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你一拳】（完）【作者：芹菜】

车神 · 发表于 2023-2-15 04:15:30

作者：芹菜
字数：67744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希望您高抬贵手点一下右上角的举手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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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欧式花园内，精致雪白的镂铁桌脚上镶着玻璃桌面，原本该是和谐愉悦的午
茶时分，靠近水池的某一桌却气氛诡谲。
　　一对年轻男女面对面坐着，身边各有一位中年妇女「伴驾」，明眼人一看，
就知道这是场相亲宴。
　　但是，戴着厚重眼镜的男主角从一坐下来，注意力就只放在面前的食物上，
除了一句「你好」没说过其它的话，全仗着身旁的老娘发挥滔滔不绝的哈拉功力，
努力的炒热场子。
　　而他们对面打扮入时的女主角，则是勉强挂着笑容，可是自头到尾都只是敷
衍虚应，若不是一旁的长辈暗拉着她，她早在一打照面的时候就想告退走人了。
　　枯坐了一个小时，女主角再也忍不住的略微扭曲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抱歉，我一会儿还有事，恐怕得先告退了。」多坐一小时已经给足了双方
面子——天知道面对一个科学怪人，她根本什麽也吃不下。
　　「有事？」陆母怔然住口，看着佳人翩然起身。
　　哇咧，又来了，一眼就看得出来对方想落跑。不过……
　　「没关系没关系。」这种状况她老人家遇多了，早就练出一身应变功夫。
「敬应啊，你送王小姐一程。」
　　女主角嘴角抽搐，连忙摇头。「不用了，我朋友会来接我，不必麻烦陆先生
了。」
　　「怎麽是麻烦呢，年轻人就是要多点时间相处才能够彼此了解啊。」尤其她
这个儿子，不经过长期相处，怎麽找得到对象。
　　「下次吧。」女主角在桌下踢了踢这次陷害自己的长辈。「阿姨，你再陪陆
伯母他们聊聊，我先走了。」
　　不待其它人有所回应，女主角匆忙转身，活像後头有鬼在追似的。
　　「那个……」大庭广众下，陆母不好意思强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第八
十三号媳妇人选落荒而逃。
　　「陆夫人，我真的尽力了。」参与第八次的王阿姨摇了摇头，无奈的看了陆
母一眼。「我看，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试试吧。」
　　替她找了八个人选，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王阿姨怕陆母再度使出缠功，很快
的也藉口告辞。
　　一时间，桌边就剩下母子两人，而那个男主角，依然不为所动的吃着。
　　「吃吃吃，人都走了你还在吃！」陆母瞬间变身发飙，指着儿子开骂。
　　「你看看你自己像什麽样子！」头发乱糟糟、衣服皱巴巴，全身上下没一处
整齐，活像刚从哪个山洞跑出来似的。
　　「你是故意的吧！我明明跟你说了今天的相亲有多重要，你偏偏还是不当回
事……你分明是想气死我嘛！」
　　「妈。」陆敬应没有任何反驳话语，只是冷静的擦了擦嘴角，解决手边的热
茶。「既然对方都走了，那我可以回去了吧？」张嘴打个呵欠，他扭了扭脖子，
「我两天没睡了，很累。」
　　所以，如此不修边幅并非他刻意反骨，而是现实使然。他要是有心反抗母亲，
大可不用强打起精神来赴这种无聊的相亲宴。
　　「我管你累不累！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帮你找物件，操烦得好几个月都睡不
好了，你两天没睡算什麽！」陆母才不可怜他。「结果呢？你一副邋遢模样也就
算了，一坐下来埋头就是吃，你是饿死鬼投胎的吗？」
　　「我是平常太认真工作了。」所以吃不饱睡不好，当然要找这种无聊场合补
一下。
　　「我不要工作狂儿子，我要媳妇跟孙子！」陆母发狂拍桌，娴雅气质全数破
功。
　　陆敬应静默的任由母亲一吐为快，实在没精力跟她争辩——其实他也被念惯
了，乖乖坐着就好，她累了自然会停。
　　因此，他低下头，一副忏悔的模样，其实已经在母亲的长篇抱怨控诉中打起
了小盹。
　　「我不管，这事一定要解决！」受不了次次的挫折失败，更怕这恶名传出去，
从此她再也找不到媳妇，陆母发狠了，「我把你生得人模人样的，没道理连个媳
妇都找不到！」
　　都是他，每次都故意把自己弄得跟山顶洞人没两样，女孩子看了第一眼就想
逃了，哪还想跟他聊天培养感情，这样相亲哪有可能成功！
　　「我要打给小东。」
　　「什麽？」陆敬应倏地睁眼，被这个名字惊醒。
　　「他认识的人多，肯定有办法帮你。」陆母盘算着，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
她早就该想到的。
　　「帮我什麽？」想到从小就跟自己合不来的小弟，陆敬应一点也不想要接受
他的帮忙。
　　「改头换面啊！」陆母说得直接。「不然你老是这副模样，只会吓跑相亲对
象，丢我的脸。」
　　「妈……」他就是不想扯上麻烦啊。
　　「就这样决定了。」陆母目光一瞟，大有他敢反抗就杀无赦的气度。
　　陆敬应锁起浓眉，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
　　当陆敬东带着自家兄长出现在苏荃的工作室时，一手还拎着刚送到新装的她
实在掩不住自己想狂笑的念头。
　　「我的妈啊！」她很没气质的放声大笑。「怪不得你先前会要我先做好心理
准备。」
　　放下衣服，她上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忍不住摇头。
　　「他是刚从山里受困半个月被救出来的吗？」邋遢这个词真的不足以形容他
的模样。瞧那个头发、那个胡子、那个衣服……流浪汉也不过如此吧？
　　他可能是她职业生涯里最大的挑战。
　　「你这个狮子头有比我好到哪里去吗？」对於她直接的嘲笑，陆敬应毫不留
情的反击。
　　「当然有。」苏荃一点也不跟他客气，批评道，「我这个叫时尚，你那个叫
懒散，程度差远了。」对於自己淩乱就是美的长胡发，她可是满意得很。
　　「在我眼中都一样。」陆敬应向来对小弟所处的圈子看不顺眼——一堆奇装
异服不说，行为也是疯颠让人难以接受。
　　但是母命难运，两个不对盘的人只好勉强和平共处。
　　「这就说明了你眼光有多差。」苏荃微嗤。「等你看得出哪里不一样的时候，
恭喜你，那时候你就变身成功了。」
　　「这就是你大力推荐的人？」懒得再跟她抬杠下去，陆敬应只想赶快把事情
解决，他还有一堆工作等着处理。
　　「是。」染了一个金色足球头的陆敬东向来对大哥有着一份敬畏之心，一听
见他的问诸只差没马上立正站好，敬礼答话。
　　「看起来是个麻烦。妈也真是的……」他低声自喃，而後无奈的看向面前的
女人。「好了，现在呢？」
　　「现在？」苏荃挑眉，转向一旁的弟弟。「小东，你说呢？」
　　两道目光同时向陆敬东扫去，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个……」好可怕喔。「那个大哥，她叫苏荃，然後你叫陆敬应……」抗
压性向来很差的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我知道我叫什麽。」陆敬应面无表情的打断他。
　　「你可以再紧张一点。」苏荃也是一脸的没好气。
　　「小荃，那个……就那个……我跟你提过的。」陆敬东觉得自己的颜面神经
快失调了，想挤个笑容都那麽的困难。「反正……反正人先交给你了，万事拜托，
一切拜托！」
　　结结巴巴的说完，人倒是一溜烟的就跑了。
　　「你平常是不是都虐待他啊？」苏荃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活泼外向的小东这
副模样，忍不住疑惑的看向眼前的陌生男人。
　　「我们甚至没住在一块。」言简意赅，他想要虐待也没机会。
　　「那他干嘛那麽怕你？」看小东方才那样子，跟有鬼在追他没两样。
　　「你问他啊。」陆敬应推得一乾二净。「我们是不是该开始了？」赶快把正
事办一办，他好回去补眠。难得的一个休假日，就这样被母亲与小弟给占用了。
　　「赶时间啊？」苏荃随口应道，开始偏头打量他，想着该从哪下手好。「这
真是项大工程。」
　　他全身上下，没一个「对」的地方。
　　看她又是皱眉又是咋舌的模样，陆敬应好脾气的不跟她计较，只要能够快点
脱身，他可以对这一切无礼的行为视而不见。
　　反正小弟的朋友，他也没对其礼仪抱持多大的期待，所以他只是维持着不动
的姿势，面无表情的任她打量。
　　「你犯不着用一脸要被摧残的倒楣模样面对我吧，你不愿意我还不见得乐意
咧，是你弟弟苦苦哀求、拜托我的。」他以为她很爱吗？
　　「他也是苦苦哀求、拜托我。」再加上母亲的疲劳轰炸，威力十足，让他不
得不屈服。
　　「那很好，我们同病相怜，可以当好朋友了。」苏荃接得可溜了，虽然她一
点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好了，你想变成什麽样子？」
　　「是人样就行。」千万别叫他染头发、在身上打洞穿孔的，他没办法接受。
　　「放心，你离人样还远得很。」就算是人，也是史前猿人。
　　冷冷的看她一眼，陆敬应勉强没回嘴。
　　「先从头发开始吧。」思考半晌，苏荃决定先还他原来面貌，他那过长的乱
发跟胡碴根本掩去了他大半张脸！
　　她还满好奇他的长相的，说不定知道他的长相後，她会认同他现在的「神秘」
造型也不一定。
　　毕竟长得丑的人，的确需要遮掩一下。
　　想想也满有趣的，苏荃马上拿出手机拨了一组号码。
　　「小昭，有没有空？」
　　「你来找碴的吗？知不知道我现在是休息时间啊！」东区美发的第一把交椅
方恋昭，一脸不善的看着自己的「同学」跟她身边的野人。
　　「就是知道你现在休息才来，不然你那麽满的预约时间表我哪挤得进去！」
深知同学的工作有多忙碌，所以她很识相的挑这种「空档」时间来请她帮忙。
「来吧，帮他剪一下头发。」
　　「你耳聋喔，我在『休息』耶。」方恋昭真想给她下去。
　　「动一下又用不了你几分钟，不过如果你再拒绝下去的话，我保证你之後的
预约会被我给打乱。」
　　意思就是，今天她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你威胁我？」方恋昭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的跟同学「沟通」一番。
　　「我是拜托你。」苏荃不甚在意她眼中杀气，无谓的耸肩。「快一点，我还
有别的地方得去。」
　　「你这样哪叫拜托！」方恋昭狠吠，不知道她这个同学怎麽能白目成这样。
　　「那就威胁吧。」她很能屈能伸的。「如果你不帮我这个忙，我就去跟你的
爱人说，你有三大弱点……」
　　「停！」方恋昭狠瞪她一眼，「十分钟？」
　　「你行我就行啊。」苏荃答得很爽快，反正只要方恋昭愿意动手，十分钟抵
得上别人的一小时。再者，不管怎麽「动剪」，总比他现在的样子好。
　　「先带他去洗头。」无奈弱点被这个恶人知悉，方恋昭只能闷声吩咐一旁的
助理。「我继续吃饭，好了叫我。」
　　苏荃示意从头到尾都作壁上观的陆敬应跟着助理出去後，不怕死的眼睛转到
方恋昭的「午餐」上。
　　「菜色不错嘛，肯定是人家送的。」有男朋友的人真是幸福耶，哪像她吃得
乱七八糟的。「我也要吃。」
　　方恋昭瞪她一眼，二话不说捧着男友送来的爱心大便当，推开她的脸。「去
旁边等吧你！」
　　「小昭姊……」
　　正当两个人在进行幼稚的便当攻防战时，助理掩着嘴打断了她们。
　　「洗好了？」方恋昭扬眉，却发现助理笑得很诡异。「怎麽了？」
　　「那个，洗是洗好了，可是我想你们还是出来看一下好了。」助理实了个关
子，只是神秘的要她们出去看。
　　苏荃率先向外走，想着那个男人是闹了什麽笑话吗？
　　陆敬应的确是闹了笑话，因为他直接睡死在洗头用的躺椅上了。
　　「我家的椅子有这麽舒服吗？」跟在苏荃後面的方恋昭挑了挑眉。「现在怎
麽办？你只剩下五分钟了。」
　　「直接这样剪啊。」苏荃一点也没被吓到，神色相当自然的回答。
　　「他躺这样耶！」方恋昭更不爽了。
　　「放心，我相信你的技术。」老话一句，怎样都比他现在好。重点是方恋昭
的时间就是这麽少，错过这次，谁知道要等到哪天。
　　「我劝你不要太相信。」方恋昭一脸狰狞的拎起自己的工具，接近椅子上的
「祭品」。
　　「没差，再怎麽样也不会比他现在糟。」苏荃说出大家都能接受的事实。
「你就放手剪吧。」
　　　　　　　　　　　　　＊＊＊＊＊＊＊＊＊
　　睡梦中的陆敬应慢慢的恢复了知觉。
　　明显的感受到有具软馥香躯正贴在自己胸前，让他还没睁眼就先皱眉。
　　怎麽回事？
　　「醒了？」刚帮他刮完胡子，正在修那两道杂草浓眉的苏荃有点意外，她本
以为他会一路睡死下去咧。
　　「这真是有双重意义的『新生』啊。」死人复活的同时，他的五官也终於
「重见天日」了。
　　「你在做什麽？」本以为自己一睁眼，她就应该避嫌的挪开身躯，没想到她
却只是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人还是继续半俯在他身上。
　　「帮你整理门面。」苏荃一边继续清杂草。「你脸上的毛真粗。」
　　「趴在我身上？」有这种需要吗？
　　「方便做事啊。」谁教他要睡着。「别一副豆腐被偷吃的样子好不好，算起
来是我比较吃亏才对吧。」
　　他也不想想自己的样子，哪来的豆腐啊，浑身都是豆渣的料。
　　「你能不能先移开？」不管是谁的亏还是谁的豆腐，他都不想吃不行吗？
　　「再等一下。」她就快完工了。
　　陆敬应这才发现自己为什麽会醒过来，绝对是痛醒的！
　　「你究竟在做什麽？」眉间传来的刺痛让他皱眉咧嘴。
　　「拔眉毛。」
　　「拔……」陆敬应突然哑口。「我是男人！」
　　「我看得出来，你不用这麽强调。」苏荃随口回答，专心的继续拔他眉下那
又粗又硬的杂毛。
　　「男人拔什麽眉毛！」他几乎是低吼了。
　　「谁规定的？」苏荃不以为然的一嗤。「我周遭的，每个都有修有拔，有的
甚至还画眉毛咧。」
　　「可是我……」他跟她根本不是同路人，能不能别把她的标准观念套过来？
　　「就快好了，等你看过再抱怨行不行？」苏荃不耐烦的制止他开口。「椅子
是我跟小昭情商借来给你躺的，要快点还人家。」
　　「……」堂堂男子汉，居然被这样整治。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帮你把眉型修出来，把多余的杂毛去除，让你的脸看
起来清爽点。又不是帮你修成什麽奇形怪状，是在怕什麽？」
　　即使她说得很理所当然，陆敬应还是没法接受。
　　「修眉毛……」这怎麽听都是一件很娘娘腔的事。
　　「不要叫了，你弟也有修啊，这年头哪个人不爱美啊。」即使是男人，也越
来越重视门面了。
　　「他是他，我是我。」这一点一定要强调清楚，他可不希望她把他当成小弟
那种人恶搞。
　　「都一样啦。」苏荃不耐烦的将他压在椅子上。「别动，就快好了，赶快做
完赶快收工不好吗？」他睡了个小觉可能精神正好，她可是很累呢。
　　看她整个人就这样压上自己，陆敬应实在傻眼。
　　这个女人，会不会太随便了？
　　「苏小姐……」他试图开口，看着横在自己头部正上方的小巧脸孔，总觉得
这样的姿势未免太过亲近了。
　　苏荃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继续「拔毛」工作。
　　「噢。」意外的疼痛传来，陆敬应一肚子的道理就这麽吞了回去，整个人唯
一的注意力只剩下眼前的「酷刑」。
　　「你能不能不要拔了？」她以为她现在在杀猪拔毛吗？他又不是畜牲，而且
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脸上的「杂毛」有多少！
　　「是男人的话，忍一忍就过去了。」苏荃才不理他，依然是快狠准的下手，
一点也不给他逃离的机会。「人家这边还要做生意呢，别占用人家的时间了。」
她今天已经惹得方恋昭很不爽了，最好不要太嚣张，赶紧办完事闪人方为上策。
　　「那我们可以直接离开！」陆敬应冒出一丝火气，眉间的疼痛频率逐渐升高，
显得她下手一点也没迟疑。
　　换言之，完全没把他的拒绝当回事！
　　「真吵耶，这不就好了吗？」苏荃摇摇头，像是他有多无理取闹似的。「好
了，起来吧。躺了快两小时，你还真好命。」
　　累的可是她，他还一脸不高兴，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陆敬应皱眉坐起，还来不及开口，她一双软嫩的小手突然探往他的脸颊……
　　　　　　　　　　　　　　　　第二章
　　「你又在做什麽？」陆敬应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更不用说她捧
着他脸的动作有多暧昧。
　　苏荃没去在意他颇为隐忍的语气，只是专注而认真的打量着他，一言不发。
　　她这样毫不遮掩的近距离拿眼睛「吃他」，陆敬应的心「咚」地一沉，反倒
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这个女人到底有什麽毛病啊！
　　看着眼前过度接近放大的脸，陆敬应突然发现眼前的女人，五官其实长得很
精致秀气，跟她说话那大剌剌的方式完全不搭。
　　「苏小姐……」他尴尬开口，再度被打断。
　　「原来你是长这样啊。」终於看够了、看清楚了，苏荃一脸了然的放手，还
不忘点了点头。「是没有小东俊美，可是也算不错了，而旦很有自己的特色……
这位先生，想来你脾气大概不太好吧。」见过的人多了，她多多少少看得出端倪。
　　「没想到苏小姐还会看面相。」陆敬应第一次感到这麽无力，以往跟任何女
人相处，都没有这次累。
　　「还好。」她随便说说的，他也不用太认真。「今天就先这样，头发也已经
剪好了，恭喜你往『人类』的形象迈进了一大步。」
　　「剪好了？」他睡着的时候，究竟被怎麽了啊？
　　陆敬应虽然不在意自己的外表如何，但是很不习惯事情跳脱自己的控制。他
起身想照镜子，才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模糊。
　　「我的眼镜呢？」他转头眯起眼，看着穿着高跟鞋还不到他肩膀的女人。
　　「被我扔了。」这当然是玩笑话。「这年代已经不流行那种书呆子型的遮丑
眼镜了。」
　　「扔了？」这次眯眼不是为了看清眼前的人，而是一种不爽的表现。「那是
我的东西，你怎麽能……」
　　笨重书呆的大黑眼镜出现在他眼前。
　　「开个玩笑而已，你紧张什麽。」将眼镜塞到他手里，苏荃还笑得出来。
「不过这副眼镜还是得扔。」
　　「为什麽？」
　　苏荃的回答是直接把他拉到镜子前面，让他看个清楚。
　　「还需要我解释吗？」一副眼镜，就可以轻易毁掉她与方恋昭的努力。
　　唔，果然不是普通的丑。
　　「总之，想要改头换面，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眼镜换了。」
　　「我戴不习惯隐形眼镜。」他自然知道自己这副眼镜戴上去之後有多矬，可
是这也是他的另一种保护，起码有很好的遮掩效果。
　　「我也没要求你戴隐形眼镜啊。」光看他这副懒样跟随地会睡死过去的习惯，
真的让他戴隐形眼镜的话，早晚会因为忘了拔而出事。
　　「只是，绝对不能戴这种。」碍眼碍事的。
　　「再说吧。」他随口应道。「我能走了吗？」
　　「电话留下来，我看哪天有空继续再跟你约时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
且她开始觉得这个改造计画有趣了。
　　野人变型男，怎麽看都很有挑战性。
　　陆敬应很不想给，但是他知道有母亲在後头监视，自己是逃不掉的。与其浪
费时间，倒不如乾脆配合。
　　拿出名片，他加附了自己的住家电话。
　　「苏小姐，很高兴认识你。」这句话，一点也谈不上真心。
　　苏荃接过，对上头密密麻麻的公司资料只是瞄了一眼，完全不感兴趣，回给
了一张自己的。
　　「有问题可以打电话给我，不然直接找你小弟也成。」只是她很怀疑，光看
今天小东那副跑给鬼追的样子，会希望接到自家兄长的电话。
　　两种情形都不可能发生，但陆敬应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再见。」先走人要紧。
　　「。」苏荃挥挥手，转头往方恋昭所在之处走去，打算打个招呼再走。
　　野人改造计画啊，下次该从哪下手呢？
　　「今天又要做什麽了？」虽然依约来到了苏荃的工作室，但是陆敬应一点也
不是心甘情愿的，更想直接跟她摊牌，回家补眠。
　　「你怎麽还是那麽不情不愿的啊。」他知不知道她也是很忙的，要不是他那
个小弟先前帮过她一个大忙，她才懒得这麽操劳。
　　迅速的将他由头看到尾，苏荃真的很无言。
　　原本以为他那副眼镜已经够具杀伤力了，没想到他的平日穿着更是耸又有力，
完全不谈搭配也就算了，居然还看得出年代久远？！
　　「你是不是很懒啊？根本是手边拿到什麽就穿什麽吧。」这种可怕的穿衣品
味，她完全不敢苟同。
　　「衣服不就是拿来穿的？」当然是有什麽穿什麽，有基本的蔽体保暖功能不
就好了？他已经很多年不在自己的衣着上花心思了。
　　「好，很好。」果然是个铁铮铮的男子汉啊，看他多麽的不注重这种「小事
情」。
　　「怪不得你老是相亲失败。」要是穿着这样的衣服出去，站在他旁边的人肯
定会忍不住羞愧的逃开。
　　上次来不及批评他的穿着，只将注意力放在他那颗头上，现在苏荃才发现，
其实他身体部分的问题也很大。
　　「我们今天就是要讨论衣服的功用跟我相亲失败吗？」对於她的态度，陆敬
应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想快点知道今天有什麽事要做。
　　早点结束早点回家，这是他唯一的信念。
　　「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速战速决。」她也不想整天陪他耗啊。「走
吧！」
　　脑里迅速的排定了流程，苏荃拉着他，二话不说的出门。
　　第一站，眼镜行。
　　虽然他的穿着很糟糕，但那不是一时三刻能解决的，所以目前首要的是解决
那副可怕的眼镜。
　　起码有张俊颜，可以加一点分数吧。
　　「这副看看。」她挑了一副简单俐落的金属框递给他。
　　「你觉得怎麽样？」她问着当事人。
　　「不知道。」陆敬应相当配合的换上，可是也很老实的回答。因为没了那副
「丑眼镜」，他的视力大概只剩零点一，也就是除非他直接贴到镜子前面，不然
什麽也看不见。
　　「好，很好。」苏荃放弃询问了。「我拿你戴就对了。」
　　反正他这个人就是一副什麽都没差的样子，她直接决定最快。
　　「我直接帮你挑，你不介意吧？」意思意思的礼貌一下後，她开始很快的挑
了几支镜架，同时不忘询问店员的专业建议。
　　陆敬应再次被晾在一旁，一如上次一样，热烈讨论起来的苏荃与店员压根不
把他这个「当事人」放在眼里。
　　不过这样他也落得轻松，反正她递过来他就换上，简单得很。
　　只可惜这次没躺椅，不然他又能再补一会眠……
　　「喂，你该不会坐着也能睡吧。」终於，苏荃的注意力重新转回他身上。
「还不去？」
　　「去哪？」他一路都在状况外，现在是怎样？
　　「验光。你没看到人家小姐等很久了？」苏荃不悦的瞄他一眼，拿起他原先
那副眼镜递给他。「戴上，不要跌倒了。」他整个人已经很可笑了，再出糗连她
都看不下去。
　　「喔。」他慢条斯理的戴上眼镜，跟着小姐去验光，不用多久，他戴着矫正
视力的眼镜走了出来。
　　「请您看看这样的度数够不够？清不清楚？」店员有礼的在一旁说。
　　「差不多。」他很久没换眼镜了，果然度数又加深。
　　「你戴这副，还比你原来那副好。」这种机器人式的还赢，就知道他原先那
副有多麽的可怕。
　　对於她的调侃恍若未闻，陆敬应转向店员，「这样就可以了，谢谢。」
　　换回自己的眼镜，两人又坐回椅子上，等着店员填单。
　　「就这支？」看着台面上唯一剩下的一支镜架，陆敬应看了看，不觉得有多
好看。
　　「有意见？」苏荃挑眉。
　　「没有。」对他来讲，都一样。
　　「先生，你放心好了，你女朋友的眼光超好的。」店员笑咪咪的为苏荃挂保
证兼背书。
　　「我不是他女朋友。」
　　「她不是我女朋友。」
　　两人同时说，默契出奇的好。
　　「呃……」店员笑得很尴尬。
　　「没关系，误会也是正常的。」苏荃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没说她是他的老妈
子，她已经很感谢了。
　　她的坦然大方，倒让陆敬应意外的投去一瞥，多打量了一会，发现她真的毫
不在意，也没有再继续解释的意图。
　　「你又在发什麽呆啊！」苏荃真的很受不了他这种随时可以出神的特技。
「付钱了啦！还有很多地方要去耶。」
　　陆敬应二话不说的掏出信用卡，趁店员离开时，他忍不住的开了口。
　　「你不介意？」
　　「什麽？」打量着柜内的各式框架，苏荃想着自己要不要顺便也配一支，那
边的好象不错……
　　「被说和我是男女朋友。」不是他无聊的爱注意这种小事，只是以往的女性
都很介意，而她的反应却和之前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女人通常都很不愿意和
我扯上关系。」
　　苏荃看他一眼。「知道你自己的形象有多吓人了吧。」不过还有这种自知之
明，代表他还有救。
　　「你不介意？」他忍不住继续追问。
　　就是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的「模样」与评价，他才觉得奇怪，为什麽她没有
像以前那些女人一样，气急败坏的拚命解释两人的关系，非要对方承认自己的误
解是对她的侮辱才肯甘休。
　　「要介意什麽？我不是已经说不是了吗？」真是莫名其妙，他不是什麽都无
所谓的吗，怎麽突然对这件事这麽执着？「干嘛啊？该不会是你不高兴被人家误
会和我有关系吧？」不然是在龟毛什麽？
　　看着她清澈坦然的眼神，陆敬应不再开口。
　　该怎麽解释？说自己已经习惯旁人的定位吗？还是说自己很不习惯没有被当
成隐形怪物？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他一直很在意身边人的反应，直到不一样的她出现
的此刻。
　　店员拿着签单回来，他机械式的签名，开始对身边这个怪异女性有了另一番
好奇。
　　「好了，下一家。」苏荃完全没察觉他的不对劲，只是看了看表，转身催促
他。「走吧走吧！」
　　事情还很多呢！
　　　　　　　　　　　　　＊＊＊＊＊＊＊＊＊
　　第二站，百货公司。
　　他全身上下的行头都得重买，工程非比寻常的浩大。来百货公司最便利，一
次买到齐。
　　「我想，你大概八百年没买衣服了吧。」先拉着他直冲男装部，苏荃问道。
　　「我妈有时候会帮我买。」
　　他的回答让苏荃滴汗。
　　「拜托，让妈妈帮你买，你多大了啊。」她更想问的是，他妈妈的眼光也跟
他一样可怕吗？不然怎麽能把他打理成这样。
　　「我知道，所以我後来都拒绝了。」
　　幸好，他接下来的回答保住了自己母亲的清白。
　　「怪不得。」怪不得他身上的衣服都有年代了！「既然拒绝了妈妈的爱心，
那你就该自己勤快点啊。」搞得自己穿得……算了，不说也罢。
　　「我忙。」一言以蔽之。「顶多挪出时间去让老师傅做西装。」那也是在母
亲与主管频频的耳提面命下，他才勉强挪出时间的。
　　「很好，非常好。」苏荃真的很无力。「我现在只希望你信用卡的额度够。」
　　露出个「你等着」的表情，代表她即将火力全开。
　　这个人，不只全身上下的行头要采购，而是整个衣柜都要换！
　　「我想应该没问题吧。」据说他的某张卡是没有上限的。
　　「应该吗？我想我也『应该』很快就知道答案了。」既然他这麽有信心，她
还有什麽好顾忌的！
　　今天就让他好好的见识，什麽叫做「闪灵刷手」。
　　大不了，她自己的卡贡献出来借他！
　　「有没有什麽特殊颜色喜好，还是不要什麽颜色？」苏荃一双光眼开始四下
物色目标，不忘意思意思问一下他的意见。
　　「没有。」果然是如她所料。
　　想了想，他补上一句，「红色、粉红色不要。」他不是女的。
　　「老古板耶你。」她早猜到了。「那紫色橘色如何？」
　　「不要。」他没好气的看着她露出一抹顽皮笑意，代表刚才的提议是她故意
说出来恶整他的。
　　「知道啦。」随意的挥挥手，她开始挑起一些「保险」颜色的衣服往他身上
比画。
　　「这件还不错。」专业的目光在他脸上身上穿梭，顺手又拿了另外一件。
　　嗯嗯，款式合他意的中规中矩，可是又不失休间流行。
　　「去试穿，我去找长裤。」她非要让他改头换面不可！
　　避开她探向自己腰间的手，陆敬应桃眉，发现她越来越习惯手来脚来了。
　　「做什麽？」
　　「我总要知道你的尺寸吧。」衣服她能用目测，可是长裤……他穿得这麽
「宽松」，教她怎麽发挥专业？
　　「你可以用问的。」不要每次就是直接伸手过来，很吓人的。
　　「你自己知道吗？」她很怀疑他会知道。
　　「这……」没错，他不知道。
　　「那不就对了。」白他一眼，她很快的又探出手，这次顺利「得手」，估量
出他的腰臀围。「好，我去找，你去换上衣。」
　　豆渣再次被偷吃，陆敬应也只能报以无奈，拿着衣服往试衣间去，半路却让
人给叫住。
　　「敬应？」惊讶的女声随着熟悉的身影来到他面前。
　　汤巧君，他曾经论及婚嫁的女友，正瞪大眼看着他。
　　「真的是你？」
　　「巧君。」陆敬应一脸平静的打招呼，没太大的反应。
　　「你居然会来买衣服？」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手上的衣服，汤巧君一时不敢相
信。这个人向来最不在意外表，一件衣服穿到破了他也不会发现的，现在居然会
跑来百货公司买衣服？
　　她忍不住仔细打量起他，随即露出一种只能用「诡异」称之的笑。
　　「你好象变了点喔，可是……」她没把话说完，可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足以说
明一切。
　　对，他是变了点，可是依然不够好。看看他的穿着，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
麽的随意邋遢。汤巧君想到以前两个人外出时总是得承受路人的打量，就觉得浑
身发冷。
　　「不过有心改变是好事啦。」她客套的说。
　　只是仍然上不了台面，带不出门。
　　听着她过度的虚情，陆敬应发现自己果然早已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对於她
的讽刺一点也没有感觉。
　　「你怎麽还没换？」拿着长裤过来找人的苏荃不满的看向他，然後才後知後
觉的发现还有另一人的存在。
　　「咦？」哪来的人？
　　来回的看着两人，苏荃很乖觉的发现气氛不太对。
　　「喔，原来是有人要求啊。」看到苏荃出现，汤巧君像是明白了什麽，掩着
嘴笑了。
　　就说嘛，他这懒人怎麽可能主动出门买衣服，一定有原因。
　　「现在是怎样？」苏荃靠近陆敬应，低声询问。
　　「没什麽。」陆敬应答得云淡风清。
　　两人低声交谈的模样，落在汤巧君眼中却显得有些剌目。
　　「不过这位小姐，我劝你别抱着太大的希望。」汤巧君笑笑的唤过苏荃，打
断两人的亲密对谈。「敬应这个人啊，对衣服鞋子这类东西真的是超级不在意，
讲也讲不听，我以前费了好大功夫，都没办法让他改过来。」
　　「还好啦，我相信我的功力应该比较好。」好歹她也是专业的，而且对方既
然这样挑衅，她更是要成功给大家看。
　　「是吗？」汤巧君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怜悯。「我知道你的心情，我是过来人，
可是你应该知道期待越高失望也会越大，所以为了你们两个好，你还是不要这麽
铁齿比较好喔。好了，我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了，再见。」同情的看了眼前的
「一对」一眼，汤巧君得意的离去。
　　「她在跩什麽啊？还说了一堆废话是怎样？」苏荃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女人
有问题喔。
　　「她是在挖苦你，顺便嘲笑我。」陆敬应很冷静的为她解惑。
　　「什麽？」苏荃难得的愣了下。「她谁啊！」哪根葱姜蒜的，跑出来闹场的
啊！
　　「我的前女友。」他大方解惑。「不过她因为这个……」他比了比自己身上。
「甩了我。」
　　「啊？」
　　再一次，苏荃露出了呆愣的傻样。
　　　　　　　　　　　　　　　　第三章
　　「你在说什麽啦？」听都听不懂。
　　「意思就是她後来觉得我的外型让她丢脸，所以提出了分手。」当时他是很
受伤，不过现在想起来，已经没什麽感觉了。
　　「可是你不是一直就是这副模样吗？」既然会在一起，应该是不在意他的外
表吧。
　　「是啊，可是她一开始看上的是我的身家，所以勉强忍受我的模样。」他看
起来也许像流浪汉，可是工作上的成就绝对称得上是黄金单身汉。
　　「那後来为什麽改变主意了？」肯定有下文吧。
　　「因为她又找到一个更符合她条件的男人。」也许没他有钱，可是也称得上
是人财兼俱，所以她会马上叛变也不用太意外。
　　「噢。」除了发出这类浊音，苏荃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麽。
　　安慰他吗？可是他看起来也没多伤心耶。
　　「这也是要试的？」望向她手中的长裤，陆敬应依然一派平静。
　　时间果然能净化人心啊，现在提起这些往事，他一点也不在意了。
　　「嗯。」下意识的点头，苏荃还沉溺在是否该说些什麽上。
　　「给我吧。」他接过长裤。
　　这种小插曲一点也不值得耽误他的正事，早点把事情办完比回忆往事重要多
了！
　　「嗯。」看着他的背影，苏荃偏了偏头。
　　为什麽她会突然觉得有点小忧郁，有点为他不值呢？甚至有股冲动想追上刚
才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好好的跟她「谈一谈」。
　　真奇怪耶，人家男主角都不在意了，她这个局外人在愤慨什啊？
　　不管了，反正就是要让他大变身就对了！到时候她一定要找出刚才那个女人，
让她明白自己错过了什麽好货色！
　　一定要让她後悔！
　　类似的场景，相同的阵仗，差不了多少的出席者。
　　是的，今天他又来相亲了。
　　母命难违，所以虽然陆敬应最想做的事就是在家中补眠，却还是拖着疲累爱
困的身躯，顶着新发型、戴着新眼镜、穿着新添购的衣物，出现在约好的餐厅。
　　但是，依然是扔下一句「你好」後，就依然故我的吃着他的餐点，没想过好
好的打量一下相亲的对象。
　　不过今天的一切有些不同，起码这次的相亲物件，不像之前的几位那麽的坐
立难安，反而还跟他母亲聊得很是热络。
　　「唉，我这个儿子啊，就是太认真了啦。」这厢，陆母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看着身旁终於「人模人样」的儿子，她有把握这次的相亲一定能成功！「每天就
是工作工作的挂在嘴巴上，其他的事都不管。」
　　「陆先生工作很忙啊？」相亲女如此问道。
　　「哎呀，他是没有其他的生活重心，才会老是埋首工作里，我相信他要是有
了物件，一定不会这样的。」陆母好怕对方误会啊。
　　「是吗？可是认真工作的男人很迷人呢，陆先生看起来有担当又负责任，将
来一定是个好老公。」相亲女笑得很害羞。
　　「可不是吗！」这番话简直说到陆母心坎里去了，更不用说，她这样说的话，
不就是有意思跟自己这个工作狂儿子有下一步进展吗？
　　好老公耶！老公耶！
　　陆母似乎可以看到大大的红色「喜」字在自己眼前晃了。
　　被母亲那太过兴奋高昂的声调引出了注意力，陆敬应由食物中抬头，正好看
到同桌其他的人都笑得很是开心，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只有他这个「男主角」
完全在状况外。
　　不过也好，看母亲这麽高兴的模样，今天应该不会再对他实行精神训话了。
这样一番牺牲，倒也算值得。
　　正想重新埋回自己的食物堆中，眼角却瞥见了窗外踱过的一抹身影，那种熟
悉却又陌生的感觉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多看了几眼。
　　是个很眼熟的女人，可是他不觉得自己认识她。
　　脑海中搜寻着记忆的片段，执拗的个性非要想起关联性不可。
　　啊，是她！
　　脑中灵光一闪，他认出了正走过餐厅外面的女人，就是小弟的那个朋友，苏
小姐。
　　只是，她的穿着打扮和先前完全不一样，那头乱七八糟的鬈发不见了，而是
变成了漆黑的长直发，还紮了个简单马尾在身後甩着。身上的衣服也只是一件棉
上衣跟牛仔裤，和那天的前卫风格不同。
　　第一次，陆敬应真正见识到，穿着打扮可以令一个人产生多大的差异性。
　　他隔着玻璃窗注意着她，发现她在对街停下脚步，看来她今天是出来逛街的，
正在物色下一个目标。
　　「我这个儿子啊，没什麽不良嗜好，工作也还过得去，就是个性闷了些，恐
怕他身边的人要多担待点。」这一边的陆母，丝毫没发现儿子的目光早已离开这
张桌子，犹在大力推销。
　　她觉得今天好有希望喔，看对方那满意的模样，想来今天是听不到那句固定
台词了——
　　「对不起，我等下还有事，恐怕得先走了。」
　　什麽？怎麽可能？怎麽会！她不是很满意自己的儿子吗？怎麽跟先前的那些
人一样，都拿这种浑话来打发？
　　「你说什麽？」陆母慢半拍地发现，说这句话的是自家儿子。「敬应，你在
说什麽？」
　　「我公司还有事。」陆敬应随便编了个理由，反正他是工作狂嘛，工作繁忙
随时会有事也是正常的。
　　「妈，我先走了。」他转头想对今天的物件告歉，却发现自己根本连她姓啥
名谁都没注意，只好点点头作数。「真是抱歉了，再见。」
　　「等等……那个……」陆母目瞪口呆的看着儿子礼貌的道别，拿起帐单就迳
自走人。
　　这是怎麽回事啦！
　　「苏小姐。」很快的找到了走三步停两步的人，陆敬应出声唤住她。
　　「谁？」正看得入迷的苏荃茫然回头，这才发现面前杵着个人。「啊，是你。」
　　她职业化的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
　　「我的眼光真好。」真的太佩服自己了，看他现在多帅啊。
　　陆敬应被她的反应逗笑。「是啊，真谢谢你。」
　　这倒是实话，光看母亲的满意欢喜跟今天那位元相亲物件没有藉故先跑，就
可以知道她的改造很成功。
　　「有事找我？」苏荃以为「改造计画」结束後，两人就不会再见面了，而且
之前看他的态度，应该也是巴不得不再见到她。现在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应该
是有什麽事吧。
　　陆敬应被问倒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就这样跑出来叫住她，这似乎只是一种情绪上的冲
动，毫无理由原因的。
　　要是这样跟她说，她大概又要笑了吧。所以他只是故作镇定，朝她礼貌的点
了点头。
　　「为了答谢你，我请你吃饭吧。」
　　时间很快的又过了一个月，苏荃想到那天的情形，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总觉得她跟陆敬应的关系应该是在所有事情都处理完後就不再有交集，毕竟
由他身上散发出来抗拒气味相当浓厚，很明显的他之所以会答应做出「改变」，
全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而当目的一达成，就该转身离开，老死不相往来才是。
　　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大街上冒出来，还说要请她吃饭。
　　不过好笑的是，她也没拒绝的跟着他走——可能是她提着大包小包，也正好
累了吧。
　　更出乎意料的是，那顿饭吃得并不难过，原以为像他这种不修边幅说话又白
目的人会很难相处，没想到两个人居然还满聊得来的，陆敬应表现出来的样子跟
她以为的机器人木头人完全不一样。
　　听他说，他那天是出门赴相亲宴的，不知道结果如何，有空应该问一下他弟
弟，开心一下进展。
　　毕竟这也跟她是否成功的改造了他的形象有关……虽然她对他的新模样很满
意，可是不知道其他人的眼光有没有出了问题。
　　才想到这，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该不会是工作上门了吧。
　　「是我。」
　　比正常人更为低沉的男音很好认，正是她刚才正打算关切一下的男人。
　　「哇。」她惊叫。「真巧耶！」才刚想到他就出现，求菩萨也没这麽灵验吧。
　　「巧？」他的声音掺了点兴味。「你也正要打给我？」
　　「不是，我是想打给你弟。」听说他工作很忙，而且两个人的交情似乎也没
好到那样，还是由小东那探消息好一点。
　　「他？」陆敬应皱眉。「那是什麽巧？」
　　「巧就在我本来要打电话问他点事，不过既然你自己打来了，问你也是一样。」
当事人愿意回答自然是最好。
　　「一样？」陆敬应语气中的疑惑更甚，他不觉得有什麽事情是问他那个小弟
跟问他会「一样」的。
　　「是啊，我本来打算问他，你相亲的结果怎麽样，不过现在问你也一样。」
她的口吻自然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你那天成功了没？」
　　原来是这件事。陆敬应总算明白了。
　　「你关心？」这倒有趣了。
　　「我想知道你的相亲物件够不够有眼光，懂不懂得欣赏我的『作品』。」苏
荃知道他在想什麽。「放心，我还没被你迷倒，更不会心生嫉妒的想去破坏你的
相亲活动。」一切只是「工作」，没有其他私人情感，他最好别误会了。
　　「真遗憾。」他的声音带着笑，让人一点也听不出遗憾意味。
　　「好啦，快跟我说对方有没有一见面就『煞』到你，然後迷恋你到非你不嫁？」
依他的条件，应该可以达成目标。
　　「这……」他拉长了话尾，对於她的急切感到好笑。「一样很遗憾，恐怕没
有。」
　　「没有？」她要求太高了吗？可是她觉得改造後的陆敬应很具杀伤力啊！
「好吧，那有没有明示暗示，希望跟你再进一步？」
　　「这……也是很遗憾。」他半途就谎称有事走人了，之後也对母亲的电召视
若无睹，能与对方有後续发展才怪。
　　不过这其中原由，他不打算讲出来。
　　「又遗憾？」苏荃拢起眉，不敢置信。「不会吧，我明明看你那天人模人样
的啊，哪个女人瞎了眼居然没爱上你！」
　　不是她自夸，她明明就把他打扮得「秀色可餐」，包管迷倒那些吃相亲饭的
女人，怎麽还是被拒绝了？
　　「你是不是乱说话？」如果外貌没问题，肯定是这人的内在出了毛病！
　　「这没什麽好研究的吧。」都过去的事了，她就算现在把他架起来逼问也没
意义。「也不是我打给你的主要目的。」
　　他这麽一说，苏荃才恍然想起，「对喔，你找我做什麽？」她跟他算不上熟
吧，会突然打电话找她一定是有事情，而她居然就这样跟他闲扯起来。
　　她那後知後觉的反应逗笑了他，好一会後，低沉的嗓音才缓缓回答：「我们
去约会吧。」
　　约会？约个头啦！
　　站在一群打扮正式的人潮中，苏荃一脸的寒霜，两颗大白眼毫不客气的赏给
不远处的高挑身影。
　　只可惜，很忙碌的男人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她杀人的目光，神经很大条的继续
交代部属工作。
　　瞪得眼睛有点痛，苏荃悻然的暂时收回目光，却没有办法收回不时投向自己
身上的异样眼光。
　　陆敬应，你给我记着！
　　想她堂堂一个造型师，居然被那个猪头陷害到沦落为被人指指点点的目标，
这笔帐如果不跟他好好算算的话，她肯定会呕血身亡！
　　气闷的拿了杯鸡尾酒踱到角落，苏荃很想转头离开这里，可是向来秉持礼貌
原则的她却做不来「不告而别」的事情，只能继续站在这里被别人看，她再将这
些能量聚集起来，杀向那名始作俑者的背。
　　当然，那个史前猿人依然感受不到。
　　噢，她真的会吐血。
　　亏他跟她说出「约会」两个字时，她的心还真的「咚」了一下，没想到他根
本是在整她。
　　要来参加这种正式的宴会，她不求他会帮她打理服装，但他也该事先知会她
一声啊！害得她现在一身轻便的站在五星级饭店的厅里，像只猴子似的被身边一
堆不是穿西装就是穿套装的人打量。
　　他以为每个人都跟他一样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吗？他以为每个人都跟他一样，
只要有一套西装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吗？
　　那个白痴！
　　越想越气，她只好再拿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气死她了！
　　更不用说他一到这里就丢下她一个人自生自灭，自己跑去忙不知道什麽事，
好像完全忘了他还有带个人来，需要关心一下。
　　好样的！
　　鸡尾酒完全浇熄不了她的怒气，苏荃只觉得自己的心火是越来越旺，几乎想
冲到陆敬应面前泼他一杯酒，问他到底是何居心。
　　他分明是在整她！
　　「小姐。」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苏荃抬起头就见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对着自己笑。
　　「什麽事？」她的语气不佳。没办法，人在气头上，哪来的好声好气！
　　这男人，该不会是不长眼的想来跟她搭讪吧？
　　如果真的这麽不识相的话，就不要怪她把气发在他身上了。
　　男人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挣扎，但还是客气的开口。
　　「小姐，你是不是不小心走错地方了？」他尽量婉转措辞，眼前的这位小姐
似乎脾气欠佳。「这个厅被我们公司租下来办活动了，如果没有受邀的人是严禁
进入的喔。」
　　看她的穿着打扮，大概是看里面热闹，好奇跑进来的吧，居然还一副凶巴巴
的模样，现在的年轻女孩也真是的。
　　苏荃的眼角微微抽搐，一肚子的怒火直逼临界点。
　　「你说的对，我的确是走错地方了！」恼火的越过他，她再也不想理会什麽
礼数，决定放陆敬应鸽子！
　　「你要去哪？」
　　说巧真巧，她才打算走人，那个被她咒了好半天的人就现身了。
　　「回家。」瞪他一眼，苏荃懒得多解释，绕过他往门口去。
　　「等一下。」陆敬应皱眉拉住她，转向在场的另一名男子。「良兴，你跟苏
小姐说了什麽？」
　　他远远走过来，就看到自己部门的人正在和苏荃交谈，是惹得她不高兴了吗？
　　「我……」林良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怎麽也没想到自家上司居然会认识这
个女孩子，再想到刚才的对话，急忙道歉。「苏小姐，对不起。我不是……」
　　「不关你的事。」苏荃打断他的话。「你的话很正确，不用说对不起。」
　　「我……」林良兴真的是有口难言，不知道她是真的觉得他没有错，还是在
挖苦他。
　　「你先去忙吧。」出面解围的是陆敬应。看着他如获大赦的走开後，这才转
向被自己捉着的苏荃，「他说了什麽？」
　　「他说了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什麽！」对於他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苏荃只想痛扁他一顿。
　　「我怎麽了？」他只是去做新产品的最终测试，顺便确认一下今日的流程，
应该不致於惹怒她吧？
　　「你话也没说清楚就把我拉来这种地方，让我跟只猴子似的被人指指点点当
成笑话，丢脸丢大了！难道这还不够严重吗？」
　　「猴子？」他煞有介事的上下打量。「你一点也不像。」
　　苏荃真想打歪他的脸！
　　「这是比喻！」
　　「就算是比喻，也是不合适的比喻。」陆敬应答得迅速。「你哪里像猴子了？」
　　「陆敬应！」苏荃咬牙，不忘压低声音，「张开你的牛眼四处看一下，难道
你不觉得我跟在场的其他人显得很不搭，站在这里很突兀吗？」
　　「会吗？」陆敬应不是故意跟她唱反调，而是他真的看不出来她哪里不搭，
哪里突兀。
　　苏荃放弃了！她的理智在远方告诉她，如果眼前这个男人懂得在意旁人的目
光，知道衣着的重要性的话，就不会变成一个彻底的猿人之後被送到她面前了！
　　「好，我就直接说。」省得她气到吐血了，他还不知道为了什麽。「今天是
个正式的场合，在场的人也都穿得很『正式』，结果我穿得一副要去逛街看电影
的样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陆敬应微挑眉，低头看着她粉色短上衣、深蓝七分牛仔裤跟芥茉黄的平底鞋，
简单又有活力。
　　「我觉得你这样穿很好看。」这是真心话。
　　苏荃翻了个白眼。
　　「被你这种人称赞漂亮，我也不会太高兴的。」只要不是穿垃圾袋，在他眼
中应该就称得上「好看」了。
　　「那特别可以吧。」陆敬应换个说法。「在一大群人中显眼不是很好吗？」
　　「那也要看是怎麽个显眼法啊！」苏荃真是服了他。「我又不是你，可以任
人指指点点都不觉得怎样。」
　　如果他有长一些些神经的话，先前的「形象」早够他羞愧自杀一百次了。
　　「没那麽严重吧。」他耸肩，果然一点也不在意。
　　苏荃懒得跟他继续沟通，对牛弹琴罢了。
　　「你到底找我来做什麽的？也不事先说清楚，我被笑你很有面子吗？」苏荃
真是搞不懂自己来做什麽的。
　　对着不远处的秘书做了个手势，他好笑的看着气鼓鼓的她。
　　「不就说了找你约会。」只是他最近的时间真的很紧，正好有这种可以携伴
参加的场合，就凑合着用了。「好了，我得上去露个脸。全拜你之赐，上面的大
头一定要我上台卖一下男色。」
　　想想以前多轻松啊，他只要负责把产品搞定，这些麻烦事就交给其他人去做，
清闲得很。
　　他这下马屁拍得很合她意，苏荃脸色总算和缓了些。
　　「你是得感谢我，没发现一堆女人冲着你笑吗？」只要他保持下去，想找个
对象绝对不是难事。
　　「是啊，就只有你一直让我看你的眼白。」
　　苏荃笑了。
　　「好了，我卖笑去了，你自便吧。」满意她的笑容，陆敬应抱着应付的心情
上台去了。
　　　　　　　　　　　　　　　　第四章
　　苏圣的好心情没能维持多久。
　　自从陆敬应跟她谈话之後，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显得复杂了许多，除了一开始
的不认同之外，开始掺入了好奇成分，甚至有几道是带着敌意。
　　看来陆敬应的爱慕者开始冒出头了。
　　虽然自己的「作品」受到欢迎是件好事，但是不代表她也会喜欢衍生出来的
麻烦。
　　看着两名典型的都会女性站在她面前，已经打发掉七个好奇人士的苏荃开始
觉得不耐烦了。
　　「有事？」她挑眉，连笑容也懒得给了。
　　反正对方也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看来也不会有什麽好态度，她自然也不
用太客气。
　　「小妹妹，你这身打扮不太适合来这里喔。」女人甲虽然露出笑容，可是口
气很假，眼神很冷。
　　「可是『阿姨』，我觉得你们的打扮也没好到哪去啊。」叫她小妹妹是吧？
那就是承认自己年纪大喽。
　　果然，那声「阿姨」让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谁是阿姨？」已经步入「熟女」行列的女人乙最受不了旁人在她的年纪上
做文章。
　　「我们的打扮比你好多了！你自己看看你穿这什麽样子，这是一个正式的发
表会，还有媒体采访，你这身衣服根本是……」
　　「是怎样？」苏荃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你自己又好到哪去了？发型过时，
身上的套装颜色沉重，脸上的妆却太过粉嫩夸张，整个人就是一个怪里怪气，看
上去比你的实际年龄起码老了八岁。」
　　「你说什麽？」被她瞪住的女人甲倒抽口冷气，—时间反驳不了。
　　见盟友被打击，女人乙连忙跳出来帮腔，「你乱说什麽？是你自己不懂，还
敢胡乱批评别人。」
　　「我要是不懂的话，还能靠这吃饭吗？」苏荃冷哼一声，眼前这两个人真的
是有眼不识泰山耶，难道她知名度真的这麽低吗？
　　「你……」女人乙还想说话，却一样被打断。
　　「你是有比她好一点啦，起码套装的款式还算可以，只是这个颜色跟你不太
搭，再加上你的化妆技巧……你那个眉毛一定要画得那麽惊讶吗？弄得大家的焦
点就只能放在那双眉毛上。」她摇摇头，最近不是有一堆节目教学吗？怎麽不去
好好的研究呢？一定要这样恶搞自己。
　　「你……」两个女人狠狠的瞪着她，被她那毫不修饰的批评戳成重伤。
　　「我怎样？我是实话实说。」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直接。
　　「不好意思。」沉稳的声音介入了三个女人的战争之中，低低的挡住了接下
来的口舌之战。「我女朋友就是喜欢开玩笑，请别介意。」
　　三人转头，就看见一脸淡然的陆敬应正站在後头。
　　女朋友？哪位？
　　　　　　　　　　　　　＊＊＊＊＊＊＊＊＊
　　「我什麽时候变成你的女朋友的？」上了他的车，苏荃还是很不解。
　　她以为自己的定位应该在「临时女伴」上。
　　「我们约会了。」简单而直接的解释。
　　「这样就算？」苏荃还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论调。
　　「嗯。」
　　「陆敬应，就算你真的很缺女朋友，也不能这样随便就把『女朋友』的标签
贴到别人身上吧，尤其是贴在我身上！」她拒绝接受。
　　「你不喜欢？」他的表情冷静的像在谈公事。
　　「我应该喜欢吗？」她都还称不上认识他呢。
　　「那嫁给我呢？」
　　「什麽？」苏荃瞪向他，不明白他怎麽能这麽平淡的说出这句话。「你不会
是在跟我求婚吧？」她连他的女朋友都称不上了，居然接着跟她求婚？
　　「是，不过你看起来很惊讶。」所以成功率应该不高。
　　「我这叫惊吓，不是惊讶。」差一个字差很多的。「你是哪条筋不对，还是
只想展现一下你差劲的幽默感？」
　　拿婚姻来开玩笑，的确是很低劣。
　　「我是认真的。」他的表情的确是很专注，不过是放在路况上。
　　「陆敬应，我满想揍你一拳的。」苏荃嘴角抽搐，很想给他一顿好打。
　　这勉强可算是她第一回被男人求婚，他能不能表现得有诚意一些，起码让她
有个美好的第一次回忆。
　　「这代表你同意吗？」如果是的话，他愿意让她打。
　　「你不要再开玩笑了！」苏荃忍不住大叫。「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结什麽婚
啊？」
　　「以前的人都是先结婚才认识的。」
　　「我们是现代人！」不适用古早规则。
　　「现代人离婚率反而高。」他慢条斯理的回答。「你要不要考虑看看？我这
个人应该还不算太差。」
　　虽然他常在相亲，但并不是会随便向人求婚的。
　　「考虑什麽啊！」对一个见面不到五次的人的求婚，她脑子坏了才真的考虑！
「就算你家里催得再急，你也用不着这麽饥渴，随便捉了个物件就谈结婚吧！」
　　「虽然这不是两码子事，不过关联没你想得那麽深。」不可否认，母亲频频
催婚让工作繁重的他渐感吃不消，才会临时冒出向她求婚的念头。但是，他最起
码的原则还是有的，不是什麽人他都能够接受，不然也不会相亲失败这麽多次了。
　　「不要跟我讲那种乱七八糟的话。」狠瞪他一眼，苏荃握紧拳头，很怕自己
忍不住往他脸上挥去。「你不要……」
　　「我今年三十一岁，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不良嗜好，交过几个女朋友没有同性
恋倾向。目前工作职位还算不错，手上有几个技术专利权，在业界还算抢手，收
入稳定优渥，名下有两间房子，也有一些证券投资，存款大约……」
　　「你给我停！」苏荃忍不住翻白眼，开始怀疑这位仁兄不是吃错药，就是刚
才鸡尾酒喝多，醉了！「你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的资产
总额有多少！」
　　「女孩子不是都很好奇男人的身家？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这方面我的条件
不算太差。」很实际吧。
　　「我又没有要嫁给你，我管你有几间房子多少存款！」苏荃难得这麽气，真
的是史前猿人耶，都没在听人讲话的。
　　「可是我跟你求婚了。」所以报上这些资讯以供她参考。
　　他还敢说！
　　「陆先生！」她刻意加重「先生」两个字，来表达两个人其实压根就不熟。
「如果你都是这样随便向人求婚外加附送身家资料，我很怀疑你的相亲怎麽还会
次次失败！」
　　虽然这种行为冒失的让人滴汗，可是会去相亲的女人应该不乏想钓个有钱对
象马上冲去结婚的。
　　「那正是我需要的。」去相亲不过是暂时屈服于母亲的淫威之下，从来不曾
希望它成功，不然也不会每次去都只是顾着吃。
　　不过为什麽会突然冲动的对她求婚，他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真的厌烦了定
期被母亲捉去相亲，也或许是在自己认识的女人中，她算是唯一一个让他比较能
接受的。
　　和她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她的某些特质的确和一般女子不同，很能够
吸引他。
　　如果他真的逃不过母亲的逼婚，起码他可以挑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物件。
　　「我应该感到荣幸吗？」为什麽她只觉得一肚子火？
　　「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表明我的立场跟诚意。」
　　「跟一个见面不过五次、认识不到两个月的人求婚，你教我怎麽相信你的诚
意？」他大概只知道她的名宇，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这样也叫认真喔？
　　更别说，他们最先前还在讨论「女朋友」这个身分，怎麽马上就想变未婚妻
了？！
　　陆敬应抿了抿唇，退而求其次。
　　「那换成『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呢？」这样行吗？他真的没有太多时间。
　　「我个人认为，你是不是应该先追求一下？好歹要知道两个人合不合得来之
类的吧？」劈头就讲结婚，会不会太光速了？
　　「那样太慢。」无法解决他的燃眉之急，而且他不觉得自己是有时间实行
「追求」行动的人，要不然也不用老是让母亲强押着去相亲了。
　　「那样才叫正常。」苏荃白他一眼。「没时间的话，你就认命的去相亲，带
着你的财产清单，然後看对眼了就可以直接上礼堂！」就是别把那一套放在她身
上，她敬谢不敏。
　　陆敬应注视着她的忿忿不平，稍微思考了一下。
　　「一定要按部就班的来？」这是件耗费时间人力的事，对他而言相当的不符
经济效益。
　　「没人逼你。」苏荃摊手。他不想的话最好！
　　反正她也不觉得两个人之间会有什麽可能，光看他对外表的轻忽，从事造型
工作的她大概只有成天呕血的份，还能有什麽未来！
　　看出她的坚持，陆敬应点头表示了解。
　　「我知道了。」
　　「你到底有什麽毛病啊？」苏荃撑着额头，受不了的看着对座埋首于电脑的
陆敬应。
　　自从那天後，他三天两头就跑来她这里，顺便带来宵夜邀她一块吃。但是大
多时候，就是对着电脑大敲特敲，虽然不吵不闹的很安静，可是看上去就是一整
个诡异……他到底把她这当什麽地方了啊！
　　而且，现在已经很晚了耶！
　　虽然说她越来越习惯他的存在，有时候两个人也会在吃宵夜时闲聊，可是整
体看来，还是很让人难以接受的情况啊。
　　「嗯？」陆敬应勉强应声。「你不是叫我从追求你开始吗？」他很配合的在
追了啊。
　　「你这叫追求？」苏荃算是开了眼界。「你是在追你的电脑吗？」
　　「追你。」他很笃定。
　　对於他的大言不惭，苏荃真是无言。
　　「先生，如果你都是这样追女人的话，我可以理解你为什麽到现在依然是孤
家寡人一个。」而且可以预料的，会一直孤单下去。
　　「怎麽说？」
　　他还敢问？抬起来的脸还敢那样的不解？！
　　「你以前的女朋友都是这样追到的？」要真是如此，她只能美他的好运。
　　陆敬应想了想。
　　「不是。」以前的他，也是曾经拥有浪漫细胞的。「可是大家都长大了，没
必要再来那一套吧？」
　　年轻不懂事，不代表现在也要走回头路吧，他可是已过而立之年了。
　　「哪一套？」她还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是用哪一套追女朋友的。
　　「就电视上常看到的那一套。」陆敬应也不打谜语。那种为爱生为爱死的阶
段他也不是没经历过，只是要他现在再来一次，他只能说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时
间了。
　　「你会？」苏荃还真是吓得不轻。
　　有必要这麽惊讶吗？陆敬应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现在不会。」人总是
要成长的。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不会。」要不然会拎着笔电来她这表演认真工作吗？
　　她现在笃定的回答跟先前的怀疑成了强烈的对比，也让陆敬应离开了桌子，
走到她面前。
　　「干嘛？」
　　「你似乎把我瞧得很扁。」在她眼中，他真的是这麽差劲不上道的男人？这
让他相当的不爽，完全忘了这根本是自己刻意塑造出来的形象，也没注意到，自
己为什麽会特别在意她的看法。
　　「我没有啊。」苏荃摇头，忽然觉得在他的注视下压力很大。「我只是觉得
……你看起来不像那种人。」
　　「哪种人？」他好和善的反问，非要问个清楚。
　　「就是那种人。」苏荃有回答跟没回答一样。
　　平常他安静乖巧的自晾在一旁，她也就渐渐的把他归类到「摆饰」的一部分，
都忘了经过打理後，他的俊脸也是有杀伤力的。
　　陆敬应眼一眯，决心改变一下她的看法。闭了闭眼，虽然很久没有跟女人调
情，但用以往的功力应付她，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小荃。」很自然的改变了称谓，他倾身欺向她，不让她有任何空隙逃跑，
只能呆呆的抬头与他对望。「我想，你有点误会了。」
　　「什麽？」苏荃傻傻的重复他的话，大脑在他那双深邃而带点阴郁的眸子注
视下，只能很给面子的糊成一片。
　　这这这……他怎麽可能会有这种性感诱人的眼神呢？苏荃吓得更严重了。
　　「这种事，我觉得做的远比说的有效，你觉得呢？」
　　「做？」做什麽啊？他说的话每个宇她都认识，可是为什麽凑在一起由他口
中说出来，她就完全不了解？
　　就在她反应不过来的时候，陆敬应的唇已经贴上了她的。
　　「我想，这样更能展现我追求你的决心。」薄唇紧挨着她的丰润，暧昧的交
换着气息，陆敬应这时的表情，称得上是邪肆的。
　　她一定是看错了，她一定是该去配眼镜了。
　　史前猿人、山顶洞人、乡间野人怎麽可能会有这种迷死人的模样！苏荃觉得
自己快晕倒了。
　　红艳的唇瓣被他冰凉的唇轻磨着，这感觉远比他直接来个法式深吻更为震撼。
　　两人的视线相交，他的性感与她的错愕形成强烈的对比。
　　「如何？这番举动是否能让你修正一下对我的刻板印象？」轻佻的伸出舌尖
绘过她的唇形後，陆敬应站直身子，笑看着化身成木头人的她。
　　「你……」苏荃被吓得彻底呆愣，好一会才能反应过来。
　　「你这个双面人！」怎麽可能？这种事怎麽可能会发生？！「双重人格！」
她再喊，觉得整件事情只有这样才能解释。
　　「我没有。」比较起她接近歇斯底里的反应，陆敬应显得气定神闲。「我说
过了，我也曾经年轻过，只是现在，这种太过甜腻的模式不适合我。」
　　现在的他倾向于理智的交往，大家很清楚自己能接受的条件、未来、责任，
舍弃那一些不切实际的「浪漫」行为。
　　「那你刚才又在干嘛？！」苏荃气愤的抹过唇，却依然充满着他的气味。
　　「证明我的话。」陆敬应淡淡一瞄。「你不相信不是？」
　　而他，以最直接的行动做为回答。
　　「你……」他居然玩她！「我当然不相信啊，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活像三~年代的老古板，谁知道你会……」会有热情的一面！
　　「这代表你不会看人。」陆敬应轻松以对。「而且现在都什麽年代了，男女
交往不就是各依条件选择物件，何必浪费时间在其他的事物上。」
　　「你这是什麽论调？」这个人有必要把美好的爱情讲得这麽物化吗？还一竿
子打翻一船人，谁跟他一样只看条件的啊！
　　「成熟的论调。」陆敬应瞥她一眼。「你也该学着成熟点了，凡事不要看表
面，试着接受我的追求吧。」
　　厉害如他，很顺的把话题转回了他最初也是最终的目的上。
　　「你哪有追求！」苏荃气愤的瞪他。「你不过是来我这露个脸，然後继续当
你的工作狂！」
　　「我有我的方式。」他最近工作真的很忙，能出现已经算不错了。
　　「那你死心吧，你的方式绝对不适用在我身上！」她还保有女性最原始的浪
漫情怀好吗？而他，怕是榨汁也挤不出两滴柔情来分给她。
　　当然，刚才那算例外！
　　陆敬应看着她，没放过她脸上的嫣红。
　　「你刚才不是『很有感觉』？」事实证明，他也是有能力挑动她的情感不是
吗？那为何还要拒绝？
　　「你还敢提刚才！」是怕她忘了跟他算帐吗？「你不要太过分了，不是每个
人都像你一样的，你自己对爱情死心是你家的事，少把那种观念套用到我身上来！」
　　「你不承认受我吸引？」他挑眉。
　　「你变身的话还有可能，如果是『开条件模式』的话，我没把你赶出去就不
错了。」苏荃不讳言，方才他那亲昵的举止的确是令她心跳飞快，心里涌现出恋
爱的期待，可是那根本是假的啊！只不过是他昙花一现的失常举动，她才不笨，
哪会这样呆呆的就上勾。
　　陆敬应不解，「不都是我这个人吗？」
　　「差很多。」苏荃感觉自己是秀才遇上兵，怎麽都说不清。
　　这个人，脑袋可能退化成水泥做的了，除了工作之外，恐怕什麽事情都不用
心。
　　「我看你就认命一点，看是要抱着电脑过一生，还是乖乖的继续相亲吧。」
就是别把主意往她身上打。「还有，如果你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找个条件符合的老
婆，你乾脆用钱去买一个算了！反正现在外籍新娘很多。」
　　「国情习惯不同，沟通不良，利小於弊。」陆敬应答得很顺。
　　敢情他还真的考虑过？苏荃彻底被打败了。
　　「随便你了。」她真的很难跟他沟通下去。「我只想说，别在我身上费功夫
了，我是不会跟你这种冷漠的人有来往的。」
　　冷漠？陆敬应自省他有吗？他不过是实际了一点、理智了一点，拒绝被爱情
冲昏头而已啊。
　　「现在的人在一块，不都是互有所谋吗？我这样哪里算冷漠了。」这真是冤
枉。
　　「你少在那边乱讲，现在还是有可歌可泣又坚贞美丽的爱情存在好吗！」他
自己灰心，也不要打破别人的美梦吧。
　　陆敬应不语，目光再次流露出方才的深情诱人。
　　苏荃心中警铃大作，才正想扬起武装防范，他却早了一步开口。
　　「要真有的话，你来证明给我看吧。」
　　　　　　　　　　　　　　　　第五章
　　证明给他看？一想到他当时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苏荃就算是硬拚一口气，也
要证明自己说的没错。
　　不过想起他那偶尔会出现的性感模样，她开始怀疑自己斗得过他吗？
　　「咦，小荃，你也来了啊。」陆敬东一进休息室，就喳呼的向她冲去。「上
次真是谢谢你了，等会下工我请你吃饭。」
　　苏荃回神，看到小东的笑脸，脑中浮现的是另一张相似的僵化脸庞。
　　「小东，我问你。」她向来就不是藏得住事的人，也捺不住性子玩猜猜乐。
「你那个好大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一个正常的人类是决计不会像陆敬应那样的，所以苏荃决定好好的了解一下
那位「双面人」的变身过程。
　　到底是吃过什麽女人的亏，才会变成那副拒绝爱情的模样？
　　「什麽？」陆敬东微微一愣，突然反应不过来。「你是指哪方面？」
　　从小到大，他都觉得自家大哥是个怪咖啊，谁教他们两个人的个性差那麽多。
　　「感情方面。」苏荃一点也不含糊。「他到底有过什麽灰暗过去？我看他长
得也人模人样，怎麽会沦落到频频相亲还被退货？」
　　她总有个感觉，陆敬应的真实面貌应该不是这样的，就近期的接触来看，其
实他一点也不呆板，只是待人处事有点冷淡，可偶尔又会冒出几句笑话，这样的
个性配上那张性格的脸，应该是很受女人欢迎的，为什麽他要故意把自己的外表
弄成山顶洞人，再隐藏住性子，让女人望之却步？
　　「其实我大哥以前不是这样的。」果然，陆敬东开始大爆料了。「我哥以前
在学校的时候，虽然称不上万人迷，可是他够高够性格够优秀，还是不少女人追
在他後头跑的。」
　　「嗯嗯。」这一点苏荃相信。「然後呢？」後头的发展才是重点吧。
　　「那时候他也有一个很要好的女朋友，发展稳定也熬过我大哥当兵时期，可
是後来我哥工作後变得很忙，那女生就要求分手了。」这件事，在自家可以说是
原子弹大爆发，原本他娘亲都打算挑日子去说亲了。
　　「就因为他忙？」苏荃挑眉，觉得光是「忙」的话，和陆敬应现在扯不太上
关系。
　　「因为他忙，疏於整理门面。」陆敬东耸耸肩。「我哥那时候全心投入研发
什麽技术的样子，每天睡不到两个小时，常常待在实验室连家都回不了，怎麽可
能还顾得到外表乱成怎样，那个女人抱怨了好几次，我哥都没在意，没想到她最
後会因为这个原因提出分手。」
　　喔喔，这件事听起来就是症结了。
　　「咦？」苏荃突然想到上次在百货公司遇上的女人。「你说的女人是不是大
概一百六十六公分，四十七公斤，三十三、二十三、三十五？」造型师的职业病，
形容人都先从身材下手。
　　「不是。」陆敬东很快的反应。「你说的应该是另一个。」
　　「还有一个？」苏荃开始同情陆敬应了。
　　不过她想到的人，的确应该不是小东口中的那个。因为她记得陆敬应说过，
她是他已经一副流浪汉样後才在一块的。
　　「嗯，这个比前一个还狠。」陆敬东一想到自家大哥的遭遇，就不免感叹。
「这一个是工作上认识的，她表面上是不介意我哥的外表，说什麽欣赏他的认真、
负责、有才干，其实看上的是他的钱。」
　　唔，跟陆敬应说的一模一样。
　　「所以等她後来遇上另一个『财』貌兼俱的，就马上甩了你哥？」记得那时
候陆敬应是这样说的。
　　「你怎麽知道？」陆敬东讶异。「很可恶吧！」
　　「所以你哥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果然是有受过刺激。「我就说嘛，又
不是双重人格，怎麽会平常明明是一副未开化人类的样子，有时候居然可以变成
调情圣手！」
　　她的喃喃自语惊醒了陆敬东。
　　「调情圣手？你怎麽知道？你什麽时候看过？」他连珠炮的发问。实在是自
家大哥热情的那一面封印很久了，她怎麽会知道？
　　苏荃咬了口饼乾，语气淡然的抛出炸弹。
　　「他跟我求婚。」
　　「求婚？」陆敬东的眼珠子快凸出来了。
　　「别太惊讶，我当初听到的时候，嘴巴张得比你还大。」
　　「怎麽会？」他们两个什麽时候在一块的？
　　「问他啊，我怎麽知道。」苏荃推得乾乾净净，她的确也不知道确切原因，
会让那个男人兴起向她求婚的念头。
　　原来，他先前有过这种事啊，怪不得他现在对感情的态度会这麽的理性、实
际，根本是心结作祟嘛。
　　糟糕，这下她不就更无法拒绝了？
　　陆敬东看着她陷入沉思，一贯的笑脸也消失了。
　　大哥跟小荃求婚？
　　　　　　　　　　　　　＊＊＊＊＊＊＊＊＊
　　「大哥。」
　　恭敬严谨的声音由手机那方传来，令陆敬应感到意外。
　　「什麽事？」难得，向来躲着他的小弟居然会打电话。
　　「你跟小荃求婚了？」
　　「怎麽，她要你转告她的答覆？」
　　「不是。」一阵沉默後，陆敬东才鼓起勇气问：「为什麽？」
　　「什麽为什麽？」
　　「为什麽跟她求婚？你们又不熟。」
　　「我该结婚了，而我不讨厌她。」话声一顿，陆敬应挑起眉，「你就打来问
我这个？」
　　「不是，我是……」电话那头的声音犹豫着，像是在考虑该不该说。「大哥，
如果你喜欢她，请好好对她。」
　　「我有错待过谁吗？」这警告是从何而来？
　　「不是这样子。」陆敬东急急解释。「如果是以前的你，我相信小荃一定会
很幸福的，可是现在的你……」
　　「什麽以前现在的，我不就是我。」陆敬应不耐的打断。
　　「不一样，你以前会把女友摆在心上，现在只会把工作放在心上。」占据他
全部的时间精神注意力。
　　「专心工作，不是更能给她幸福生活？」他瞄了表，准备结束通话。虽然小
弟难得拨电话给他，可是内容真的不太吸引人。
　　「你就算现在马上退休，还是可以给她过好日子！」大哥的能力，他比任何
人都清楚。「你手上拥有的专利技术权够你吃香喝辣几辈子了。」
　　小弟的急切与指责，倒是让陆敬应好奇了，
　　「你不怕我了？」他不是向来能闪多远就离他多远，不小心遇上了，也是畏
畏缩缩唯唯诺诺的，怎麽今天反常？
　　该不会是吃了什麽不该吃的吧？最近新闻上常看见「大麻」两个字。
　　「怕。」陆敬东承认。「我一开始是打算找你吃饭当面谈。」
　　可是在恐惧下，变成通电话。其实他更想用－「沟通」就好。
　　「你是在担心什麽？」搞不懂小弟，更别说这根本不关他的事。
　　「我喜欢小荃。」他说得很诚恳。
　　「要跟我争吗？」这倒新鲜了。
　　「不是。」陆敬东的声音有点黯然。「小荃喜欢的是你。」
　　「是吗？」她不是拒绝他拒绝得很起劲？
　　「嗯。虽然她没说，好像也没有自觉，可是要不是在意你，她根本不会把你
的求婚放在心上，还跑来问我你的事。」和苏荃认识多年，陆敬东自认对她有一
定的了解。
　　喔，搞半天，原来是苏荃跑去找他的。
　　「跟你抱怨吗？」想起她那日的激动，陆敬应倒是露出了笑容，没发觉到自
己有多爱看她那含怒带羞的模样。
　　「有一点。」他坦白。「大哥，你能不能答应我，对小荃好一点。」
　　「我对她不够好？」他以为自己已经释出最大诚意了。最近这阵子，他腾出
时间，对她嘘寒问暖送宵夜点心，只差没在她家门口搭帐篷保护她。
　　「不是那样，是把她放在心上，别只是把她当成结婚的物件，让你逃离相亲
地狱的推手。」那太没感情了
　　「要这麽不放心，干嘛不自己上场，把她抢回去？」说这话时，他倒有点言
不由衷了。
　　「我不会的。」陆敬东急急保证，好怕大哥误会。「先不说小荃的心情，我
也希望你能幸福。」
　　「我？」他哪里不幸了？
　　「嗯。」语重心长的声音由电话的另一头传来，敲进陆敬应封闭许久的心。
「我希望你走出以前的事，重拾幸福，轻松快乐的过日子。」
　　陆敬应瞪着前方，没想到小弟会说出这些话。
　　「大哥，小荃就交给你了。」该说的都说了，勇气也在这一刻全数用光，陆
敬东几乎是以光速结束通话。
　　陆敬应放开手机，想不当回事的继续工作，小弟的话却开始在他耳边不断的
重复着……
　　他这样过日子，不好吗？
　　最近的天气，就像正陷入热恋的女人，时而温暖，时而冷漠，温差过大的并
发效应，就是感冒横行。
　　而苏荃，正是其中的一员。
　　「三十八度四。」陆敬应瞄了眼耳温枪上的数字，替她换了条冷毛巾。「还
是偏高。」
　　「让我死了吧。」苏荃瞪着天花板，全身难受得让她想乾脆晕倒了事。
　　「发烧到三十八度四还不会致死。」他一脸惋惜的看向她。「再躺一会吧，
一小时後我再量一次。」
　　看着他又要埋回电脑萤幕前，苏荃撇了撇唇，
　　「你到底来干嘛的？」要照顾病人的话，也请专心一点好不好。
　　「照顾你啊。」他扬眉，又坐回床旁。「而且生病通常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
能力，降低一个人的心防，很容易有机可趁。」
　　他俯下身子，好笑的看着她红咚咚的鼻子，轻佻的眨了眨眼。
　　「更不用说感冒有一定机率会出现头晕脑胀的状况，说不定你一个不慎就会
答应我的求婚了，这种好机会，我怎麽能放过。」牺牲一下他难得的假期，也算
值得。
　　现实的回答，很有陆敬应的风格。
　　「恐怕得让你失望了，我现在只想把你赶出去。」受不了的扔开额上的湿毛
巾，苏荃把感冒引发的不适全算到他头上去了。
　　「再不然，当成培养感情吧。」他接过毛巾，没坚持的放到一旁的水盆里，
反正数了一个早上也没见到啥成效，只是弄得湿答答。「照顾生病的女朋友，这
份节操够感人吧？」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苏荃要不是因为起不了身，真想把他推出大门
落锁，列为拒绝往来户。「跟你说过多少次……」
　　「其实我是担心你一个人，所以才会过来。」陆敬应不等她发飙，很配合的
改口。「这样说你会高兴一点吗？」
　　人都已经发烧外加喉咙痛了，还这样不知轻重的发脾气大吼，真是没有自知
之明。为了避免她的病情加重，他只好配合。
　　苏荃白他一眼，要说的话却被一阵咳嗽打断。
　　「生病了就别逞强，话还那麽多。」陆敬应拍了拍她，顺手拨开她湿黏在额
上的发。「你乖乖的闭上眼睡吧，感冒就是要多喝开水多休息。你这样老是瞪大
眼睛扯开喉咙大叫的，只会加重病情。」
　　也难怪会一病就躺了两天，还不见好转。都这麽大个人了，事情的轻重缓急
还是分不清，真不知道她自己独身一人是如何在台北丛林里存活下来的。
　　苏荃难受的瘫回床上，却意外的发现，他的手和他的话全然不搭，温柔的为
她按着发胀的额角。
　　她睁眼，看了好久才确定，他眼底真的有抹没见过的温暖及关心。虽然把话
说得那麽现实，但其实他是因为担心她吧。
　　她闭上眼，感觉他的手在自己的额上探着，然後微微懊恼的低语。
　　「还是很烫……」
　　她在心里笑了。虽然他向来现实又理智，说出来的话硬邦邦的没半点柔情，
和她期待的浪漫恋爱差了千里远，但是在此刻，她真正的感受到他对她的那一份
心意。
　　虽然他没说出口，但是她知道。
　　这样实际的行动，比几十句好听话更让人心动。
　　「我想吃稀饭。」忍不住的，她语带撒娇，想好好的依赖一番。「你去煮给
我吃。」
　　他抬头，表情莫测高深。
　　「小姐，我从没进过厨房。」他一个大男人单身汉，不是当外食族就是与泡
面为伍，恐怕连米都不会洗。
　　见她眯起眼，像是又要发飙，他很快的补充，「但是我知道有四个小孩什麽
都会，由他们代劳如何？」
　　「四个小孩？」哪里冒出来的小孩？
　　「没错。」他煞有介事的点头，知道她不懂，很好心的拿出皮夹，抽出千元
大钞。「看，就是这四个。」
　　有钱，哪怕买不到稀饭。
　　苏荃翻了个白眼，先前的感动消逝无踪。
　　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意识逐渐清醒，苏荃眨了眨眼张开眼睛，感动的发现身上的不适症状全数消
失了！
　　太棒了！
　　正想好好的下床伸个懒腰活动—下躺了三天的筋骨，这才後知後觉的发现自
己身边躺了个人。
　　纤腰被长臂扣住的她只能转头看向那个依然睡得很好的男人。
　　会不会太自动了啊？他不是来照顾她这个病人的吗？居然睡得比她还沉！
　　翻个身与他面对面，腰间的大掌因动作而更加施力，使得两个人之间再无任
何缝隙。
　　沉睡的俊容就在眼前，苏荃眯眼打量，不得不承认陆敬应其实长得很俱吸引
力，只要他不说出那种杀风景的话，其实称得上是女孩子们的梦中情人人选。
　　不过经过这麽些日子，她似乎也习惯了他那在气氛正好时会固定淋下来的冷
水，也放弃了要求他发挥「浪漫」的真义。其实这样也没什麽不好，她在工作圈
内看过太多能言善道的男人了，那种感觉并不会比木头的他来得好。
　　想起他先前的一些「蠢」举动，她忍不住的扬起嘴角。
　　不管怎麽说，她似乎该好好的感谢他，毕竟他这次的确是很尽心的照顾生病
的她，现在她能这麽神清气爽，他也有功劳。虽然照顾到自己睡着了，但她可以
大方的不予计较。
　　盯着他半晌，她带笑的轻吻上他的唇。
　　原本轻触後就要退开，却没想到他化被动为主动，不让她结束这个感谢的早
安之吻。
　　苏荃瞪大眼，整个人被他紧搂着避无可避，只好用眼睛瞪着他。
　　这个人，该不会早就醒了吧？
　　唇舌交缠，她并没有时间可以问出她的怀疑，只能发出唔声，承受着他的勾
动深吻。奇怪的是，心里倒也没有多大的反抗念头，彷佛两人这样的亲密，再自
然也不过。
　　他热情的探索让苏荃有点招架不住，脑子再度昏昏沉沉起来，才想推开他结
束这个慑人的热吻，他一个反身已经将她压至身下。
　　「你做什麽？」他终於放开她的唇，但现在的情势并不比刚才好。苏荃眯起
眼，警戒的看着上方的他。
　　「我以为，刚才的吻代表了你的邀请。」刚睡醒的陆敬应有种别於平日的颓
然，刚正不阿的形象也染上了一抹浪荡气息。
　　苏荃心中警铃大作，这个人又变身成那种邪气样了。
　　「那只是个早安吻。」苏荃努力不在他的注视下脸红，力持声音的平稳。
「同时感谢你昨天的照顾！」
　　「我想，我需要更有诚意的谢礼。」他不正经的低头，气息徐徐的拂过她的
颊畔。
　　没了眼镜的阻隔，那双电眼更是魅力惊人。
　　苏荃觉得自己就快要投降了！
　　「睡了一身汗，我比较想先去洗个澡。」她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可是某
部分的女性矜持却又不想迅速点头。
　　「为了响应环保概念，节省水资源，我们可以做完之後再一起洗，省得浪费。」
陆敬应说得煞有介事，正经八百的模样让人捉摸不透。
　　「哪有这样的！」苏荃娇声抗议，却很快的被他再度覆上的唇给全数吞下。
　　陆敬应不是个笨蛋，这种好机会不把握，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所以，现在绝对不是交谈争辩的时间。

[生活情感] 【揍你一拳】（完）【作者：芹菜】

重要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