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知青的故事】

车神

　　罗先河下岗了。他对这一天早有心理准备，虽说他的开车技术在公司是一流
的，也从来没有出过芝麻大的纰漏。但两个月以前听说要下几位司机时，他就知
道这次轮到自己了。罗先河从来是一个靠埋头苦干挣饭吃的人，但这年头苦干的
人越来越背时。其他的司机不是有亲戚做靠山，就是和领导关系拉得紧。罗先河
两样都不行。老婆没有少埋怨，要他拉好领导的关系，但他没有这个本事。所以
/ M3 m; [2 I. v& U" D3 W8 ]7 [他早就暗中做好了安排，准备去给一位出租车司机做二驾，每天夜里出车。虽然
/ w9 c  s; o9 N, l; o; F$ c/ j4 \辛苦一些，总能养家糊口。所以当公司那位整天皮笑肉不笑的办公室主任找他谈
话时，他问清楚公司给的条件，二话不说就填了表。弄得那位准备花一小时做说
服工作的主任倒手足失措起来。
　　罗先河今年五十一岁了，他和同年龄的扛５ｃ多人一样，一辈子都走背运。
中学还没毕业就插队到农村，一去十年，等到回城时已经年近三十。学业荒废，
0 p8 q0 @6 M; O/ q+ P不能考大学，到一家建筑公司当司机，三十大几成家生了儿子。眼看儿子刚上大
( S# V3 \* Q, s& b  u5 G% d5 g9 `学，正是要花钱的时候，他又下了岗。但罗先河与许多倒运的同龄人有一点不一
样，他从不抱怨，只知道认准自己可以干的事，埋头拼命去干。正因为这个性格，
! j8 W* o/ o6 ?% i他支撑起了一个乾净整齐的家。认识他的人对此都很服气，认为老罗是一个既硬
气又膂ｂ命的人。这样的人在艰难琐碎的底层生活中是最有力量的。但是罗先河
内心里另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支撑力量，却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的。在他年轻的时
候，他曾与一位少妇有过一段奇异的恋情。那时他年方二十，血气充盈，却被命
5 ]/ A6 U5 P1 K运抛在苦难的乡村。那位少妇在他命运中的出现，仿佛是苍天投向他灵魂中的一
  r' }1 {5 m; t, j5 X, g3 [0 Z0 @- P道光明，使他生命的黎明充满朝霞。虽然他后来和这个少妇分手了，但这段生活
% I  z" x2 M9 ]" N! Z经历却成为他内心永久的慰藉。只要一想起那位少妇，想起她的温柔的笑容，她
替他洗过的衣服上的日晒气息，她的丰腴温暖的肉体，和她拿着绳子走过来交到
他手上时的脸上红晕，老罗的内心就充满感激之情。不仅感激那个女人，而且感
, r5 @( u% t% `1 G0 r6 C激冥冥之中不可见的命运之神。有了那一段经历，罗先河觉得此生无论再承担多
1 U- S% R4 x$ N少苦难，也不能再有抱怨。而且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遭遇太大的不幸。只不过是没
有发财，没有学会用巧劲挣钱而已。那算什么呢？比起他曾经得到过的东西，那
简直就不值一提。罗先河是一个怀着对苍天的感激之情的人，他面对生活坎坷时
的精神力量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这一点认识他的许多人，包括他那小市民气十
足的老婆，都一点也不知道。
( v; \5 c% N. H　　那是三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１９６８年，那年罗先河１７岁，就离开父母，
, o; N1 m- Z9 [" N# ~- h' f到皖北一个偏僻的农村插队。乡村的生活是很艰苦的，白天要干强体力劳动，吃
的是地瓜干稀饭，肚里没有油水，整天心里发慌。晚上没有电，农村人一般也不
点灯。男人黑黑的一排蹲在墙角吸烟，有一句没一句讲些不相干的话，女人就着
& t1 a- X* r4 ^黄豆大的油灯做些家务，孩子三五成群在黑暗中出没，玩一些他们自己才知道的
游戏。知青刚到农村时还有一股新鲜劲，时间一长就逐渐沉闷起来。那时罗先河
5 f+ w" g$ u3 H3 l  t所在的村子有四个知青，都是一色的愣头青。他们最大的期盼就是每月等家里寄
钱来，然后到集镇上买些猪肉蔬菜老白干，美美地聚上一顿。此外就是各个村子
的知青相互串，偶尔还联手与农民打群架。那时知青很抱团，打起架来一起上，
弄的农民很怕招惹他们。这也给少年气盛的小伙子们带来一些生活乐趣，有一种
: l9 o4 K: o) g骄傲自负和乡野匪气混合起来的快乐感。
　　当然，那时的生活中最迷人的事情还是女性。都是十七、八岁的生犊，血管
) \( h* b- p$ ^! _; I9 A: }里流的都是能烧起来的东西。邻村有一户女知青，三个来自城里的女孩子，都长
得干乾净净。附近的男知青有事没事都往那儿跑。罗先河也不例外，他特别惦着
8 c. G, {5 ]8 `1 `其中一个叫林雁的姑娘。但是罗先河不善言辞，每次去了都不知说什么。眼看着
9 _6 O  [( b3 s/ z; o+ a; E$ a其他男知青天南海北神聊，女孩子咯咯直笑，他也只好跟着傻笑。那时候他心里
6 {  ?; e! o6 E% z1 k/ Z最希望出现的事情就是有人欺负这三个姑娘，然后他去为她们，特别是为林雁打
上一加。罗先河快头大，有蛮力，虽然在知青里他是不大喜欢参与打架的，但为
0 \, _* Y/ V& q3 M. d1 R0 O0 v; x了林雁他一定会去打。可是他一直都没有机会，那时农民都很厚道，当然也有心
眼坏的人，但他们知道女知青背后有一大群男知青，谁敢招惹这帮太岁？不久，
/ w! x5 _% H9 d& P  y% D; Z, f, W罗先河就眼看着林雁与另一个男知青好上了。他痛苦了一阵，渐渐也就放开，毕
4 X7 k) s! q1 C7 s, n竟只是幼稚的单相思，与恋爱不是一码事。罗先河天性中是一个本份随意的人，
不象其他知青那样好高鹜远的有很多心思。他除了与知青一块儿喝酒、串门、打
& K- h% |; Z! u7 X  |/ M架，还比较多地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劳动当然累，但他有力气，同时他也喜欢田
野的气息。休息时满头大汗躺在田垄上让野风吹着，有时看着一只野兔突然蹦起，
  b- ]# l! H' C2 u箭一般地飞驰，青年农民欢呼着跟在后面追，他会从心底里升起一种惬意。罗先
2 R2 h$ ?  a/ q' G. N( S河骨子里有一种能亲近山野生活的东西，因此他和农民的关系比其他知青都融洽，
) G( ]4 ~' f# x6 i农民也很喜欢他。这使他觉得生活不象知青们抱怨的那样糟。
: e# j; l, \/ S* A' u* V, I- T　　然而渴望异姓的青春力量仍然在血液里不停地流淌。不久罗先河就暗暗注意
3 w  W4 o: Y$ s" N上了另一个女人，这是一个本村的青年妇女，长得很端正，结实丰满，正是农村
里最撩小伙子心神的那种女人。一到生产队派工，罗先河就暗暗希望与她分在一
+ R* f, p" B9 Q3 D) Y组。他知道她是本村的媳妇，不是姑娘，他也压根儿没想到与她交朋友谈恋爱。
他喜欢她，纯粹就是喜欢一个女人，想多看看她，跟她说几句话，他觉得这样就
% B* U7 X9 w. b9 b+ a! o) M. h是享受生活里的一道美味。那时的知青大都没有长远打算，前途未卜，谁都不甘
9 |0 E+ h) G2 L6 }# Z心在农村结婚生子，即使知青中的恋爱，不少也都带有“杯水主义”的味道，聊
以相互慰藉而已。罗先河喜欢上一个农村媳妇，同样是这种毫无长远想法的即时
快乐主义在支配。当然，他暗暗喜欢上一个本地少妇，这在知青中比较特别。，
' p+ S6 p1 t* D3 m% p+ A: F6 }! @这与他喜欢田野的风，飞驰的野兔有关系。他也不跟任何人说这个心事，甚至也
! ~8 k# J; }6 h" j$ o6 C- i* h/ ?懒得打听这个女人的身世故事，只是默默地注意她，平静地享受她带到他视觉世
0 q% I% D8 C+ i- l& I% ?, f界里的美丽。
; d5 ^/ {1 ]$ r7 P% h8 U/ U* @3 [　　尽管不专门打听，罗先河还是很快知道了这个少妇的名字叫作榴花，娘家姓
吉。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榴花竟然是本村一个富农的儿媳。她的公公罗先河见过，
6 v* Q5 j8 z! T5 D是一个矮小精悍的老人，因为头上戴着富农帽子，整天佝偻着腰，一声不吭，只
是干活。罗先河家里成份是工人，那时是响当当的红牌子，加上他干农活比较出
力，与农民关系融洽，插队不久就做了村里的民兵班长。村里四类分子（当时因
政治原因被管制的人，地位比印度种姓制度中的贱民还不如）被集合训话时，他
有时就在场监视。印象中的这个老富农，一直低着头坐在那儿，如同一块木头。
让罗先河不解的是，一个富农怎能娶到这样出众的儿媳呢。不久他了解到，榴花
7 J" P+ P5 U5 G2 i% J/ S( T自己的父亲也是地主，当时都属于被压制的人。政治成份好的青年，如贫农子弟
" C5 N" U* F, ~3 L% _不愿与之结亲，所以嫁给了富农的儿子。榴花的丈夫前几年被抓起来了，关在监
狱里，罪名据说是恶毒攻击新生革命政权。那时谁攻击地方政府都是大罪，富农
* q3 J* I7 ?1 ^; C3 l; O5 m子弟就更罪加一等。罗先河这才知道榴花为什么总是寡言少语，干活休息时其他
年轻媳妇常在一起嘻嘻哈哈玩闹，榴花很少参与，大都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边。
有时也与其他人讲几句话，但很少会大笑出来。这些本来在罗先河看来，都是一
种文静的美德，也是吸引他的地方。现在才知道是长期压抑所致。这使罗天明的
5 @7 q+ j- n* i' J$ \! j态度产生了一些变化，原来他欣赏榴花只是欣赏一个有乡野气息的模样周正的女
- L' P$ Z& c( U) c人，现在却开始怀抱了一种同情。
; @! f4 m9 C/ R7 G　　这种同情也使他开始较多地主动走到她身边，跟她说话，有时在做费力气的
农活时帮她一下。榴花看在眼里，也常默默地报以感激的眼神，有时也会反过来
! ~4 Z9 q7 j5 x/ a帮他一把。因为罗先河毕竟是城里小伙子。有一次栽插水稻，罗先河干了半天，
: ?$ T9 H, ?' M8 Z! Y累的腰都直不起来。别人休息时都已插完一垄，他半垄也没插到。他正在犹豫是
4 D6 P8 `0 ]& G6 R# t8 Z' I否先休息，这时看到挽高裤腿，打着赤脚的榴花走过来。他眼里盯着榴花浑圆的
4 d4 U" J% c* M. n6 C: d( p小腿和丰美的赤足，心里突地跳了一下。这时听榴花说：“小罗，你上来，我来
% N& C, d- t* s1 H帮你插完。”罗先河刚说出一个不字，榴花已经拉着他的手，把他拽向田垄。罗
先河知道榴花是插秧的快手，也就没有再推辞，爬到田垄上坐下。看着榴花飞快
地把自己那一垄地插完。那天夜里，罗先河久久没有睡着，脑子里总是想着榴花
$ L( E9 ], c, E0 m/ g0 T' E美丽的小腿和赤脚，和她拉着自己手时好看的笑容。
　　如果不是后来的那个突发事件，也许罗先河也就止于和榴花这样有限的接触，
根本不可能发生亲密的关系。很多年以后老罗回味往事，还认为这是老天恩赐给
0 b% m6 E1 a: a, j  W, E自己的机会。那是一个夏天的黄昏，罗先河因为头一天晚上在邻村知青家里喝酒，
早上起来头还疼，就一天没有上工。他下午睡到日头西斜，准备出去呼吸几口河
边的空气，刚拐过村口小路，就听到生产队部那儿有人大声叫骂，远远看见围拢
了一群人。左右闲着无事，就走过去看看。走的较近了，听出那叫骂的是本村的
民兵连长高连成，一个在外面当过几年兵的混子。罗先河一直不喜欢这个人，虽
然在民兵队里是他的下属，却一直不大搭理他。这时他听到高连成在连珠炮一样
地大声嘶喊：“你是什么人！你算什么东西！你一个地主的闺女，富农的儿媳，
- v. O& T$ X+ i7 _. J% y- ?男人劳改犯。狗改不了吃屎。你就是小地主，小富农。你敢骂我！你敢骂Ｇｏｎ
ｇＣｈａｎＤａｎｇ！你就是反革命！你诬告我，就是反革命行为。”
　　罗先河浑身一激凌，顿时紧张起来，他马上想到这是在说榴花。他快步走过
- m  @) Z- x) |. p. x( _去一看，果然看到榴花站在人丛里，满脸憋得通红，眼里含着泪水，语无伦次地
分辩：我没有骂ＧｏｎｇＣｈａｎＤａｎｇ，我不是反革命，你不能血口喷人。
可是她的声音哪里盖的住高连成，眼看着无法分辩，又气又怒，眼泪唰唰往下流。
, G8 X, g5 G, |; G. a9 Z　　罗先河小声问身旁一个农民怎么回事，那农民告诉他，下午劳动休息的时候，
+ `; q8 w) r; Y; S& n! y0 ?不知高连成去跟榴花说了什么，榴花跑去找生产队长，生产队长找高连成过去，
, E  I: }/ Y2 l( u接着两人就争辩起来。一会儿接着干活，两人都停下，下工时高连成突然又骂起
2 k$ ]/ [& @3 E$ h来，榴花回了几句。两人就又争吵。榴花情急之下，大概说了高连成这个党员还
不如坏人，高连成就说她是骂ＧｏｎｇＣｈａｎＤａｎｇ，是反革命。罗天明一
听，知道榴花惹上麻烦了。关键是她娘家婆家政治成份都不好，只要一沾上反对
& N6 J" Y8 ?+ _0 {) qＧｏｎｇＣｈａｎＤａｎｇ，那就谁都没法替她辩护。严重了就能给抓起来。罗
/ _  R7 L0 h+ B, ^( h6 s$ J. k6 z天明知道高连成是个浑蛋，肯定是他为什么事恨榴花，在这儿把榴花往绝境里推。
他恼火地瞪着高连成，可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帮榴花解脱眼前的麻烦。
$ ]% L& s2 z+ n; G' V　　这时就听高连成在Ｂ问生产队长：“你说这事怎么办，她骂ＧｏｎｇＣｈａ
ｎＤａｎｇ，这是严重的政治问题。难道就这样算了。”
　　旁观的人都不说话，大家有点同情榴花，知道高连成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
谁都不敢惹上政治麻烦。这时生产队长问：“那你说咋办。”
& L5 q. m$ a2 d! _- v: [　　“要报告公社，这是严重政治事件，是反革命事件，要由公社处理。”
　　生产队长想了一下，说：“那好，先去大队部，跟杨书记汇报一下。”他一
& D, c( d4 c  G% h$ e+ P; F眼看见罗先河，就说：“小罗，你看着榴花，一起到大队部去。”罗先河知道队
: h# S+ D+ d$ @! ^长并不信任高连成，刚好自己是民兵班长，又是外来人，可能比较中立，所以把
自己叫上。连忙答应一一声。此时榴花知道自己已经落入绝境了，她反而停止了
流泪，愤怒地看着高连成，一言不发。接着扭头跟着几个人往大队部走去。
, {9 h& c9 N+ d) y5 v; G　　到了大队部，围观的农民都已经离开，只剩下队长、高连成、榴花和罗先河
四个人。大队杨书记不在，秘书小秦说是上公社开会去了。队长就往公社拨电话，
一会儿接通了，找到杨书记。队长讲了一下大致的情况，这时罗先河才明白，原
! F* o1 G8 U' t( w来下午休息时榴花找到队长，是向他报告高连成一直想调戏她。高又不承认，榴
花情急之下说话不谨慎，反被高连成抓住把柄。但队长不能这么明讲，只是含糊
地暗示这不过是寻常男女纠纷。可是高连成突然夺过话筒，用当时流行的政治术
语把事情重讲了一遍。这时罗先河愤怒已极，恨不得立即上去把这个痞子踢翻在
* z' t  U6 `* S- v1 u7 S1 n地。但他又找不到由头。只能暗暗攥着拳。榴花一直静静地站在那儿，既不说话，
2 ?, H+ Z7 a. N1 U, A也不流泪，只是默然地看着远处，好像这件事已经与她没有关系。
　　一会儿功夫，高连成把电话挂了，说：“杨书记已经请示了公社领导，公社
- F: X3 m  B; d% |领导非常重视，说这是典型的阶级斗争新动向，是地富分子向党的进攻。今天已
经晚了，公社领导指示把她就地看押，不准回家，明天上午押到公社去处理。”
8 {* ]  W$ L* R9 ~- T5 K) o说完样子很凶地瞪了榴花一眼。榴花还是那样无言地看着远处，一动不动。队长
想了一下，说：“那好，榴花不要回家了，今晚就住在大队部。我去跟你婆婆讲，
叫她晚上给你送饭。你们两都是民兵，今晚就麻烦你们两轮流看着她。明天早上
( d1 \% T/ ^4 a% S2 S/ Z送公社。”
　　这时高连成突然说：“她是现行反革命，跑了咋办？现在就给她上绑。”说
3 }' G+ k1 ^/ i! h6 ?着也不等队长同意，就在屋里找绳子，没有找到，一掉头出了房门，大概是到别
的房间去找。
　　罗先河自从看到这件事情起，脑子里就一直一团乱麻。他一直喜欢榴花，可
5 H6 D' \6 [# Q  T, }# d4 ]也没什么特别的意图，就是觉得她身上非常富有乡村女人成熟的青春气，想多待
在她身边，和她说说话。今天发生这件事，他当然同情榴花，可是他脑筋转得不
快，一直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帮她。正在浑浑胡胡不知所措的当口，忽听高连成
说要给榴花上绑，不觉浑身一震，一股异样的感觉象电流一样传遍全身。不仅一
时僵在那儿，全身一动也不能动。
1 p8 L1 }/ F3 f8 ]) E　　罗先河在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看一本小人书，上面画一个地下女交
3 o8 E; A) O! T. x( H通员被特务逮捕，五花大绑押去审讯，他那时突然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击中的感觉。
1 R3 ]8 V1 Q" Z: X$ {& d4 b他觉得图画上那被紧紧反绑着的女人特别使他激动。文革前的小人书画得细致认
$ c& g; k) T% m/ J+ [真，一连七、八张画，从被捕、审讯、到送进牢房，女交通员一直是被反手捆绑
9 N( Z+ J0 \9 U/ V着。他反反复复不知把这几页看了多少遍。罗先河后来一直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9 X% O/ W7 _+ D: l& h. T使他对女性被捆绑特别动心。他暗中用这本小人书试探了两个较好的同学，发现
3 {4 q0 I7 Y2 s/ I他们看到女交通员被捕时都无动于衷，很快翻过去。他于是知道这是自己的秘密，
对谁也不能讲。从那时起，他就到处找小人书，看有无捆绑女人的画页。后来发
; R$ q0 k6 i# C$ ^' A1 g展到在小说上看到捆绑女性的情节也会激动，自己去想象那不曾画出的场景，心
: T' [" p1 Z, G9 J' V( C里便有一阵阵过电般的感觉。长成青年以后，这个潜在的欲望仍然很强，可是他
  V" a: x' C. d又一直压抑自己不去多想。他模糊地觉得这是一种毛病，有时甚至有一点害怕。
这事不能和任何人探讨，只能自己暗中瞎琢磨。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活生生的
女人被捆绑，甚至也不敢有这样的奢望。只要偶尔看到一张什么图画，或是一本
: l3 @4 k; e3 O9 d小说上的一段什么情节与此有关，他就能细细品味很长时间。今天的事发生以后，
他一直想着榴花可能要倒楣，并且动脑筋想着怎么能救她，他就是没想到事情会
, e4 O3 q1 j* P% }: t( e- u发展到这个意想不到的地步。这个自己暗中喜欢，自己心里的青春火焰一直为之
4 S7 X7 d2 h- \  I/ @+ ?( j6 D缓慢燃烧的女人，会马上在眼前被捆起来。
- W: i! R4 w# [& u　　这时高连成手里拿着一根麻绳进来了，看着生产队长说：“吉榴花是现行反
革命，公社说了，要捆起来。”
! O7 C2 k( t& f% n4 l6 \$ s　　队长估计这是高连成编的谎话，但他也不敢惹政治上的麻烦。那时谁都知道
一个常识，在政治问题上，过激一点问题不大，保守一点却很危险。弄不好把自
己牵进去。他只好说：“那就捆起来。”
　　高连成走到只穿着一件无袖衫的榴花身后，把麻绳理顺，搭在榴花后脖颈上，
4 I) a) M0 B8 I6 N榴花一直站着不动也不说话，这时感到绳子上身了，她不自主地抖动了一下。但
, ^" g. \: V* t0 X! G仍然不挣扎，任从高连成把自己反剪双臂五花大绑起来。
: Z$ K& h8 o) c! J　　罗先河一直僵站在那儿，浑身如同失去了知觉。他现在恨极高连成，爱极榴
花，恨不得一脚把高连成踹死在地上。这不仅是因为平时的印象，也是因为在今
天的事件中，高连成是一个十足的活流氓，而榴花的冤屈，特别是受冤以后的沉
默不语，更表现出她的美丽。可是高连成拿绳子来捆榴花，又让他看到了连梦中
都不曾见到过的景象。一个美丽的少妇，倔强地站在那儿，双手反背，五花大绑。
: W9 v* v' h) _: _他恍惚之中，似乎又忘了整个事的前因后果，是非曲直，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一件
事是真实的，那就是他平时暗恋的女人，现在以让他特别刺激的方式站在眼前。
他如同白痴，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不知道说，只是看着被捆的榴花。
0 H, P9 B7 ]% B　　高连成捆完了人，拍了拍手上的绳屑。走到罗先河面前，看到罗先河在发呆，
他以为这个城里小伙子被这件事的暴烈程度吓坏了，就轻轻拍了一下罗先河的肩
膀。说：“小罗，现在吉榴花已经上了绑，她跑不掉。你辛苦一下，看着她。我
: U4 t* l! T- y: B" }9 ^去吃了晚饭就来替你。夜里就没你的事了，你回去睡觉。我在这里。明天我们一
+ k3 v4 y; z1 U3 O- _起押送她去公社。”说完又友好地笑着拍了他两下。
& E, c/ X" A2 j$ o8 E# i　　罗先河脑子一直处于停滞状态，这时听了高连成的话，隐隐觉得哪里不妥，
3 i4 Q! F- f- c/ s- a( e" R一时又想不明白。他正犹豫着不知怎样回答，老队长走过来说：“小罗，你年轻
身体棒，夜里还是辛苦你看管榴花。现在回去吃晚饭，来时顺便绕到我家里，带
点吃的东西给她。她就是反革命，晚上也要吃饭。现在我和连成在这里，你赶紧
去吃饭，快去快回。”
3 X* n% J$ M0 r. l, [' t　　罗先河听了这话，脑子一闪，顿时从昏沉中清醒过来。他感激地看一眼老队
" x$ g+ U3 h' J- D$ ?* F. S, S长，大声回答说：“好，我马上就来。”说着也不问高连成在急着和队长争辩什
么，最后看一眼五花大绑直立着的榴花，撒退就往家跑。这时他脑子已经逐渐清
朗。无论如何不能让高连成夜里看押榴花，白天也不能让他一个人看着。队长的
( U& w4 Y& U  Q" b$ `+ M安排就是这个意思。他飞奔到家，其他几个知青不在，不知上哪儿去了。他手忙
脚乱地把中午吃剩下的面条胡乱划拉几口，突然想起什么，又赶紧到灶台点上火，
摸出几个鸡蛋煎好，装在一只铝饭盒里。罗先河这会儿心里七颠八倒，什么滋味
都有。他少年时就有的梦想今天突然变成现实，一个好看的女人在他眼前就这么
% n2 Z2 x' _  x' D$ t7 r被捆起来了。原来那样遥远的梦境，那样不可思议的奇景，竟如此简单容易地就
* x8 o  y" i4 g1 P- y出现了。这使他的心狂跳不已。可是另一种意识又强烈地袭击着他。榴花太冤枉，
, C$ M0 T1 N! z( B2 r7 V太可怜，她的生活世界是如此黑暗，如此令人绝望，她最后挣扎的愿望都没有了。
- D1 O) m. [" o; J高连成这个恶棍，狗！世界怎么是这样的人当道……可是他真是会捆。小人书上
+ v: n; q6 I* j" T! h/ o" R画的怎能和他结的绑绳相比！还有，明天怎么办，榴花会被逮捕，就像她丈夫那
样吗？我要有机会，一定帮她，一定！他就这样颠来倒去地胡思乱想，心里一阵
' V" m2 L6 Y% S, y7 j激动一阵兴奋又一阵难受，同时还有一个清醒的声音在催促他想办法，明天争取
帮榴花逃脱大难。
　　罗先河拿着装着鸡蛋的饭盒，快速绕到老队长家，要了两个黑面馒头。他突
& X/ L1 W  j; S$ S9 {1 ^! u然想到队长本来是说要榴花婆婆送饭的，现在不要了。一定是因为高连成把榴花
9 ]& p) |5 @9 B捆了起来，队长不想让她婆婆看到。队长是个好人。罗天明心里突然有了一点信
9 v% B5 g! v0 z" W: X; V心，大家都讨厌高连成，只要有机会，就能把事情扳回来。
! X1 v. V- I* s9 ^　　他回到大队部时，天已经基本上黑下来了。
　　屋里点着一盏油灯。榴花仍被反捆着，坐在一张凳子上。高连成已经不在了，
老队长一个人蹲在门边吸烟。看到罗先河进来，他站起身，瞥了一眼罗先河手里
: r! S. p7 g. [" r$ {# x1 z9 w. w) j的饭盒，说：“小罗，我走了。今天夜里辛苦你，你在这里我放心。”他看了看
捆坐在那儿的榴花，叹了口气。走出门，又停下来，回头对罗先河说：“连成等
一会儿可能还会来。”说完踢嗒着脚步回去了。
! c1 B& ~0 O6 v　　罗先河一时没来得及理会队长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走到榴花背后，心里又
一阵狂跳。油灯火头比较亮，公家点灯没人省油，他清楚地看到榴花双手已经成
了紫色，被一根绳拉紧了穿过脖子后面的绳子高吊在背后，赤裸着的双臂上绳子
陷进肉里。罗天明心里再一次赞叹高连成的捆人技术。同时一种深深的怜惜之情
袭上心头。他强压住心头的乱跳，说：“榴花，我帮你解开吧。你休息一下，先
5 A  K8 {- m+ L喝口水，吃点东西。”
3 e. z1 L  n& s) L0 N2 b8 M1 U　　榴花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吃。”停了一下，又说：
$ O/ ]3 [0 ?2 u/ g0 n3 R* t“小罗，谢谢你了。你不要给我解绳。老队长刚才说高连成等下还要来。他要看
到你把我放开，会找你的麻烦。”
. z2 `9 _* U  i" c: {9 v　　罗先河心头的火一下窜了上来，大声说：“他来怎么样，难道人可以不吃饭，
不喝水，不上厕所。”说着就上去动手解绳，刚解了一下，他心里一动，仔细地
把高连成捆的绳结看了一遍，默记在心里。这才把她完全解开。榴花这次没有劝
/ s7 r3 P8 A2 E5 t阻，双手自由以后，她握住手腕揉了一会儿，到屋里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咚
咕咚喝下去。然后默坐在凳子上休息。罗先河把饭盒递过去，说：“少吃一点吧。”
$ E3 R. c# C  v1 g7 s6 ~　　榴花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罗先河又说：“里面有鸡蛋，你就吃两个鸡
. T2 ^& V4 |0 |' N! F蛋，好吗？”
　　榴花抬起头认真看了罗先河一眼，罗先河分明感到她眼睛里突然亮了一下。
/ O! T2 [2 l; g4 c6 c" y- P; J3 S1 i“是队长家大婶做的吗？”她轻声问。
　　“是我煎的，我不会煎，可能没煎好。”
　　榴花再次抬起头，眼睛水汪汪的，久久地注视着罗先河。突然拿起饭盒，打
: [$ c8 o6 O, _% m0 ^. |' L8 V开盒盖，用筷子夹起鸡蛋大口吃起来。两行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吃完以后，她
  i3 k8 x( c2 x! j7 m; x' a又喝了几口水，上了一趟厕所。然后回来站在罗先河面前，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
说：“小罗，你会捆吗？把我捆上吧。我休息了一会儿，现在好多了。”
/ }* L$ O( c, ^% T　　罗先河现在当然知道怎么捆，高连成简单实用的技术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他
* T* ~5 v/ Z5 O2 |( R9 X自信现在可以把榴花捆的和刚才一模一样。但他抑制着心里的冲动，说：“我就
- H9 r; ], t# d1 v$ e5 K$ U9 A不，我就要等高连成来。他能把我怎么样。”
; h5 a# }( g- O+ K% B4 i) n0 P　　一会儿功夫，高连成从外面进来了。他一见榴花已经松了绑坐在那儿，就劈
头问罗先河：“怎么解开了，为什么不捆起来。她是现行的坏份子。跑了你负责？”
$ W- Y9 B1 y9 W5 \& y2 _& m$ w　　罗先河对这个痞子已经憋了一下午的火，他故意不看他，轻描淡写地说：
“等下捆。怎么拉？你想不让她吃饭、喝水，把她捆死呀？”
　　高连成给顶了一下，有点意外，他眼睛翻了几翻，一下又不知怎么回答。停
了一会儿，他说：“小罗，我是连长，你是班长，你要听我的命令。她吃完了没
有？要是吃完了，马上把她捆起来。”
　　罗先河腾地转过身，直视着他，一个念头蓦地出现。他想起知青里流行的光
棍气。他自己这种气息并不重，平时也不太多参与打架，但他现在决定做出这种
; J- ^" ?; K6 D6 ?- X光棍气，他知道农民一般都怕这个。于是他突然咧开嘴大笑起来，说：“老高，
% O) C( ]& T9 w2 G6 T  r9 {你是什么吊毛灰连长。你在部队就是个大头兵。别跟我来这一套。怎么样，哪天
我们摔一跤，哪个赢哪个做民兵连长。”停了停，又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个
吉榴花嘛，跑不掉。你老要捆她干嘛，有私仇是不是。”
. Z6 x' R* n* K. j9 l　　农村的民兵连长确实毫无等级上的权威，实际上也就是一个一般村干部。但
2 M, R: T+ c- y4 |! }) c高连成很重视这个，听了这话十分恼火。而且他没想到平时看上去老实的罗先河
; c+ [) p( Y1 l会这样。他一时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知青里分两种人，一种人希望
升迁，如做干部，入党，参军，调到县城工作等等。这种人很注意和农村干部搞
好关系；另一种人根本不指望，就乾脆胡来。经常闹出事以后拔腿回城，过一阵
再来。上面又有政策保护知青，农村干部拿他们没办法。前一种人很少，后一种
& Y" ?3 x$ a- p2 ]  R% l人要多得多。他突然意识到罗先河其实是后一种人，感到一阵头皮发紧。想了一
/ R5 l1 G3 J2 {+ a1 k6 @1 X下，他决定还是拿出政治这个杀手锏。他说：“小罗，你别开玩笑，这件事公社
很重视，她是现行的地富向党攻击，性质严重。要是不把她捆起来，你们坐这里
倒象谈天调情。”
2 n5 v; M: s1 a9 c( C　　最后这句话很恶毒，榴花身体轻微摇动了一下。但罗先河已经打定主意跟他
玩光棍，立即顶回去：“你ＴＭＤ今天是你调戏吉榴花。你当我不知道。老子家
是工人阶级，怕你个逑。”
4 O4 V1 w+ B- C# S4 U- B　　高连成一下脸色变白，他知道罗先河是故意跟他为难了。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 Y) G* `1 x3 ?这小子会这样。他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能马上得罪这个混小子，他于是又赔下
/ w& h" k, J! f笑脸，说：“小罗，开个玩笑，别当真。我走了。你说了等下把她捆起来的，我
: {5 {2 U. X+ {7 S7 E0 f$ @相信你。”
& w& C" h+ ^2 `% r2 v, j+ L& X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屋里一阵很长时间的沉默，榴花走过去拿起绳子，交到罗先河手上，柔声说
：“小罗，我永远记住你的恩。你现在不要再犟了。把我捆起来吧。捆一夜都行，
: @! Z6 @8 N% t等下你困了就睡觉，我就坐在你旁边，明天早上我喊你。”
　　罗先河心里一阵激动，他一点都不怕高连成。但要坚持不捆，他又实在抵抗
  E" A+ _* t5 H不了内心的诱惑。他内心里斗争了一会儿，自己对自己说，先捆一阵，等下再解
  A' q3 O) Q( T. S& C开。这样想着，他接过了绳子，榴花背转身去，静静地等着。罗先河按高连成的
方法把榴花捆了起来，将绳搭在肩头，从腋下穿回，在赤裸的臂膀上捆两圈，穿
- S' P, ^. V$ N2 k: X! v过颈子拉下来，将双手交叉捆绑向上吊起。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亲手捆绑一个女子，
& I' q- i; G% e+ w# Z2 A5 `8 I$ u既激动紧张，又有一些内疚。煤油灯射出柔和的光，他捆的很慢，绳子勒紧双臂
/ D2 H# [1 G0 ~6 r4 r( h2 K和手腕，绳结简单匀称，使眼前的肉体异常美艳。捆完后他呆呆地看着，整个灵
( L$ ]/ k' z$ i6 d6 P$ v, o' ?魂堕入痴迷之中，但冥冥中灵台不昧，心里又有些内疚，觉得对不起榴花。他醒
1 ~# \! _! U1 S) A, h# v7 |0 B7 g1 A了醒神，问榴花疼不疼，榴花说不疼。然后就自己坐下来，说：“小罗，你也坐
( N9 J0 t: h( B下。我把我跟高连成之间的事都告诉你。”
　　随着榴花的叙述，罗先河才知道原来高连成一直在打榴花的主意。就在前几
6 u1 j9 {3 s  d" O! X! ^: }- k天夜里，他还跑到榴花家里敲门。榴花有自己的小家，不和公婆住一起。男人被
. r5 c# z% _3 u  z( K抓走以后，她白天回去照顾公婆，晚上还是回自己的屋，高连成就老是来骚扰。
$ D. v3 B1 V+ i) j( k% L7 y今天下午休息时他来找榴花，威胁说要给她公婆找麻烦，暗示他今晚还要去，要
榴花给他留门，接着就发生了后来的事。罗先河本来当面顶了高连成以后，心情
6 u) G$ D; k; ^& \% Z" |已经好了一些，听了榴花的叙述，不仅怒气又渐渐升起。他在心里寻思，如何找
' e& [# O4 Y1 b! t- Y7 Y! m8 K两个知青同伴，什么时候寻个茬口狠狠揍高连成一顿。想着其他知青，他脑子里
. q# H! r( t' A( s- T- u忽地想起一件事。有一次林雁来这里玩，罗先河他们送她走的时候，在路上遇到
高连成。高连成当时涎着脸说了一句：“看城里的姑娘身上有多白。”想到这里，
/ r" b9 c: g. x' y: t2 W+ Z罗先河突然有了主意。他说：“榴花，明天到了公社，你不能不说话，让高连成
一个人说。公社问你，你就把今晚跟我说的全讲出来。我现在想到一个办法，明
天一定能帮你。”
　　“什么办法？”
　　“现在先不告诉你，你要相信我。现在你先休息，明天一定要有力气说话。”
+ R3 [8 u- P8 P" k3 H　　说着他走到榴花身后给她解绳，说：“我已经捆过你了，明天到公社高连成
要提这事，我有话说。总不能让你绑着睡觉。”
　　榴花揉着两个手腕问：“你不睡吗？”
7 \8 n4 P0 P/ q7 I7 ~  f; x- h4 F　　“你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下半夜高连成不会来查看”
+ Q5 ?0 b2 E( [% i% i) p　　就这样两人轮流睡了半夜，榴花伏在桌子上睡觉时，罗先河关了门到屋外守
着，同时把他的计划仔细想了一遍。半夜时分榴花醒了，她要罗先河把自己捆起
来然后去睡觉。罗先河不肯。也伏在桌上迷糊了一会儿。天蒙蒙亮时，他站起来
对榴花说：“我现在出去办点事，很快回来。我走的时候还是把你捆起来。预防
高连成一大早来看，行吗？”
　　榴花点头说“当然行，你捆紧一些。别给他看了有话说。”说着跑去拿过绳
5 q# P& x: Z) `7 G子递给罗先河，背转了身对着他。罗先河拿着绳站在她身后，突然意识到对自己
$ ~0 `5 U* J- f% K& y' {来说带有奇迹性的这一夜就要结束了。他夜里想好了帮助榴花的办法，也想好了
5 N% u$ V2 J4 t- M$ g往死里狠揍高连成一次的计划，原来矛盾复杂的心情渐渐化解，歉疚心情也已消
* L- g" w; S; M1 P5 Z+ ^/ I9 I失。一种单纯的享受美好时光的意识占据了脑海。他仔细地把榴花反背双手五花
大绑起来，这次绑的更紧一些，他心里有一种异常酣美的感觉，又有一丝怅惘。
3 o, d& Z, e8 e& f9 _7 I2 ^% ~他知道眼前的美景很快就要消失了，而且永不再来。他绑好榴花后，就这样一动
也不动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身上美丽的绳结，她的高吊的双手。榴花也不动，一
直就背着手站在他身前，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天又亮了一点。罗先河扶着榴花坐到凳子上，走到门口回头又
- `. \: g; T7 M仔细看她一眼，然后飞奔出村，去找林雁。
　　很多年以后，罗先河回想这事还是暗暗好奇。他一生是一个本份实在的人，
从未用过诡计。那次就为榴花用了一下，居然大获成功。他觉得这不是人力，一
2 {4 ]- D) X) a1 `! K1 Y定是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帮助。那天上午，他们三个人，队长、高连成还有他自
5 d0 F0 H( h9 \己，带着榴花赶往公社时，林雁按计划在路边出现了。她和罗先河打招呼，假装
+ }) v1 ^) U1 h2 b; H2 t) }没看见他们三个人，问罗先河这么一大早到哪儿去。罗先河说，有一个纠纷要到
公社解决。他们两个人，一个说对方是反革命，一个说对方调戏自己。说着指了
3 f& G  e- A) G% g; p, V! ?指高连成和榴花。林雁看看他两，突然指着高连成说：“肯定是他调戏妇女。上
次我去你们那儿，他看到我说下流话。”
/ C. B; A1 w9 q0 A　　高连成吓了一跳，说：“哪有这事，你别乱说。”
, O9 c4 V; F/ O% i/ I! C% V　　队长疑惑地看着罗先河，罗先河假装在回想，然后突然想起来的样子，说：
1 x/ q4 @: i# Q- p9 C& T0 p* U“是有一次。老高这家伙经常说下流话。不过他好像是开玩笑，调戏女知青他不
敢吧？”
　　林雁说：“你们男的觉得是开玩笑，可是我们女的受不了。我回去气的几天
吃不下饭。好，我跟你们去公社，把这话说给领导听，看算不算调戏。”
+ j4 z5 c6 J: W' O9 Z　　这一下高连成紧张起来，他有一点记得见过林雁，当时说了一句什么，但究
竟是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他知道自己经常和女人开玩笑，故意调戏也是常有，
对女知青虽然不敢，但说一句什么滑边的话完全可能。这女知青要一口咬定他调
9 |2 }' T$ ^1 q1 V! R戏，那可是够他受的。他正在脑子里乱着，想不出主意的当口，就听罗先河轻描
淡写地说：“好，那就一起去。”高连成在心里把罗先河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但无法可想，只好带着林雁一起去公社。
　　后来的结果和罗先河预料的差不多。高连成本来打足了气，要用政治牌把榴
+ Z  e4 G8 x9 z% E4 O花往死里整，捎带也把罗先河往泥坑里推一下，现在冷丁冒出个林雁，弄的他方
寸大乱。领导要他陈述时，他虽然仍是乱用政治术语，但因为魂不守舍，讲的前
言不搭后语，听了让人起疑。接着榴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那杨书记本
是个极左分子，想借机会在公社干部面前显示一下政治立场坚定。但听完高连成
和榴花的陈述不仅皱起眉头。接着队长和罗先河的说法都对高不利，最要命的是
林雁指控高连成对女知青说下流话，顿时使事情的性质起了变化。那时中央为落
/ ?$ e- V4 J+ j" ?! l. j; m. G实知青下乡的政策，使知青能安心，下发了一些相关文件，责成地方政府保护知
$ \6 o  j: a/ D$ J青。公社干部最怕这方面出事。少抓一个反革命上面又不知道，多出一个调戏女
! n: I% E4 Z& Y2 u& R. C- Z( Z知青的事上面可是要过问。公社领导的政治前途就要大受影响。于是最后的决定
/ V- f7 a5 n$ W# ^& [& f* ]6 ~% ]是，榴花批评释放，高连成党内警告，民兵连长留任察看。对林雁说了一大堆安
抚的话，要她接受高连成没有调戏，只是开了一个不适当的玩笑这个解释。并让
. E' X# P& ]% D' L1 S, n4 S罗先河劝一劝，这件本来极为麻烦的事就这样戏剧性地解决了。
　　罗先河本来以为，那一夜的奇迹永远不会再来。可是他没想到，那一夜竟然
% f1 a1 `; T, m# l% o. I. Y是一段梦境般的美好时光的开始。
　　几天以后的一个旁晚，罗先河又一次坐在河边看着黄昏的水面，榴花刚好提
着个篮子路过。看到只有罗先河一个人，就慢慢地走过来，沉默了一会儿，她说
. ?) K. y! k5 Q# T; m, }：“小罗，那天的事多亏了你，要不然……”
' c+ a+ X# [3 `& y9 E. b6 [4 p　　“没什么，”罗先河打断她：“高连成那个狗东西，我就看不得他欺负老实
人”
  _0 F. b$ z3 s- r9 B　　“小罗，我也不知咋谢你，我想请你喝碗酒，可我家里成份不好，不敢让你
到我家去。”
% q* q. D3 s2 u7 j( m$ l- `6 k0 _: n　　罗先河想了一下，站起身来，说：“行，我就去你家喝酒，我不怕。我又不
9 O" e4 `" u1 `* v2 g+ m: N; M想入党提干，我怕什么。”
　　两天以后，榴花忙了一个下午，包了韭菜猪肉饺子，炒了一碗大葱鸡蛋，一
" w3 H2 o% z8 }" @碗青椒菜瓜，打了一斤老白干。这是那个年代农民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她送
了一大碗饺子给公婆，就回来招待罗先河喝酒。罗先河喝了半斤酒以后，有点上
头。他红着眼睛看着榴花，榴花也喝了点酒，两腮红红的，越发清秀迷人。罗先
河几天来一直在想一件事，本来只是心里想想，并不准备说，现在借着酒力突然
说了出来。
; [/ J7 S, I, x8 H3 w1 {" Q　　“榴花，有一件事，我很不好，你不要见怪。”
　　“什么？我怎么会怪你。”榴花奇怪地问。
+ v' U0 @9 z' W) n7 y" j　　“那天夜里，我本来不应该再捆你。我其实一点也不怕高连成来查看。我…
…我是……”
1 s4 H( `0 o% h1 l6 x% e9 M  j　　“啊，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民兵。那时公社已经定我是反革命事件，你
当然要这样做，我一点也不怪你。”
　　罗先河摇摇头，说：“不是的，我是觉得你被捆起来特别好看。我是……是
/ O6 r) {4 V4 D故意想捆你。”
　　榴花不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罗先河既然已经说开了头，于是乾脆敞开了
( h6 d$ J( t8 h2 b2 ^9 V! I9 A心胸，把他小时候如何看到捆女交通员的小人书，如何渐渐有了这样的爱好说了
出来。他说自己从来没有看过被捆起来的女人，更没有想到过会有机会亲手捆一
% ]7 K, a- K9 x& u! p. k/ }个女人，那天高连成把榴花捆起来，他虽然很恨高连成，但看着榴花被捆着的身
体还是很激动。以至后来把高连成赶走之后，又找借口把榴花捆了两次。他为此
" F) g; z7 [2 n" g  q2 H5 X一直负疚，觉得不该对一个落难的可怜女子那样。
　　他一口气说完，又连喝了两口酒。榴花一直静静地听着，眼光越来越柔和，
醉意朦胧的罗先河感到这片柔和能把自己融化掉。他讲完以后，两人静静地不说
话，突然榴花伸出两只手，握住了罗先河的右手，轻轻地爱抚着，说：“先河，
叫我一声姐，好吗？”
  ]" l* ?1 M0 R; K　　罗先河叫了一声姐。榴花拉着罗先河的手贴在自己滚热的脸上。
6 L( }& Q! u( m( R2 N& R　　“先河，你喜欢姐，姐好高兴。你想看姐捆起来吗？你现在就来捆，好吗？”
+ Q. Y2 ~) N2 g& U& ]' ~　　说着，她站起来，走到里屋找来一捆绳子。走到罗先河面前，温柔地看着他，
+ y( W! y) a6 |" @# B4 o; [突然搂着他的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接着把绳子交给罗先河，然后转过身去，反
背了双手，说：“来，捆我吧，我愿意，真的。”
　　罗先河站起来，也许因为喝了酒，也许因为榴花的眼光的鼓励，他觉得心里
充满激情和欲望，平时的顾忌和自我约束一扫而空，说：“我想要你脱掉外衣，
* A. p" m. j% `. u就穿内衣，行吗？”
　　榴花立即脱去了外衣，她里面穿了一件兰布兜肚。丰腴浑圆的背部几乎全部
裸露。罗先河理顺绳子，照着高连成的方法把半裸的榴花捆绑起来。他捆的很紧。
绳子陷进白嫩的肉里，双手反吊的很高。他一句话不说，但他缓慢而带有试探的
行动把他的矛盾心思明白无误地表达了出来：他想捆的非常紧，但又怕榴花受不
了。榴花感受到了他的内心想法，说：“没关系，你用力捆紧一些。姐不怕疼，
疼了姐会对你说。”
　　这次对榴花的捆绑让罗先河终生不忘。他没有了几天以前那一夜的复杂心情，
完全沉浸在单纯的情欲和美感中。而且榴花也鼓励他捆紧，最后罗先河把榴花上
身捆的如同一团肉粽。捆完后，他慢慢地后退到墙边，仔细欣赏被紧捆着的女人。
9 D* s0 c' \+ M3 @3 C# j- e: o, {榴花一动不动站立在灯光下，那美丽的身躯仿佛不是人间之物，是从天外的什么
地方降下来，降到罗先河的眼前。罗先河后来怎么也记不清自己站在那儿呆看了
多少时间，回忆中似乎只是很短的片刻。但那一片刻如此明亮光洁、美丽温柔，
- n* e8 d. z! T# V! \, J; k; D/ z1 N它那令人颤栗的力量一直渗入到灵魂深处最黑暗的营垒里面。就在那一片刻，如
同长期练功的人瞬间打通了全身经络一样，罗先河突然一下感悟到了自己生命中
的秘密：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每个只有一次的生命都是宇宙的一个独特的
6 y! ]% P7 m" E7 u0 y创造，它一定有属于自己的登峰造极的美。漫长的日常生活有常规的逻辑，它是
6 ?& d( O1 o+ ?% i& T- D; o/ q! @$ h由无数困难、艰辛、挫折、等待当然还有欢乐、成功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人的宿
命就是按这个逻辑把一生过完。可是生命还有另一曾底蕴，这是神或者说宇宙对
- a% k4 B+ q4 p" h: b0 k1 f& p2 T  S+ c每一个人的恩赐，这就是梦想、等待、同时也努力去追求只属于自己的登峰造极
( m. c0 V9 m2 E' R/ D* L的美。这层底蕴才是使日常生活获得全新意义的真正的灵魂。罗先河恍惚中意识
- e, f* v* x4 V到眼前的景象对于自己一生具有的永恒的意义，那立在灯光下的美丽的肉体把自
8 U  d, V" V6 B8 D# ?) Q- W: [己二十年走过的生命道路全都照亮了。不仅如此，他预感到她的光芒还将一直照
耀在他的余生里。
　　那天夜里，罗先河没有走。
+ ~! o$ o. s; h3 J! H' ?' e8 c　　在以后的五年里，罗先河一直与榴花保持着这样密切的关系，由于他们两人
都十分小心谨慎，也由于上苍的保佑，罗先河后来一直是这么想的，他们的恋情
! s5 t# m& p- H- |) M; Z始终没有被人发现。每到方便的时候，有时是夜深人静，有时就是一个大雨滂沱
的白天，罗先河就会出现在榴花那间温暖的小屋里。榴花缓缓地脱去上衣，有时
9 n; C4 k$ d3 M% y  g: H是脱去全身衣服，露出美丽的身体，两人热烈地长时间地拥吻。接着榴花就是背
  @) Q+ O  x& ^0 _: `% s转身去，等待罗先河把她捆起。罗先河感到最初榴花只是为了他喜欢而让他捆。
# o  B- O% q2 L) o/ `' I; N第一次在榴花家里留宿那天清晨，罗先河准备离去时榴花搂着他的脖子低声说：
“先河，以后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捆姐姐了，你就来。小心一点别让人看见
就是了。好吗？”这句话后来罗先河回味了一生，但罗先河当时就能感到，那是
出自一个温柔的姐姐对有点淘气的小弟弟的溺爱和放任。后来，榴花往往什么也
1 E2 ^  F% Z6 L4 P不说，每次分手时只是用热烈的眼光望着他，那已经不只是长姐爱抚顽童的眼神，
其中更有她自己的渴望。每次罗先河把她光着身子五花大绑起来时，都能感到她
$ @  a  R) a3 _& |% A. q  c( m# o的柔顺之中包含愈来愈多的情欲。有一次夏夜，两人在床上热吻以后，罗先河照
例把她捆起来，她把脸贴在罗先河的耳边轻轻地说：“先河，我现在好想让你捆，
6 `- {$ j% ?! P/ o( W真是怪怪的，你都把我教坏了。”
　　在这几年里面，罗先河也曾尝试用别的方法捆绑榴花，那时他根本不知世界
上还有什么日式西式，他只是根据自己的想象和看小人书的印象自己在脑子里琢
磨，然后在榴花身上实践，但到最后，他不得不承认，高连成所用的简单实在的
" a) g6 m& F5 N; F& B绳法是无与伦比的。他哪里知道高连成也是从别人处学来，那是中国人的祖先在
长期实践中摸索出来的方法，那简洁而有深致的美与中国人在黄土里养育起来的
生存韵味早已融为一体。有一次他用了自己设计的较复杂的方法把榴花捆起来以
& n0 V. f& k( L5 l" s后，连榴花都说感觉不如平时常用的方法紧和刺激。罗先河曾经设想把高连成痛
打一顿为榴花出气，但他后来没有打。一部份原因是他觉得那天通过林雁已经把
! q7 A" E0 O8 ?) b% X, Q这家伙整治的够受，一部份原因是高连成后来一直没有再找茬，还有一部份原因
" l. o  |% _5 M, s$ W8 p# [就是，罗先河暗暗地感谢这个痞子教会他如此美妙的捆绑方法。
　　当然，除了捆绑，两人的亲密中还有其它很多让人回味的东西。有的时候，
' e8 U! M3 |3 V! I是外面下着大雪，罗先河坐在暖和的屋里抽着烟，跟前的小桌上放着一壶酒，榴
花掀开厚厚的门帘，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菜走进来；有的时候，是大雨天，罗先
% k% {1 v! l0 q( n0 v河浑身淋湿地跑到榴花家，榴花帮他脱下衣服用毛巾擦身，擦到最后脱下短裤，
榴花看着他那直橛橛的东西，脸一红笑着说：“傻样。”有时是冬天的夜里，罗
" L- l3 [1 j. h- P7 w8 _7 [先河摸到榴花家，榴花已经睡在被子里，轻声催促说：“快脱了衣服进来，姐给
你暖一暖”，接着他浑身冰冷地钻进被子，榴花把他紧紧搂抱在怀里，用自己热
2 M4 e; S' F; P呼呼的身子来暖他；还有的时候，他用包装着榴花给洗好的衣服回到自己家里，
% E4 [' c  i  E! C- c- {4 y见屋里其他知青没在，便把衣服拿出来收好，这时从衣服上散发出来的日晒的气
+ M- I! K- y2 \+ t! e& G% P* C息，便使他心里久久迷醉。
　　和所有这一切结合在一起的，是榴花既温厚又坚韧的生活态度，罗先河觉得
他从这种生活态度里学到了很多东西。两人好了一段时间以后，罗先河渐渐了解
了榴花的身世，这才知道她那地主的父亲原来曾是乡村中学的校长，又是基督徒，
她小时候在家里，父亲除了教她识字并且读了不少书以外，还教给她一些基督教
/ ]9 {  [. C  E$ x的做人道理。罗先河原先完全不了解基督教，可是榴花一次说了一句话，突然让
他感到了这种陌生的宗教的力量。那是一个雨天，罗先河把榴花赤裸着捆绑起来
以后，突然一阵惆怅，叹口气说：“我们这样也不知能有多久。”榴花平静地说
- T1 T4 k% f3 S0 B2 k! v* ^% m：“不管能有多久我都知足了，人不能太贪。”这句话一下使罗先河领悟了很多
/ V, k1 I9 B4 ~7 T! t4 ]东西，也使他后来的生活里更多地洋溢着快乐。
　　在罗先河生命史上最有光彩的五年终于结束了。老人家去世后，中央那四个
不顾老百姓死活的左翼激进分子被抓起来，接着一切都很快变了样。榴花的伯父
不久从加拿大回来，他是一个富商，听了弟弟一家多年的苦难经历以后潸然泪下，
0 r& t4 Z* f+ @+ R他当即决定把几个侄儿侄女全部接到国外。榴花的丈夫也被他交涉以后从牢里放
" u' u1 L6 b7 j' W0 J2 H4 `; L出。夫妇两全都到加拿大去了。罗先河和榴花最后见面的一次，她依在他怀里，
  Q$ S3 x1 G( H- {泪流满面地说，自己心里永远会记着他，也希望罗先河记着她，同时她要罗先河
& Q, O( L5 ?& z和她一起感谢上帝，让他们有这样一段美好的生活时光。罗先河不久也回到了城
里，开始了新的生活。与榴花的五年交往改变了他的看法，他再也不担心爱好捆
* B+ k% D) |3 G) l+ ^; ?; {. N绑是什么毛病，他觉得那是他自己生命里最美好的东西。他后来捆绑过老婆，捆
绑过几个做生意的小姐，每次都有很不错的感觉。但与榴花在一起时的激情和心
5 f9 q0 b; X' ~6 {1 k: Q底里发出的快乐再也不容易找到。他也不生气，他记着榴花说过的话，人不可以
太贪。他已经得到过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罗先河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再见
到榴花，但他觉得这其实并不很重要，榴花留给他的回忆才是最重要的。这些回
忆支持他在冗长而艰辛的日常生活中沉稳地一步步向前走，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挫
- f7 q/ \2 I. |折，他都按自己能做的去努力。他觉得生命是一个奇怪的东西，里面有些逻辑自
己无法参透。但他又相信生命最后是合理的，有一种人的脑袋无法了解的原则在
安排这种合理。他干活的时候心里总是非常踏实，他相信自己能养活全家，能把
儿子培养到大学毕业。而一个人休息的时候，他就常常想起和榴花在一起的一幕
幕往事，甜蜜的回忆使他心里充满温暖。他有时恍惚中感到榴花也一定在地球的
5 d, ^- z- n& K+ Q8 H2 b另一边回忆同样的故事。这使他内心里洋溢着奇妙而美好的感觉。休息完接着去
4 f3 j1 J' A; i$ h干活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都是那样实在和安稳，令人从心底里升起感激之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