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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神 发表于 2023-12-4 04:59:15

【落尽梨花月又西】(1-20)【作者:拖沓天王】

作者:拖沓天王
內容简介:戏班班主爸爸 & 小心机女儿 he
字数:27,544 字
                第一章
  「严苓儿啊,你家里来了信说让你回去一趟。你快收拾收拾,坐下午的火车
走吧。」听到师父的话,大家纷纷扭头看严苓。不过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回到屋里,严苓收拾行李。白薇趁师父不注意偷着溜了进来。
  「苓儿,你这才回来一个月,怎么又要走呀?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严苓知她好心,笑着说「什么叫又走啊?我这是回家,又不是去哪儿?你这
丫头倒是舍不得我。」
  末了,脸色沉了沉,说了句「大概是我姆妈。」白薇一听便讪讪地不再多问,
默默动手帮忙理着衣服。
  严太太,白薇只在儿时去严家的时候见过几次,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卷发和
洋装了,还有那双扑闪的眼睛。后来她娘和别的太太聊天的时候她才听说了这位
太太的事迹。
  严太太是上海富商吴家的小姐,因父母之命才嫁到严家。到底不是梨园行家
的小姐,雁鸣社和严家的事情她从来不管的,世家间的堂会宴会她也从不参加。
不过听说北平那些时髦的酒会和歌舞厅她倒是常客。
  思及此处,白薇想着,严老太太才去了没多久,雁鸣社没主内的人,想来叫
严苓回去也是为了这个。只是不知道她还回不回来了。
  下午,一众师姐妹都陪着严苓去了火车站。临上车时,严苓和她们一一拥抱
告别。便转身踏上了回北平的火车。
  刚落座,就从行李里抽出了吴雪的那封信:苓宝,姆妈要走了。这么多年你
长大了,姆妈也就放心了……姆妈和密斯黄要先去香港你舅舅那里,然后坐飞机
去米国。哦,法国和大不列颠也是要去的……姆妈很开心,你也替姆妈开心的吧。
乖苓宝,你若想到米国找我便写信给你舅舅,他会帮你的……
  严苓握着那张纸,看了许久,终是撕碎了扔向窗外。看着那些纸片缠缠绵绵
飞走,就像那个女人一样看似真真切切,实则毫不留恋。
  那他呢?她去了她的米国,她的大不列颠,这些都和自己无关。严苓只迫切
的想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态,妻子出走,他会伤心吗?会生气?还是说终于从这两
看相厌的婚姻中得以解脱?
  摸不准他的心思,严苓越想越是心烦。晚上伴着火车的轰鸣和车厢经久不息
的动荡,好不容易才睡着。第二天,又是心焦着挨了些许时辰。待到下午,火车
才终是到了北平。下了车,就急急叫了辆黄包车直奔家里。
  严苓迈步进门没看到往常在院里练功的刘师兄他们,想来他现在也怕是没心
思管徒弟了,不由心里一紧更担心起来,?着行李就进了堂屋。撩开帘子,看见
了让她牵肠挂肚的人,刚要喊人,忽然眼前一黑,连人带行李重重地摔了下去。
  「大小姐!」「师妹!」……
                第二章
  「苓苓。」
  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严苓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模糊却无比
熟悉的轮廓,忽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哑着嗓子又无比委屈地喊了声「爸爸……」
扑到眼前人的怀里。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那人又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严伯啸看着怀里泪眼朦胧的人儿,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吴雪离开,他只觉得
本就两看生厌,现在缘分终了未曾不是件好事。可现在却苦了女儿,成了没妈的
孩子。
  哭够了的严苓,想起了口渴。揉了揉眼睛,又捏了捏她爸爸的手,娇娇地说
「爸爸,我要喝水。」
  严伯啸把怀里的人儿轻轻扶起,取了枕头垫在她背后。拿了床头刚给她倒好
的热水,摸着杯壁试了试水温,现在喝正好。把杯子端给严苓时,还是说了句当
心烫。
  严苓就着严伯啸端来的水狠狠的喝了许多,然后长嘘了一口气,又靠到了枕
头上。看着床边面色柔和的人,忽然就觉得格外安心。
  被女儿的目光盯着,严伯啸有些不自在。他伸手替严苓掖好被子,「大夫说
你晕倒是因为最近忧思太重,又加之气血不足。苓苓,你好好休息。有事咱们明
儿再说。」
  早上起来,严苓就去前院找严伯啸,看到院子里练功的刘师兄。刘师兄问她
「小苓,身体好些了吗?」
  原来昨天师兄他们在屋里。严苓心里有事,便敷衍着答了。
  来到堂屋看到爸爸,二叔还有刘管事他们都在。严苓一一喊了人,然后就坐
在一边听他们谈话。不过,严伯啸却早早的送了客。待到严仲鸣和刘管事一起出
去,屋里只剩父女二人。
  谁都没有说话,气氛突然安静的可怕。
  「严苓,你娘离开前是不是去找过你?」
  原来昨天严苓回家就晕了,没来得及给师父报平安。就由严二给师父打的电
话,两人聊起来,这才知道吴雪三天前在上海见了严苓。今儿一大早,严二就过
来把这事儿告诉了他大哥。
  严苓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的,看着严伯啸愠怒的脸色,也不怕,应了声是。
  严伯啸看着无动于衷的女儿,忍不住斥了声「真是胡闹!你怎么和她合伙骗
我!」
  被这么一说,严苓也来了脾气,低声嘟囔着,「要合伙骗你我现在还会在这
儿?」
  「苓苓,她一个人女人家跑出去多危险,她好歹是你娘啊……」
  他说的一句严苓也不想听,「你口口声声担心她。那我告诉你,她是和别人
一起走的。还有为什么舅舅家说没有她的消息,你真的觉得舅舅没有帮她打点?」
「你不是也没急着去找她吗?怎么?她走了你觉得我也多余起来了不是。」严苓
越说越伤心,索性跑回自己屋子。
  严伯啸一时愣在那里,他没想到女儿对这一切早已洞悉,可偏偏要误解他。
来到严苓房外想要说些安慰或者解释的话,却不知该怎么说。
  房门忽然打开,严苓提着行李站在门口。严伯啸问她要去哪儿,「还能去哪
儿?回上海。回师父家。好过在这儿惹您烦。」
                第三章
  严伯啸没有说话,伸手拿走了严苓的行李,把人拽到了屋里。待到两人相对
坐下,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严伯啸看着眼前的人儿,叹了口气「苓苓,别闹了。」
  严苓看着平日里台上台下都看着风光清爽的男人,此刻却在她面前露出少见
的颓然,不禁有些心疼。没忍住,又扑到他怀里。
  「爸爸,我不想去上海了。」
  「好。」
  「我要留下来陪你。我想进雁鸣社」
  严伯啸只当是女儿听话了,却没想到她已经打算着进自家的班社了。
  当初他不想女儿进梨园行的,学艺已经够苦了,其间的人情往来也是众多繁
琐。奈何当初严苓有着老太太撑腰,又偷偷跟严二学艺,他也当严苓小孩子心性
新鲜几天尝到苦头就不学了。没想到严苓倒是坚持下来了,后来还被严二他师父
于先生收了徒弟。现在女儿提出要进雁鸣社,这本不是问题,可他还是舍不得她
受这份苦。
  见她爸爸迟迟没有回应,严苓怕他不允,急忙道「爸爸,我这几年跟着师父
学了不少戏。二叔会的我都会。或者我进社里跑龙套也行。」
  「你跑龙套是想折煞我,还是想丢了你师父的面子?」严伯啸打趣她。「进
社里可是要吃苦的。」
  「爸爸,我能吃苦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你罩着我吗。」严苓抬头朝严伯啸
笑着讨好。
  严伯啸受不住她这磨人的样子,只好说要和严二商量商量,再让刘管事去安
排。
  严苓一时激动,抬头亲了严伯啸的脸。又狡黠一笑,欢欢喜喜地说谢谢爸爸。
  眼前人明显一愣,随后红晕爬满了双颊。严伯啸起身抬脚就往外走,临走还
埋怨「别跟你娘学那些洋礼。」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严苓笑得越发开心。
  严苓猜着能知道吴雪见她的只有师父,能和她师父联系的也就是她那好二叔
了。她去前院没找到严仲鸣,就问了二叔的小徒弟。
  那老实的小毛头告诉她,「师父说,大小姐要找他就让我告诉你他去戏园子
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那别人要找他呢?」
  「额,就说他……他出门有事儿,一会儿就回。」小毛头含着严苓给他的糖
含糊不清的说着。
  呵,肯定又是去了白家。
  傍晚,严苓又去了严伯啸住的上房。上房是间套间,外间算是严伯啸的书房
和小会客室,里间是卧房,只严伯啸一人住。吴雪是不住这里的,她甚至都不愿
在这院子里住,说是早晚间徒弟们练功太吵且自己住不惯院子。她住锦华酒店三
楼,那里也是吴家置业。
  严苓走到桌前,拉开左边第一个抽屉,这是她爸爸常放信的地方。她翻找了
一通,把上下几个抽屉都找了几遍也没找到。心里失落,爸爸该不会把她之前写
的信都扔了吧。
  她窝在书房的沙发里,翻看着从架子上随意抽出的一本书,不知不觉就睡着
了……
  严伯啸下了夜戏,回到房间,就看到了绻在沙发里的小小的一团。轻轻叫了
严苓一声,见她翻了个身,又绻了回去。只好从沙发里把人捞起来,抱回她房间。
  怀里的人儿,眉目舒展,长长的睫毛轻轻微动,整个人都温软无比,全然没
有早间和他争执时的凛若冰霜。
                第四章
  回到自己卧室,严伯啸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近来发生的事,怎么也睡不着。
他翻开枕下放的那本《三国志》,打算看着入眠。书页里夹着的薄薄的信纸从里
散落出来,他拿起信纸摩挲着,唉,这下更睡不着了。
  这些全都是严苓写给他的信。之前老太太病重,他和严二带着雁鸣社在外地
演出不能回来,严苓要一边照顾老太太,还要写信随时告知他家里的情况。后来
老太太仙逝,严苓知他难过,处处替他着想,宽慰他,把家里社里他顾及不到的
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后来她再去上海,也是时常寄信给他。
  那段时日,严苓的信仿佛有魔力一般,能让他得到慰藉。还好她没有丢下他
随吴雪走。自己的小姑娘没了妈疼,还要处处为自己考虑。严伯啸心酸,他想惯
着自己的小姑娘,想处处护着她,舍不得她受苦,又怕自己照顾不好她。
  第二日,严伯啸告诉严苓,她随时进雁鸣社都可以,只是当下要想上台还不
行,还得让刘管事和剧院那边去安排,现在她只能在社里陪着师兄弟们排戏。严
苓高兴直应好,可又想到师父那里还有半出《别姬》没有学完。
  严伯啸安慰她「没关系。你师父那里我去说,先让你二叔教你。明年夏天,
雁鸣社要去上海演出,你再去师父家学。」
  「好。都听爸爸的。」
  严苓进社后,日常的安排和在师父家时大抵一样。每天就是从早上吊嗓子,
下午陪着师兄弟排戏中度过。只不过偶尔要参加一些世家太太的宴会,在她爸爸
不在时张罗着招呼客人。
  这天严仲鸣忽然来找她。严苓笑他,「二叔今天怎么不躲着我了。」
  「这不是遵你爸爸的命,来教你《别姬》么。」严仲鸣有些心虚。
  「要不是怕我告诉爸爸说您又去了白家,您就不打算教我了?」
  严仲鸣打着哈哈,暗道这小姑娘总是能踩到他的痛处。只能讨好着,「苓儿,
你爸爸今天晚上在定方戏院演《捉放曹》。你想不想去看?」
  虽然严伯啸经常上台,可除了小时候陪他去后台,严苓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
正经在台上的样子了。
  「想呀。」
  「那二叔晚上带你去。定方边儿上有不少卖小玩意儿的,你要喜欢,二叔买
给你。」
  严苓看着严仲鸣一副被拿捏的样子,好笑道,「好呀。」
  「二叔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爸爸你去过白家。不然你要是腿瘸了,谁来教
我《别姬》呀。」
  严仲鸣闻言心里一颤,他大哥确实说过他要再去白家就把他腿打断。唉,这
小侄女和她爹一样不好惹,嘴上还不饶人。不想再领略她那伶牙俐齿,悻悻地走
了。
                第五章
  晚间,严仲鸣带着严苓去了定方戏院。严伯啸的戏还没开始,两人先去附近
买了不少吃的玩的,又去了一家洋人开的餐厅。这里说是餐厅,倒又不像是普通
的餐厅,里面有扭来扭去唱歌的歌女,歌女唱完歌,又有一群穿着暴露的舞女出
来跳舞……严苓不喜欢这些,不免百无聊赖。
  「小姐,要来杯Cocktail吗?」看着侍者端着的托盘里的颜色诱人的鸡尾酒,
严苓伸手拿了一杯,轻轻抿了一口,和她喝过的洋酒有些不一样,不是单纯的白
兰地的味道,带些果味的酸甜,还蛮好喝的。她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严仲鸣
怕她喝醉拦着不让拿,她才作罢。
  快九点时,两人赶到戏院。严仲鸣跟人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严苓找了位置坐
下。
  戏开场,周遭安静下来。严苓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仿若被台上的
人摄住了魂魄一般。
  严伯啸演的陈宫,本来就略显瘦削的面颊带了黑三,显得更加清癯,再加上
带着几分凌厉的凤眼,这扮相在当下的老生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俊美。且由于每
日不懈的练功,身材也是秀逸挺拔。
  不论台上台下,他都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年轻的时候也招了不少太太小姐
喜欢。只是这些年年纪渐长,加之他的唱功也是愈发炉火纯青,戏迷票友们更多
喜欢讨论的是他的唱腔。
  戏结束后,后面坐着的戏迷谈论着。「严老板这几年唱的真是愈发好了。云
遮月的嗓子颇有当年杨大贤之风范呀!」严苓听到有人夸她爸爸,高兴又骄傲。
  「……严老爷子去的那么早,严老板这么多年撑着雁鸣社不容易啊。听说严
老太太去了没多久,严太太就出走了……」
  「可怜严老板大名鼎鼎,却要孤身一人。」
  「你倒可怜起人家了。像严老板那样的条件,会愁找不着新太太?」
  「哈哈哈,别说是新太太,就是二太太都只怕有人抢着去呢……」
  越说越不像话,严苓听的生气,就要回家。可她二叔戏唱一半的时候就溜了,
也找不到人。她想着严伯啸大概也快要回家了,就绕到后台去找她爸爸。
  剧院管事听说她是严家大小姐,把她带到了严伯啸的房间。
  她敲了敲门。
  「进来。」
  她进去的时候严伯啸已经换好衣服,正在卸妆。严伯啸以为是跟包的小唐又
回来了,便道了声「小唐,你给帮忙倒些热水。」
  严苓也没有说话,去取了脸盆接了热水放在架子上,又站回门边等他。待到
严伯啸回头注意到她时,明显一愣,他没想到严苓会来。
  「苓苓,你先坐那儿等忽儿。爸爸马上就好。」
  待到严伯啸收拾妥当,父女俩相伴着回家。在北平,夏天夜晚的风虽然能让
人凉快不少,可直直吹到人身上还是会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来,况且严苓今天穿的
无袖缎子旗袍,风一吹,难免缩瑟。
  严伯啸见此便把人揽着替她挡风,又问「怎么晚上出来没带件衣服?」
  严苓顺势搂着他的胳膊,低着头说忘了。两人靠的极近,严苓一说话,严伯
啸就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儿,「怎么去喝酒了?」
  「好喝……」
  「喝了几杯?是不是醉了?」
  「没醉。」
  「谁带你去喝的酒?」
  「我自己。」
  「那你和谁一起来的戏院?」
  「二叔。」
  看来这丫头真是醉了……
  待两人回到家,严伯啸叫醒了王妈,让她给大小姐熬碗醒酒汤,又哄着严苓
喝下去。
  严苓喝了汤,睁着朦胧睡眼,拉着严伯啸的手,可怜兮兮地说「爸爸,你不
会娶新太太的吧。」
  听了女儿的话,严伯啸好笑又无奈,原来小姑娘的症结在这儿啊。宽慰她
「爸爸和你娘还没有离婚,哪来什么新太太。」
  「那你也不许喜欢别人。只许喜欢我一人。」
  严伯啸耐心哄着,「好。不喜欢别人,只喜欢苓苓。」
  严苓盯着严伯啸的唇,一张一合间说出自己最想听的,带动着脖上的喉结,
有些诱人。借着酒劲儿大着胆子,凑了过去,覆住他的唇,轻轻吸允,意犹未尽
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严伯啸浑身僵住,被严苓的所做所为震惊到麻痹了意识。
  待反应过来后,各种滋味涌入心间,拉开严苓按在他胳膊上的手,厉声喝道,
「严苓你醉了就好好休息。」抬脚就回了上房。
  回到房间,严伯啸依旧没从刚刚发生的事情里缓过来,犹是觉得似梦似幻。
脑子里一团乱。严苓怎么能对他做这种事情?她什么时候存了这种心思的?莫不
是吴雪离开刺激到她了?转而又开始埋怨自己平时和她相处不注意分寸害了她。
                第六章
  严家的饭桌上,严仲鸣察觉到面前这对父女俩之间的气氛不大对。一个从进
门开始就沉着脸,一个虽面色如常却出奇的安静。
  难道吵架了?不应该啊,严苓虽然在他跟前鬼精鬼精的,但在她爸爸面前倒
乖巧的很,大哥也从不舍得打骂她。
  思量间,他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快速扒拉几口饭后说下午要去给徒弟
把场,然后快步溜了。
  严仲鸣走后,父女俩依旧坐在桌前默默吃着饭。其间严苓拿了严伯啸的碗帮
他盛汤,严伯啸皱眉。尝着桌上的鱼好吃,严苓又取筷子细细挑去刺,夹到严伯
啸碗里。
  看着碗里那块鱼,严伯啸眉头皱的越发深了,「严苓,我是你爸爸。」
  「那我做女儿的都不能给您夹菜了?」严苓反问他。
  「严苓,之前是我不注意,和你之间失了分寸。这么多年我和你娘都不曾多
照看你,我们不是好爹妈。你娘突然一走,你依赖我也正常,可这不是男女之间
的感情。」他顿了顿又说,「你是个好女孩,爸爸不想你再错下去。昨天晚上,
你喝醉了,发生的事也不要放在心上。」
  严苓定定地看着他说完这一切,昨晚严伯啸落荒而逃后,她设想了无数种可
能,严伯啸可能会骂她,会躲她,会瞧不起她,甚至把她赶出家门。她都不怕,
她就是喜欢他,图谋已久的喜欢,不可能轻易放下。
  可现在真正面对,听着严伯啸说出的一字一句,心里抑制不住地疼。视线模
糊,眼泪不住地往外流。
  朝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她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心力说,「我昨晚喝了醒酒汤的。
没有醉。」
  严伯啸气极,「严苓!你还醉着就回屋去歇着,什么时候清醒了再出来!」
  王妈来收拾桌子时,看到大小姐瘫倒在一旁,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眼睛无
神的半睁着,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来严家这么多年,她头一回看到平时处事利落的大小姐,会出现这么脆弱的
一面,仿佛轻轻一碰她就会消逝。大爷和二爷又前后脚都出去了,她全无主张,
只能先把人扶回房间。
  严苓躺在床上,闭着眼,泪水没有止住,从眼角滑落至枕上,洇湿了一大片。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知道喜欢他不对,可心里就是捱不住。
  在外人看来,严大小姐——于先生爱徒,天资聪颖,戏唱的好,人又漂亮。
台下更是处事精明,聪明伶俐。仿若这世间的好全让她占了。
  可严苓知道,自己这些在外人看来的好,在他那里真的不值一文。她再花颜
月貌,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合理的继承了夫妻二人的优势。就算她为了他抛弃了这
个年岁的女孩儿该有的欢愉,帮他去分担雁鸣社的事务,管理好严家的内务。这
些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女儿的乖巧懂事,而不是情人间的体贴。
  她就像一尾鱼,明明在水里生活了这么久,有一天却想溺死在这水里,眼睁
睁看着自己慢慢沉落,消亡……
                第七章
  那边严伯啸去了戏院,晚间的演出虽不是什么重头戏,但还是出了点儿岔子。
还是琴师反应快,圆了回来,这才没出什么大错。倒是把台上和他搭戏的严二他
们着实惊到了。
  下了戏,社里的人嘀咕着,「咱们严老板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
他出岔子。」
  「不知道呀。给严先生吊嗓子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大对劲。」琴师王五爷在一
边应和着。
  严二在一边听着他们谈论,心里也是纳闷极了。
  「二爷。您知道咱们大爷今儿是怎么回事吗?」
  听到他们问自己,严二苦笑着摇摇头。
  回到家里,严二先被王妈拉着说了大小姐的事儿。又说让二爷去好好宽慰宽
慰小姐,让小姐别再伤心了,小姐这样子看的她直心疼。
  严二敲了敲门,「苓苓,二叔得了件稀罕东西,拿来给你瞧瞧。」
  「嗯。」里面人混着重重的鼻音应了声。
  严二看着侄女哭的红肿的双眼,小心翼翼地说道,「苓儿,和你爸爸吵架了?」
  「看这样子肯定是他凶你了。哎,没办法他凶起来,我也是怕得很。他这人
呀就是太固执,太古板。不过你爸爸肯定是为你好……」
  「二叔,你说爱上了不能和自己在一起的人该怎么办呢。」像询问又像叹息。
  「苓儿,你看上的哪家小子?是不是你爸爸棒打鸳鸯了。」严仲鸣想到什么
就说什么。
  「要我说你爸爸不同意你和那小子的事儿,你们还是算了吧。」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放下他。」严苓说着,眼泪再次从眼眶里溢出。
  「哎!苓儿,人活在世上有些事总归情非得已。」严仲鸣叹道。
  「是啊。二叔你也是苦命人。」
  严仲鸣低头沉默。是呀,严苓说的没错。他和白景明两人也终究是两个苦命
人。
  一时间,叔侄二人竟有些同病相怜,不知谁在安慰谁。
  严伯啸到了半夜才回的家,他怕见严苓。怕自己忍不住要去用那三纲五常去
教育严苓,更怕看到严苓伤心失落的眼神。
  然而陶然亭湖边的风也没能吹散他脑海里的画面,严苓满脸泪水伤心欲绝的
样子就像烙在了他心上,痛而又无可奈何。
  一连几天严伯啸都早出晚归。直到王妈好不容易等他半夜回来,跟他说严苓
已经好几天没出过房门,也不怎么吃饭,中午送去的饭到晚间还是原模原样的端
回来,就是严仲鸣劝也不怎么管用。
  严伯啸看到严苓房间的窗户还亮着些光,麻烦王妈去煮了些清淡的粥来。
  他端着熬好的粥,站在严苓门外轻轻敲了敲门,也没等里面人应声,就轻轻
推开门进去了。
  严苓还没有睡,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帐子发呆。
  「苓苓,起来罢。吃些饭,别糟践自己的身体。」严伯啸看着眼前短短几天
就变得憔悴不堪的人儿,心疼得很。
  十几日前,严苓刚回来,他也是这么坐在她床前,父女间无限温情。只是现
在都变了,俩人回不到之前的温情,但也无法做到像陌生人那般相处。现在就像
是有什么横在两人之间,而他也只想小心翼翼不去动这层壁垒。
  严苓没理他……
  「苓苓。就当爸爸求你了。」严伯啸端着粥,温声道。
  「您求我?那我也求求您好不好?求您别再管我了!你对我的一点点关心体
贴都只会让我更加贪恋沉迷。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该怎么不喜欢你。我
一遍遍告诉自己你是爸爸,可每次一看到你,我就忘记了所有,我只想亲近你,
和你在一起。满脑子都是你啊……」说到后面严苓的语气渐渐变弱,低声啜泣着。
  「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没等严伯啸回答她又自顾自说,「我也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可能很早了,早到都记不清了。开始看着你在台上
风光无两,我就想着要是有一天我也可以像你那般该多好呀。哪怕学戏很苦很累,
可想到你我就觉得有了支撑。后来看到你每日为雁鸣社殚精竭虑,我心疼,我努
力去理好家里的事情,不想你被这些琐事纷扰……再后来,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
都让我雀跃。」一连串说完,严苓像是如释重负。
  「爸爸。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严苓看着严伯啸的眼睛担忧又满含愧疚地说。
  「我……」严伯啸一时结舌,原来严苓这么长时间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爸爸。如果你只想我是你女儿的话,今后我会乖乖听话的。」严苓又抽噎
着,「如果你觉得我不知羞耻,失了脸面。不再要我了,我明天就走。」
  「只是我求你能不能再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我能不能抱抱你?」严苓噙着
泪乞求地看着严伯啸。
  不待严伯啸回答,她就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前低声啜泣,一直重
复着「爸爸,苓儿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严伯啸从严苓说出那些话到现在,心里就像有块石头一般一直重重压着他。
  「苓苓,不管你犯了什么错,你都是爸爸的女儿。爸爸永远不会不要你的。」
  精神恍惚,严伯啸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严苓房里出来的了。
                第八章
  小姑娘小心翼翼近乎乞求的样子,简直是要把严伯啸的心从里到外撕开。小
姑娘平时在他面前乖巧,可他知道小姑娘也有她的骄傲。而自己却害她放下所有
骄傲哀哀的求着想抱抱他。
  想着刚刚小姑娘搂着他哭,梨花带雨,娇娇软软的。他竟有些贪恋起来,他
想看小姑娘在他怀里撒娇,跟他耍脾气,哪怕使小性子,他也是很乐意的。他要
好好护着她,把别的小姑娘有的没有的都给她。
  这么多年小姑娘该受了多少委屈,可她从来没有说过,还处处想着自己。他
这些年的温暖都是小姑娘带来的,而自己又为她做了什么。她问他知不知道爱一
个人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他觉得自己甚至不配知道。
  似乎经过昨晚的事情后,父女俩之间恢复了像往日相处时那般。严苓不再整
日待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严伯啸也不再整日早出晚归。
  只是,父女俩都在躲着对方。
  这天,严伯啸在后台赶装的时候,跟包儿的人递来水给他润嗓子。他没有饮
场的习惯,都是趁赶装的时候喝水润嗓子。他刚喝一口,尝出来今天递来的不是
往常一样的白开水。跟包儿的人赶忙说是大小姐刚刚来过,给大爷专门备的润嗓
子的茶,还给大家带了富华斋的点心。
  环顾一看,一些人正在吃点心,他又问跟包儿怎么没见着严苓人。
  跟包儿的说:「刚大小姐还站侧幕那儿看呢,您刚光顾着台上了估计没瞅着
她。」
  严伯啸赶好装再上台的时候,往台下留意了一圈,没看到严苓。
  后来几天,两人除了吃饭的时候能见着,还是尽量躲着对方。
  书房的桌上,一朵朵绣球花错落有致的插在青釉花瓶里,给颇为无聊沉闷的
书房添了一丝明丽。严伯啸知道这是严苓摆的。桌上还放了一些信件,都分好了
整齐的排放着,有些是友人寄给他的信,有些是严苓拿不定主意不好回人家的信
和一些请客帖子。
  书房一直是严苓帮他收拾,从不假他人之手。她倒也不是什么都管着,书房
里不该动的她从来不碰。里间是他的卧室,严苓也不进去的。
  父女俩似乎是形成了一种默契,互不打扰却能会意对方。
  严苓正在书房里把新买来的荷花插到瓷瓶里时,严伯啸回来了。
  严伯啸一推门就看到站在桌前专心侍弄荷花的女孩儿,人面花面相映,他看
得有些呆住。严苓没想到他这时候会回来也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问他
「爸爸,你回来取东西的吗?」
  严伯啸也敛了神色,「嗯。来拿之前和天蟾舞台签的合同。」
  「我去给您取。」严苓放下手里的花。
  从抽屉的盒子里找到合同后,严苓递给严伯啸。两人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
仿若有电流划过般。只一瞬,两人瞬间抽回各自的手。
  为了缓解尴尬,严伯啸看着瓶里的荷花问严苓,「这荷花看着不错。今儿刚
买的?」
  「今早去花市听人说这荷花香味不浓,我想着摆到屋里正好就买了些来。」
严苓回道。
  严伯啸细细地看着荷花,往桌前走了一步,不经意间离严苓也近了些。严苓
悄悄往边上退了退,没想到严伯啸余光还是扫到了。
  严伯啸回神,告诉严苓:「我中午和人去泰丰楼,你们吃饭不必等我。」
  「好。」
  出去的路上,严伯啸心里有些怅惘。感觉就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却
又想不起来自己丢了什么。
                第九章
  严仲鸣发现他大哥这几天有些魂不守舍的。上次严伯啸在台上出岔子的事让
他心有余悸,怕再发生什么岔子。下了台俩人一起卸妆的时候,严仲鸣还是硬着
头皮问了声。
  「哥。你近来有什么……呃,心事吗?我看你有些……有些状态不太对劲。」
严仲鸣努力想好措辞不去冒犯他哥。
  严伯啸斜了他一眼,嫌他多管闲事。转而又想了想,问他「你说心里总想着
一个人,脑子里也全是她该怎么办?」
  一听这话,严仲鸣立马精神了起来。「哥。你想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一小姑娘。」严伯啸轻飘飘的吐出一句。
  「哥,你这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胡说什么!」严伯啸立马否认,神色间有些躲闪和慌张。
  看着自家哥哥的神情,严二心下了然,不禁好奇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手段能
让他们家这棵老树开花。
  严仲鸣大着胆子问他:「哥,你看中的哪家姑娘啊?要不我帮你出出主意?」
  「去你的。先管好你自己罢。」严伯啸受不了严二盘问,有些恼他。
  严二只好不再多问,把话题扯到了别处。
  晚上,严伯啸又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想着和严二的对话。『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呵。喜欢?
他活了四十年竟头一回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滋味儿,竟还是对着自己亲生女儿。
不会的。一定是仲鸣这小子瞎胡说。
  夜晚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满屋都披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严苓睡不着,轻轻
推开窗,看着皎皎明月,不由哼了句「海岛冰轮初转腾……」
  忽而起了调皮的心思,唱起了「一轮明月照窗棂……」
  严伯啸睡不着才了来院子里,没想到严苓也没睡,还很有精神的哼着戏。
  「咳。苓苓,还没睡?」
  严苓吓了一条,下意识就往床上跑,一边应着就睡了。没成想被椅子腿碰到
了脚,不由叫了一声。
  听到动静严伯啸心里一紧,快步走到严苓门外,隔着门问她:「苓苓,怎么
了?」
  「不小心碰了一下,不要紧的。您也快回去睡觉吧。」
  「疼不疼?」
  「啊?」严苓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很快反应过来,应道:「不疼了。爸爸您
快去睡吧。晚安。」
  「晚安。」
  回到屋里,严伯啸才想起来严苓刚哼的是他今天唱的《清官册》里的词,心
里胀胀的,脸上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笑。
  第二天,严家的饭桌上,严苓有些忐忑。她昨晚坏了她爸爸的规矩,毕竟在
她爸爸看来京戏是他的事业,他不允许有人亵渎。偏偏她不知好歹还拿爸爸的
《清官册》胡闹。不过直到吃完饭,也没等到她爸爸训她,却还叮嘱她晚间睡觉
的时候记得关好窗。
                第十章
  没过多久,严仲鸣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严苓在前院教小师弟《三娘教子》时,社里的刘管事来了。他一进门见着严
苓就说,「大小姐,您快随我走吧。严老板那儿出了点儿事情。」
  严苓一听严伯啸出了事,脸色立马变白。强行镇定下来,拉着刘管事就往戏
院奔去,一路上又让刘管事讲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戏演到一半,舞台上方的灯突然炸了,严伯啸当时正在台上没办法躲,
灯炸下来的玻璃渣子落了不少在他身上。
  中间严伯啸下来赶装的时候,刘管事看到他手上划了条口子,一直流着血,
就和严伯啸商量一会儿中间换装的时候让徒弟代他上场。严伯啸没答应,让人找
布包了手止住血,然后又上了场。
  《定军山》后又有《阳平关》,要扎靠不说武戏也多,严伯啸在台上一直用
力伤口的血怕也是止不住。今儿没严仲鸣的戏份,他早跑的找不到人影儿了。刘
管事自己又劝不动严伯啸,只好去请了大小姐来拿主意。
  严苓到了戏院,严伯啸还在台上。就去了侧幕,看到严伯啸手上的血已经渗
了出来,把包扎的布都染红了一半。她转头就去了离戏院最近的医院,找了个西
医回来。
  待到戏结束,严伯啸手上包扎的布已经换了五六回,身上的胖袄也被汗浸透
了。待他换下装后,严苓带来的医生戴着眼镜用小镊子把之前没清干净的玻璃渣
子一个个夹了出来,然后又敷了止血的药在伤口上。手上包扎好后,严苓又注意
到严伯啸的脖子上也有些玻璃划伤的细口子,又让医生给涂了药。
  看着没什么大碍,医生留了药让严苓给她爸爸换,又叮嘱严伯啸伤口愈合之
前都不要用力和沾水。
  待到一切妥当,一行人回到家里已是半夜。严伯啸说自己已经无碍,让大家
都各自回房休息,不要误了明日的事情。众人见他没事,也怕打扰到他休息,纷
纷走了。
  严苓念着着严伯啸刚刚流了不少血,让王妈做了鸡蛋汤来。端给严伯啸时,
他笑说,「多大点儿事。哪儿就这么娇气了。」
  严苓低着头没有说话,怕他看到自己眼里的泪。
  「苓苓。今天是不是把你吓着了。」严伯啸温声问她,伸出没被伤到的左手
把人儿牵到自己面前。
  离近了看到小姑娘眼里闪着的泪花,心里泛起无限怜爱。把小姑娘揽在怀里,
轻声安慰着,「不哭了。爸爸没事儿了。」
  严苓头靠在他肩上低声抽噎着,哭的一抽一抽的,转头又看到桌上放的汤,
连忙从严伯啸怀里退出来,擦干眼泪,把汤端到严伯啸面前,「爸爸。快来把汤
喝了不然该凉了。」
  严伯啸正欲伸手去端,结果严苓已经把勺子伸到他嘴边要喂他。怎么还把他
当小孩子了。严伯啸有些不自在,「苓苓,你先把汤放那儿,我一会儿就喝。你
快回去睡觉吧。」
                第十一章
  由于手上的伤,严伯啸的戏都推了,只得待在家里养伤。
  这天饭间,一家人坐在桌旁。严伯啸看着他大哥面前用小碟子盛好的小山堆
般的菜,又看着严苓拿着热毛巾帮严伯啸细细地擦着手。不由感慨道:「我们家
苓儿这么好的女孩儿不知以后要便宜了哪家小子。」
  严苓瞬间脸红,拿了毛巾就往外走。
  严伯啸瞪了严二一眼,「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说什么夫妻情恩德不浅,咱与你隔南北千里姻缘……」
  「师兄这儿有点问题,咱们再来一遍……」
  「好。苓儿,那我……」
  严苓和刘师兄两人年岁相当,又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
过,演起《坐宫》里的铁镜公主和杨延辉倒还真有些郎才女貌的夫妻模样。
  严伯啸在一旁看着严苓和徒弟排《四郎探母》,平时恨不得给徒弟们把戏磨
到他们一个个痛哭哀嚎,今日却有些烦躁,甚至希望他们快点排完。
  到了晚上严苓照常来到上房,给严伯啸涂药顺带把洗漱的水端给他。
  严苓盯着严伯啸的脖子,认认真真的把药涂在伤口上,连最细小的刮痕也不
放过。一边说着,「这些伤口会不会留疤呀。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办呀。」
  两人离得极近,严苓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就喷在严伯啸的耳边,弄的严伯啸耳
朵痒痒的,心里微动。脑子里忽然又浮现严二今早说的话。哼,他的小姑娘他才
舍不得。
  严苓给她爸爸擦完药,转身正要走,却被一股力量拉了回去。待到反应过来
时已经在严伯啸怀里。心里惊讶又疑惑,爸爸怎么突然就把她拉到怀里了。只是
她没想到严伯啸接下来举动才更是让人震惊。
  严伯啸把怀里的人儿眼里的慌张尽收眼底,心里愈发喜欢的紧。盯着小姑娘
水润的红唇就吻了下去,双臂把人紧紧的箍在怀里。
  严苓吓傻了,整个人软在严伯啸怀里,双手抵在他胸前,任由他肆意掠夺着
呼吸。快要喘不过气了才被严伯啸放开,又听他问自己,「脖子上留疤了,苓苓
就不要爸爸了吗?」
  「唔~」
  她正要回话,嘴又被堵住。真是要疯了,这人怎么又来!她被吻的脑子都要
缺氧了,只能凭本能去回应他。
  两人唇舌交缠,激烈而又笨拙地接吻。严苓伸出胳膊搂住严伯啸的脖子,整
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严伯啸双眼通红,托起人儿狠狠地吻着,仿佛要带着心爱的
人儿溺死在这情潮里。
  待到从这痴缠中缓过来时,两人的衣衫俱已凌乱。严伯啸长袍的胸前早已皱
成一团,严苓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吊带睡裙外的短外套松垮垮的从肩头滑落,露
出白嫩的脖颈和胸前的诱人风光。
  两人松开对方后,有些羞赧,都不敢去触碰对方的目光。
  严苓没说话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吃早饭时,严仲鸣就看到了人生中的一大奇事。他什么都没说,小侄
女却羞红了脸,就连他大哥的脸也有些微红。是这天气太热了吗?不会呀,都快
要中秋了,早晚间他还嫌天气转凉了呢。莫不是两人都发烧了?
  他开口问:「哥,你和苓儿昨晚干嘛了。怎么都发烧了?」
  话一出口,严苓的脸更红了。那旁严伯啸正吃着饭差点儿被呛到。
                第十二章
  书房里,严伯啸抱着严苓坐在沙发里。
  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眉目间掩饰不住的喜色,严伯啸心里无限缱绻。拨弄着她
垂落下来的头发,又吻了吻她的额头。问她:「怎么就这么高兴?」
  怀里的人儿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盯着他的眼睛,笑着反问道:「你说呢?人
家为什么欢喜,你心里不知道么?」说着便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
  严伯啸顺势握住她伸过来的手,紧紧按在胸口处。有意逗她,「你不说,我
怎么知晓。」
  严苓有些羞恼,对着面前人的唇就吻了下去,吻完又轻咬了一口。
  「哼,这下可明白了?」
  「明白。但还不够……」严伯啸被小姑娘这一咬勾的心猿意马,对着眼前诱
人的红唇又吻了回去。
  唇舌交缠,又是一阵毫无章法而又激烈的吻。严苓起初还能回应,后面人被
死死的勒在严伯啸怀里,嘴又他被堵着,简直要喘不过气。脑子混乱,她只凭本
能伸手去推那人的胸膛,得不到回应,她又伸手掐他。
  严伯啸被怀里的小猫儿这一挠才从唇间的痴缠中回过神,松开怀里的乖猫儿,
又怕怀里的小猫儿要跟他生气,手一下下的抚摸她顺着毛。
  严苓被严伯啸放开后,骤然得以呼吸,胸前起起伏伏只顾着喘气,好不容易
才找回思绪。现下又被人一下下轻轻抚着背,掌间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随着一
下又一下的摩挲不断传递到她身上,就连心里都暖暖的。严苓十分受用,又跟猫
儿似的不自觉的在严伯啸胸前蹭了蹭。
  如果刚刚的接吻让严伯啸心猿意马,那现在严苓的举动才真真让他体会到什
么叫欲火焚身。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严伯啸一边努力压制着蛰伏的欲望,一
边在心里暗骂自己禽兽不如。
  怀里的人儿,似乎也以察觉到他的变化。
  「爸爸。要不我来帮你……」毕竟还未经过人事,严苓说起这话的时候红着
脸把头埋的低低的。
  小蚊子般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是把严伯啸震的懵了一下。尴尬又暧昧的氛围
之下,他不知该说什么,只道:「苓苓,你还小。爸爸不想伤你。」「爸爸现在
这样抱着你就很好。」说着又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待到情绪平复,两人又论起正事儿来。
  「苓苓,你想不想上台?」
  「想呀!从上海回来后我都好久没登过台了。就连后台都没去过几次。」严
苓说着就有些委屈。
  「可老生戏你倒是看了不少。」严伯啸逗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台下?」话刚出口,严苓就反应过来她爸爸是在打趣她。
  「你几次去后台,我都没见着你人。便料想着你定是在躲着我。」
  「你还说。要不是怕你厌我,我怎么会躲着。」提起之前的事情严苓愈发委
屈,说话都带着些哭腔。
  「爸爸错了。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对苓苓了。」看着怀里的人儿泫然欲泣,严
伯啸怜惜不已,温声耐心哄着。
  「不哭了。这样子爸爸心疼。」
  「还不都是你,每次都惹我哭。」不知怎么,严苓觉得自己在严伯啸怀里就
是忍不住想撒娇。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让我的苓苓哭了。」严伯啸轻轻拭去小人儿的眼泪。
  「嗯。爸爸你刚刚问我想不想上台是戏院那边给我排上戏了吗?」
  刚刚被小姑娘一打搅,严伯啸差点儿忘了正事。
  「对,估计下个月就可以了。你提前想想要演哪出戏,爸爸和你二叔好帮你
把把关。」
  「好!我现在就去找二叔商量!」严苓一听要上台就兴奋到不行,喜形于色,
立马就去跑出去找她二叔。
  严伯啸怀里骤然一空,只留有小姑娘的余温。他看着小姑娘欢快离去的背影,
只得无奈的笑了笑。
                第十三章
  严苓和戏院那边定下戏码后,每天从早到晚起早贪黑地吊嗓子、练功和排戏。
且还要不断和乐队还有社里同她搭戏的演员们不断磨合协调。
  由于不停的熬夜排戏,严苓眼底都有些发青。
  她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让严伯啸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苓苓。今儿早点睡好不好?」严伯啸温声问着面前好不容易才得空理他的
小姑娘。
  「不行啊,爸爸。等二叔他今晚下了夜戏回来,我还要找他捋一遍《凤还巢》
的腔呢。」严苓抱歉地朝他笑了笑。
  「你都多少时日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没关系的,爸爸。等这次演出结束我就乖乖的听您的话好不好?」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执拗。」
  「爸爸。这虽然不是我第一次登台。但这是我进雁鸣社的第一场演出呀。社
里这么多叔叔伯伯和师兄弟们陪着我排戏,我也不仅要对得起自己也要对得起他
们呀。」严苓一字一句说的无比郑重。
  严伯啸见严苓这么坚决,知道自己难劝她但又担心她的身体,装作生气的样
子,声音也带上了命令的口气。「那也不能这么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今晚必
须早睡。」
  「好呀。你陪我我就早睡。」严苓也不示弱,跟严伯啸讨价还价着。
  「你……」严伯啸结舌,瞬间脸红。
  严苓看他这样子只想笑,又不敢在他面前笑他。实在憋不住了才跑到外面笑
了好一阵子,笑完又觉得她爸爸太好玩儿了,以后还要多逗逗他。
  到了晚上,严伯啸站在严苓房间外,看到里面没有亮灯,又敲了敲门,「苓
苓,睡了吗?」
  里面没人应声。他推开门进去,果然这小姑娘是唬他的,肯定又是去前院找
严仲鸣了。严伯啸也没有走,就坐在房里等严苓回来。
  严苓打着哈欠推门进屋里,待看到房间里的严伯啸后,明显愣住了。她没想
到严伯啸真的会来。看着着眼前人毫无波澜的表情,严苓有些摸不准她爸爸。讨
好着叫他,「爸爸。您来了啊。」
  严伯啸还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只说让严苓快点去洗漱。
  严苓边刷牙边想着她爸爸怎么突然就来了,今天逗他的时候他还脸红呢。难
不成他终于想和自己突破那道条界限了?可想想貌似也不大对。唉。她最近太忙
了,连爸爸的心思都猜不透了。
  等严苓洗漱完,又鼓捣了会儿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已是深夜。严伯啸还是
稳稳坐在那儿,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下轮到严苓慌张了,「爸爸我要睡觉了,你还……」
  「爸爸陪你睡觉。」严伯啸看着平时胆子挺大的小姑娘现在倒畏手畏脚的,
不禁有些好笑。
                第十四章
  严伯啸拉了严苓的胳膊就往床边走,把她放到床上,给她脱鞋,又帮她盖好
被子。然后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严苓,就像哄小孩子一样。看着严苓眼睛滴溜溜的
盯着他看,又说温声说:「苓苓,快睡觉吧。」
  严苓这下子真是对严伯啸无语了。她本来还在期待今晚会发生什么,结果这
人真的就是单纯来哄她睡觉。还有他这样子,她怎么可能睡的着。
  「你不是说要陪我的吗。怎么连鞋都不脱?是不是等人家睡着了你就打算走
了?」
  被严苓看穿了心思,严伯啸只能点点头。
  「你这算什么?就这么陪我?」「我不管。我要你搂着我哄我睡。你走了我
睡不着的。」严苓撅着嘴,朝严伯啸无理取闹。
  严苓以前几乎从不要求严伯啸什么,就连撒娇也很少。自从两人互明心意之
后,严伯啸才发现小姑娘特别爱跟他撒娇,对此他一点也不厌烦甚至十分受用。
  现在小姑娘这样子,严伯啸只得应了她。脱了鞋,躺在床外侧。
  本就不大的单人床上,两个人躺在一起就愈发狭小逼仄。两人靠的极近,对
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气氛有些暧昧,偏偏严苓不老实的小手还在严伯啸胸前摸
来摸去的。
  严伯啸忍不住捉住那只作乱的小手,试图转移严苓的注意力:「睡不着就和
爸爸说说话吧。」
  「说什么呢?」
  「说说你在上海于先生家时的事情。」
  「在上海吗?其实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每天在师父家除了学戏就还是学
戏。偶尔师父会大发慈悲让我们出去演戏。」严苓回忆着在上海的日子。
  「不过也有好玩的。就是每次演完戏,我和师姐妹们拿了戏份儿就会去大吃
一顿,然后去百货商场买一堆上海最流行的裙子、鞋子还有首饰。然后到晚上大
家才闹哄哄的一起回师父家。」
  「虽然免不了被师父责骂,但大家真的都很欢喜呀!」回忆起当时的快乐,
严苓有些激动。
  「听说于先生教徒很严格的。仲鸣当初学艺就没少挨过师父的打。苓苓,你
学戏时是不是很辛苦。」
  「倒也没有多苦啦,爸爸。师父只是在教戏时比较严格,平时对我们很好的。
二叔他肯定是太皮了,把师父惹急了,才会挨打的。」严苓知道严伯啸心疼自己,
但也不愿师父被误会,就耐心同他解释。
  「那你学戏时是不是很辛苦。我看你最近都这么起早贪黑的,难道在上海也
是这样吗。」
  「不是啦,爸爸。在上海的时候,上台前师父会细细帮我们捋一遍戏,演出
的时候也会陪着给我们把关。所以只要乖乖听师父的话,上台前也不必过于担心
的。」
  她想了想又说:「爸爸。这是我第一次在北平演出,也是第一次作为雁鸣声
的人登台。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坏了雁鸣社的名声,更不想给爸爸丢面子。」
  「苓苓。爸爸舍不得你受苦,雁鸣社和严家都有我和你二叔撑着的。爸爸只
想你轻松快乐。」严伯啸把小人搂在怀里,心里无限疼惜。
  「难不成你要我天天闲着,养我一辈子啊?」严苓笑着问他。
  「爸爸很乐意养你一辈子。」严伯啸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小人儿的脸颊。
  「哼。不要。」严苓伸手拿开了严伯啸的手指。「我才不要当金丝雀。」
  「爸爸,你不是常说戏比天大的吗。怎么到我这儿就一直念叨着学戏苦呢。
当初我想学戏是有您的原因在的,但是后来跟着师父学戏的过程中我也慢慢明白
了您说的那句戏比天大的意义。每次登台看着那些观众,我都能体会到自己的责
任和价值所在。更重要的是我喜欢唱戏啊。而且能跟着师父和二叔学戏,我高兴
都来不及,怎么会觉得苦呢。」
  严苓这番话让严伯啸陷入了沉思。他被严苓打动了,女儿真的很像他,年少
时他也觉得唱戏是他真心喜欢的事业,也曾无忧无虑追逐着自己内心的美好。直
到后来父亲早逝,他开始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处理各种事物,接触越来越多的人,
也见识到这个行业的一些黑暗和无奈。他虽然没有放弃自己的追求,可却不在似
当初那般单纯了,他仅仅把这当作是自己的职业,努力只是为了对的起观众,当
初对艺术的激情早已被消耗殆尽。
  严苓对艺术的追求和喜爱,是他唱戏教戏这么多年来,很少再见到过的。有
人唱戏是为了红,有人是为了钱,有人是图个乐,也有人是为了养家糊口迫不得
已。严苓这份单纯的美好,让他心碎又心疼,他高兴自己女儿能有这么高的悟性,
可又怕这口鱼龙混杂的大染缸要把严苓也变成自己这般。
  「苓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万事都有爸爸帮你撑着。」严伯啸轻拍着小
姑娘的背,柔声说道,「今后早些睡觉好不好。万一熬坏了身子,还怎么上台呀。」
  「好。」怀里的小人儿已经有了困意,乖乖的应着。
  看着小姑娘的睡容,美好温和。严伯啸睡意全无,他的小姑娘有着更高的追
求,他也要为她好好谋划,把他能给的都给她。
                第十五章
  中华戏院后台。
  上台前,严伯啸带着严苓跟乐队的人一一打招呼,「五爷,您辛苦。」
  「哟!您客气。」王五爷同严伯啸客套着。
  严苓在一旁十分有眼色的说:「五爷爷,您辛苦。」
  王五爷看着严苓笑说,「从前给老太爷拉胡琴,老太爷走后,又傍着严老板,
现在又给大小姐拉琴。我也算是『三朝元老』啦!」
  王五爷是社里出了名的风趣幽默,众人听到这话都笑了。
  「五爷爷您可是雁鸣社当之无愧的功臣!」严苓也应和着。
  虽然知道大小姐打小嘴就甜,但能听到大小姐这么说,王五爷心里也舒坦。
「大小姐您呆忽儿上了台,还是该怎么唱就怎么唱。我保证给您把腔拖的密不透
风,丝毫不差。」
  「好!我这里谢谢五爷爷。」严苓听了琴师王五爷这话心里很是感激。
  乐队的艺人们虽然看上去不如台上的演员们风光,可一台戏要想演好,他们
的作用也不容小觑。琴师琴拉的好,不仅观众的听觉体验好,台上的演员也能唱
的畅快。除此外演员和乐队打好关系也是十分必要的。毕竟以往也发生过演员和
乐队起了龃龉,结果演出的时候乐队把演员撂到台上的事儿。
  在雁鸣社倒是不必担心出现这种情况,乐队的先生们是绝不会干这么跌份儿
的事儿的。不过有了王五爷这话在严苓还是感觉心里踏实了很多。
  在和乐队还有配戏的演员们都打过招呼后,严苓就去了化妆间扮装。待扮上
后,活脱脱古画里走出来的仕女一般,在一旁帮她化妆的人看了都夸她扮相好。
  轮到她的戏时,她早早去了侧幕候着。严伯啸也在侧幕这里等着她,「苓苓,
紧张吗?」
  「还是有些的。」严苓老实地点点头。
  「别怕,爸爸就在侧幕这里陪你。」严伯啸知道女儿心里不安,想多给她些
安慰。
  「好。」严苓伸手握住严伯啸的手指。小时候她随严伯啸出门,严伯啸怕她
走丢,每次都要她紧紧的牵住自己的手。后来她就养成了一害怕就牵他手的习惯。
  被小姑娘牵着手,严伯啸心里微动。
  「苓苓,去吧。」严伯啸捏捏小姑娘的手。
  严苓点点头,和配演们一起上了台。
  「攻书习礼又拈针。」严苓刚念了句白,台下就喊了声碰头好。
  今儿的观众都很给面子,严苓也慢慢放松适应下来。
  「适才奉了爹爹之命,前来偷觑穆郎……」
  「……本应当随母亲镐京避难。」
  ……
  接下来的几场戏,严苓都游刃有余,台下叫好声不断。演员唱的好,做的好,
琴师琴也拉的好,台下观众也听得爽快,整场戏下来大家宾主尽欢。
  戏结束后,观众们个个赞不绝口。
  「严大小姐真心好呀!扮相好,唱的更好。今儿这票买的真是值了!」
  「就是啊,这比起严二爷当年丝毫不差呢。」
  「确实比严二爷当年还要好。于先生当年收严二爷为徒,是看在严老爷子的
份上。这位严大小姐可是于先生自己点名要收的徒弟。」
  「这么说严大小姐可算的上是前途无量呀。」
  「您还不知道吧。严小姐在上海名声可大着呢,凡是有头有脸的堂会都必请
她去,每次演出也必是场场爆满。」一位从上海来京的观众也插着话。
  「所以说今儿严大小姐这出《凤还巢》,可真算得上是『凤还巢』了。」
  「哈哈哈,可不是嘛!」
  下了戏,严伯啸请社里吃饭。
  席间大家都在夸大小姐今晚的戏。也借此恭维严伯啸,说了许多『虎父无犬
女』之类的话。往常严伯啸是不会把这种恭维话放在心上的,今天却格外高兴,
还让特意人多上几瓶白兰地酒给大家喝。
                第十六章
  吃完饭回到家里,大家都各自回了屋。
  严苓回到自己房间,洗漱了一番,又换上了衣服。还是那件吊带睡裙,丝绸
的质地,裁剪得当,勾勒出若隐若无的曲线。
  又等了好久也没见严伯啸来,索性就去上房找他。
  严伯啸刚换好睡衣,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苓苓,你怎么来了?找爸爸有事儿吗」
  「你今晚不过去哄我睡觉。我不习惯,睡不着,就来找你了。」
  「最近不用排戏,就好好休息。等过几天,那些戏院都要来请你去演戏,怕
是又要忙起来。」严伯啸摸了摸严苓的头,「乖。快回去睡吧。」
  「我不要一个人睡。我就要你哄我睡觉。」严苓摇了摇头躲开了严伯啸的手。
  「苓苓,听话。爸爸大晚上总去你一个女孩子的房间万一让人瞧见就不好了。」
  「既然你去我房间不好,那我来你这里总归是可以的吧。」严苓边说边推开
里间的门。
  这孩子,总是一堆歪道理。严伯啸心里叹着。待他反应过来,严苓已经钻进
了他刚刚铺好的被子里。
  他只得把外面的门关好,然后熄了书房的灯。进了里间后又从柜子里取了一
床被子铺在另一边。
  直到他躺下,严苓都一直嘴角含笑地看着他,一副小心思得逞的样子。
  「乖乖睡觉。」严伯啸伸手捉住那只偷摸摸滑进他被子里的小手。
  「爸爸。外面的月光太亮了,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严苓说着往严
伯啸身边靠了靠。
  「好。」严伯啸转过身子,两个人面对面躺着。
  「爸爸。我这次登台没有给你丢脸吧。」
  「苓苓这么厉害,爸爸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谈得上丢脸。」严伯啸为他的小
人儿感到骄傲,比他自己第一次演出成功还高兴。
  「那爸爸你就不打算奖励我一下吗?」严苓一步步诱着严伯啸。
  「当然是要奖励的。」严伯啸一口答应。
  「可是我现在就想要。」
  「苓苓,北京晚上没有上海那般热闹,而且最近外面也不太平。你想要什么,
爸爸明天带你去买好不好。」
  「我想要的买不到。」
  「那苓苓想要什么?」严伯啸耐心问着。
  严苓伸手捧着严伯啸的脸,借着月光,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远在天边近
在眼前。」
  看到严伯啸定着没有反应,严苓又凑近他耳边轻轻说「爸爸。我想要你。」
  听到这句话,严伯啸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比他第一次登台还紧张。
  过了许久严苓才听到从对面传来的声音,「苓苓,你可想好了?」
  严苓没有回答他,掀开被子钻到他的怀里,然后牵住他的手覆上胸前那团软
绵。
  虽隔着衣料,掌心软弹的触感却无比真实。严伯啸再也捱不住了,他俯身吻
住小姑娘的唇,一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在身下的人儿胸前的不断游曳。
  严苓被他隔着衣服的揉捏和摩挲,如隔靴搔痒般。抬身子,把吊带长裙从下
撩到胸前。
  待到严伯啸的手真正触到胸前那对丰盈,两人俱是一震。然后就像是触到了
什么开关,两人越发激烈的接吻,四肢交缠,身上的衣物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被扔
到了床下。
  严伯啸的手也在严苓身上开始四处游移,慢慢移到小腹的位置,又往下滑到
穴口,伸出两指慢慢往里面探。已经有些微湿,他扶着下身的欲望在小人儿穴口
处磨蹭。
  看着身下的小人儿愈发难耐的扭来扭去,严伯啸也被勾的忍不住了,附在小
人儿耳边,「怕不怕疼?」
  身下的小人儿,早已面色潮红,欲火难耐下思绪全无,哀哀地求他,「快点
进来。」
  严伯啸把她双腿分开,扶着坚硬的分身从穴口顶了进去。
  「啊。」严苓被这一记深顶,痛的惊呼。小穴内骤然被硬物充填,内里的那
层薄膜也被撞开,撕裂的痛感席卷全身。
  严伯啸轻吻着身下的小姑娘,抚摸她头顶的秀发,安抚着她。小姑娘因过度
紧张,小穴紧紧的绞着他的分身,两人的性器密切的贴合在一起。怕伤到小姑娘,
他忍住想要冲撞的欲望,不敢轻举妄动。
  待到小姑娘缓了些,他才开始慢慢抽送早就迫不及待的分身。又揉捏轻捻着
小姑娘胸前那对浑圆。
  严苓在严伯啸缓缓地顶弄中也渐渐的得了趣,身下的花道里也泌出越来越多
的蜜液,不断润湿着两人交合的性器。小穴被炙热的肉棒熨帖,带来前所未有的
饱胀感,酥酥麻麻,让她忍不住哼出声。
  身下小姑娘这副含春的样子,让严伯啸不由加大了抽送的力度,俯身在小姑
娘身上大开大合,挺腰把胯下的巨物往更深处送。
  小姑娘被他操弄得一直爸爸爸爸的叫着,他被她这一声声刺激的理智全无,
只想拉着她溺死在欲海里。
  「呃嗯……爸爸,你啊……慢点……啊……」严苓被严伯啸顶的语不成句,
嘤嘤的叫着。
  真是勾人的妖精,她一直这样子叫,自己怎么可能慢的下来。严伯啸心里暗
道,身下挺弄的力度丝毫不减。
  被心爱的人不断填满抽插,严苓的身子随着严伯啸在情欲中起起伏伏,是从
未有过的欢愉。不由收紧穴道,用嫩肉吸绞着那根带给她刺激的粗硬,享受着那
灼热的物事在甬道内熨帖摩擦带来的快感。
  接连的顶弄下,情潮中的两人皆到了极致。严伯啸快速顶弄了数十下后紧紧
的抱住身下的小人,快速抽出胯下的欲望,浊液随之喷薄射出。
  待到两人平复过来,准备休息,才发现身下的床单早就不能睡了。上面不仅
沾染了两人情动时的爱液和汗液,还有严苓留下的点点红梅。
  严伯啸用被子把小姑娘裹住放到了藤椅里,取了新的床单换上后,把小姑娘
抱回了床上。
  严伯啸做这些时,严苓就乖乖地躺在一边看着他。他只穿了底裤,上身精壮
的胸膛赤裸着,宽肩窄腰,没有一丝赘肉和油腻。想到在外光风霁月的他只有在
自己面前才会这样子,暧昧无间,严苓心里一阵满足。
  严伯啸又转身去了外间,取了毛巾,用热水打湿,拧干。拿着热毛巾走到床
边,「擦一擦好不好?」
  严苓点点头,从被子里伸出手正欲要接过毛巾,却只见严伯啸轻轻地掀开她
下半身的被子,分开她的两腿,细细的擦拭着腿间的泥泞。
  被他这么盯着那里,严苓羞赧不已,用手捂住眼睛不敢看他。
  待到收拾妥当,已是半夜。经历了欲海的颠簸两人俱已疲乏,窗外皎洁的月
光,也驱散不了浓浓困意。屋内两人交颈而卧,相拥而眠,似世间最寻常的情人
们那般。
              番外:自食其果
  戏院后台,严伯啸的化妆间。
  「严老板。」身后传来婉转的声音,一只纤纤素手从后伸过来,在紧实的胸
膛前游移,想要滑进水衣里。
  「苓苓!」严伯啸伸手捉住那只作乱的小手,把人从身后拎到面前。
  「严老板怎么猜出是我的。」严苓伸手勾住严伯啸的脖子,秋波流转,眼神
里的勾人毫不掩饰。
  跟包儿和管茶水的都出去了,化妆间里就剩父女二人。
  「你的声音爸爸还猜不到吗。」
  「严老板,这么喜欢当人爸爸呀。」严苓笑着往严伯啸身上贴。
  严伯啸猜不准这小东西又在跟自己玩什么花样,「苓苓,这儿人多眼杂,别
闹了。」
  「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呢。严老板,在床上的时候你可不……」
  严伯啸急忙伸手去捂她的嘴。这丫头真是被自己惯的越来越没边儿了,什么
话都敢往外说。
  「一会儿回家再玩儿,好不好?」怕小姑娘气恼,严伯啸只得哄着。
  「好呀。那您也别忘了之前答应我在社里挂二牌的事儿。」说罢又凑到严伯
啸耳边吐着气,轻声说:「晚间一定好好伺候你。」
  严伯啸瞬间脸红。
  本来说好要等自己一起回家的小东西,倒是撩完人就走。严伯啸无奈,自己
一人回了家。
  回到屋里,刚打开门,之前悄悄溜走的小东西又缠了过来。
  「严老板回来啦。」严苓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就从里间迎了出来,穿着一身
薄透的轻纱裙子,曼妙的曲线展露无遗,离近了甚至能看到胸前那两颗茱萸,色
气无比。
  「穿的这样少,不冷吗。」
  「那把你的衣服脱下给我穿。」严苓伸手去解严伯啸长衫上的盘扣。
  知道小人儿打的什么心思,严伯啸按住小猫儿的爪子, 「没洗漱呢。」
  「我又不嫌弃你的。」严苓双手缠着严伯啸的脖子,就要吻他。
  「乖,等爸爸洗漱完再陪你玩。」严伯啸浅尝辄止,轻轻地就着红唇吻了吻。
  待严伯啸洗漱完,进了里间。小人儿还在等他,看着他的眼神直白且诱人。
他伸手把小人儿从藤椅里捞出来,继续刚才意犹未尽的吻。
  「唔~去床上。」小人儿仰头迎合他,伸手在他胸前胡乱摸索。
  待他把她放到床上,欲要覆身而上,身下的小人儿却把他推开来,骑在他身
上,两手撑在他的胸膛前,「我要在上面。」
  「好。你自己扶它进去。」严伯啸下身的欲望直直向上抵着小姑娘。
  严苓扒下严伯啸的睡裤,又把里面的内裤往下拽,早已坚挺的肉茎脱了束缚
弹跳出来。她伸手握住茎身,上下撸动,不由来了句「好粗呀。」
  「今天在后台咬着我耳朵说过的话忘了?」严伯啸捱不住了,忍不住出声提
醒。
  待严苓想起来她说过的那句话,不由轻笑,「我得让严老板您舒服了呀。」
  玩弄够了,她扶着肉茎抬臀坐了上去。
  「啊……」
  「呃嗯……」
  肉茎埋入小穴,两人齐齐发出满足的喟叹。
  严苓坐在那根肉物上,上下起伏,肉茎不断进出抽插,又前后晃臀,胀大的
肉棒不断摩擦着小穴的内壁,带来阵阵快感。自顾着玩弄了一会儿,严苓体内的
快感很快就达到了顶峰,小穴越发紧密地吸绞着体内的肉棒。
  严伯啸知道到小东西快要到了,伸手拖着她,向上猛顶,又趁小东西身子落
下来时,按住她的腰。大开大合了十几下后,小东西下面的甬道里津液肆流,颤
抖着到了巅峰。
  「玩够了?」身下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明明是在逗弄他,怎么自己这么快就高潮了。严苓有些休恼,偏偏还要嘴硬
说没玩够。小手捧着男人的脸,又顺着胸膛往下游移,「这副身子就是去当小倌
儿,我也得天天点你。」
  严伯啸被这话给气笑了。真是不给小东西点教训,她就要翻天了。
  他翻身压住胡乱扑腾的小东西,握住她的手腕按在两侧,两腿抵着分开小东
西的双腿,胯下的阴茎在穴口来回摩擦。
  「你快点进来呀。」虽然已经高潮过一次,花穴的空虚感很快又卷土重来,
本能地渴望被填满。
  「知不知道错了?」
  「知道了。知道了。」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哪了,意乱情迷之下她只得胡乱应
着。
  见小东西这样子难耐,严伯啸大发慈悲扶着胯下的欲望挺了进去。
  「以后敢不敢说浑话?」他只挺进去了前端的龟头。
  「不敢了……你快给我……啊。」
  「还敢不敢穿成这样子。」刚才严苓连自己身上的裙子都没脱就急着做,先
下倒是让严伯啸抓住了把柄。
  「不敢了,再也不敢……呃……呃嗯……」说话间下身被不断深入,双乳也
被隔着薄纱的衣料揉捏着。
  「只许在我面前穿。」严伯啸趁着小人儿听话,在她耳边呢喃。又趁势把她
从衣服里剥开来,露出胸前的两团丰盈。
  身下女孩儿酮体最美好的地方皆暴露在眼前,留着薄纱裙子缠在腰间,淫靡
诱人。
  严伯啸沉腰次次深捣,头埋在柔嫩雪白的双峰间,扶着小人儿的腰一下下颠
簸着。阴茎被花穴里的嫩肉吸的酥麻,他不由加大力度,想要从中得到更多欢愉。
  「叫我。叫爸爸……」身上的男人边顶边说。
  「嗯哼……严老板。」严苓偏不听他的。
  小东西嘴硬只换来严伯啸更加深入的操弄,「叫不叫?」
  小东西偏不让他如愿,到了要紧关头,被他肏的最后连严伯啸三个大字都脱
口而出还是不肯叫爸爸。
  两度欲海沉浮后,严苓累极,瘫在床上倒头就睡。
  严伯啸还有些意犹未尽,「苓苓,累不累?再来一次好不好?」
  严苓睁开迷糊的双眼,翻身把被子拉到严伯啸身上,帮他盖好。又敷衍着亲
了一下他的额头,「乖,快睡觉。」说罢还轻轻拍了拍,便又翻身背对着男人睡
了过去。这样子像极了欢爱结束,得到满足后就变得敷衍的恩客。
  这小东西自己舒服了,把他晾在这儿。严伯啸一时气结,自己惯出来的小姑
娘算是让他知道自食其果是什么滋味儿了。
                第十七章
  昨晚两人缠绵到很晚,严苓第二天也起的比往常迟。严伯啸在书房听到里间
的动静,想着小姑娘该是醒了。进去后看到小姑娘揉着眼睛,半靠在床头。
  「苓苓,再睡会儿。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爸爸再叫你起床。」严伯啸把小姑
娘塞回被子里,又掖好被子。
  严家饭厅里,严仲鸣没看到小侄女来吃早饭就随口问了句:「要开饭了怎么
没见着苓苓啊?」
  「她身子有些不舒服,还睡着呢。」一旁的严伯啸回他。
  「昨晚一起吃饭的时候不还生龙活虎的吗?该不会是吃坏了?」严仲鸣有些
纳闷。 「或许是吧。」一旁的严伯啸神色有些不大自然,又转身去厨房吩咐王妈
把大小姐的饭盛出来,他去端给她。
  严伯啸端着托盘进屋的时候,严苓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翻看那本《三国志》。
见他进来,严苓拿出里面夹着的片片信纸,「原来它们在这儿,我还以为你都丢
了。」
  「怎么会。苓苓写给爸爸的信,每一封爸爸都留着。不信你数数都在不在。」
严伯啸把托盘放在床前的条案上,坐到床边,伸手揉了揉小姑娘脑后披散的柔发。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笑着跟他说:「我信的。」说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了
不得的急事儿。掀开被子,穿着睡裙,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跑,严伯啸都没来得及
给她披上外套。
  不一会儿,小姑娘又一阵风似的回来了,怀里捧着一个梳妆匣子笑意盈盈的
出现在严伯啸面前,「爸爸,你猜猜里面是什么。」
  严伯啸想了想,「爸爸写给你的信。」
  「爸爸猜对了一半。里面不只有你回我的信,还有一样东西你肯定猜不到!」
说着严苓打开了怀里的匣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灰色绒布盒子递给严伯啸。
  严伯啸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男士手表,银色外壳,表盘是少见的蓝黑色,
里面嵌着银色的罗马数字,指针也是银色的,看起来很是沉稳大方。
  「喜欢吗?我一眼到这只表就觉得适合你。」严苓期待地看着严伯啸。
  「喜欢。很喜欢。」严伯啸低头看着盒子里的手表,眼眶有些湿润。
  「那你带着试试好不好?」严苓拉着严伯啸的手换下他手腕上那只表,从盒
里取出新手表帮他带上,「这是还在上海的时候,我用自己挣来的钱买的。本来
想着回来就给你,倒是一直没有机会。这只也是瑞士表,就是不及你那块名贵。」
  把表带好,严苓牵着严伯啸的手,问他好不好看,又牵起他之前受伤的右手,
轻轻抚摸上面留下的伤痕。「爸爸,我们今后再也不分开了。」
  严伯啸搂住小姑娘,摁在怀里。就这么静静的拥着。许久,鼻尖的酸涩散去,
待他缓和好,放开小姑娘,「苓苓,快去吃饭。」
  「好,我这就去吃。」小人儿跑到长案前乖乖坐下吃饭。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洒下来,落在窗前的小姑娘身上。严伯啸看着小姑娘,坐
在阳光里依旧笑意盈盈的望着他,仿若降落人间的精灵,不沾染一丝俗尘。这一
刻的感觉,他再难忘记。
                第十八章
  过了一会儿,刘管事来家里说定方戏院的王经理特意在仿膳饭庄做了局,下
午要请严伯啸去吃饭。
  严伯啸本不想去,他想在家多陪陪小姑娘。可刘管事说王经理特意交代务必
要让严老板到场,小姑娘也不想他一直顾着自己误了正事。
  下午严伯啸和刘管事去了仿膳。进了包间,戏院经理十分客气地请严伯啸坐
到主位。
  「严老板,今天这么仓促请您来赴宴,真是冒犯了。照顾不周,还望严老板
海涵。」
  严伯啸微微笑了笑,「您客气了。」
  「严老板,上次您在我们戏院出了事故,真是万分抱歉。我前月有事去了天
津,脱不开身,这次一回来我便想着定要当面向严老板请罪。」
  「请罪不敢当。出了这事大家都不愿意的,戏院那边您多管理就好。」
  「是是。严老板说的是,我这边一定把舞台管理好。」
  觥筹交错,戏院经理又趁势问了严伯啸:「严老板,您手上的伤快好了吧。」
  严伯啸也不跟他多周旋,「已经没有大碍,下周就可以上台了。」
  「好好。严老板咱们的合同还是继续,后面戏码您来定就好。」
  ……
  好不容易应酬完,严伯啸急着回去陪家里的小姑娘,出了饭店想找辆黄包车
拉他回家。
  「师哥!」严伯啸正要回家,被身后刚从饭店出来的陈元平叫住了。
  陈元平快步追上严伯啸,「师哥,您也来这儿吃饭啊。待会儿没事儿吧?咱
们找间茶馆儿坐坐?」
  「我没什么事儿,倒是怕误了您这大忙人的时间。」严伯啸并不想和对方多
叨扰,希望他能有眼色不再纠缠。
  「不耽误的,不耽误的。」陈元平仿若没有听出话里拒绝的意味,忙不迭回
着。又解释说:「春和最近身子不大好,又得操心她弟弟,我这才忙着应酬。和
师兄喝茶的时间还是有的。」
  严伯啸见也拒绝不了,就直接对他道:「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
  陈元平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师哥,确实是有事麻烦您。这不是小薇过
段时间就要回来了,我们想着让她跟仲鸣学戏。」
  「呦!跟着仲鸣,你家白春和也知道吗?」严伯啸但是被陈元平这话弄的摸
不着头脑了。当年仲鸣和白景明的事儿算是把严家和白家的交情彻底闹没了,这
下陈元平又想让仲鸣去教他女儿,真是从哪儿说起。
  「春和她也是同意的。咱们打小一起长大,您也知道,她拉不下面子来跟您
说。」
  「这事儿你还是自己去跟仲鸣说吧。」考虑到严仲鸣,严伯啸并不好就这么
答应下来。
  「师哥,小薇她一个人在上海待不住,不肯跟着于先生好好学戏,非闹着要
回来。在家就和她妈吵架,春和也管不了她。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瞎折腾把自
个儿毁了呀。」
  「师哥,当年的事儿确实是白家有错在先。可我就小薇这一个女儿,您就是
不待见白家,也求您看在咱们师兄弟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帮帮师弟我。」陈元平怕
严伯啸因为对白家有气要拒绝他。
  可怜天下父母心,严伯啸作为一名父亲十分能理解陈元平的苦衷,「行。我
替你跟他说说,不过他那边你还是再去问一下。」
  「麻烦师哥您了。」陈元平一听严伯啸这话心里觉得踏实了许多。
  聊完正事儿,两人又寒暄了几句……
  晚间吃饭的时候,严伯啸把这事儿告诉了严仲鸣,「这事儿你不必问我的意
见。答应不答应人家你自己决定就好。」
  严仲鸣点点头。
                第十九章
  正如严伯啸所料,严苓自打第一次出打泡戏火了,来找她签约的戏院纷纷而
至。且现在正逢旦行当道的时候,要是一个好旦角捧红了,日进斗金,养一个班
子的人都不成问题。
  那些来严家当说客的人都快要把严家的门槛给都给踏平了。还好严苓并不是
没见过世面的,她先只签了几家比较稳妥的,且都是短期。
  严伯啸问她怎么不签长期的,这样怕会留不住观众。严苓倒是不大在意,说
她还年轻想多跑些场子。
  「而且这样也好在社里多帮忙呀。」严苓顺口说道。
  「苓苓,想不想和爸爸一起演戏?」严伯啸问她。
  严苓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还有二叔嘛。」雁鸣社的二牌旦角一直都是严
仲鸣,十多年来兄弟俩在台上合作的游刃有余,在梨园行内也是多有美誉。
  「不想和爸爸同台吗?」严伯啸反问她。
  「想的啊。可是和爸爸同台,我现在还不够格。」严苓担心的是她现在虽然
小有名气,但和严伯啸同台还是不够资格的。万一要是有人说严伯啸借着自己的
名气来捧女儿可就麻烦了。
  「别担心。一切交给爸爸。」看着小姑娘面带忧虑,严伯啸宽慰着。
  几天后,严伯啸重返舞台,严苓又在几个戏院间来回奔波,各自又有应酬,
父女二人都忙了起来。
  相聚的时光短暂,两人一有空便痴缠在一起,拥抱,接吻,做爱。交缠着,
互相不断索取给予,灵肉合一。
  严伯啸平日都是压轴戏,下戏迟,回到家就很晚了。往日回家,等待他的只
有空洞的房间,满目萧瑟,偶尔也感孤寂。可自从小姑娘回来,她不是去戏院等
自己一起回家就是在家里等他回来,心里的孤寂被抚慰,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满
足和藏在内心深处的欢喜。
  想到在家里等着自己的小姑娘,严伯啸加快了步伐。
  「爸爸回来啦!」小姑娘放下手中织着的围巾,搂住严伯啸的腰,欢欢喜喜
地迎他。
  「都说了不用等我,早点睡觉。怎么不听话?」严伯啸伸手点点小姑娘的鼻
子。
  「哼!那下次便不等你了,我回屋睡觉去。」严苓装作生气要走的样子。
  严伯啸早就识破小姑娘的小伎俩,伸手拉住小人儿,「织的什么,给爸爸看
看?」
  严苓依旧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不过还是拿了围巾给他看。
  「嗯,花色搭配的好,织的也好。今天出去买的线吗?」
  「对呀!今天去大栅栏,取了前段时间做的旗袍,又看着那儿的毛线不错就
买了些。明天我得再多买些回来织毛衣。对了,爸爸你想要什么颜色的毛衣呀?」
严苓光顾着说话,一抬头就看到严伯啸眼底含笑的看着自己。
  真是的,又让他给自己带偏了。
  「苓苓织什么样子的毛衣,爸爸都喜欢。」严伯啸把小人儿搂在怀里。
  「要是不能穿你也喜欢呀。」严苓小嘴撅着,对严伯啸不依不饶。
  「喜欢的。」
  「那就用线缠一件给你。」
  「你舍不得的。」
  「你怎么知道我舍不得。」
  「我是你的谁,会不知道你想的。」这不依不饶的小嘴儿,严伯啸趁势吻住。
  「唔~你是我的什么人,你倒是说……」
  ……
  「呃嗯……别在这儿,去床上……」
  「好。」
  床上男女的肉体赤裸着交缠在一起,男人精壮的瘦腰不断挺动,身下的女孩
儿修长的双腿勾在男人身后,画面禁忌又淫靡。
  「太……太快……快了……」
  「舒服吗……苓……」
  「嗯……舒服……服的啊……」
  「你啊……怎么……还越深了……」
  「娇娇儿,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
  激情过后,小姑娘枕在严伯啸臂弯里,一手搭在他胸膛上,来回磨蹭,又使
坏的捏住他胸前那粒红豆。
  「今晚不想睡了吗?」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
  严苓偷偷收回作乱的那只小手,「嘿嘿,想的想的。爸爸,晚安。」
  说完就转身背朝严伯啸,在他怀里扭动几下找到最舒服的姿势,乖乖闭眼睡
觉。
                第二十章
  到了冬至,屋外飘起片片雪花,落在枝头,屋顶和地面上,银装素裹。
  严苓刚推开门,雪花就飘落进她的衣领里,她赶紧伸手拉住衣领。
  「王妈,包饺子呐。」严苓推来厨房的门,见王妈正坐在炉子边包饺子。
  「大小姐,外面冷吧。快来坐炉子边,这儿暖和。」王妈取了凳子搬到炉边。
  「我先去洗个手,和您一起包饺子。」看着一个个鼓鼓的小饺子,严苓也想
动手。
  严苓洗完手,坐过来,拿着筷子搅和碗里的肉馅儿,「王妈,茴香馅儿的吗?」
  「当然啦!还有三鲜的,馅儿还没剁呢。大小姐,您先包着,我去剁馅儿。」
  「好,您去吧!」
  厨房里,严苓坐在炉前包饺子,王妈在一旁剁饺子馅儿。过了一会儿,严仲
鸣又钻进了厨房,「呦!包饺子呐,苓苓!」
  「二叔,您饿了?」看着严仲鸣这里摸摸那里翻翻,一副觅食的样子。
  「二爷,快别翻了。搪瓷盆里有早上的炸糕,您先垫一垫。」王妈闻声赶紧
招呼严仲鸣,生怕这位神仙把厨房翻乱。
  严仲鸣叼着块炸糕,坐在刚王妈的位置上,看严苓包饺子,「苓儿,你这饺
子包的挺像样呀。」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严苓有些小骄傲。
  「对嘛,不愧是我严仲鸣的侄女儿!」严二话锋一转,又说:「不过苓儿,
有样东西你肯定不会捏。」
  「二叔,您倒是说说是什么呀。」
  看着小侄女儿上当,严二玩心大起,「小老虎呀,你会捏嘛?」
  「我又不是捏面人儿的,怎么会那个。」严苓就知道他在逗自己。
  「二叔会呀,我来教你。」严仲鸣说着,拿起边儿上的面团,边捏边说,
「苓儿,你知道咱家谁属虎嘛?」
  「我爸爸呀。」
  「没错儿,不然他小名儿怎能唤虎子呢。小老虎捏好了,你看像不像。哎!
别说,这老虎和你爸爸也有些像,哈哈哈……」严仲鸣光顾着说笑,丝毫没看到
面前的小侄女在朝他使眼色。
  「怎么都在厨房?」到了饭点儿,严伯啸去饭厅没见着人,就来了厨房。
  「大爷,您先等会儿,我这就把饺子煮了。」今天多忙活了一会儿,做饭就
迟了些,王妈有些着急。
  「没事儿,王妈,您别急。」严伯啸又看着严苓包的饺子,一个个胖胖鼓鼓
的,「苓苓包的饺子?」
  「对呀!还有一些是王妈包的。」
  「哥,你看这老虎捏的是不也不错。」严仲鸣跟邀功似的凑过来。
  严伯啸对严二没好气,「捏出来编排我,还要我夸你?」
  「这不是苓儿说她不会捏,我教她的嘛。」严二倒是会为自己开脱。
  一旁的严苓没想到严二还会牵扯出她来,「二叔!明明就是你要捏的,怎么
还来赖我了!」
  「是嘛,原来是苓苓呀。」严伯啸说着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子。
  严苓鼻头沾上面粉。严二笑话她是一只小猫,她又伸手去擦,结果手上的面
粉也蹭到了脸上,这下更像一只小猫儿了。严伯啸也跟着严二在一旁笑着。
  「好啊,爸爸!你跟着二叔一起来欺负我!」严苓说着伸出沾满面粉的手就
往严伯啸脸上摸。
  严二坐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调侃道:「你们父女俩这副样子,到底是老
虎还是猫啊?」
  「吃饺子啦!」王妈打断了厨房里嬉闹的三人。
  热气腾腾的饺子,一家人吃的正香。严苓却夹着了一块面团,原来是刚才王
妈着急煮饺子把严二捏的小老虎也连带着下进了锅里。
  「爸爸,你的小老虎要被我吃掉了。」严苓夹着那块面团朝严伯啸晃了晃,
然后一口咬进嘴里。
  严伯啸宠溺地看着孩子气的严苓无奈地笑笑。
  吃过饭后,一家人在饭桌前聊天。严伯啸和严仲鸣在商量封箱戏的事宜,严
苓帮着王妈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了,又回屋取了自己织好的毛衣来。
  「爸爸,给您织的毛衣。」严苓拿着一件藏青色的毛衣给严伯啸。
  严伯啸展开衣服,菱格纹圆领的毛衣,触手柔软。一旁的严仲鸣看着十分眼
馋,「我们苓儿真孝顺啊。」
  「想要就快点成家,别在这儿羡慕别人。」严伯啸悠悠地朝严二说。
  「二叔也有的。我不知道您的尺码,就给您织了和爸爸一样的。」严苓拿出
另一件卡其色的绞花毛衣递给严仲鸣。
  严仲鸣接过毛衣在身上比划着,「有侄女真好。还成什么家呀!」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严伯啸斜了严二一眼。
  「那不是也得得了便宜嘛。」严二挤眉弄眼着。
  严家餐厅,一家人其乐融融,不时传出阵阵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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