& h/ R7 |' l　　我的心在封闭了十几年以后，在美国偷偷地开放给了SM. 虽然那还属于社会
上的另类，但我毕竟进到了一级组织。有了所属，不再象先前那样飘零。认识你
以后，我觉得我可以将我的心向一个完全与SM无关的正常类交流了，这个交流的
% w, ~) U) q' Y- A本身把我的生活推入到了更宽广的一个世界。你的尊重和理解在很大程度上对我
' c0 d3 v& `9 K% U- ]生命的价值有所提升。
　　我没有和SM以外的人进行过交流。唯一期待着交流也有过很浅显交流的就是
, z3 A/ A* r  s我的前妻，结果就是她的冷眼和冷脸。她甚至不要多听我解释，每次我尝试给她
5 y) D1 k8 A* c! d& _& i5 b8 j8 Z将我儿时即起的愿望时，她都会抱住耳朵，歇斯底里地喊：「我不要听。」
7 P; p. v& v$ o1 r' U　　从第一次在「收租院」（解放前四川大地主刘文彩的）有了那个对鞭子的奇
0 K! G. J' ^% T! c异想法以后我心灵的一部分就永远都漂浮在我生存的社会以外，虽然多年来，我
把握着我行我素的原则在不断地追求和压抑的实现着自己的梦想，但我一直以来
$ `) K( W  ]: ~$ ~+ P( A6 G好象活在孤岛上的人一样渴望社会正常团体的包容。你给了我这个。「
( W8 z& U2 |% |3 o- Q9 {% \　　听了L 的叙述我真的有些感动。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认真地在想写下他的
故事。
　　在接触和消化他的人生时，我常常还忆起很多早已在脑中淡去的事……北京
大街上被一个男子相随，他追着我和另一位女友一脸乞求地要闻闻我们的袜子；
# \- Y$ t8 u& y我的教研室的一位彬彬有礼的男士晚上用烟头烫妻子，白天又跪对妻子忏悔；专
& |0 g/ w9 \7 i' j窃女性内衣的大学男同学；一个漂亮而开朗的波兰女演员在众多的朋友间自然而
炫耀似的展示她胳膊上被丈夫拧打的伤痕；一个漂亮，温和，善良的德国房东的
喜欢观摩她女朋友和自己丈夫发生性关系；一些人群的自闭症；一些人群的同性
! L4 N; @. ?3 g! Q# u1 a恋倾向…
　　然后我看了李银河的《虐恋亚文化》，看了一些网上关于虐恋的文章……在
我们信件交流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我郑重地告诉L 我准备要写一篇他的故事。
　　一周后L 告诉我他将回国办事，而在他呆在中国的两周内，我的采访将是他
的头等要事。
$ `! R; Q4 G; W5 W$ D　　第一次见L 是一个冬日的晚上，在上海静安寺的一个很安静的茶馆。他从万
- F. f! d% d) [3 K* \9 T0 b- L里之遥的美国回来，对于我们的「采访」抱有非常积极的态度。
3 w" I# o) v- }1 n6 n; c　　风飘飘的带着很重的湿气，卷在冬风中被雾气包裹的万物和人都产生了诗一
般距离。霓虹灯将已黑下来的都市点缀得好像圣诞夜一样，一种恍然的感觉，不
' w! N1 I: Q$ O# s" M$ f+ g知是置身纽约的时代广场还是巴黎的凯旋大道。
& J' j- x1 ^4 m( c$ j# s　　不论是网上，电话，或是见面，和L 的交流总带有一股虚幻，遥远的气息…
) d% Y; c( K* e2 e. A, Y…这个时候，像风一样，L 飘进了我的视野。
　　除过地点，没有任何特殊的衣着或饰物的指定，但我们没有疑问地几乎在同
一时间认出了彼此。L ，一米八多的运动员身板，头发削得很短，很整齐。软皮
9 F3 Q' x7 X0 {1 A7 X& d的夹克，宽松的咔叽布裤，一条铁灰色的羊绒围巾随意地挂在脖上胸前，可以看
' J( Q8 s2 [1 S9 V2 D. |4 j出他是一个很注意自己仪表的人。
　　看到我以后，他不假思索地走上前来，「落雪吧？我是L ，很高兴见到你。」
3 J" A8 z! B3 ], p+ k  O* m: w　　稍做停顿未容我回复，他接着说：「不恐惧吧，一个『怪癖』的人？」
+ }' _9 N4 W  z: r2 W　　他不是一个善于调侃的人，所以调侃的东西引发不了对方应有的反应，但他
的那温和与谦恭的笑让我觉得他也许并不是在调侃，他讲的也许是真心话。「
6 }# P; y& p; B0 }& ~& \! u　　「L ，非常感激你的信任。我真的很敬佩你的勇气，也一定尽职写好你的故
& H5 ~0 D2 I  ^- |事。」
5 i+ J+ t% x. c4 z) }( U( o　　茶馆是L 选定的，明清风格的。一进茶馆迎面就是一块硕大的木制屏风，木
头没有油漆，自然色，也没有特殊的雕饰，上面偶尔显现的斑驳与裂痕有意无意
- `3 ]$ Z0 e9 |( T: O; s间暗示着岁月的流逝，屏风前的供桌也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古老，供桌上摆着已看
不出底色的带有花纹的老式大花瓶，过了屏风就是一个精致的石板小桥，桥下的
% b, M; w" J/ F0 a  b0 {潺潺流水和恣意游动的金鱼将岁月的凝重感冲淡了一些。拾阶而上的楼梯也是清
石而造，清石，白木，还有那每扇大玻璃窗上从顶而下的大幅褪了色的红帐子似
! J2 l7 s7 E$ Y% e2 t的窗帘给这个茶馆附上了一层像L 带给我一样的感觉，一种遥远的平和，厚重的
宁静。由于是红色，所以即便是褪了色的，即便是晚上，是冬天，它依然给周围
的气氛带来一股暖意和生气……
　　我们选了一间隔音较好的，门上挂着的竹帘的房间。房间不大，里面有一张
1 m# \+ q4 ?9 C% {竹桌，上面放着茶具，一套木制的托盘，上面放满了茶壶，茶杯。竹椅不高，坐
- w8 \' k4 H6 m- S下去很舒服，很放松。
) @0 J& p& S- m/ d/ D& w　　L 说他小时候很喜欢读《水浒》，他说这样的茶馆总能让他想起鲁智深和林
冲在的时代。在他的身上总有两种决然不同的文化和喜好在不和谐地交杂着。
7 n( |  v6 u6 \) F2 P* l" W　　他要了黄山毛尖，然后告诉服务员我们的桌子不用服务了，于是他开始烧头
遍茶，热茶杯，然后示意我用两个手掌搓茶杯，闻茶香……沉醉于其中的样子。
　　其实他的故事在我们的e-mail交流中我已知道了八，九，但为了故事的连贯
/ D* }1 Q2 [+ c性及细节的真实性，我告诉他我想再从头滤一次，他很干脆地答应了。
' c( v" i9 Q# W- y% I) d" S　　　　　　　　　　　　　　　L的SM情节
　　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受虐情节的？
　　答：我发现和证实自己有受虐倾向是很晚的时候，２６岁时吧，在美国市立
图书馆首次读那一本书上。但我对鞭子和鞭打的想象与欲望开始的很早，大约在
我７，８岁时。只是那时我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受虐狂一说。
" R! M3 p6 b7 O8 o1 ?; ]7 q　　问：你怎能对鞭子产生兴趣的？
* ~0 A; L* |: E: w, c/ [　　答：我初次对鞭子产生一种虚幻似的遐想是在小学时（６０年代末期）。那
时小学生常常要接受革命教育和忆苦思甜，记得一段时间四川大地主刘文彩的收
租院在全国巡回展览，学校组织我们去参观。第一次现场看到地牢和各种鞭子等
折磨人的工具我不但没有恐惧或憎恶感，反而有一种冲动。定在那儿看了很久。
2 u* e. u2 `% ^& y5 m+ N: y4 l4 \以后我自己还去参观过，每次都是很渴望的看鞭子，每次都会站在鞭子前流连忘
! ]* P, y/ f: M9 ?返。
+ w# z3 _  i9 m9 Z4 t. L　　问：鞭子的什么地方吸引你？
　　答：我也说不清，只感到它很神秘，有一种很崇拜它的心情。到后来就幻想
能走到地牢里，尝尝被鞭子抽的感觉。脑里一片烟雾朦胧，有一种离开了现实的
$ v- p& V; w; ]. v3 U感觉。这是我第一次有那种当时觉得非常怪异的想法。
　　问：在这之前生活中受过什么刺激和虐待吗？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别人抽鞭或
挨鞭吗？
　　答：没有。我出生成长在城市里，父母都是循规蹈矩的知识分子。我们一直
. c) t  H" l4 y" n3 m住在机关大院里。没有接触过任何很刺激的事。
5 X! A) [; i) h' M9 J* F  ~　　问：你小时候调皮吗？和别人打过架吗？
3 T7 C. }1 N7 R  Z( t. P& @　　答：我小时很乖，甚至有些蔫，当然性格中也有倔强的一面，但是没有和别
' Z! v7 a' ], N7 A0 ]+ E  i人打过架。
　　问：父母对你好吗？家庭和睦吗？
' K. h; l; ]) |　　答：家庭很和睦。父母都非常爱我。特别是我父亲，我不记得他对我甚至说
话严厉过。
　　问：然后呢？
+ k4 y. P5 ]) y) y, G$ q* O9 X　　答：然后我就常常想起鞭子，想象着如果这个鞭子抽到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感
觉。想的时候也觉得很有意思，身体飘飘然的。
　　问：你没有想到鞭子抽上来会疼吗？
+ k' s' R0 j; H" }5 b　　答：没有想到过疼的问题，只是对鞭子着魔。想起鞭子的形状和执鞭人抽鞭
的样子就有美妙的感觉。后来小学组织参加一次打击反革命的展览，展览上有很
多图片是关于警方打击犯罪分子的。有一张照片一下就吸引住了我，是一个女警
察揪着坏分子在赴法现场的照片。我记得在那张照片上我站了很长时间，走过去
以后，又转回来再看一看。
$ w" A# U' f% I% a9 t" W2 d　　问：是什么吸引了你呢：
3 f8 o5 Q! M) \1 C) G/ J: l/ Y3 Q1 F　　答：是女警官的冷峻的表情和那身深蓝警服，令我为之一振。站在照片下面，
$ ]9 h0 _( A$ \8 a) s/ \我开始设想如果这个女警官抓住我拿鞭抽我会是什么滋味。
　　问：你是期盼一种疼痛呢还是一种纪律呢？
　　答：我也说不出，只是一想到女警官用鞭子打我很美妙。
　　问：你对你的这些想法觉得奇怪和难堪吗？
  h4 p5 \! H: ?　　答：没有特殊感觉，但没有给别人讲过。
- B) B/ c* l; J4 K& [　　问：在这以前你在生活中见过女警察吗？
　　答：应该见过，但没有特别的注意。这次的展览变成了一个里程碑，从此我
( M9 |* w1 g! H( V0 y开始了对女警官，女军人的一种「追随」。我开始去派出所偷看女警官，在大街
上追看起来像警官的女性，我开始幻想自己被女性（特别是女警官）拿皮鞭抽，
/ l# w1 J, q, U2 Z想象的时候就很兴奋。后来发展到做梦。
　　问：对，你说过你小时做过很多关于被虐的梦，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作这些
梦时白天是否发生什么比较相同的事件对你有刺激？有特别激动或难受的事？梦
9 |" e; Q, ?/ i  C: I! j$ u的内容都是什么呢？
　　答：大概初中时开始第一次做和受虐有关的梦。没有什么外在的激发，只是
+ n" U# z/ y/ Q# B, m; y: {常常作梦？梦以后很兴奋。在梦中，我总在前面逃，一位女警在后面追，然后她
抓到了我，把我带到警局审问，把我吊起来，用皮鞭抽……
　　问：很黑暗的地方吗？
) c7 m: ~% h, }3 V, q　　答：嗯，光线都比较暗。
7 q4 v5 ?( G- V- m- ~　　问：警局是什么样的？
　　答：地牢式的。地牢就像小说红岩中描写的那样，有老虎凳，捆人鞭打的柱
子和粗糙的砖墙。
: [" v+ T5 @- N: v7 ^/ y, Z5 i　　上学的路上，恍恍忽忽之中，我来到了一个地牢，是谁将我推下，或是由于
9 U4 r" g: `( f$ M$ o' L什么原因，我全然记不住，只刻骨铭心地记得地牢的墙是水泥色的，冷冰冰，湿
乎乎的，门非常厚重，好像能将人与世间隔断。地牢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平日里
异想的地狱就是这个样子，但我丝毫没有恐惧。有一种回到了我向往已久的地方
$ @) _8 k/ f- }的感觉。在我自己的童话世界中。
. n) I) D- ^0 v0 c) q, c　　我刚刚子地牢里定下神，一个身着光亮亮皮装的女警官咄咄逼人地走到了我
# t  B, v& _  n3 c的面前。她穿着皮裙，还有皮靴，修长的腿露在外面显得非常迷人，腰间手铐式
的铁链皮带。她在我面前展示了她的皮鞭后即开始抽我。我被打得皮开肉绽，也
声嘶力竭地嗥叫，但感觉非常舒服，很畅通。
　　问：穿着皮靴，皮裙？
　　答：是的，回想起来我也很纳闷。７０年代初的中国和西方世界一点接触都
4 m- C' ~( }& Z+ S+ F+ b% P没有，没有外国书，画报，我们国家的任何电影上好像也没有出现过这样打扮的
人。
, |$ d3 _' _" U8 |　　可是我确实梦到了。后来在美国我第一次去SM俱乐部看到女王时，我一阵惊
0 K2 A( |( S/ c1 K& u2 X: [异，后背甚至冒冷气，怎么那女王的装饰和表情都在二十多年前就在我的梦中出
/ s" X2 F/ O; c5 B+ v) {; g现过？
　　问：你常常作这样的梦吗？
　　答：从中学时第一次开始做以后，这样的梦就再没有中断过，差不多一月一
3 w  ]; s7 X" j% U" M次。随着年龄的增长梦的次数也递增。
# ?9 G2 p) p8 n* E- h- X　　梦断断续续，飘飘忽忽的……有一个梦比较长，醒过来以后对梦中的情景也
0 k2 v, U6 M3 Y7 F+ Z记得很清楚，而且这个梦还时有重复。
& d8 Y, c& q, T! w: f　　我正在睡觉，突然醒来，一群女兵冲进来没有原因地将我抓起，我被蒙上眼
罩，然后被带到很遥远的地方。很久以后，眼罩摘下，我被仍到一片一望无际的
沙漠上，沙滩上干渴，暴晒。地是黄的，天也是黄的，好像植物也是黄的。
　　那是一个脑海中的母系氏族社会。一群群裸露着全身的男性奴隶在身着皮靴，
皮衣的女王的监控下劳动。在这里女性都变成了主宰者，穿着很神气的军服，长
靴，带着白手套，男性全变成了奴隶，裸露着全身，脚上带着铁镣，被女王们驱
赶着在劳动，稍不注意就要挨女王的鞭打。
* E4 U4 R+ x5 P, C　　我也被剥光了衣服，投入到劳动大军中。干的活好像是炸山开路。我的面前
堆放着永远也抗不完的碎石瓦烁。
2 K  F' p! d$ t& ^5 }8 a　　飘飘忽忽的我们又被押解到一个城堡。天气瞬间变成了严冬。城堡的大门很
+ f; m3 f6 D, u. E7 y: T( y: M6 r厚，很大。走进去了很深，然后我们被投入地牢，潮湿，阴冷。像水浒中的牢犯
: W7 @( i/ U  Z8 u0 u* ^' A一样，我们新进来的每个人都要先受一百沙棒，经历很残酷的由女王施展的各种
刑法的折磨。这一步骤叫做杀锐气。我躺在地牢的砖地上，四肢铅一样重，浑身
$ I  [1 T( v; @/ Z3 l2 a剧痛。这时一个女王走过来，轻轻的抚摸我身上的瘢痕，并小心翼翼地给我按摩，
% b; Z+ P+ c5 l+ |% [* @我的心里好像有一股泉水流过，很感动，飘飘欲仙的……
　　问：每次的梦都一样吗？
　　答：做的梦不一样，但大同小异问：都是被女性打吗？为什么被打？
' k) z3 P, N% U& I　　答：梦的内容有小的变化，通常都是我在前面跑，女性在后面追，最后的结
果永远是被打，征服我的人永远都是女性。好像都没有被惩罚的理由。
. U) m$ Z2 Y! L& k7 D* \7 B　　问：梦中有性意识和欲望吗？
　　答：应该有，征服我的人永远是女性，严峻又漂亮的。原则意义上的性意识
4 H- ]% w( \6 q/ t' P9 ~在那个时候比较模糊，下意识的。我对性的认识和要求开始的很晚，大概２５岁
4 h( s- l+ d, v& W0 G2 k左右吧。（下意识的不包括）
" U- V9 f' z8 q" v; w- A; H2 W　　问：梦醒以后害怕吗？
# @$ a0 D0 |$ F. [+ Z; v2 }4 `4 @　　答：醒来以后感觉很好，常常玩味梦境，竭力地想将梦中发生的一切联系起
6 O& i( W; v0 o来变成一个完美的故事。觉得非常美妙，那种感觉可以持续好多天。
　　问：儿时看什么样的内容的书或电影或别的会引起你想挨鞭的欲望？
　　答：看《红色娘子军》中洪常清被绑，被烧，看《红灯记》中李玉和带着铁
镣。只要看到墙上挂满皮鞭镣铐，共产党员被敌人抓住拷打的电影或书我都会有
* a. O6 o& e( {  b! j挨打的欲望。
' k. E  Z$ `  a) U- |, |( N' b, ~, y　　我记得当时爱看的电影还有：阿尔巴尼亚的《女游击队队员》，朝鲜的《钢
. r9 B% q9 C+ T/ J! J: D% ?: v铁战士》，和展示西藏农奴的《农奴》。每次看到有人受审，受刑的地方都会非
常全神关注，浑身发热。我还会重复地看这些电影。看别的情节我都会打瞌睡，
等到鞭打，折磨的情节来时会振奋起来。看完这些情节以后又接着睡觉。
　　问：你当时心里对你的这种梦幻有什么想法吗？
　　答：没有太多的想法，地牢的样子和小说《红岩》中的地牢差不多，所以觉
& H2 v! [' n/ @+ R6 a得是看电影和看书的影响，觉得挺正常。
- i* v' Q, S) o# T　　问：有没有告诉别人你的梦？
　　答：很奇怪，虽然有时我也觉得在英雄许云峰受刑的地牢挨鞭也蛮自豪，但
我就是没有给别人讲过我的梦，包括父母。从来没有。
　　回味这些梦时我也都是找一些没有人的角落，比较秘密的。因为回味常常比
5 E0 q+ K6 |0 _梦境耗得时间要长，细细咀嚼一样，会非常入神。
2 D2 O8 u. Y# ^　　现在看来从本能上讲，我应该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些梦应是有些反常，因为我
没有给任何人讲过。发展到后来，我还用自己的皮带抽自己，这就更是要关上门，
1 ?" U; z0 }. a, Y" S0 Y' }5 |' |一种绝对隐私的感觉。
* W/ r7 J: b# R$ ]$ Y# V0 _　　问：你用皮带抽自己？是什么引起你的这个行为的？
　　答：我用自己的皮带对着镜子抽自己的屁股。我已忘记了是什么诱发了这个
4 X% |1 K9 |* \! L7 e行为，大概是梦作多了，想现实体验一下。但我记得很清楚周三的下午是我的欢
* g. n' Z2 a, `3 a* D乐日，因为老师政治学习，学生上半天课，我可以早回家关起门抽打自己，而那
时父母还都在单位上班。
　　问：做这些梦对你的生活有没有什么影响？比如沉浸于其中，不想上学等？
9 }! Y" n* X- P4 i* `+ S　　答：没有。梦以后我感觉非常好，好像一个月中偶尔吃一顿好餐一样。梦后
. k; Q! Y" Q/ ]( K我照常按时上课，按时做作业。那时我还在课外航模小组做试验，在区文化馆中
+ Q3 ?+ A% A6 \6 ]  O的读书会中读书，写书评。一样的积极和投入。梦起了一种生活调剂的作用。
　　问：告诉过任何人你的自虐吗？
　　答：你应该是第一个人（除了女王。女王是SM House『SM俱乐部』中施虐，
调教的女性）。
$ @3 e* ]! n( K　　问：你小时喜欢看什么样的书？
3 ?0 s; ?4 D2 @# e) h5 P9 }　　答：大部分是科技书，小说不多，喜欢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牛虻》，
& C  q. f* A7 x# }《红岩》，对了，还喜欢看《一千零一夜》，卢梭的《忏悔录》，特别专注书中
* X& U. T. W* {8 |& n* y受虐的章节。
　　问：有没有想当个战士或什么英雄人物的想法？
　　答：和成长在６０年代所有孩子一样，我也非常渴望能变为宝尔柯察金，但
我更大的兴趣是设计飞机，组装收音机等。
　　我不知道L 在回味小时的故事时心里会是什么感觉，其实我的心一阵阵地很
1 E/ H1 F3 |1 x0 @% M* M1 M% E为这个在６０年代末还是孩子的L 抓揪，他才７岁。是的，他看到鞭子的刹那是
有一种原始的快感，可他毕竟还是一个生活在现实中的小孩，在锁国闭门的６０
年代，我国的一切意识形态都是清一色的，不允许有任何悖于国家无产阶级的思
想萌芽。
　　在好孩子的花衣包裹下他怎样默默地承担这样怪僻的心理活动。
1 A) j$ t+ ?0 w- c4 P9 k　　可是他的表情始终是很自然的，好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每每提起鞭子时，
! |: a3 n4 s4 [/ z他都要不住地去倒茶杯。有的时候他还透过玻璃煮杯透望，好像要望透它，看出
很远……
$ v9 N! u" h9 s　　谈起自己的经历如数家珍一样的。他说由于周围能交流的人太少，所以他常
常自己回味，自己咀嚼自己的经历与欲望，时间久了很主观的一项行为变得非常
客观，非常冷静了。
　　不论是对话还是自述，L 总擦出一些思想的火花，让我的眼为之一亮，第一
次采访结束时，他对我说：「在人类最原始的感情，感知问题上，没有正确与错，
2 {1 I5 x$ H5 C3 \' ]2 |' P没有正常与非正常，没有美好和丑恶。我只不过是把我的感觉和我的隐蔽的性倾
向暴露出来了，如果我不对你说，在你的眼里，我是不是一个响当当的大博士，
' z, b$ C3 @9 \2 |博学的，温文尔雅的。」
　　「你现在在我的眼里依然是博士，博学的，温文尔雅的。没有因SM而受影响。」
　　他笑了，「我希望这不是违心的。」
　　「请相信我，这是我的真实感觉。我挺敬佩你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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