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同人】【魈荧】魈仙人万万没想到，情敌竟是他自己

a15059520562 · 发表于 2021-6-3 04:22:52

【魈荧】第一章第一章魈仙人万万没想到，情敌竟是他自己
作者：月见花
#文中不同时期的魈仙人皆用“魈”这个名字，但过去线中的魈原名为“金鹏”。#
#本人梦不起来，所以旅行者代入的是我流荧妹，性格有自设，不介意的可以梦。#
#写给亲友的赠文，ooc算我的。#

荧偶尔会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
“欸？有人看着旅行者？谁啊？”派蒙咀嚼着月亮派，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不知道。”

荧的确不知道，因为那一直追随在自己身后的目光太过压抑，压抑到她甚至感觉不到除了克制和隐忍以外的其他情绪，自然也就不知道是何人在注视着她。
不过，荧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恶意。因为那目光往往只会在她遇见危险时出现，在危险消退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是谁呢？荧忍不住有些好奇。

旅行者带着派蒙在璃月四处闯荡，钻秘境开机关，偶尔还爬到悬崖峭壁上凌空一跃，只为了采山崖上的琉璃袋以及清心。
身为闯荡过无数个世界的旅行者，她本该是无所畏惧的。
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夜路走多了总能撞见鬼。

旅行者丰富的作死经验告诉她，爬山时体力值耗完了就要尝试下坠攻击。
但是更丰富的伤重经验也告诉她，6000多米高空下坠就算采取了应急措施也得清空血槽。
旅行者抓着手中的清心，安详地闭上双眼，准备等待七七发现自己的尸体后将自己搬到岩神神像前复活。

然而，一秒，两秒，三秒……下落无休无止，连派蒙的尖叫声都听不见了，仿佛一下子从天空之巅落入了深渊之底。
“这不对劲啊！”荧猛地睁开了眼睛，周围的景色早已在飞速下坠的过程中拉成了线，但是即便模糊判断也能看得出，这里根本不是奥藏山。
荧的心瞬间凉了一半，她心想自己不会连复活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砸成肉饼吧？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风自脚底升腾而起，稳稳地将荧一托，背后的风之翼唰地一下展开，险而又险地落在了地上。
然而，不等旅行者松一口气，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起，荧抬头一看，一片废墟之上，不远处竟有两支军队正在交战。
身经百战的旅行者毫不犹豫地躲在了掩体之后，她伏低了身子，放缓了呼吸，那朵尤沾朝露的清心散发着令人心安的香气，让她能冷静下来审视眼下的困境。

虽然因为角度问题而视野受限，但荧能判断出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有人溃散奔逃，有人拼死反抗，但最后都无一例外地惨死在敌人的刀刃之下。
空气中弥散着硝烟和鲜血的腥气，虽然经历过更为惨烈的战场，但荧依旧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不忍见苍生疾苦，不忍听众生悲鸣。

在战争的倾轧之下，个人的力量显得那般渺小而不可及，荧想做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她只是举着那朵清心，冷静的、平和地，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喊杀声渐渐停歇，荧蹲在一根短柱之后，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没有活口吧？！”荧听见了一声高昂的呐喊，那声音清亮得竟好似属于一个鲜活的少年人，“金鹏！你那边呢？”
咔嗒——荧听见了缓缓接近的脚步声。
风鹰剑在手，岩元素自指尖凝聚，一旦对方来到面前，荧有把握将对方瞬间击毙。

咔嗒，脚步声停了。
荧忍不住抬头，一只戴着尖锐指套的手抓住了断柱的边缘，随即是一张清俊秀致的脸，渐变色的墨青色碎发散在鬓边，悠悠地滴下一滴血。
随即，荧对上了少年的眼。

……该，怎么说呢？
这张脸，不陌生，真的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在不久前，身为外乡人的荧还曾认真学习了一道璃月本地的甜点，只为了见这位仙人一面。
这位名叫“魈”的仙人有着一双清澈如冷潭般的双眼，明明年岁已经不小了，但比起另外三位三眼五显仙人，这位仙人看上去却还是一位少年。

沉静、寡言、些许的傲然、敛而不发的凌厉，却会在某些时候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懵懂无邪，构成了荧记忆之中惊鸿拂水的光影。
荧对他印象很深，所以她现在有些不敢认，眼前的人，真的是那位魈仙人吗？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少年提着滴血的长-枪，神情冷若霜雪，一双澄金色的眼眸凶狠地挑起，带着尚未散去的戾气与杀意，不带任何温度地凝视着荧。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的枪在手中转了一圈，“咔”地一声刺落在地，他唇色灰白，微抿了一瞬，整个人如同寒冰铸成的雕塑，冷得不近人情。
荧看着他，他看着荧。荧不知道怎么想的，忽而间举起了手中的清心。

黄蕊淡青色花瓣的高岭之花，溢散着高雅而又令人心宁的香气，可以泡水还可以做成香囊，实用得令人欣喜不已。
这朵清心，本就是准备送给魈仙人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魈仙人看上去状态不好，希望这朵清心能聊以慰藉。

荧举着手，保持着这个姿势足足十秒。
那神情僵硬得好似死人一样的少年注视着她，动作缓慢而又警惕地接过了她手中的清心。
溢散而出的香气令他眉宇松动了一瞬，他有些愣怔，眼神迟疑，看得出他对清心的气味很是钟意。

“金鹏——！”
那个清越的少年音再次喊道。
“怎么了？你发现活口了？”

少年夜叉闻言，提枪转身往回走去，他将手中的小花攥得很紧，哑声道：“没，只是看见了一朵花。”
“有没有搞错？你还有闲情逸致折花，我真是服了你！行了行了，快回去复命吧。”
脚步声逐渐远去。

走在最后头的夜叉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断柱后露出的一角白裙。
——是的，他看见了一朵花。
开在废墟之上的花朵，美得让人想要折下。

……

旅行者跋涉了很久才看见了城池，说是“城池”其实有些不太准确，实际上应该是“部落”或者“聚集地”。
她踏入城池，周围尽是衣衫褴褛、面容沧桑的平民百姓，他们见了她都诚惶诚恐地避开，眼中藏着难以压抑的恐惧。
她干净的衣着、漂亮的容貌，在这座城市里显得格外鹤立鸡群，在这样的乱世中能够保持这样的风姿，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实力。

旅行者没有鲁莽地拿出袋中的摩拉，而是用一份渔人吐司向一个饥饿的孩子换取了情报。
让荧感到震惊的是，这里的确是提瓦特大陆，她并没有突然降临另一个世界，但问题在于，她现在所在的乃是千百年前的提瓦特。
——这是她与兄长最先降临此世的时间段，提瓦特正值群魔诸神并起，战火硝烟不断，苦难与灾厄伴随着人类在天地的熔炉中煎熬不已。

这个时节，璃月已经建立，蒙德还被飙风包围，温迪还是一只小小的元素精灵，风神乃是“龙卷的魔神”迭卡拉庇安，尘世没有一处可以心安的落脚地。
这是逼死“盐之魔神”赫乌莉亚的时代，也是群魔逐鹿中原的时代。
旅行者听完，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她受够了饱受苦难的大地，那时才会想着与兄长一同离去，没想到兜兜转转，她竟又回到了这里。

“那你……”旅行者想起今日的“偶遇”，递出了一瓶牛奶，拧眉道，“那你知道‘魈’……不，你知道‘金鹏’这个名字吗？”
这个名字一出口，荧便看见那孩子浑身一抖，眼中溢满了恐惧。
在他颤抖的述说里，荧知晓了“金鹏”乃是此地统治者的下属“夜叉”之一，除了金鹏以外，另外四名夜叉名为浮舍、应达、伐难与弥怒。

荧一听，忍不住在心中低唤一声“好家伙”，她翻阅过《护法仙众夜叉录》，自然知道这五位夜叉最后都叛变了原主，投靠了璃月。
《护法仙众夜叉录》曾提及：仙众夜叉护帝君，灭苦厄，征战千年，五夜叉死于非命者其三，不知所终者一，余者至今为金鹏而已。
金鹏夜叉，便是魈仙人。

但在小孩的口中，夜叉金鹏常戴恶鬼假面，屠戮众生，不仅犯下无尽杀孽，更可怕的是他还会吃掉败者的美梦，让人在崩溃和绝望中走向毁灭。
在这个没有希望的乱世中，一个美梦往往寄托着无处安放的哀思与念想，有人会梦到再也无法见面的家人，有人会梦见可望而不可即的桃源乡。
可就连这么微小的火光，都会在恶鬼的蚕食下消弭殆尽，从此寂寞寒凉的冬夜里，天幕再无光芒。

旅行者忍不住叹气，她守在孩子的身边，看着他在其他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狼吞虎咽地吃光了手里的食物，开始思考如何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中生存。
最简单不过的，便是南下前往璃月的根据地，投靠钟离先生，帮助他建设璃月，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自信，但旅行者总觉得摩拉克斯不会拒绝她。
而且璃月仙人众多，或许能找到回到未来的方法。

旅行者很豁达。
因为她曾听见提瓦特的低语，它说“只要不失去你的崇高，整个世界都会为你敞开”。
然而，继“夜路走多容易撞到鬼”后，旅行者很快又明白了何为“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生存技能Max等级的旅行者找了一处小屋下榻，这屋子的前主人是个腿脚不便的老婆婆，在她因风寒去世后，她的儿女想要搬离这里，所以把房子卖了。
因为统治这里的魔神残暴不仁，这里也并非安居乐业之地，所以荧只是付出了一些食物，便得到了这处小屋。
有了落脚处，旅行者便开始了探索之旅，千年前的提瓦特与未来的提瓦特地势略有不同，荧按照着记忆中地图逐渐摸索，试图寻找通往璃月的路。

可也正是经过了调查，荧才知道盘踞在这里的魔神是何等的残暴，他不允许自己的子民离开领地，却又不让他们将日子过好。
一旦有子民逃离领地或是尝试寻求其他魔神的庇佑，他便会勒令夜叉将这些人斩于刀下。
明白情况后，荧觉得自己不能走，她要逃往璃月十分容易，但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活活熬死，她也心中恻恻。

于是她选择留在了暴君的领地里，干起了偷渡的活。
最开始只是几个孤儿，就算在领地里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每天饿死的、被战火波及而死的人那么多，谁会在意那些孩子的死活？
借助风元素和岩元素的共鸣，偷渡事业十分成功，渐渐的，荧心里有谱了，便开始偷渡老人与女人。

荧很谨慎，也从来不会拿别人的命去冒险，这般来回偷渡了几次，居然一直都没被发现。
反倒是璃月那边，建设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意识到荧的存在，私底下默默地为她提供了几次帮助。
荧开始对那些拥有特殊技艺的人才下手了。

她偷渡了好几个建设、锻造型的人才去了璃月，却也被夜叉盯上了，为了不被怀疑，旅行者只能暂时收手。
但旅行者是不会认输的，她很快依靠着一手过人的厨艺开了一家饭馆，借助每日充盈的客流量以及寻找食材的由头给自己的行动打掩护。
直到她在野外捡到一只半死不活的夜叉。

旅行者的第一反应是把这只夜叉绑架到璃月，但她很快又想起魈仙人提起帝君时那无比崇敬的态度，她或许不能、也不应该破坏他们相遇的未来。
荧将这只夜叉带回了自己的小屋，塞进了被窝，还往炕下塞了一只五花大绑的火史莱姆，之后便去厨房熬煮甜杏仁。
她斟酌着糖浆的浓淡，热腾腾的雾气弥漫开来，让屋子充满了甜甜花的芬芳。

魈在温暖的房间中醒来，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吞下了谁的美梦，空气中弥漫的甜香令人眷恋，即便满心都是负罪感，他也无法抵抗美梦带来的安宁。
因此，梦境有多美好，醒来后便有多痛苦。
他剥夺了他人的希望，却又忍不住心生贪婪，在迷失与痛苦间徘徊，活一天是一天，行尸走肉一样地苟延残喘。

魈翻身，蹭了蹭柔软的被褥，感受了一下这陌生的香气以及温暖，随即艰难地起身，没有去看自己的伤。
反正，现在是在梦里，看不看都不重要。
魈这样想着，走出了房门，他听见热水烧开时咕嘟咕嘟的声响，循着那股甜香，走进了厨房。

金发白裙的少女背对着他，拿着汤勺在锅中小心翼翼地搅拌，她奶金色的发挽成了一个圆圆的发簪，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脆弱得犹如花梗的模样。
是她。魈站在门边，愣了许久，随即冷肃的眉眼冬消雪融般软下。他心想，原来不是别人的美梦，而是他的，是属于他的美梦啊。
那是一场疯狂的杀戮，在逼仄且压抑的间隙中，他无意间回头，窥见了一朵纯白之花，带着与此世格格不入的空灵沉静，在废墟之上不骄不傲地怒放。

他带回了那朵花，放在了自己的床头，从此被噩梦纠缠的夜晚有了一丝流动的暗香。
他偶尔会梦见这朵惹人心怜的花朵，在那废墟之上，他梦见自己没有转身离开，而是施施然地在她身边坐下，她看了他很久，忽而间靠上了他的肩膀。
她的头发很软，奶金色的发丝像丝丝缕缕的阳光，她身上有好闻的香气，就像每天夜里伴他入梦的花香，清淡纯澈，并不复杂。

他们彼此互相依靠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人，像两只可怜兮兮地挤在一起的小狗，在这无尽黑暗的世界里，互相依偎，互相取暖。
是这朵花，让夜不能寐的夜叉第一次期待起了夜晚。哪怕不合时宜，却也能借她些许的温暖，熬过永夜的寒凉。
直到，那朵花花期过了，不管他如何灌输仙力、如何悉心呵护，都不能再留住她哪怕只是一个短暂的夜晚。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她了——
他有点、好吧，他……很想她。
因为是做梦，所以人总是能够轻易放下现实中无法放下的负担与枷锁，少年夜叉如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朝着少女走去，从背后拥抱了她。

滚烫炽热的身体贴上后背，陌生的呼吸吹拂着耳根，旅行者的手猛然一抖，眼中写满了错愕与惊慌。
她下意识地想喊出“魈”的名字，却又猛地抿紧了嘴唇，“魈”之名是岩王帝君赐给金鹏夜叉、用以保护他的名号，对于现在的夜叉少年而言，魈并不是他的名字。
“……你醒了？”

埋在少女肩窝的夜叉茫然了一瞬，不明白梦境里的她为什么会说出“你醒了”这样奇怪的话，他一手环着她的肩膀，一手压住她的腰腹，让她更紧地贴向他。
“请不要这样。”过分亲昵的肢体接触，让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未来那个清冷孤绝的“魈仙人”身上的旅行者无所适从，她掰不开那环在她腰间上的手，只能在他的臂膀之间艰难地转身，将背对的姿势调整为正对，双手果断无比地穿过少年的腋下，给了他一个正直纯洁的“友谊的拥抱”。

这一回，迟钝的夜叉少年终于发现不对了，美梦再如何真实，幻想出来的东西终究是虚的，但这具紧贴在自己身上的柔软躯体、那有别于男性的曼妙曲线，还有还有少女面上那不加掩饰的震惊错愕，都让魈从如梦似幻的浑噩中清醒了过来。
他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缩回了手，凌厉的眼眸无措地睁大，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来不及感受与花儿重逢的喜悦，少年心事被戳穿的窘迫便咕噜噜地淹没了他。
但旅行者是何等的玲珑心窍？她就着拥抱的姿势自然而然地拍抚着夜叉少年紧绷的脊梁，道：“做噩梦了？你伤口还没好，小心别着了凉。”
说罢，她便拉着夜叉少年的手朝着餐桌的方向走，仿佛没看见被牵的人已经僵硬成了木头，她把他摁在椅子上，桌面摆着几碟小菜和一碗清粥。

“你受了伤，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怎么就自己下床了呢？万一伤口恶化了怎么办？”
“吃完后喝药，我给你准备了杏仁豆腐。”

荧手中忙碌不停，自顾自地说了很多，仿佛两人已是相识多年的友人，彼此之间毫无隔阂。
但实际上，她并不是这么自来熟的人，但她也很清楚，如果她不趁着魈仙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将尴尬的气氛缓和了，某个正直单纯的护法夜叉恐怕会因为害羞而忍不住夺路狂逃，从此与她天各一方，再不相逢。毕竟，这位是璃月的正经仙人，而不是自由之都里整天想着多喝一杯蒲公英酒的巴巴托斯。

在旅行者不动声色的照顾之下，僵硬的夜叉少年很快便缓和了下来，他迟疑了片刻，拿起了调羹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
旅行者给自己烤了一份渔人吐司，坐在了他的对面，微微眯起的琥珀色眼瞳里荟萃着窗外的阳光。
两人用完了早餐，荧端来了药碗，沉默坐在一旁的魈端起海碗喝干了碗中苦涩难咽的药水，没问药性，也不在乎其中会不会掺杂了毒草。

他的信任与乖巧让荧有些惊讶，她如言递上了一碗杏仁豆腐，甜滋滋地散发着杏仁的清香。
一直沉默的夜叉拿着调羹，看着碗中可怜可爱的白玉豆腐，终于出声问道：“这是什么？”
旅行者一手托腮，眨了眨眼，在这个上古的年代，她很难解释什么是豆腐，杏仁豆腐里又为什么没有豆子，只得道：“是一个很可爱、很甜美的好梦哦。”

魈持着调羹的手顿住了，旅行者却仿佛没有察觉到，自言自语地说道。
“有人告诉我，杏仁豆腐的味道就像美梦。”
“虽然这种说法毫无根据，但糖能让人幸福，也能让人放松，听说这里的人们都是不被允许拥有美梦的，所以我做了很多的杏仁豆腐分发给大家。”

她浅浅一笑，魈觉得她心里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可她还是选择对他微笑。
“梦这种东西，美好而又易碎，想要守住总归是不容易的。”
“但是一个梦碎了，再造一个也就是了。”

魈顺着荧的目光朝着窗外望去，隔着一个小小的庭院，此处的阳光都变得格外的温柔慵懒。
或者说，正是因为有身边这个少女的存在，世界才变得与众不同了起来。
他知道的，因为她这样的人，注定被尘世所爱。

夜叉敏锐的感官听见了院子外的窃窃私语，属于一个天真且兴奋的孩子，属于一个疲惫却也欣然的老人。
“爷爷，荧姐姐又做杏仁豆腐了，好香啊！”
“是啊，是啊。甜啊，甜可真好啊……”

“……”魈舀了一调羹豆腐，连着糖水一同塞入口中。
荧看着他，看着少年俊秀的面容上露出惊艳与欢欣之色，隐隐约约与千年后的他重合了起来。
那个斩钉截铁说自己并不嗜甜的魈仙人，第一次吃她献上的杏仁豆腐时也是这般神色，恍恍惚惚如临梦中。嘴里说着“仙凡有别”，手中的勺子却没停过。

真可爱啊。
旅行者抿了一口茶水，掩去唇边上挑的笑弧。
初次见面时她就忍不住这么想了，这个少年仙人的本性究竟是何等的无邪？竟能在千年之后依旧保持着少年的纯粹懵懂，眉眼如旧。

真好啊。
旅行者往他的方向推过去一杯清茶。
走过沧海桑田，你还是少年模样。

——真是，太好了。

……

旅行者和金鹏夜叉之间，有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在这暴君统治的城邦里，在这属于金发少女的小小屋舍之中，渐渐开始多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却从来都不曾被主人拒之门外。
对于这位特殊的访客，荧报以了十足的耐心，虽然碍于魈如今的身份，她的行动受到了一些限制，但独自一人身处异世的孤独，也在故人的陪伴下缓解了不少。

魈的到来没有什么规律，因为他时常会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结束后便会在第一时间内来到荧身边，这往往是他最崩溃、最孤独的时候。
但是即便如此，魈也依旧保持着绝不冒犯到荧的距离，荧毫不怀疑，自己只要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这敏感无比的夜叉便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有一次清晨准备出门采买食材，走出院子后却发现墙角边靠着一个人。

摘下夜叉假面的少年抱着长-枪，低垂着头颅站在墙边，看着竟像是在打瞌睡。
他的睡眠质量很差，荧知道。但不知道为何，在她身边，魈总能获得一夜的安然。
这或许就是魈忍不住靠近她的缘由，没让他像千年以后一样、疾言厉色地与周围的人划清界限。

——或许是因为美梦一样的杏仁豆腐，也或许是因为初见时那朵新鲜馥郁的清心花，总之，她变成了魈心中“特别”的存在。

旅行者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盯着魈的睡颜看了许久，忍不住心虚地想起千年后那句兜头砸来的“不敬仙师”。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仙师”的脸，那个清醒时显得清冷而又凌厉的少年，睡着后的模样却柔软得像个孩子。
一下、两下、三……她的那根手指，被宽厚的手掌握住了。

“怎么站着睡着了？不进去？”荧微笑，要说现在的魈仙人和以后最大的不同，大抵就是现在的魈仙人年岁也不大，与她的相处方式更像是同龄人。
刚醒来的魈看上去有些迷糊，但他眼神依旧清明，只是透着不易察觉的倦怠以及疲惫：“胡闹，擅闯是不行的。”
“我知道你实力不弱，但此地风气不佳，女子独居，总要小心一些。”

“我超能打的。”荧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墙角堆着的酒瓶子，了然，“你帮我赶跑了混子？”
“……”魈不接话，他没说自己昨夜过来，远远便看见有两个男人用酒瓶和砖头垒着想要翻她的院墙，想到这两人脑海中的念想，他顿时觉得战场杀伐后未凉的热血直冲心口，一时失控地将那两人打成了重伤、让他们日后再不能行如此龌蹉之举。之后他就站在院外，等着暮风拂去他身上的血气，等着等着，便睡着了。

“以后不要在外面干等了。”旅行者想到了未来的望舒客栈，有些讶异地发现似乎就在附近的地方，“我给你准备一个房间吧。”
旅行者说这话时毫无恶意，但提枪的少年却猛地僵住了，他扭头看向少女光洁无暇的侧颜，忍不住上前一步，逼近她。
“我才刚说完让你小心的。”魈一手抵着旅行者身后的墙壁，一手指着自己，看着几乎要被他抱在怀中的旅行者脸上那毫无危机意识的表情，忍不住有些生气，“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怎会天真至此？我再怎么说也是个男的，邀请男子去你家——你、你真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旅行者心想，我这不是相信您单身两千年的良好品行吗？而且你这个吃美梦和杏仁豆腐长大的小仙男居然好意思说我天真？
旅行者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反驳，但她不知道为何在魈的注视下有些说不出话，于是鼓了鼓脸，一把捏住了魈的脸颊，没好气地哼哼道：“……那你住不住啊？”
魈抬手摁住了旅行者的手，捂在自己的脸上，耳根微微发红，面上却还是冷静自持的模样：“……住。”

……

旅行者的脑海中有一根轴，一直没能转过弯来。
在荧的认知里，魈一直都是千年后守护璃月的降魔大圣、吃可爱多长大的小仙男、一碗杏仁豆腐就能吊出来的“基本不见人”的仙人。尽管已经从其他人的口中听见了夜叉的恶行，但荧更倾向于相信魈是受人所迫。他之后也为了赎罪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忍受着痛苦镇压魔神残渣长达千年。

正如契约之神所说的，没有千年也赎不了的罪，也没有千年也还不了的恩。
这个乱世对于旅行者而言，不过是过去发生过的事了。
她改变不了，也不愿去改变，毕竟她知道，人类终究会迎来光辉的未来。

但是，当浑身溢散着青焰的魈倒在她的怀里，凄厉而又无法自抑地发出哀嚎，旅行者看见他的体表局部浮现出金翠二色的幼羽，羽根带着鲜血片片脱落。她猛然意识到，千年后清冷孤绝的魈仙人，曾经一个人熬过了怎样漫长的痛苦。
——金鹏翅鸟，展翼千里，食吐悲苦。

他所经历的，并不是《护法仙众夜叉录》中寥寥几笔带过的伐戮。
他的无邪温柔、慈悲良善都曾经被恶人践踏、亵渎、磋磨，在这天地的熔炉之中，他不过一只尚未长成鲲鹏、鸣声悲苦的雏鸟。
那是魈第一次在旅行者的屋舍中留宿。

荧抱着他，安抚着他，看着他在青色的火焰中煎熬了一整个夜晚，最后脱力昏迷。
醒来后的魈，变得愈加的沉默，他躺在荧的腿上，麻木而又浑噩地告诉荧自己即将奔赴战场，或许很久都不会回来。
“你什么东西被抢走了？”荧没有说什么，只是抚了抚他柔软的额发，“还是说，他抓走了你的亲人？”

“他”指代的是谁，魈再清楚不过，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低低地道：“是母亲的纯青琉璃心。”
——金翅鹏王，羽生庄严宝色，临终时上下翻飞至七数，上金轮山，全身自焚，余纯青琉璃心，落入东海，魂可安矣。
这颗纯青色的琉璃心与魈命脉相连，母亲用来保护孩子的青焰被人利用，反过来伤害自己的孩子，魈想要夺回母亲的琉璃心，令母亲魂归东海，安息瞑目。

“……下次依旧感到痛苦的话，便来找我吧。”旅行者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只觉得那种情绪咕嘟咕嘟地沸腾着，几乎要满溢而出。
她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这股冲动促使她拂开他被汗水濡湿的额发，在他眼角落下一个吻。
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眸里又有了亮色。

“……任何时候？”
“是的，任何时候。”
旅行者毅然决绝，已经决定要为伙伴两肋插刀。

……

不……不是这个插刀。
只穿了一件单衣的荧被身材精壮的少年连人带被紧抱在怀中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半夜三更擅闯民宅的夜叉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处，额头死死地抵着她的肩膀不肯抬起，荧能感觉到有滚烫的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皮肤上。

她下意识地抬起少年的脑袋，却只看见一张泛着红晕的俊脸，眼角红痕深深，金瞳涣散却又凝着水光，但其中郁结的痛苦，却看得人肝肠寸断。
“我、我不想再吃了……我真的不想再吃了……”
魈躬偻着腰背，痛苦无比地抓挠着自己的咽喉，尖利的指甲在脖颈处划出了道道血痕。荧连忙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伤害自己，他被制住了双手，只能如同耳鬓厮磨的鸟儿般不停地蹭着荧的锁骨、肩窝、颈项。他的喘息好明显，就在她的耳边回荡，低沉的、嘶哑的，一声声，听得她好像浑身都在燃烧。

荧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这是那个清冷且不近人情的魈仙人深藏起来的另一面，旅行者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只知道，瓶子破了。
那种不知名的、无法形容的感情满溢而出，柔柔地将她浸润在其中，那是没有攻击力的蛛网，纠缠着魅惑人心的毒。
她觉得自己无法冷静地去面对，却又僵硬着不知如何是好，因此在魈摸索着、试探着向她吻过来时，她没有拒绝。

旅行者听到了魈的心跳，而人的心跳声似乎会传染，她的心跳也逐渐加快，血液涌上天灵，她感觉自己的呼吸也一点点变得粗重了起来。
——和魈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心跳是同步的，喘息是同步的，他们的生命，似乎也在这种同步中交缠在了一起。
少年模样的夜叉显然没有什么接吻的经验，他笨拙地舔吮着她的唇瓣，小心翼翼地啃咬，微微退开些许又立刻贴了回去。比起“亲密”，他更执着于“接近”，他想更接近她一点，再近一点。哪怕他们的距离近到鼻腔间尽是彼此的气息，于他而言也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他贪婪而又迫切，温柔而又怜惜。

要命，你还想再怎么接近呢？旅行者有点苦恼，她感觉到少年仙人的手试探性地在她的脊背上摸索着，像讨食的雏鸟般纠缠着她的唇舌，他吻得那么认真，眼神那么纯洁。旅行者不是傻子，她能感觉到魈的欲望，感觉到他想要她，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做。这么想着，她又想笑了。
他真的什么都不会，连接吻的节奏都控制不好，他只记得不能弄痛她，不能咬她，但却不记得要给她留一点呼吸的余地。

“哈……”旅行者趁着他退开的余地，猛地捧住他的脑袋，她感觉涎水顺着嘴角流下，却顾不上去擦，抓紧机会大口地呼吸，“你、你给我慢点……”
喑哑的、满含情欲的声音，旅行者自己都听得头皮一麻，同时，她感觉到身下火热的躯体骤然绷紧。
从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旅行者有些悚然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面对着魈坐在了他的怀里，他坐在床边，拥着她，而她身上单薄的睡裙已经被褪下了大半，露出光洁白皙的肩窝和胸前若隐若现的风景。相比之下，魈的衣服称得上整洁，只是鬓发有些散乱。

他看了旅行者一眼，那一眼看得旅行者竟有些喘不过气。
不知道是谁先失控的，也或许从一开始两人就都不曾冷静，她卸下了他的手甲、面具、项链，这些东西叮叮咣咣地掉了一地。
刚下战场的夜叉血性未退，却乖巧地任她施为，他们亲吻彼此、拥抱彼此、抚摸彼此，笨拙而又生疏地寻找着可以让对方感到快乐的方式。

旅行者自认阅历颇广，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竟开始胡乱指挥：“你、你摸摸我，舔、舔一舔……”
少年清俊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茫然，但还是十分听话，他喉结一动，凭借着本能抬手，覆上了旅行者的胸部。
“……书上说，这叫‘前戏’。”旅行者面红耳赤，几乎有些抬不起头，但还是很努力地解释道，“不做前戏，是会受伤的……”

不做前戏会受伤，但他不想让他受伤，魈默默低头咬断了自己微尖的指甲，迅速在床头柱上摩擦了几下，这才珍而重之地将手落在了她的身上。
旅行者却有些受不了了。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奇怪的癖好，看着少年因为隐忍而发红的眼角、认真却欲望深藏的眼眸，还有他那无辜笨拙、近乎探索一样的姿态，每样都是最好的春药。

他的手指进入她的身体时，她没忍住闷哼了一声，他似乎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你，你别停。”旅行者咬着他的耳朵，说出了日后自己会无数次后悔的一句话，“我并不是不舒服，我、我只是……有些害羞。”
“女孩子偶尔也会口是心非的，你……你重些吧。”

魈恍然，他懂了，他以为自己懂了。他摁住趴在他怀中的少女的腰肢，让她更加贴近自己，制住她可能后退的道路，有力的手指开始了不容拒绝的扩张。
在这个上古时期的乱世之中，为了生存以及繁衍，人们并无多大的道德感，显然，少年夜叉也属于见过猪跑的那一类人。
他曾在暴君的皇宫里听见女人的哭叫，但当他提着枪循着哭声而去，被他打扰了好事的两人却对他破口大骂。他满心不解，只觉得好心当了驴肝肺，年长些的同伴便安慰他，给他灌输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荤话。魈不明白，做那事到底有什么好的，滚在一起的两具肉体白花花的，看了只让人觉得恶心。

但他现在知道了，水乳交融的感觉的确是快乐的，但那快乐并非源自自身的欲望，而是因为能跟所爱之人的灵魂紧靠在一起，能够彻彻底底地拥有她。
他想让荧快乐，想要听见她那难以自抑的、雏鸟一样的低叫。
既然女孩子是会口是心非的，那他也不应该不解风情。更何况他很喜欢失控的荧，他喜欢她为他失控的样子，非常喜欢。

荧觉得自己要疯了，方才她看见少年骤然凌厉的眼，便隐约预感到大事不妙。
她没想到少年夜叉这么听话，她说“口是心非”，他便真的把她的话都当做“口是心非”，无论她怎么叫喊，他都不肯停下。
他技巧生疏，动作却卖力十足，不过一会儿，她就被他玩得乱七八糟。

荧性子内敛，不敢高声尖叫，但是堆砌的情潮却让她濒临崩溃，逼得她一口咬住了魈的咽喉，却引起了更激烈的反扑猛干。
她有些怕了少年略带薄茧的手，抚过哪里哪里就像着火了一样，更别提这略带粗粝的手还会进入她的身体，像碾压花瓣儿一般反复的揉捻、扩张。
她想，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如此折磨？虽然听说女子的初夜会很痛，但是没关系，她早就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为魈仙人两肋插刀。

如果，半吊子的旅行者有好好去学，那她一定不会不知道——两处相逢，必有重伤。
她红着眼圈摁住了夜叉少年，微微撑起身抵住他，她想得很好，怎奈何被玩得有些腿软，手上一个没抓稳，竟直挺挺地一坐到底。
“啊！”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痛叫。

荧的生理泪水夺眶而出，剧烈的痛楚直冲天灵，整个人好像被利剑劈成了两半。魈也不好受，因为太紧了，好疼，真的好疼。
他抱着浑身颤抖的旅行者，眉宇因为剧痛而虬结，他隐忍着低喘着，脸埋在她的胸口，却还不忘拍抚她的脊背，安抚剧痛下的她。
是前戏不够，所以才会这么痛吗？魈不明白，他强忍着剧痛抚摸她的身体，亲吻她湿润的眼眸、微颤的嘴唇、轻舔她胸前的红缨、锁骨、唇角……

痛楚会让情欲消退，但在魈温柔耐心的抚摸下，荧觉得身体又慢慢地热了起来。
除了疼痛，似乎还有些难耐，她能感觉到魈的一部分在自己的身体内，滚烫、炽热、好似连着他的心脉，将她塞得满满的。
她因为剧痛而僵硬的脊梁渐渐沉下，紧绷的身躯变得酥软，她的放松让魈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就不会勒得太疼。

这样，就算是结合了吗？
神智模糊的当头，这个想法雀跃而出，几乎要砰地一下在心间开出花来。
比起欲望以及快感，“得到荧”和“与她结合在一起”的认知更令魈感到兴奋，比起“欲”，他更注重“情”。

两人相对而坐，静静地等待了良久，疼痛褪去，饱胀便越发明显，那种黏腻的贴合感让旅行者涨红了脸，忍不住低声道：“你、你动一下……”
动一下？不是这样就结束了吗？魈不解，下意识地照做，毫无防备的荧只觉得被撞到了什么地方，酥麻的感觉顺着脊梁骨直冲头皮，整个人瞬间瘫软。
“那、那里……”旅行者咬着手指，眸光发颤，眼角沁出了泪花，“不、不行……”

敏锐的夜叉似乎感觉到荧并不是不喜欢，他不断研磨那一处，很快便逼出了她一连串支离破碎的低吟。
荧已经开始后悔了，因为这个认真的少年真的是再好不过的学生了。
他把她教的东西全部整合在了一起，一边动一边抚摸她，还不停地询问她的感受，唯恐弄疼了她。

“舒服吗？”揉捏花蕊时的征询。
“是这里吗？”顶弄她时的轻喘。
“你喜欢吗？”他吻着她的唇，一遍又一遍地问。

旅行者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一脸纯洁地做这些事，简直要把她耻疯了。
“不要问，你不要问啊！”被压倒在被褥中时，荧用手臂挡住了眼睛，轻泣道，“你不会自己看吗？为什么要问啊——”
“因为……”魈被质问得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喃喃道，“因为很……很可爱……”

旅行者：“……”
“你才可爱！你最可爱了！还有谁能比你更可爱？！”
旅行者一口咬住他的耳朵，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

……

这一夜，与其说是云雨，倒不如说是两个不听话的小孩偷尝了禁果，痛楚多过快乐，疲惫多过餍足。
但两颗心，却靠得比任何时候都近。
魈清晨睁开眼睛时，看着躺在自己怀中的少女，忍不住质疑自己，他真的配得到这样的幸福吗？戮人无数的夜叉，真的有资格去触碰纯白无瑕的花儿吗？

他踌躇而又犹豫，忐忑而又心慌，双臂却紧紧地环着怀中的光芒，不肯放她走，也舍不得放。
旅行者对魈而言，是一朵娇嫩美好的、不应绽放于此世的异界之花。
他不知道她的到来是神的诅咒还是无数不可能中诞生的奇迹，但他捧着这朵花，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唯恐她离开了熟悉的土壤，会一点点地枯萎凋零。

魈曾经无数次想过死亡。
在被恶鬼纠缠的梦魇里、在杀戮后寂寞的空虚里、在青焰焚身撕心裂肺的夜晚里，在偶尔麻木地低头却只看见自己满手鲜血的那个瞬间里……
他想过自己的死，想过自己的魂灵会被无尽的恶鬼揪扯住手臂，无法挣扎地落入无间地狱，可他想不到，还有怎样的酷刑能与现在相比？

——天地为熔炉，众生为地狱。

直到她朝他一笑。
他在地狱中仰头，如此窥见了光明。
所以，他愿意为她活下去。

（未完待续）

【魈荧】第一章魈仙人万万没想到，情敌竟是他自己（3）

#这是中篇，前篇地址：#
#文中不同时期的魈仙人皆用“魈”这个名字，但过去线中的魈原名为“金鹏”。#
#我流魈荧，ooc归我，你杠就是你对。#

浮舍夜叉，夜叉仙众的老大，沉稳冷静，为人可靠。
身为其余四位夜叉的“兄长”兼领头人，浮舍夜叉自然有一副老妈子的心肠，他非常关心其他几名兄弟的心理状况，特别是居于末席的魈。
与生性凶怖悍战的应达、伐难、弥怒不同，金鹏是夜叉中年纪最小、实力最弱的，因此对于杀戮，他并不像其他夜叉那般看淡，甚至为此耿耿于怀，画地为牢。

但最近，金鹏变得有些不同了。
这个因为苦大仇深而导致理智悬于一线的少年，近些天来性子变得平和了不少，战场归来后也不再失魂落魄，而是一声不吭地消失无踪，回来后又心情极好。
他们征战在外，浮舍甚至偶尔能看见他微笑的模样，他会在奔波的间隙间盯着路边一朵无名白花而失神，眉眼软和得有些不像话。

唉，看样子春天到了，弟大当嫁了。
浮舍喝了一口酒，保持着堪比神佛的平常心，在金鹏犹犹豫豫地向他看来时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喊他坐下，将烦恼细细道来。
对于浮舍这位老大哥，金鹏还是十分信任的，比起另外三位不太着调的夜叉，浮舍是金鹏亦兄亦友的存在。

结果，金鹏的第一个问题，就把浮舍给难住了。
“人类和仙兽能够在一起吗？”
浮舍目光幽幽地抿了一口酒，这当然是不行的，人类的灵魂不如仙兽强韧，其血脉也无法承受过于浓厚的仙家气运，若是白泽、麒麟那等仁兽也就罢了，他们这种伴随杀机而生的夜叉哪里能与人族和平共处？他们背负的那些业障，凡人沾染一丝半点，都是要疯魔的。

话虽如此，浮舍却没打算说实话，只是轻描淡写地讲了一个故事，说在那遥远的璃月港里啊，有一头麒麟跟人类相爱了。
“但是，仙兽的寿命如此漫长，人类之于仙兽便如同那朝生暮死的蚍蜉，那人类女子死去了，麒麟也活不了啊。”
浮舍委婉地劝导着，他们这样的夜叉，苟延残喘尚属不易，何必沾染那触之必死的情爱呢？

再说了，他们夜叉仙众恶名昭彰，神魔精妖睹之胆颤，对仁兽麒麟下手还情有可原，对夜叉下手的……这得是怎样不怕死的奇女子啊？
浮舍怀疑自己这最小的兄弟怕不是被哪个坏女人骗身骗心了，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卸下靖妖的傩面，金鹏不过是一名青稚纯情的少年。
他的单纯并非不谙世事，而是一种倔强的决绝，不愿对尘世低头，不愿对命运妥协。

上天赐予了他一颗赤子之心，自然不会让那些俗世污浊脏了他的眼，金鹏在情爱这方面的迟钝简直登峰造极，想法也极为纯粹。
浮舍思忖，他心中的“爱”与“欲”大抵是不分你我，紧密相连的。
但是事实上，哪里有这么简单呢？又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只有黑白二色。在这个弱肉强食、礼教崩坏、美德与高洁遭人耻笑的年代，贞洁在所有生存的代价中是最不值一提的，为了种族的繁衍，为了诞下更强大的子嗣，弱者从不排斥与强者欢-好，男女皆是如此。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难保有人看上了夜叉的强大，想要诞下金翅鹏王的孩子。
浮舍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管，金鹏是个太过较真的性子，万一最后人家女孩离他而去，与他而言恐怕是极为伤痛的打击。但浮舍也忧心自己是杞人忧天，金鹏是个好孩子，或许真的会有人类的女孩爱上他，万一他在这里挑拨离间拆散了一对爱侣，岂不是枉做小人？

同样单身千年的老狗浮舍假装自己很懂：“人类的爱就像焚烧一切的火，若不添加柴禾，总有燃烬的一天。”
“而男女之间的事也就那样吧，能吸引彼此的无非就是容貌、财富、权利、才情、风趣……”
浮舍歪头一想，抚掌道：“哦对了，还有房-中-术。”

看着金鹏瞬间变得一言难尽的脸，浮舍硬着头皮把自己从人类那边听来的荤话娓娓道来：“你别不信，这事合不合得来也是很重要的，做得不好也留不住爱侣。”
浮舍心想，金鹏一看就老不擅长这事了，那最后女孩若是跑了，他也可以安慰他不是对方不爱你，而是你技术太垃圾。
虽然后者有伤颜面，但想到对方因为这么肤浅的事情而离开自己，是不是突然间就觉得很气而不伤心了？

啊，我可真是个为他着想的好兄弟。

……

旅行者这些天来一直都在反省。
她把魈仙人睡了。
她把冰清玉洁、如高岭清心花一般可爱的魈仙人给睡了。

好的，从上面的描述就可以看得出来，旅行者不仅不后悔，甚至还有些回味。
这不能怨她，处在当时的境况下哪个身体健康的女人能扛得住呢？魈仙人像只小鸟一样委屈巴巴地蹭上来时，旅行者满脑子都是“你不.硬代表你不.举”。
虽然过程很惨烈，但结局还算可以，更何况魈仙人这么可爱的蓝孩子，能得到就该偷着乐了，不该强求太多。

旅行者很坦然，她没想过两人之间还有第二次。
她甚至做好了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魈仙人的准备了，甚至还在心中暗自调侃，想着这纯情可爱的小仙男得害羞多久才敢来见她。
结果第三天晚上，她又一次被人从被子里挖出来时，旅行者是有些懵的。

她茫然地看着少年夜叉手中提着的长-枪，明显匆匆洗过的湿润的发，他揽着她躺进了她捂得暖烘烘的被窝里，哑着嗓子低声道歉道：“吵着你了？”
旅行者歪头，心想，这老夫老妻的问话是怎么回事？而且给你准备的房间明明在隔壁，为什么这么自然而然地躺进她的被窝里啊？
然而旅行者很快就没力气想了，她被人从身后抱住，炽热滚烫的呼吸在后脖颈处徘徊，激得头皮有些发麻，他的吻如细雨般簌簌落下。

就着这个背后抱的姿势，魈沉默了许久，仿佛无声的询问。
荧知道，只要自己拉开他环抱着自己的手或是微微皱起眉头，这太过温柔的少年夜叉便会迅速收手，但正是因为他会这样，才让人不忍拒绝他。
这算是食髓知味吗？荧搂着魈的脖颈，有些迷糊地想着，但是第一次的过程如此惨烈，对魈仙人而言也并不是一个美好的体验吧？

交换了一个缠绵黏腻的亲吻之后，两个技术依旧生疏的人气喘吁吁地抱在了一起，但大抵是因为有了第一次，所以这次上手也有了一些经验。
荧能感觉到魈仙人的努力，他似乎摒弃了自己的欲-念，只是一昧地寻找让她快乐的方法，让她恍惚间有一种自己正被他捧在手心中极尽溺爱之能的错觉。
他来找她，不是因为想要她，而是想要她快乐——这个念头在她心间一闪而逝，让人哑然的同时也有些啼笑皆非。

说句实在话，少年夜叉技术糟糕透了。但因为他长得好看，动作又很温柔，所以旅行者还是会沉浸其中。
偶尔的云雨过后，魈会在小屋中陪荧几天，但没过多久又会被伙伴们叫走，再次归来时又是行迹匆匆，只是不管再如何匆忙，他也会记得洗去一身的血气，尽可能地给她留下温和无害的表象——荧偶尔会觉得自己是一朵珍贵无比、稀世罕见的花，就连触碰都必须焚香洗手，就差没举办个祭天仪式来确定黄道吉日了。

魈下战场后的几天里永远都是他最崩溃的时候，荧就像他的锚点一样，不管他如何在狂风暴雨中迷失自己的本心，最终他都会回到荧的身边。
在这个淋漓着鲜血与苦痛的熔炉里，他们都在小心而又努力地积累着彼此的羁绊，那些夹杂着血气的亲吻、意乱情迷时交织的十指、令人神魂颠倒的耳鬓厮磨，都是只属于两人的、不可言说的秘密以及宝藏。

荧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义自己和魈仙人之间的关系。
说是爱人似乎有些无处凭依，说是partner又有点不符其意，他们或许没有未来，但每一天都过得足够刻骨铭心。
一天夜里，荧在魈的怀抱中醒来，望着少年稚子般纯粹的面孔，感受着他清浅的呼吸，忽而间毫无预兆地想到，自己或许是喜欢着他的。

好吧，可能比“喜欢”还要再多一点点。
她并不是轻浮的人，对待感情也极为慎重，她愿意和他睡了一次又一次，本身就已经代表了自己没能说出口的心事。
意识到了这一点，荧觉得自己有些晕乎，她抬手用手背探了探自己的脸颊，只碰到一片滚烫的温度。

魈被怀里的动静惊醒时，睁开眼只看见一只正埋在他的胸前焖烧自己的苹果，他连忙把人挖出来，捧着她滚烫的脸，额头抵住她的额。
“怎么了？发烧了吗？”刚刚睡醒的少年嗓音哑哑的，眼神还有些迷糊。
“唔。”荧含糊地应了一声，她抬眼看了少年一眼，忽而间凑上前，轻啄他的唇。

“我只是想起一位诗人说过的话——”
荧努力地吐字，但喉咙仿佛被一团热烫的棉花堵得说不出话，以至于脱口而出的话语带着些微哽咽的喑哑。
“醒来后觉得……甚是爱你啊。”

魈原本正默默不语地拍抚着她的脊背，这句略带哭腔的话语一出口，他顿时怔住了。
荧仰头看着他，他也低头看着荧，两双金色的眼眸撞在一起，不知为何，荧突然觉得有些想哭了。
她这么想着，却见他忽而间眉毛一撇，似乎想笑，又像是一个难过的哭颜。荧突然觉得，啊，他此时的心情定然和我是一样的吧。

——情是欲最好的养料。

那深深压抑在彼此心底的、澎湃的、快要沸腾起来的感情，急于寻找宣泄的出口。荧仰头吻上他的唇时，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
少年潋滟着水光的金瞳中，有着一个荧。
他无限爱怜地轻舔着她的唇，像一只奶兮兮吞吐着舌头的幼兽，他一手捧着她的脸，一边侧头吻上，唇舌纠缠不休，如同向死而生、透着韧劲的藤。

荧已经习惯了他的抚摸，他每一次理智悬于一线之时，荧也习惯用这种方式给予他慰藉——这并非交易，而是她发自内心的、对他怜人的疼。
大抵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对魈仙人的感情，旅行者第一次品尝到了欲-火焦灼的痛楚，她渴望得到他，无比的渴望。
“怎样都好，怎样都可以，无论什么方法……”她紧紧地拥抱着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泪盈于睫，嗓音喑哑，“让我感受你，好不好——？”

话音未落，席卷而来地便是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势，那感受有别于以往。
少年夜叉所有克制、温柔的伪装都被她亲手撕下，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出锋锐逼人的攻击性与压迫感，令人一时难以招架。
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太深了，对彼此的身-体也已经完全熟悉了，与第一次的生疏青涩相比，他知道应该如何让她神-魂-颠-倒。

在陌生而又狂-乱的情-潮中，荧被逼到落泪了，她呜咽着低泣着，却始终不曾喊过“停下”，只是更紧地、更紧地拥抱着他。
想要和所爱之人融为一体，想要将对方刻进自己的骨髓，想要让他/她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意乱情迷之时，荧的思绪已经彻底化为了浆糊，她看着他鬓边散下落在她腰腹间的墨青色的发，忍不住低声唤他。

少年夜叉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荧没有注意到他的停顿，她还在欲-望的潮汐中细弱地颤抖着，呜呜咽咽找不回被丢到九霄云外的灵魂。
忽而间，一股大力锁住了她的腰肢，她被迫从被褥中坐起，直面他一双惊痛而又难以置信的眼。

他在说什么？荧双目涣散，眼泪模糊了视野，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不住地轻颤，可怜而又可爱的模样。
“我……是谁？”荧看见魈的嘴唇一开一合，他金眸如火，似乎在逼问着什么。
荧有些不解，却还是迷迷糊糊地道：“你是……魈。”

——“如遇失道旷野之难，路遭贼人之难，水火刀兵之难，鬼神药毒之难，恶兽毒虫之难，冤家恶人之难，便呼我名。三眼五显仙人，魈，听召，前来守护。”

荧老老实实地答了，但是下一秒，她就在他一个凶猛的深入中发出了尖叫，并不会疼痛，但她最敏感的地方被狠撞了一下，她瞬间失了三魂六魄，命丢了大半。
好可怕……好可怕。荧瘫软在他的怀里，浑身颤抖得克制不下，她有些惊恐地抬起头，看着少年夜叉阴郁的面色，眼神锐利如刀。
他伸出手钳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直视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是谁？”

荧如同被女友发了一张玉米图询问“这是什么”的钢铁直男一般扶着他的肩膀瑟瑟发抖，颤声道：“是……是魈。”
旅行者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颤抖着看着神情阴郁的夜叉猛然咬牙，眼神凶得有些不像话。她心生不详之感，正想逃跑，下一秒却被少年夜叉箍住了腰肢，摁倒在床上。

荧第一次意识到，以往跟自己和合的魈到底有多温柔有多克制，而他看似精瘦的身躯里又暗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她的手脚都被布料缠住，双腿无法合拢，腿间只能夹着少年精瘦的腰身。在那之后，她几乎整个人都被抛上云端不曾下来过。缠绵的吻变成了凶恶的啃咬，轻柔的抚摸变成了略带粗暴的捻揉。他显然怒极了，但即便如此也依旧舍不得弄痛她，只能选了另一种方式来进行惩罚。

“我是谁？”
“呜……呃，是、是魈……啊！”
旅行者低泣着，不断重复着那个答案，但她回答一次，他便毫不留情地撞击她最敏感的那块软肉，激得她不受控制地挺腰，却又将胸-前的红缨送到他的尖牙之下。他一遍一遍地问，不让她移开目光，这样的羞耻以及强势，让旅行者恍惚间以为自己在接受拷问或是经历着一场可怕的侵-犯。

但是，哪怕是这样，旅行者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大喊——
妈-的，今天就算岩王帝君来了，这也还是魈啊！

（未完待续）

【魈荧】第一章魈仙人万万没想到，情敌竟是他自己（4）

浮舍心想，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啊。
他心中恻恻，叹了一口气，走到十指交握低垂着头颅、浑身散发着黑气的金鹏身边坐下，将自己不知道打了多少遍的腹稿脱口而出：“金鹏，你看开点，不是人家妹子不喜欢你，只是你单身多年技术有点垃圾，凡人不比我们，他们没我们那么皮糙肉厚、抗打耐造，忍受不了会想逃离也是正常的事情。”

金鹏沉默，他十指交握抵在额头，虽然看不见表情，但那一身气场凌厉森然得神鬼辟易。
他语气压抑地道：“所以……那个叫‘魈’的人，技术比我好吗？”
浮舍：“嘎？！”

浮舍猛地抬手用手背抵住嘴，假装自己没被吓出鹅叫，只是目光瞬间远眺，神情忧郁得仿佛生恰了十几斤核桃。
……夭寿哦，这特么的是连下家都找好了？到底是哪个妹子那么虎啊？跟夜叉上-床还敢喊错情郎，就不怕被做-死在床-上？
“咳，你看开点，那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浮舍劝解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性子那么好，错的是她，那种女人根本没有留恋的必要——”

浮舍话音未落，就见金鹏一脚狠踩在了他无辜的鞋上。
他顿时懵了：“兄弟你干啥呢？？？”
魈抬起一双冷冽的金眸，语气冰寒地道：“她不是这种人，你不许这样说她。”

——草。
浮舍咽下了口中差点骂出声的“某种史莱姆”，只觉得热恋中的夜叉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那好吧，她不是这样的人，那‘魈’又是何方神圣呢？”
金鹏满心郁郁地将事情跟他说了，只是里面明显添油加醋地多出了不少个人偏见，浮舍听了半天，最后悲天悯人地总结出了“魈可能长得和我很像”、“她说爱我后又在意乱情迷中喊出了魈的名字”、“我很生气但我不怪她”、“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放手的”这几个重点。

“她不是故意的。”浮舍看着自己这卑微的兄弟说着负心妹的好话，“她看上去性子就很天真，不像是在乱世中长大的，她会流落此地，可能是那人负了她。”
“所以呢？”浮舍怜悯道，“她对那人明显还有留恋，心中无怨的话，会不会是那人因着某种原因不得不和她天各一方？”
“……无所谓，反正以后在她身边的人是我，不是他。”

金鹏握了握拳，浮舍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感受到了他的坚决，于是忍不住头疼了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叫‘魈’的人很可能是死了，并且从此成为她记忆中最美好的模样，人心上的朱砂痣，深窗外的白月光，以后可有得你膈应的。”
金鹏抿了抿唇：“……那又如何？我又不是争不过他。”

浮舍见他如此，忍不住叹气。
金鹏虽然天性无垢却并非不谙世事之人，哪里会不明白活人争不过死人的道理呢？
不过是情深入骨，相思难断。

“这些都不过是我们的猜测，不好说那人到底是死是活，倒是你，金鹏，第一次做那事到底是什么感觉？”
浮舍不希望自己的兄弟爱得这般卑微，他想起人类男性曾说过“男人，只要那里自信就无处不自信”的荤-话，心想，他们身为仙人，总不可能比人类差劲吧？
“爱情很伟大。”魈回想起那仿佛被两肋插刀的第一夜，郑重地道，“就像是硬吃了弥怒一发大招。”

弥怒，夜叉仙众中唯一的女性，持有火系神之眼，可以焚毁世间一切妖邪。
“……兄弟，要不你就跟人断了吧，就你这技术，这辈子都不应该懂爱情的苦。”

……

旅行者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虽然她心知肚明魈仙人就是如今的金鹏夜叉，但说到底金鹏现在还未冠以魈的名字，她在床上喊他“魈”，这绝对是被误会劈腿了吧？
但是这事不能怪她，人总有神志不清醒的时候，她心中柔情蜜意的，下意识地喊了他的名字，你能指望自己在跟男朋友滚-床单时喊出他曾经的笔名吗？

熬着杏仁的旅行者恨恨地锤了墙壁一下，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牙齿轻-咬皮肉的触感仿佛还在体表停留，她是真的被恶鬼里里外外地尝了个遍。
荧低头去看汤勺，铁器模糊地倒映出她的人影，她却浑身一僵，咣地将汤勺摁回了锅，面红耳赤地捂住了脖颈。
这一天，四周的居民们都发现那会做好吃的杏仁豆腐的异域旅者换了一身装扮，明明天气不冷，却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荧打算找魈仙人解释，但她听说金鹏又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不由得有些无奈。
她心里原本是有点气的，但这点气很快又变为了心疼，魈仙人对感情那么认真，这回误会她劈腿了，怕是心里不好受呢。
荧忧心忡忡地走了几步路，却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想着仙师可真是有本事，明明做坏事的是他，可愣是看上去好像比她还要受伤的样子。

趁着魈仙人不在，荧便去书店里裁了一打纸，她近来有了一位身份特殊的笔友——来自璃月的摩拉克斯。
不是钟离先生，是摩拉克斯。
不是荧联系他的，而是他来联系荧的，荧只是有一天莫名其妙地收到了一封来自璃月的飞鸽传书，打开却见上面写着——“来自未来的异世旅者？”

好家伙，如此紧抓重点，真不愧是一字千金的摩拉克斯。
自那之后，旅行者便有了一位执着于契约的笔友，与日后淡然沧桑的钟离先生相比，摩拉克斯年轻、强大、锋芒逼人，虽然行事作风依旧古板老派，但却还留有属于自己的喜恶厌憎。他与荧书信来往，偶尔也会在信中提及如今夜叉仙众顶头的那位魔神，遣词用句堪称辛辣，看得荧惊奇万分。

如果说，千年后的钟离先生犹如被风雨侵蚀出裂缝的磐岩，那如今的摩拉克斯就是一块毫无破绽的天星，强大无匹，砸谁谁疼。
荧忽而想起璃月事变后，她在北国银行中遇见了正在跟女士交谈的先生，那个平日里带着她赏花遛鸟、随和淡然的钟离先生，那般高高在上地看着愚人众的女士，说出“哼，那我便将神之心赐予你吧”这样的话语——感怀赫乌莉亚时的温柔，执行契约与惩戒时的冷酷，石头不是刀刃，必要时却也能伤人。

“说起来，我今天去薅甜甜花时在野外遭遇了两只岩龙幼蜥，听说先生本体为龙，不知先生幼时是否也是这般……呃，活泼好动？”
“有趣，与小友交谈至今，我已经从石珀成精、人形丘丘岩盔王、天星化形一路变成如今的岩龙巨蜥，小友如此好奇我的本体，不妨来璃月一探究竟？”
“如果您不拿着那份让我给璃月打工千年的契约，那我会考虑的。”

荧甩了甩用不习惯的毛笔，写下了一封新的书信，关于夜叉仙众，关于魈，关于这里的子民。
她没有对摩拉克斯提及璃月的未来，因为没有那个必要，摩拉克斯也不需要她的“预知”来知晓自己的前路是颂歌还是绝境。
荧只是将魈的故事告诉了摩拉克斯，其余的是非，需要岩王帝君自己衡量。

摩拉克斯感受到了荧对魈的关心，不免有些好奇：“莫非你是想要我放他一马？”
荧从这句话中读出了摩拉克斯的“野心”，却是莞尔道：“不，我希望您以契约之名，给予他惩罚。”
没有人能宽恕魈的过去，他也不需要别人去宽恕他，他只需要一个栖身之所，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让他为自己的过往赎罪罢了。

“你似乎笃定我会答应？”摩拉克斯的回信很是意味深长。
“因为您是钟离先生嘛。”荧怀揣着一腔柔软，提笔写道，“在我的世界，有一位诗人曾说过——Every saint has a past and every sinner has a future. ”
“每一个圣人都有过去，每一个罪人都有未来。我很喜欢这句话。”

——如果罪人有悔过之心，你又怎知他不会成为圣人呢？

荧得到了摩拉克斯的承诺，她知道契约之神不会出尔反尔，一时间如释重负。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魈的痛苦，让他看见清晨的阳光以及雨露。
呃，不过在那之前，果然还是要先好好地跟他解释劈腿的事。

荧等了很久，却都不见魈仙人回来，直到一天深夜，她的房门被人自外头猛地踹开，一股裹挟着腥风的黑影掠进了她的屋舍。
“谁？！”荧披着外套提着剑就朝着那人刺去，一个风涡剑便将这毫无防备的身影打出了房门。
那道黑影淬不及防之下被偷袭了个正着，但他显然身经百战，在空中卸去冲力后落在了荧的院子里，冷冷地抬眼：“你是金鹏的女人？”

荧戒备地打量着月光下的少年，在看见对方扣在脑袋上的鬼面后，神情霎时一变：“夜叉仙众？”
“我是伐难。”少年夜叉戴上了鬼面，语气有些不耐，“金鹏出事了，浮舍让我来找你。”
听说魈仙人出事，荧瞬间顾不上其他，急道：“他人在哪？”

原本想直接截人的伐难臭着一张脸将荧带到了他们的居住地，他有些意外金鹏的女人实力居然不弱。
等到那人类少女急匆匆地跑进金鹏的屋内，伐难才发现她居然没有穿鞋，白嫩的脚被碎石割伤，那血迹莫名有些刺眼。
啧，就这么一个鲜妍娇嫩、花一样的女孩？她真的能承担金鹏所背负的罪孽？

荧觉得自己能，她超能打的。
她闯进了满地狼藉的房间，一眼就看到魈被两名同样戴着恶鬼面具的少年死死地摁在地上，右半边身子燃烧着深青色的火焰，正在声嘶力竭地挣扎着嘶喊着。
旅行者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揪起来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拨开了两名压制着魈的夜叉。

她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死死地抱住了不断挣扎的魈，魈被抱住的瞬间，旁边的两人似乎喊了什么，荧没听见。
她紧紧地抱住魈仙人不肯放手，只觉得后背忽而一辣，失控的魈在她的背上抓出了两道淋漓的血痕，指甲还深深地陷在肉里。
他死死地抱住了她，哪怕伤到了她。

咕咚一下，荧的心，反而在这样的伤痛里稳稳地放回了胸腔。
“……金鹏，看着我。”她一手抚着他的脸，一边吻上他颤抖的唇，在唇齿之间无声地低喃，“想要我吗？”
痛得眼中神光涣散的少年微微恍惚了一下。

荧不记得从哪里看到过的——情欲可以减缓痛楚，痛楚也可以转化为情欲，因为男人有着掠夺的本性，所以痛楚、杀意、危险都会催发他们的荷尔蒙。
她还不够强，失去的力量也没有寻回，不能杀进那个暴君魔神的宫内将山之魔神摁在地上一顿乱锤，她只能想办法减轻他的痛苦。
见他有反应了，荧反手抱住他，回头道：“麻烦避让一下。”

两名夜叉面面相觑，他们显然也刚从战场上下来，浑身是血，目藏凶戾。
见荧一把将魈扶上了床，浮舍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火烧屁-股一样抓着一脸茫然的应达踹门离去，临走前锁了门还大喊道：“出事就喊一声！”
浮舍拖着应达走了，荧还听见两人骂骂咧咧地吵着什么，隐约能听见“大家都是夜叉凭什么金鹏有妹子陪着”、“我不服我也要亲亲”、“要你母鸡的要”等等字句……

荧不知道浮舍在想什么，但她其实并没有做那事的心情。
她抬手抚上了魈右半边身子，少年劲瘦有力的臂膀上纹满了墨青色的刺青，青色的火焰焚烧着他的身体，从他涣散的眼瞳以及不住抽搐的身体可以看出来，火焰给他带来的痛苦难忍无比。荧将手覆上那些火焰，那群青色的火焰绕开了她的手，似乎不想与她接触。

荧俯身，浑身上下溢散出元素之力，整个人直接趴了上去。
她听见了魈一声漫长而又释然的吐息，她感觉到魈紧绷如弦却渐渐放松的身体，那青色的火焰被她所拥有的净化之力削弱，却触动了什么更危险的东西。
“啊啦。”轻佻带笑的靡靡之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三分玩味与虚情假意，“我还好奇是什么东西改变了金鹏，没想到竟是这世间最伟大也最无能的——爱情？”

“山之魔神。”荧将脸贴在魈的胸膛，闭了闭眼，“玩弄人心，支配意志，你空虚的灵魂需要遍布苦痛的大地才能宽慰吗？”
山之魔神发出了刺耳的尖笑：“真是天真啊，孩子。”
“你说我玩弄人心，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此世的真实。如果你像我一般能够轻易堪破虚妄，你便绝不会相信人心这种一触即碎的东西。”

“你见过勇敢的英雄是怎样被恐惧折磨的吗？*”
“你见过无私的统治者是如何卑躬屈膝的，就像他们没有脊梁一样吗？*”
“你知道那些对着天地起誓的恋人怎样背叛彼此、用谎言折磨别人吗？*”

“你知道金鹏是如何跪在我的脚下，在无形的枷锁里挣扎，逼迫自己努力地呼吸，但每一次呼吸都必须汲取凡人的生命，每一个心跳都鲜血淋漓——”
“他用坚韧的脊骨抵挡住穿刺以及鞭笞，你知道这个在绝望的间隙里挣扎着存活了下来的生命——”
“……沉醉于‘美梦’滋味时的模样有多狼狈吗？”

荧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死死地抱着怀中的少年，只觉得心被瞬间四分五裂，痛得几近窒息。
山之魔神还在笑，笑得无比的欢欣：“孩子，你要明白，爱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雾，是力量造就了甜美的梦境。*”

“你看，如此坚强的、心如磐石般的你，在拥有爱这么软弱的感情之后，也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而溃不成军。”
“大言不惭。”荧呛声道，“素来听闻山之魔神神力过人，目光敏锐，擅于支配麾下之人的意志，可在我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激怒我是无用的。”山之魔神笑意盈盈，“要来打个赌吗？女孩。”

“赌你们的信任与爱，能不能创造一个奇迹。”

荧正想呛声，山之魔神却继续说了下去：“你有很多不想让金鹏这孩子知道的‘小秘密’吧？比如说，你在为摩拉克斯卖命，再比如说——”
“那个埋藏在你心里，名为‘魈’的人？”
旅行者：“……”

“呵呵，可怜的金鹏，他竟不知道自己在心爱的女孩眼中是别人的替代品。”
旅行者：“…………”

“不过，既然你会为他而落泪，想必你心中也是有这孩子的吧？如果让他知道你心中另有所爱，他会如何做想呢？”
旅行者：“………………”
旅行者无话可说。

“我很好奇你们的‘爱’如何在谎言与不信中维持，作为赌局的代价，施予你一项诅咒，给予你一个祝福。”
“——诅咒你从此见到金鹏，只能呼唤你心中所思所念的那个名字。”
“祝福你在赌局分出胜负之前，金鹏不必再受青焰之苦。”

“拼命挣扎吧，孩子，至少要让我看一出好戏。”
那声音说完，便一点点地随着青焰消散，直到荧再也感知不到元素的存在。
屋内重新回归了安静，荧坐在床沿，捏了捏魈沉静的睡颜，随即面无表情地从旅行袋中取出一块瓜，啃了一口。

好家伙。
两个人的快活变成了三个人的你死我活。
魈仙人头发翠翠的，居然特么是被我绿的？！

……

魈在一片暖意融融的春光中苏醒，怀中沉甸甸的，令人很安心。
他低头看见了少女奶金色的发，睡得软乎乎的一张脸，她靠在他的胸前，很小心地没有压迫到他的心口和手臂，恬静的脸颊有如初晨绽放的花儿。
魈有些愣怔地看着她，一时间竟有恍如隔世般的茫然感，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触碰她，却又在她脸颊边险险停住，整个人僵在那里，仿佛拢了一束温柔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魈抬手抹了一把脸，咬牙压下心中的酸楚，眼角微微发红。
“明明都忍着不去找你了……”他声音低弱得好似自肺腑发声，沉重而又低哑，“……还跑来这里做什么？”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是小心翼翼地收紧了怀抱。

荧是被一个个轻如细羽般的吻给吻醒的，她一睁开眼便看见沐浴在晨光下的少年，柔柔地笼罩着一身暖光。
金翅鹏王，又名“迦楼罗”，意为“羽毛美丽者”，是一种翠羽金翅、有庄严宝色的鸟儿。
对于这种凶悍而又美丽的生物，荧以往只在童话故事中听过，但她看见魈时就忍不住心想，金翅鹏王若有人形，合该是他这般模样。

荧喜欢魈的眼睛，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很喜欢。
不过，以前的喜欢是因为魈眸光纯澈，如朝露凝萃晨光，与她那双因为目睹过太多悲惨之事而归于沉寂的眼睛不同，魈的眼睛干净而又漂亮。
而如今，她喜欢魈的眼眸，是因为不管她在何处，他的目光都会追随着她，凝视着她，这一点，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就像现在，他看着她，一瞬不瞬，有些出神的模样。
那目光让荧恍然间意识到——啊，他的确是深深地、深深地迷恋着我的。
不仅仅只是欲望，不仅仅只是喜欢，而是一种更深刻、更难舍、更入骨的情感。

“为什么昨晚没来找我？”荧有些生气，故意逗他，“腻了？想另寻新欢？”
魈猛地摇了摇头，眉宇有些忧伤，他试探着凑过头来，亲了亲她的唇角，一下，两下……
荧便是再大的火气，在这小鸟一样的轻啄中也被啄没了，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抱住了他：“……知道吗？有些事，眼见未必为实。”

“我的故事，我没有办法说出口……”荧张了张口，山之神的神力锁住了她的喉，“但是，唯独我爱不爱你这件事，要你自己用心去感受。”
魈摇了摇头，荧摸上他的脸，他没有抗拒，只是抬手覆住了她的手：“我上次那么对你……我怕你生气。”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因为我已经不在意了。”

“真的吗？”荧促狭地笑了笑，搂住他的脖颈，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你真的不想知道‘魈’是谁吗？”
“……不想。”意识到荧在逗弄他，魈有些赌气地偏了偏头，环住了荧的腰肢，“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他的反应实在可爱，让人忍不住更多地逗弄他：“我就不能喜欢着你的同时也喜欢着魈吗？”

魈猛地扭头，一把吻住了她那恼人的嘴，直把人亲得面红耳赤、呼吸不畅，这才语气危险地道：“你是在提醒我让你没时间去想他？”
很凶、很有男儿气概的一句话，但荧听完后却笑倒在他的怀里，半天都无法停下。
“不敬……不敬仙师！”魈被笑得耳根微微发红，但他说的其实是真心话，他想更温柔地对待荧，不想像上次那般失控而又粗暴地对待她。

“偶尔粗暴一些，也没关系啊。”旅行者低笑着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如果昨晚你没有恢复神智，你猜我会做什么？”
魈不明所以，凑过去一字一句地听了，但越听便越是震惊，他几乎不敢想象这些话是从旅行者的口中说出来的。
“我见过的猪跑可比你多得多呢。”旅行者咬他耳朵，“你昨晚还把我背上抓出血了呢。”

“……抱歉。”魈猛然回过神来，低念了几句修身养性的经文，不让自己去臆想一些有的没的东西，愧疚道，“我给你上药。”
他说着，又注意到了旅行者脚上的伤口，顿时皱眉，有些心疼。
“没事，我其实还挺开心的。”荧晃了晃脚，靠着他的肩膀，“你啊，终于‘自私’了一点，即便会弄痛我，也没有放手呢。”
“……这算是好事吗？”

“当然了。嘶，天有些冷了，是要入冬了吗？”
“嗯，雪积起来的时候，就可以挖来吃了。”
“……不许吃，我给你做刨冰和杏仁豆腐，你不许去挖积雪，听见了没有？”

窗外的暖阳温柔地泼洒在窗台之上，相互依偎的两人分享着这一段静谧的时光。
魈看着身边的少女，眼神有些恍惚地想到，他是真的不在意“魈”这个人了。
——只要她在他身边，只要她一直在他身边。

刀山火海，荆棘天途，他都能为了她一步步地踏过。

她这么好的人，拥有过，一定不会舍得放手的。
所以，四舍五入——
那个叫“魈”的人应该是已经死了。

（未完待续）

[无比生草的小剧场一]

表面：（唯唯诺诺）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私底：（重拳出击）情敌已经死了。

[更加生草的小剧场二]

金鹏：那个叫“魈”的技术比我好吗？
旅行者：不，烂透了：）
金鹏：四舍五入“魈”已经死了。
旅行者：魈宝！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金鹏：（超凶.jpg）
旅行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PS：山之魔神的话语出自米忽悠的武器资料库，大概是和濮系列的弓箭武器的介绍。
新PV和资料出来后紧急修改了全文大纲，本来这一段是要写耻语play的，但是跟基友一起努力研究了两天之后。
我放弃了：）
小剧场感谢基友@宇文珂的倾情演绎，她给我表演了一个正常的沙雕兼lsp网友面对魈哥时的反应，为我提供了非常多的素材以及灵感。
这真的是沙雕文，所有的误会和误解都是为了整活而已，大家别担心O3O

【魈荧】第一章魈仙人万万没想到，情敌竟是他自己（5）

魈吞噬过许多人的美梦。
因为执掌他性命的神明拥有操控梦魇的权能，能够肆意收集凡人的美梦，化作一个个颜色鲜艳的果实，放在麾下夜叉的手中。
吃掉败者的美梦，就相当于蚕食掉对方的信仰、信念以及人格中的明光，魈痛恨这种行为，但他无法抗拒山之魔神的命令。他的命脉被捏在魔神的手心，只需要一个心念急转，他便会被怨气操控，无法自拔地大开杀戮——青焰和魔障，这都是魔神控制他的手段，美梦也是如此。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哪怕是带毒的甜枣。
美梦带来的幸福感让人难以抗拒，即便是他恨得抓挠自己的咽喉、呕出心头哽咽的血水，却依旧无法自拔地沉迷其中。
但自从荧来到他身边之后，魈发现自己对美梦的瘾-性大幅度地削弱了，只要在旅行者身边，他就有身处美梦一般的安宁感，即便不服食美梦，他也不会再陷入魔障之中。那种虚妄的幸福感时常让魈分不清梦境以及现实，因为他时常会梦见她，梦里是她，梦外也是她。

魈有时会觉得，这样的幸福太过奢侈，他这样满手罪孽的人根本不应该摘下那朵花，他的贪心，迟早是会遭到报应的。
但魈没想到，报应是有的，却是应验在了荧的身上。
他不后悔去亲吻那朵花，哪怕代价是死亡——但如果知道亲吻那朵花会让她枯萎凋零，那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接近。

魈单膝跪地，看着魔神丢在他身前的画像，大脑一片空白。
“摩拉克斯的眷属，自称是路过的旅人，实际上一直在为璃月服务。”高居王座的魔神漫不经心地说道，“处理掉。”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魈曾经听过千遍万遍，但从未有一次，这个让人麻木的命令会让他这般撕心裂肺的疼。

他像石塑一样僵硬在原地，连伸手去拿画像的力气都没有，他知道自己应该起身领命退下，决不能让高居上座的人看出异常，但他做不到，他动不了。
他动不了，他看见自己的手，在因为恐惧而发颤。
少年夜叉咬紧了牙根，用力到口中漫出血的味道，他怕牙齿轻磕相撞的声响惊动了魔王，因为他太清楚在这位敏锐的魔神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弱点会有什么下场。

然而，已经太迟了，他的僵硬和浑噩那般清晰地落在了山之魔神的眼中，她忍不住轻笑。
“怎么了？我的孩子？下不去手吗？”
山之魔神看了画像一眼，状似恍然：“啊，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不是吗？生得这般美貌，纯净空灵得犹如异界之花，连我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呢。”

“可惜她是摩拉克斯的眷属，被派往这里做间谍的，卑劣无耻地偷走了我的珍宝。”
“她这样的美貌，若不是因为一时大意被抓住了马脚，怕是要将我麾下的将士们迷得神魂颠倒。”
“要是她刻意利用了谁，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山之魔神的话语犹如尖锥般一下一下地刺在血肉铸成的心脏之上，魈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他不信她口中的鬼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荧也没有错，他听说摩拉克斯治下的百姓都在璃月安居乐业，一直都在岩王帝君的指引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人类厌憎暴政、憧憬安宁，会站在璃月那一方也是理所当然。
荧和璃月他们是正义的，而他才是属于邪恶的一方。
至于利用不利用……魈也完全不相信，因为从相识至今，一直都是他在索取、恳求、眷恋，反观荧，她从未对他提过要求，从未让他感到为难。

少年夜叉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坚定，并未露出自己想看的神情，这让山之魔神感到有些无聊，于是，她换了一个方向。
“既然你看上了这个孩子，那便不杀她，将她赐给你吧。”
魈眉梢一动，却听见那温和含笑的声音说出了淬满毒液的话。

“前提是——你吃掉她的美梦与信仰。”
“吃掉她对摩拉克斯的忠诚，吃掉她埋藏在心底的那个人，把她所有眷恋的、难舍的、不忍分离的……通通吃掉。”
“我允许这样的她活下去——因为，失去信仰和理想的她会彻彻底底地属于你，而不属于璃月，不属于摩拉克斯，不是吗？”

恶魔，在深渊中，如此低语——
我的孩子，你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贪婪以及私欲，在我的眼中纤毫毕现，一览无余。
你需要一个借口，我便给你一个借口；你需要一柄刀刃，我便给你一柄刀刃，你可以尽情的欺瞒自己催眠自己，说你没有做错，只是命运逼你不得不做出抉择。

啊，孩子，你是多么的无辜，在她的性命面前，其余的一切牺牲都变得如此的微不足道，不是吗？
——直面自己的心，把心爱的花儿折下，哪怕她迟早有一天会枯萎凋零，但至少她曾完完整整地属于你。
这难道不比美梦更加甘美吗？

……

“嗯，是做甜一点呢，还是做淡一点呢？”荧尝了一口汤，叹气道，“唉……如果派蒙在就好了。”
旅行者搅拌着锅中热气腾腾的汤料，心里思忖着那个没有她的“未来”，不知道派蒙和七七会不会在奥藏山内四处找她，还有那道总是在暗处注视着她的目光……
那道目光……会是魈仙人的吗？

荧曾经与兄长一起远渡重天、跨越星海，见过无数世界的生生灭灭，她知道平行世界的概念，所以她不知道现在的金鹏是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魈仙人。
暗中保护什么的，总觉得以他别扭的性格来看也不是做不出这事。
那么，千年后的魈身边没有她，是因为她回去，还是因为她不在了？

旅行者不知道。
命运是一个相扣的环，她是站在环扣上的人，但旅行者觉得，不管是让魈仙人独自背负千年的杀孽和痛苦，还是让魈仙人本就悲惨的一生负担上自己的生死，她都有些怪不忍心的。虽然眼下最好的结局是在魈仙人安居璃月之后她能回到未来，但要如何与一个根本不愿说再见的人说再见呢，荧感到有些苦恼。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荧这天晚上梦见了魈。
身披暗光的少年伫立在一片猩红的空间之中，戴着半张鬼面，一半恶鬼一半少年，有黑红色的、如蛛网般粘稠的丝捆缚在他的身上，似密结的网罗。
他半张容貌昳丽的面孔沉在无垠的黑暗里，只露出半截光洁白皙的下巴，恶鬼与清秀的少年，在这一刻形成了巨大而又鲜明的反差。

他太真实了，真实得旅行者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做梦。
等她下意识地扬起微笑，站起身来想要向他跑去，拂起满身碎花时，她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梦。
她坐在一片花海里，灿烂光明的梦境中溢散着熟悉而又清冽的香气，这种不曾生长在提瓦特大陆上的花朵，她只在另一个世界中见过。

荧微微仰头，眯起眼眸感受洒落在她脸上的阳光。
魈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步履沉重而又缓慢，沐浴在光明下的少女，如这片一望无垠的花海般，纯洁、美好、充满希望。
但魈知道，只要他朝她走过去，他所背负的杀孽以及黑暗会吞噬这片明光，她的梦想与希望会就此破碎，她会抗拒，会挣扎，会哭泣，甚至——会恨他。

魈站在梦境的边缘，神智浑浑噩噩的，不敢越雷池一步。他无法想象一个恨他的荧，或者说，不敢想象。
“过来呀。”荧等了许久，却听他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她没有回头，只是躺倒在了花海之中，拍了拍身边的草坪，“快过来。”
“那个输不起的人叫你来的吧？我猜猜……她是让你，来吃掉我的美梦？”

——她知道了。
魈冷静而又绝望地想。

“你喜欢这个梦吗？”荧轻声询问着。
“过来吧，我有许多美丽的风景想要分享给你。”
如同被爱神蛊惑，又如同被命运拉扯，魈无法抗拒她的声音，无法抗拒比美梦更令他无法自拔的荧，他一步踏进了她的梦境，扑面而来的是满怀馥郁的香气。

漫天纷飞的白花犹如一场属于春季的雪，在风的眷拂之下盘旋飞舞着奔向高天，风去了哪儿，花儿便去了哪儿，支配感官的是自由与无穷无尽的欣悦之情。
于是，除了风吹过整个世界的声音和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那是一种在直面黑暗太久太久之后、会在窥见的瞬间击碎心肠，令人崩溃流泪的美丽。

这种无名的、形似百合又不太像百合的花儿，与她初次赠予他的那朵花不同，比起孤傲的高岭之花，这种神似她的白花更温柔、更轻灵、也更接地气。
“好看吧？我很久没有看见这片花海了。”
她背对着他，语气融了阳光一般暖和平静。

“那时我和哥哥还在旅行，途径一个世界时遇见了这片花海，导游向我们讲述了这种花的故事。”
“我和哥哥都很喜欢这些花，哥哥摘了几朵最漂亮的，将它们的时间凝固了，簪在我的鬓边。”
她语速缓慢地诉说着旅行的见闻，缠绕在魈身上的黑暗在她的声音中如流水般消退而去，他有些愣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带着连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痴迷。

“和哥哥旅行的日子……就是我的美梦。”
旅行者低低地笑了。
“但是，我旅行的见闻，实在太多、太多、太多了。我不知道如何保存这些曾经震撼过我的记忆，上面铭刻着他人的光阴，所以，我希望分享给你。”

——吃掉我的美梦吧，我不怪你。
她的潜台词是这样的，比山之魔神的话语还要蛊惑人心。
她又一次原谅了他，原谅了他的毫不作为与贪心——她每一次都是如此，正是因为她永无底线的包容，他才会毫无防备地溺亡在她的怀中。

魈不知道何时走到了旅行者的身边，他低着头，她仰着头，两人沉默对视，她看见了他双手的缝隙里不断往下滴落的鲜血。
“我……不会吃掉你的美梦。”魈听见了自己木然的声音。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管，面对怎样的结局……”

他浑浑噩噩地说着支离破碎的话语。
“荧，我为了生存，放弃了许多。许多能用死解决的事情，我都……没有去做。”
“是贪生还是怕死？我分不清，也不想去分清。但，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活着，哪怕生不如死，但至少——我还活着。”

“可是，如果我有一天真的屈服于强权，吃掉了你的美梦，那我就会怀揣着荒诞可笑的一生狼狈地死去。”
“如果我跨过那条线，那条决不能僭越的底线，那我就不再是我，而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所以我不能，我不可以——”
他放下了手中的枪，跪在了花海之间，他捧着荧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像最虔诚的信徒，捧着自己刚从胸腔间挖出来的、滚烫而又鲜血淋漓的心。

“我宁可看见一个恨我的你，也不希望你变成傀儡。”
魈做出了某种抉择。
荧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她便看见了屋舍的天花板，还有魈那张半隐在黑暗中的面孔。

少年夜叉打横抱着她，快步朝着床榻走去，旅行者在腰背触及被褥的瞬间萌生了不妙的预感。
“你说过，你很高兴看见我‘自私’的样子，即便弄痛了你，也没有放手。”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拂过脸颊，青色的傩面凭空显现，“现在，你还这么认为吗？”
“等、等等。”荧深觉不妙，却无法阻止少年夜叉分开她的腿，整个人下压逼近她的身前，“你不会是想戴着面具……”

“不可以吗？”
戴着面具的少年，看不见他清秀无害的面孔，甚至也看不见他那双干净漂亮的金眸，只余一张狰狞、陌生的傩面。
夜叉傩面的瞳孔在黑夜中泛着冰冷的光芒，似一双毫无情意、只余兽性的眼，这双兽目满怀占有欲地盯着怀中的猎物，仿佛要将她的骨髓都吃得一干二净。

“少年是我，恶鬼也是我。”他没有像以往一般温柔地解下她的衣物，而是选择了撕，断帛裂锦的声音响起，听得荧心中一跳，他用那些衣料绑住了她的手。
“恶鬼就不行吗？”他没有除下她全部的衣物，但这样半遮半掩的姿态更让人感到羞耻，他抓着她的手，搂着她腰的手猛一用力，荧便不受控制地半坐起身，与他面面相对，腿间夹着少年劲瘦的腰身，被捆缚住的双手正正抵着他的心口。

——少年夜叉的心脏，在她的掌心中失序地搏动。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靖妖的傩面逼近，窗外朦胧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她只能听见他嗓音哑哑地道：“推开我，或者接受我，告诉我，荧——”
“恶鬼，可以拥有你吗？”

这种情形下居然还执着寻找一个答案吗？荧忍不住叹气，又有一些好笑，为什么这么气势汹汹的，最后关头又忍不住示弱了呢？
“我说不，你就会放手吗？”旅行者凑上前，在尖锐的夜叉傩面上落下一个吻，“放手让我离开，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不，当然不，那是少年才会做的事。藏在傩面后的少年微微张嘴，口腔内冒出微尖的獠牙，“太迟了，你已经没法反悔了。”

——恶鬼只会杀戮、掠夺、独占。
疯狂，竭嘶底里的疯狂。
就像有今朝无明日一样，恶鬼与她十指相扣，不管不顾地索取着，荧几乎怀疑魈怕不是要将一辈子的份额都一次性做够。

她的腿被折起，羞耻地坦露出自己的全部，而那戴着恶鬼假面的夜叉双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牢牢地锁在怀里，不许她躲。
这种耻度超标的姿势让荧感到有些绝望，得亏她的柔韧度不错，不然这动作还真不容易做出来，但这实在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可是，她很快就没时间去想羞不羞耻的问题了，魈仙人开荤百日，早已非吴下阿蒙，他熟悉她身体的每一寸敏感点，知道如何让她快乐，也知道如何让她失控。

而他现在，只想让她失控——想藉由这样疯狂的占有去平息心底的绝望以及痛苦，所以温柔是远远不够的。
旅行者被逼出了生理泪水，她喉咙哽咽得无法言语，只能发出不成音节的“嗬嗬”声；她朦胧的视野中只能看见闪烁着冷光的恶鬼傩面，皮肤相贴的地方好似触碰到了滚烫的烙铁；不自觉攥紧的十指间隙插-进少年修长有力的手指，她没有可以凭依的地方，只能成为被他掀起的浪潮中摇摇欲坠的小舟。

被束缚的四肢与强而有力的压制，让她在恍惚间觉得自己好似被恶鬼捆缚在巢穴内、只待细细品尝的猎物。
虽然她不想用“坏掉的娃娃”这么矫情的词汇来形容自己，但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坏掉了。
她被尝尽了每一寸皮肉，少年夜叉袒露出自己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干练与戾气，几乎让她毫无反击之力。

“停、停下……”
被捆缚在一起的手无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除了任他摆布便别无他法，她的脸颊摩擦着被褥，鬓发散乱，狼狈得紧。
“啊、啊——停下……”

身体变得好像不再属于自己了，细密的电流蹿过脊梁骨，直接将意识搅成了一片浆糊，最后爆开大片冷白凌厉的光。
荧听见自己变调的低叫，拱起的脊梁紧绷如弦，脑海空白一片。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见自己喑哑的低泣，带着不堪重负的委屈，简直像死过一回一样。
她背靠着他的胸膛，坐在他的怀里，他的手盖在她的手背上，与她十指相扣，直到这时荧才发现，自己握剑的手居然在不住地颤抖，或者说，浑身都在抖。

恶鬼的傩面抵着她的肩，她听见他的喘息，在她的耳边——他似乎格外喜欢这个背后拥抱的姿势，像鸟雀将所爱拢进自己的羽翼。
恶鬼缓了缓，又沉默不语地将她上半身摁趴在床褥之间。
“等等，等等……”荧支棱着被捆在一起的双手，泪盈于睫，“我才刚——”

“还不行。”恶鬼摇了摇头，又一次将她拉入了爱欲的深渊里，“还不够，荧。”
——必须要让她彻底失神，才能窥见她的真心。
恶鬼低下头颅，凶狠地侵占自己挚爱的少女，没有人知道凶恶的夜叉傩面之下，少年的眼泪风干在脸上，比凉掉的鲜血还要冰冷。

在荧彻底昏过去的瞬间，魈脸上的面具破碎成灰，他俯身，抵住了她的额。
梦境中的少年穿过了无数的鲜花盛景，走过了满天繁星，见过了摧枯拉朽的城堡，踏过了荒芜废墟的土地。
最后的最后，他来到了一处清寒的山巅，看见山上肆意怒放的白花青蕊，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背对着他，双手抱胸望着风静天高的苍穹流云。

“魈仙人。”
他看见了手中持花的荧，她一如他初见时那般沉静而又空灵，手中高举着那只不知名的花蕊，对那个酷似他的背影说道。
“送给你，刚采下的清心。”

——原来如此。

少年夜叉僵直地站在原地，他所窥见的是少女藏在内心最深处、最无法倾述于口的心事。
他抓住了心口的衣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着魔一般无妄的呓语。
“原来，我拿走了你想送给他的花，是吗？”

少年夜叉深吸了一口气，他必须呼吸，无论心肺如何痛楚，他都必须呼吸。

他见过那么多美梦，这次最甜，也最苦。
他要过她那么多回，这次最痛，也最铭心刻骨。
爱是占有吗？爱是成全吗？魈不知道。

他无法想象一个憎恨他的荧，也同样无法想象一个身边没有荧的自己。
——只要一想，窒息的感觉就会淹没他的头顶，而他连劝说自己呼吸的勇气都会消失殆尽。
“我该怎么办？”

金翅鹏王，食吐悲苦。
其音声凄，其音至苦。

……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答应你，我与摩拉克斯之间会有一战，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但你必须记住你的承诺。”
戴着恶鬼傩面的少年语气冰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皇宫：“我若活着回来，她便是我的；我若是死了，你便放她回璃月。”

“当然。”
高居王座的山之魔神轻笑出声。
“不管是你手刃了爱人信仰的神明，还是她知晓自己的自由是以你的死亡为代价换来的东西，于我而言，都是一出令人拍案叫绝的好戏。”

背对着神明走向黑暗的夜叉，脊梁笔挺，再无言语。

【魈荧】第一章魈仙人万万没想到，情敌竟是他自己（6）

史有记载，夜叉之主与岩王帝君在魔神战场上相遇，双方爆发了堪称致命的冲突，而后世的现状记载了这次冲突的胜利者。
[钟离先生亲启，展信佳，见字如晤——好像是这么说的？]
[抱歉，我刚学会璃月毛笔不久，就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我们直奔主题吧。]

荧提笔写下送给摩拉克斯的信。
[正如你我先前猜测的那般，山之魔神是一位随心所欲、以他人惨状为乐子的暴君，但在这层暴君的外皮之下，她洞悉人心的敏锐神力以及玩弄他人情感的手段实在不容小觑。她擅长支配下属的意志，是执掌世间所有夜叉仙众的魔神，如果因为她的暴政便忽视了她的智慧，想来会栽得不清不楚。]

[我与她已经有过一次交手。]荧用笔头戳了戳自己的脸，这般写道，[她故弄玄虚，言语里里外外都透着恶趣，但我觉得她的目的并非如此。]
[她与我立下那可笑的赌约，可能是为了混淆我的认知，放松我的警惕，让我误以为她是一个以他人的苦痛为乐、为此连自己麾下夜叉都不放过的暴君。]
[同时，她也在用真话去描摹一个谎话，让我以为自己只是一个用来折辱金鹏的工具。]

[先生恐怕没有意识到，您的智慧以及人格魅力致使许多人心甘情愿地追随您，即便是间谍，在您的身边待久了，也会为您包容一切的胸襟而臣服屈膝。]
[他们怀抱着为您缔造无上之伟业、随您踏碎山河的勇敢与决绝站在您的身边，因此您毫无破绽，固若金汤，连下手的余地都难以寻见。]
[在山之魔神的眼中，我是您的信徒，却在机缘巧合之下爱上了她麾下的夜叉——在他人看来，这或许就是一丝转瞬即逝的契机。]

[如果我没有猜错。]荧沾了沾墨，面色如死水般沉着，[山之魔神应当会想尽一切办法促成您与金鹏的战斗，并且绝不给予金鹏后退半步的可能性。]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金鹏不会吃掉我的美梦，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麻痹我，让我误以为她的乐趣便是如此狭隘的离间计，同时也是为了将金鹏逼进死胡同。]
[在她看来，我是先生您的耳目，麻痹了我便也等同于麻痹了先生。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是为了掩盖她真正的目的，离间先生——和我。]

[能够爱上敌人的信徒代表她本身的信仰已经不再纯粹，如果金鹏死在了先生的手中，那先生的圭璋玉壁便出现了一道裂缝，从此有了可乘之机。]
[如果金鹏没有死——先生听从我的言辞认为金鹏有收服的可能性，那或许先生会在麻痹大意之下被已经无法再后退半步、只能背水一战的金鹏重伤。]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对山之魔神有利。]

荧思忖了半晌，用笔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再次提笔落字时，有些严肃的字句转眼变得轻快起来。
[如果她知道先生早已筹谋规划着抓走她麾下所有的夜叉并已经将她的领地命名为‘荻花州’与‘无妄坡’，甚至计划好让哪两位夜叉去镇守这两个地方，那她一定不会再这么想了——换而言之，她错估了我与先生之间的关系，同时也轻看了先生的实力。]

[我已将我所有的见闻都告知了先生，要如何判断、利用便是先生的事了。]
[所以请不要再给我寄打工契约了，我不会签的。]这一行字，写得那叫一个墨迹浓重，力透纸背。
写到最后，荧停笔凝伫了许久。她拨弄自己的鬓发，摘下了一朵花。

[随信附赠一朵永恒香，代我转交给金鹏。]
[我有一句话……希望您替我转达给他。]

……

话是这么说，但真办起来可是很难办的啊。摩拉克斯捏着旅行者的信笺，在战场上陷入了沉思。
浑身是血的少年被岩元素凝结而成的造物押解着半跪在地上，傩面獠牙尖锐，喉中发出低哑的嘶吼，一双兽性的金眸里尽是野兽被逼至穷途末路的凶戾与孤傲。
他在挣扎，他在不甘——少年夜叉或许想过自己会成为败者，也想过自己会战死沙场，但唯独不曾料想自己与摩拉克斯的差距会如此之大。

大到磨平了他的少年意气，大到他发现自己自以为可以守护爱人的决意是何等的可笑。
他是神魔辟易、诸妖睹之胆寒的护法夜叉，死在他手中的妖魔神佛岂止万万之数？一个司职并非武法而是“契约”的魔神，他虽然心忧，却并不害怕。
魔神魔神，虽说是神，但这世上也有权能弱小一如盐之魔神赫乌莉亚一样的存在，摩拉克斯也并不像山之魔神那般残忍好战。

但魈没想过自己会败得这么彻底，甚至没能触及对方的一片衣角。
——这就是荧心中的神吗？
他挣扎了这么久，终于要得到报应了吗？

摩拉克斯居高临下地望着少年夜叉，一双石珀般蕴藏神性的眼眸不掺杂任何可以被称之为柔软的情感，代表公正严明的契约之神，行走世间便是不动玄石之相。
对于旅行者寄来的信笺，摩拉克斯其实并不明白最后一段暗语般的话，那个心思灵秀的异界旅者分明已经看见了非死即伤的结局，但却依旧有话让他传达。
摩拉克斯猜测，这或许是只有金鹏和少女之间才能心知肚明的暗语，只有他们才明白其中的深意。如此，也罢。

“荧同我说起过你。”摩拉克斯打开了旅行者的信函，取出了那朵花。
“她让我告诉你，这朵花名为‘不屈’，它们是绽放在异邦深渊中的告死之花。*”
“传说，每当有旅者在探索深渊的过程中死去，路上的旅人便会将这种花洒下悬崖，任由这些花瓣儿飘零渊土。越是荒芜的土地，它们越是生根发芽。*”

摩拉克斯话音未落，少年夜叉便猛然抬起了头颅，摩拉克斯看不见傩面下的脸，却见他浑浊晦暗的金眸里突然有了光。
——绝望的、颤抖的、破碎的光芒。
这几乎要让摩拉克斯以为，自己是在给应当受食岩之罚的罪人宣判。

“她让我告诉你——”
摩拉克斯沉吟半晌，还是缓声说道。
“腐草为萤，枯骨生花。”

律令一般的话语说出口，摩拉克斯顿时心有所悟，一时恍然。
沉重的长枪砸落在坚实的土地之上，扬起沙尘漫漫，戴着恶鬼傩面的少年夜叉被摁跪在坚实的土地之上，好似瞬间被这句话击碎了磐石般坚冷的心肠。
他双臂用力到青筋暴起，早已油尽灯枯的肺腑发出痛苦嘶鸣后的喑声，夺眶而出的泪水模糊了布满血丝的眼，溢散的黑气像纠缠恶鬼的枷锁，逼他疯，逼他狂。

她说，她是腐草里生出的荧烛，是渊土里绽放的花簇。
她说她会握住他沾满债孽的手指，会为他照亮前方的路。
——他分明还未能挣脱山之魔神的枷锁，心却再一次被她救赎。

可要如何才能保护荧呢？
少年瞠大了双目，他看见自己被砂石磋磨得血肉模糊的手，滴落的泪水却被傩面挡住。
要如何用这双饱饮鲜血、一无所有的手去拥抱荧呢？

摩拉克斯低头看着失魂落魄、战意全无的夜叉，忍不住心中一叹，为这世间凄苦的众生心生恻恻。
他心想，那便试他一试吧，虽然信任自己的好友，但身为契约之神，他必须对璃月、对所有的百姓负责。
他横枪而立，不怒自威，语气低沉了几许：“你可知她为你做了什么？”

……
…………
………………

摩拉克斯发誓，他这么问话只是想让对方知道，如果他想脱离山之魔神的掌控，那旅行者已经为他铺好了前路，而他手上有一份为璃月打工千年的契约需要少年夜叉亲自过目——但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出口，对方就跟受了刺激一样发了疯。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少年夜叉便浑身燃起了墨青色的火焰，幻化而出的长枪洞穿了大地，狂风旋舞成风轮，如同崩坏三界、诸苦灭尽的坏劫。

少年夜叉砸了摩拉克斯一脸风轮两立，硬生生碾碎了岩王帝君用岩元素创生出来的造物，摩拉克斯给自己开了个护盾，一回头却发现夜叉少年早已远去。
他飞驰的背影犹如扑向狂风与烈火的鸟雀，百死无悔，义无反顾。强行挣脱束缚令他浑身沐血，但他却不知痛楚一般，不管不顾地朝着期翼的方向奔去。
夜叉有名“迅捷鬼”，摩拉克斯再想去追也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少年夜叉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开始反思自己莫不是年事已大遣词用句出了岔？

不管了，总之先将计就计吧。摩拉克斯这般想着，忽而想起了旅行者的话，灵光昙花一现，两人的脑回路终于对上了。
岩王帝君恍然大悟，抚掌而叹：“妙。”
摩拉克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开盾后硬吃了夜叉大招而完全痊愈的伤势，给远在璃月的友人们传了讯。

“移霄，我受了重伤，过来接我，不要声——”张。
“什么？！！！帝君你受伤了？！是谁伤了你？！！！”一个惊天动地的咆哮自言符而来。
“什么？！帝君受伤了？移霄你让开！让我跟他说！”另一道略显尖锐的女声紧随其后。

嗯。摩拉克斯心想，方才移霄导天真君那一嗓子嚎出去怕是半个璃月都听清楚了，加上很会聊天的留云借风，没过多久帝君就可以“驾崩”了。
“总之，不要声张，过来接我。”摩拉克斯淡定地吩咐完，在自己的身周摆了一大圈地心，平静无比地将自己埋进了土里。
从现在开始，他要如旅行者所言，改名为“乱世摸鱼真君”了。

……

旅行者相信，钟离先生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毕竟钟离先生虽然喜欢看戏，但他的智慧与谋略都令人难以望其项背，他一定能“利用”好自己这颗棋子。
旅行者曾说过，山之魔神神力敏锐，擅长洞悉人心——换而言之，这位魔神生性谨慎，如果没有真正抓住敌人的“弱点”，她一定不会轻易出手。
荧知晓山之魔神轻看了未来的武神摩拉克斯，但是即便如此，这位魔神也贯彻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颇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从容风范。

她不让子民离开领地也是这个缘由，那些被她所支配、笼罩在暴政阴影下的子民，都是她用来抵御外敌的护盾。
但凡有魔神想要以“仁义”之名来击败她，就不可能不顾及她治下的平民百姓，若是擅自发动侵（哦）略-战（哟）争，那也不过是另一位暴君。
面对这样的敌人，实在不能说她毫不棘手，但——她找不到“弱点”，那便创造出一个“弱点”给她。

如果钟离先生能够明白她的意思，那应当会借她和魈仙人之手将山之魔神骗出皇宫，一旦这位魔神踏上了战场，那往后之事就由不得她了。
旅行者筹谋了许久，她是此世的过客，注定无法插手太多，但她可以为早已既定的结局添加一份筹码，让命运更快地驶向应有的轨迹。
荧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她偶尔会心疼魈仙人的难过，他总是背负了太多本不该属于他的罪孽以及职责，但凡他妥协一点，自私一点，都不会变的如此难过。

魈觉得她像一朵花，但魈不知道，他在她的眼里也是一朵花。
一朵不愿接受平原的湿润以及温暖、只肯生长在料峭山巅的通透白花，只会在清冷孤高的尖峰之上眺望远方*。
荧曾在甘雨和重云的推荐之下尝过这种花的滋味，这种名为“清心”的花尝起来是苦的，跟魈坎坷不平的半生一样，苦不堪言，余味绵长。

荧决定前往山之魔神的皇宫。
她知道，魈仙人被夺走的东西，不仅仅只是母亲的遗物那么简单，山之魔神的手中一定抓着夜叉们的命脉，能够主宰他们的生死，甚至能让他们疯魔癫狂。
正如铜雀所言，对于魈仙人来说，死亡或许只是一种苟且偷安。

为了计划能够顺利进展，旅行者做了许多准备，但她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在踩点时落入了一个满含血气的怀抱。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偷袭了，但清醒时被人突然从背后抱住的情况到底还是少，那充盈在口鼻之间的血气，提醒着她他的伤势是何等的不妙。
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口，却没能喊出他的名。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正被他抵在一处狭窄的巷角，他自背后拥住了她，喉咙咕哝着喑哑而又沉重的粗喘。

这是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旅行者看不见，只能听着他那一声声仿佛溺水一般竭嘶底里的呼吸，下一秒，少年便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逼她转过头来，格外强势地吻住了她。
他深绿色的薄布手套破了，三根血肉模糊的手指露在外头，伤口上还沾着尘土与细沙。

若是往常，他绝不敢还未梳洗便如此冒昧地触碰她，但此时少年仿佛无暇顾及了一样，那般绝望而又焦急地与她唇-齿-交-缠。
魈的眼泪被风干在了脸上，喉中满是铁锈的腥香，他抚摸着旅行者光洁白皙的脸庞，在她脸上留下了三道污血绘成的“疤”。
“荧。”他嗓音哽咽而又喑哑，若不细听几乎听不出他竭尽全力说出的话，“我们逃跑吧。”

荧被他方才堪称凶恶的亲吻吻得有些说不上话，她失神般地咽了咽，银丝自唇角落下，微微发红的眼尾满满的都是无措的慌张：“……去哪儿？”
“哪里都好。”少年低笑，他伤得很重，清秀的脸上也有几道刮伤，白色的广袖与上衣几乎都被染成了暗红色，像极了地狱中爬回来的恶鬼。
他稍微放松了自己的怀抱，手无力地自旅行者的脸庞上划下，带血的指尖划过她的耳廓、脖颈、锁骨……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裳。

“抱歉。”他气若游丝地将额头抵在她的背上，言语却听不出后悔的意向，“把你弄脏了。”
荧眼圈一红，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话，她感受着身后滚烫灼热的体温，莫名觉得魈仙人像是燃烧到了尽头、只剩残骸和灰烬的太阳。
“我们逃吧。”她转过身，用力地抱住了他，“逃到谁也找不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
少年夜叉没有说话，他只是在一瞬的僵硬之后用力地回抱了她。
荧能感觉到，在她说出那句话后，有什么汹涌的暗潮在潜移默化中平复了。

下定决心之后，两人什么都没带，除了战斗所用的武器和一些食物、钱财，荧甚至没有回自己居住了那么久的小屋，就这么毫无留恋地走了。
荧是四海为家的旅行者，早已习惯了漂泊和流浪，不管身在何处，她其实都没有所谓的归属以及安全感。
但此时，她抬头看着牵着她的手、沉默不语走在前头的少年，忽而间觉得有个家也不错。

她想把他打包带走，走到哪揣到哪，有他在的地方，似乎连遍布苦难的大地，也能被称之为“家”。
这是一段两人都心知无妄的逃亡。
即便如此，旅行者也觉得称之为“旅行”更加浪漫。

他们没有前往璃月，也没有去往哪个熟悉的地方，魈只是牵着她的手，不停地向前奔跑。
每当容貌昳丽的少年回头看她时，苦痛的伤痕还纹在他的眼角眉梢，眼中却似乎填满了岁月静好。
“若我有朝一日沦陷于黑暗……”他额头抵着她的蝴蝶骨，散下的鬓发挡住了澄金色眼眸中流转的水光，“在伤害你之前，我会了结自己的。”

荧闻言，却是忽而间结结实实地愣住了，她抬手往身后探去，像撸大猫一样把他从身后顺进了怀里，搓了搓他头顶软软的呆毛。
这话她曾在未来听过，但魈仙人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那……若沦陷于黑暗的人是我呢？”
“那就由我来——”他躺在她的腿上，嘴里说着这般可怕的话语，自己却似乎羞赧一般偏转了头颅，将脸埋在她的腹部，躲避她探寻的目光。

“为什么我就由你来，你却不能由我来？”他自曝其短，荧便去捏他的耳朵，少年夜叉的耳朵跟呆毛一样诚实，耳垂红成了一团。
“因为我不想你背负我的生死——”他不看她，闷声闷气地道。
“但我想背负你的。”

命运坎坷的金翅鹏王，一生啼鸣悲苦，一世求不得偿。
这十丈软红纷争不断，没什么东西是可以属于他的，也没什么东西是可以被留下的，他也不曾强求，不曾期望。
但如今，他愿意去祈求那辜负了所有人的命运，至少，将荧留给他。

短暂的旅途很快便走到了尽头，荧没想到自己随手挑选的一个方向，竟是通往深渊的唯一桥梁。
她跺脚踩在潮湿泥泞的土地上，炸起岩潮叠嶂，狂风在她的脚下盘旋成型，刹那间风息激荡。
“随风而去吧！”

她击退了潮水般源源不断的追兵，这些毫无理智只知杀戮的尸骸，她几乎不敢想象这些都曾经是暴君麾下的子民以及夜叉。
荧抹了一把脸上污浊的雨水，就着浓重的夜色摸索，她一把拽过倒在泥水中的魈的手臂，不顾他的挣扎环上自己的脖颈，让他整个人靠在自己的身上。
“荧，已经够了。”本就身受重伤的少年早已油尽灯枯，他嘶哑的嗓子也已经说不出话，“让我为你战死吧，这不算报应，是……我的欲望。”

魈真的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他与她的旅程哪怕只有短短数日的时光，也已经是他梦中都不敢奢望的美好。
更别提他还能拥有一个堪称美满的结局，不是被冤魂厉鬼拉入地狱，而是为了保护她、像个英雄一样死在沙场。
“能够遇见你，已经是我不敢奢求的大幸。”

——他在黑夜中跋涉，不曾料想会撞见满怀的荧光。
他伸手想要去触碰那抹奢侈的光亮，她也没有避开他的手指。
他早已心满意足了。

“这样就够了吗？可我觉得完全不够啊！”
荧在灰蒙蒙的雨丝中大喊，反手一个风涡剑将再次纠缠上来的敌人击退。
山之魔神，为了对付他们可真是大手笔啊。荧强撑着站起身，更紧地抱住了魈仙人，她回头，漫漫无尽的尸骸尽头是身穿铠甲的将士，还有四个立于高处的人。

他们没有出手。
不管是受过她照拂的百姓还是那些曾与魈并肩而战的夜叉，都没有出手。
所以，你看，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死去？

“我觉得不够，还远远不够。”
“你连愿望和欲望的概念都分不清楚，还没真正意义上地做过一个好梦……”
“你甚至不知道雪是不能吃的，不能随随便便邀请一个女孩子在晚上去客栈的顶楼看宵灯……”

荧一字一句地说着，未来虚幻的光影和如今黯淡无光的天空纠缠在了一起，她才发现在那么久远的未来里，她早已对他情义暗生。
体力已经彻底告竭，支撑着一个人的前行令她脚下不稳，她身子一偏，恰好避开了身后尸骸劈来的剑刃。
身后是无星无月、深不见底的黑暗之渊。

“！”眼见着两道身影摔落深渊，浮舍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但下一秒，应达与伐难便拦在了他的身前。
“你做什么？！陪着他们去死么？”伐难疾言厉色。
“别去。”应达摇了摇头，“那是金鹏的荣耀。”

——不管是什么结局，那都是属于他们的故事。

自悬崖跌落的瞬间，荧已经条件反射地拔出腰间的佩剑，用力地插进山岩。
剑刃与岩石摩擦炸裂出令人心惊的声响，巨大的下坠冲力拉拽着荧纤细的手臂，令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魈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头，看见了紧紧攥住他手腕的荧，她抓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腕，那纤细得只能摸出骨骼的手腕，难以想象它如何支撑起两个人的重量。
她曾经说过，这个手势在军队中被称为“生死扣”，避免挣脱，避免滑落，若有朝一日面临生死，她也要这般握住他的手。
山壁上滑落的沙土窸窸窣窣地掉落，少女咬牙勉力支撑，她的裙摆如高崖之上倒挂的玉琼花，在风中狂舞却无处凭依着落。

“咳。”荧咳出了一口血，这样的情形之下，她竟然还在笑。
“要说完全没有遗憾，那是骗人的……”
荧抬脚往崖壁上用力一踹，最后的风元素在她的脚下凝聚，借助这股飞旋的力量，她用巧劲将魈送上山崖的另一端。

“我啊，还没见过你化为原型的样子呢。”
她有些遗憾，有些怅惘，她送他航登彼岸，自己却在山崖的间隙间，如断翅的白鸟一般落下。
她发上簪着的不屈花，如碎雪般飞扬。

“荧！”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多想，几乎是在落地的瞬间，魈便不顾一切地反身回转，朝着那即将被深渊吞噬的白色身影飞扑而下。
他抓住了她还未收回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用生死相系的生死扣。

她怔怔地望着他，似乎没想过他会这么做，毕竟一直以来，伸手的是她，救赎的是她，在黑暗中焕发出光芒的人——也是她。
可如今，他不顾一切地握住了她的手。
哪怕两人的脚底下是无底之渊，哪怕在黑暗的国度里他们都会堕落成他曾经最恐惧的存在。

荧忍不住笑了，她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鲲鹏，你为什么不飞呢？”
魈死死地抿唇，他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软弱的、哭泣的脸：“因为羽毛被拔了，爪子用来杀人了，天空就不再属于我了。”
“是吗？”荧的笑容朦胧而又模糊，仿佛拢着晨曦的薄光。

——“但我想看见大鹏金翅王翱翔在天空之下。”

那是神明降下的福音，是世界对苍穹的低语。
在酝酿罪恶与纷争的恶土间隙，在风神都不愿到来的风止之地，忽然刮起了一阵强风。
准备离开此地的夜叉们顿住了脚步，纷纷回头，却见永夜无光的深渊中突然有了光明。

如旭日东升，如金乌现世，铺天盖地展开的羽翼流转着灼目的华彩，苍翠的翅羽夹杂着朦胧清澈的光晕，照得此地邪秽不生，诸苦渡尽。
传说，金翅鹏王身长八千由旬，左右翅各长四千由旬，历经天地生灭三劫，可遮蔽星辰日月。
这只华美而又庄严的鲲鹏舒张着庇佑的羽翼，昂首啼鸣，其悲苦之声涤荡天地，令人潸然泪下，哽咽难语。

狂风所过之境，人人俯首屏息，鲲鹏背负着所爱的少女，冲出了深渊，飞向了光明。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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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1、不屈之花的传说以及故事出自《来自深渊》，我觉得“深渊的公主/王子”什么的莫名契合这个设定，而且不屈花的意向太适合了所以拿来当二设。
2、花的描述出自原神《清心》的资料。
3、军训的时候教官有说过救人时不要抓手而是抓手腕，这个姿势叫“生死扣”，意为“一线之差关乎生死”……但是，诶嘿，你管我，我就要暧昧解读。
4、大鹏金翅鸟来源于印度神话的巨鸟迦楼罗，但是在佛教传入中原后，人们将鲲鹏的形象跟迦楼罗结合在一起，于是出现了大鹏金翅鸟。荧妹称呼“鲲鹏”其实是打了个擦边球，因为她身上还有山之魔神的诅咒。不过以前群内讨论时我们想过……魈哥没有变回原形会不会是因为他太大只了（不其实就是建模的原因.jpg）。

这一章，真的想了很多，写了很多，也改了很多，因此没能赶上情人节（不是借口.jpg）。
关于救赎这个话题，其实很多人都说过，首先我必须强调一点，我无意去改变帝君和魈之间的羁绊，我觉得这是构成了魈这个人格非常重要的一环。
而关于旅行者应该摆放在什么位置之上，我思考了很久，也跟其他喜欢魈哥的妹子讨论过，所以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帝君打开了魈的枷锁，旅行者拯救了他的心魄。
所以这一章里，我置换了一下相遇的因果，魈的枷锁还未打开，但他的心已经自由了。

【魈荧】第一章魈仙人万万没想到，情敌竟是他自己（7）

“你们还真能跑，居然沿着海岸线，一口气从璃月跑到了至冬。”
身穿白色兜帽法袍的岩王帝君走在前头，沿途用天星砸出一条康庄大道。
“诶嘿。”旅行者面无表情地温氏装傻，提着剑紧跟在帝君身后，“如果不小心掉入深渊会怎样？”

“死亡、污染，或者同化。”摩拉克斯回答着旅行者的问题，“但是对于部分生灵而言，与其被同化为恶一样的存在，死亡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至冬不是冰神的地盘吗？先生插手会不会越俎代庖？”荧聪明地回避了这个太过危险的问题。
“不会，我们关系还不错，偶尔会一起喝酒。”摩拉克斯面对旅行者有着出乎意料的耐心，堪称有问必答，“听说蒙德诞生了新的风神，你或许能见见他。”

啊，迭卡拉比安已经死了，温迪已经成神了吗？荧抬头望天，那种距离自己熟悉的年代越来越近的观感，令人害怕的同时也在期待。
旅行者跟着摩拉克斯来到了深渊，她看着岩王帝君为她套上了圭璋玉璧，看着他操控岩元素逐渐收拢那些溢散着黑气的缝隙，不由得托腮问道。
“如果有人活着从深渊里回来了，会发生什么呢？”

“那人会变为纷争之源。”摩拉克斯金色的眼眸里流转着神性的光芒，“野心、憎恨、斗争、强欲……这些黑暗的情绪会污浊生灵的血，在骨髓中流淌，除非——”
“除非什么？”旅行者操控着岩元素在一旁帮忙，下意识地反问道。
“除非那人心性简单，人还比较憨——那可能只会行事变得比较轻狂。”

旅行者“哦”了一声，兴致不高，随口道：“那我认识的一个人还挺符合这个说法的，他想征服世界，梦想就是跟所有强者过招，我们基本每周都要打一架。”
“听起来有些孩儿气，童心未泯，倒也挺好。”
“可能被家人保护得好吧，儿时的梦还没碎，所以心里还崇拜着独眼小宝——等到长大后有能力了便付诸实践，真的给自己搞了一身独眼武装。”

旅行者是开玩笑的，虽然和达达利亚亦敌亦友，但她还是不希望他掉进深渊的。
荧跟摩拉克斯一起堵死了深渊的裂隙，确定溢散的深渊气息不会再引起周边灾变之后，这才启程离开了至冬。
“下雪了，你要注意保暖，我没什么事，但你会着凉的。”短暂的旅程中，摩拉克斯偶尔会很爹地操心旅行者一下。

“好的，钟离先生。”旅行者快步跟上，开始没话找话，“山之魔神真的已经死去了吗？”
“悬黎之箭洞穿了她的心脏，暴虐的统治迎来残酷的终焉，即便书成话本故事，这也是无可挑剔的结局。”
“我知道。”旅行者呵出了一口白蒙蒙的雾气，“所以，夜叉仙众的美梦真的都随着山之魔神的死一同破碎，再也找不回了吗？”

摩拉克斯没有接话，但旅行者已经知道了答案。
山之魔神支配自己下属的方式便是夺走他们的美梦，然后逼迫他们吃下别人的美梦——不属于他们的美梦只能给予片刻的欢愉，却无法弥补理想被夺走的空虚。
山之魔神死了，死在了残忍的魔神之战里，在她神体崩毁的那一刻，被她夺走的万千幻梦也化作碎片一般纷扬而去，最终什么都没能留下。

山之魔神死了，但那些消逝的美梦也夺不回来了，这真是一个不好不坏却又无比现实的结局。
那些脆弱而又虚幻的存在，终究是无法守住的——摩拉克斯能为乱世中挣扎的生灵提供一份庇护，却无法让所有人都过好自己的一生。
旅行者觉得这并不奇怪，因为钟离先生本就有着这样广博且充满神性的胸怀，他会卸下夜叉的枷锁，却不会宽恕他的罪孽，更不会阻止他去赎罪。

——神爱世人，但神也没让移霄导天真君、夜叉仙众、归终以及铜雀他们别去战斗，全部躲在他身后啊？
那些战死沙场的英魂，正如未来的魈仙人所说的那般，战斗至死，无愧无悔，不需要任何同情或是怜悯的目光。
抗争总是伴随着鲜血与牺牲。荧看着满天美梦如云烟般消散，她知道其中一定也有魈仙人的美梦，但它们最终都化为了通往光辉未来的一块石砖。

金鹏抢回了母亲的纯青琉璃心，其他夜叉也卸下了身上沉重的枷锁，在天光将明时跪在摩拉克斯身前，宣誓效忠璃月，效忠岩王帝君。
传说，金翅鹏王以毒龙为食，日啖毒龙五百只，直到再也吃不下的那一天，他们会飞到山巅焚化自身，化为一颗明净无暇的纯青琉璃心。
明明一生都在与污秽不净之物同行，死后却能化为那样干净美好的存在，在时光岁月中熠熠生辉。

“不过，虽然我已经知道先生筹谋过人、智珠在握，却没想到先生居然那么快反应过来，佯装重伤将山之魔神引向战场……”
“哈哈，因为这很有趣。”摩拉克斯极为罕见地笑了，为那一瞬间与好友的“心有灵犀”，“我极少受伤，战场上也并不贪功冒进，面对敌对的魔神，往往也是投出无数的岩枪，连同大地一同轰碎——但是在看到那个少年仙人孤注一掷、如同飞蛾扑火般袭来时，我突然间便明白了何为‘执着’。”

“而一生都求不得偿的苦行者，总该在最后逞心如意一回。”
所以，岩神让少年夜叉相信，他那份守护爱人的决意拥有击碎磐岩、弑杀神明的力量。

旅行者歪了歪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这很有趣吗？”
“当然。本是仙兽之身，却有了肉-体凡胎的七情。于我而言，就像把毫无光泽的岩石变成了夜泊——除非经历过地心的雕琢和岁月的等待，但你们没有。”
“与你的相遇令人甚是难忘，朋友，我站在你的角度上去观看这个世间，有如深海之鱼俯瞰了飞鸟眼中的世界。”

“包括扮猪吃老虎这样的小人生存之道吗？”
“哈哈，我并非迂腐古板、不懂变通之人，以往我都是直面强敌，佯装重伤还是首次，的确是不错的体验。若是能拿出先祖法蜕瞒天过海，或许更有说服力。”
“……不，停一下。”

旅行者忽而间顿住了脚步，平静的面容裂开了一道缝隙。
什么鬼？感情您老将来的“辞行久远之躯”还是我教的？自己送葬自己拉着我办送仙典仪是在跟老友回忆往昔吗？
别了吧，真这样那可就是草神邀请草萨满途径青青草原一路BGM不停却找不到怪地回了须弥——草都犁进家里的地了啊。

……

魈凄苦惨淡的生命中有两个无法忽视的转折点——一是遇见了岩王帝君，二是遇见了旅行者。
虽然二者的先后关系有些混淆，但唯有一处共同点是不会随着因果的逆转而改变的。
这二人都拯救了他——前者解放了他人施加于他的枷锁，后者牵着他走出了他自己画下的囚笼。

魈在宣誓效忠岩王帝君之后才知晓，旅行者根本不是什么间谍，她是摩拉克斯承认的、能够和他平起平坐的友人。
而对于璃月的大部分人来说，横空出世的旅行者和他们的帝君之间似乎有一种他人无法理解的默契，对于他人而言不甚明了的事情，这两人似乎都能看得分明。
丰富的旅行经验和过往的见闻赋予了旅行者和摩拉克斯一般高纬度的眼界与心境，所以很多事他们不必问，也不必说。

这种慈悲的、非人的神性加剧了魈心中的不安，特别是他听了一耳朵“突然出现”的旅行者的事迹，又打听过这世上根本没有“不屈花”之后。
魈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她的初见或许真的是一场神明的玩笑，他的爱人真的是一朵本该在异世绽放的花。
一想到这，魈心里就乱糟糟的，其他的什么他都不在乎了，他关心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还会再突然回去吗？

人总有一点底线，比如他，他就承受不住这个问题的肯定回答。

“所以呢？她如果真的要走你还能拦着不成？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你还能把她锁起来不成？”浮舍嚼着甘蔗，这般说道。
魈十指交握，低垂着头颅，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太过异样，让日渐心大的浮舍都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嚼甘蔗的腮帮子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不是吧？金鹏，看不出来你这么勇啊，居然都想囚禁爱人了。”
“……”魈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但却不知道应该如何组织语句，只能狼狈地偏头，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不是这样的。”
“我懂，我懂。”浮舍用力拍打着金鹏的肩膀，自觉地道，“我前些时日拜读了一些须弥和稻妻人类写的畅销书籍，不介意的话，我给你出出主意？”

魈再次沉默了，但他没有拒绝。
浮舍的脑海中闪过一大票诸如《霸道魔神爱上我》、《帝君的落跑小娇妻》等正常人看了觉得不靠谱、夜叉看了觉得十分离谱的书籍，捉急道：
“呃，首先，你要限制她的行动，不让她离开家门，用手铐或者锁链之类把她铐起来……”

魈：“……？？？你变态？”
浮舍：“……？？？”
帝君大人！您快评评理，这个想要囚禁爱人的家伙说我是变态欸？！

“当——然，你们两情相悦的话就不需要那么极端——”浮舍生硬地扭转了话题，“次一点的就是时刻跟着她，不让她向别人求救说话，不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浮舍昂然的话语随着魈逐渐异样的眼神而一点点变得低弱，心虚气短的同时又有几分不忿的怒火。
金鹏这个见色忘兄的大笨瓜！自己的配偶都留不住！好心给他出主意居然还用这种“我要叫千岩军了”的眼神盯着他！

“那不然你想这么办呢？人类都是这么做的，为什么夜叉就不可以？”浮舍发出了灵魂质问，不耐烦地随口敷衍道，“不然你就干脆做到她下不了床——”
“此等污言秽语入不得我耳。”浮舍话音未落，魈已经彻底听不下去，直接三段闪现飞驰了出去，犹如躲避某种可怕的瘟疫。
“……！”浮舍再也受不了这种委屈，手里的甘蔗突然变得不香甜了，“就你这点德行还想学人家玩囚-禁？真是雨停了天晴了，金鹏你又觉得自己可以了是吧！”

上一次金鹏觉得自己可以了还是硬刚帝君大人，是谁给了他勇气让他觉得自己能干掉摩拉克斯将他的信徒抢到手里？
浮舍觉得自己有很多小情绪，他忿忿地啃了一口甘蔗，心想，真是弟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但是，知弟莫如兄，浮舍相当了解金鹏，那个无限压抑自己兽类的掠夺本性、充满自毁与赎罪心态的金鹏会产生这样的念头，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

他是那种即便自己万劫不复也要成全爱人的人，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产生了这样极端强势的念头。
爱让人面目全非，爱让人身不由己。
到底是人间情爱改变了金鹏太多，还是对爱意食髓知味并不会像吞噬他人的美梦那般罪恶，所以他就理所当然地沦陷下去了？

但，不管如何，囚-禁这种事情放在金鹏身上果然还是——
“……是那什么来着？”
正在努力学习人类文化的浮舍拧眉思忖半晌，最终如帝君一般恍然抚掌：“无相之草。”

……

旅行者随同帝君一同前往深渊裂隙这件事情在璃月并不是什么秘密。
对将自己从山之魔神手中拯救出来的帝君满怀尊敬的魈当然不能说不可以，只能每天数着日子，计算从至冬到璃月的归期。
原本属于山之魔神、后来改名为“荻花州”的地盘被划分为魈负责的领地，本世代的璃月七星天权询问魈的需求时，他只要求一栋可以落脚的居所。

这个蜗居建设在先前荧居住的小屋附近。
实话说，那里并不是什么繁华富饶的好地方，附近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泥泞难走的湖滩，只有略显萧条的芦苇和荻花在向晚的风中飘荡。
但是，因为荧的房子与钟爱的花圃都已经在战火和争斗中化为了飞灰，所以魈希望能在这个地方拥有一栋崭新的、可以装填更多回忆的居所。

天权询问魈想要在房子周围种什么花时，魈思忖了许久，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他想要的花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任何一角，如此，其他的花于他而言便再无任何意义了。
“种些女孩子会喜欢的花草吧。”魈这么说了。

专门司职补丁律法的天权闻言，大笔一挥让人在那水文复杂之地种上最昂贵的名品“金屋藏娇”霓裳，天权不差钱，种，都可以种。
在璃月，霓裳乃富贵之花，这种花红花艳蕊，色泽妖红，有霓彩之霞，蕴馥郁清芳，能浸润出如流水般顺滑的织物，又划分了数种娇贵华美的名品。故而，璃月女孩出嫁时都会着一身霓裳花织就的衣裳，霓裳有“光明”之意，也有“华服”之美，承载着人们对平安富贵的美好祈愿，也预示着红红火火的未来。

“再说了，‘金屋藏娇’的寓意多适合啊，前有麒麟后有夜叉，提瓦特当真能者辈出，就当提前恭贺夜叉大人和旅行者喜结连理了——”
“啊啊啊不要再说了天权大人！”负责辅佐璃月七星的月海亭秘书以书挡面，羞赧得面红耳赤。
自从跟麒麟大人互表心意之后，这位小秘书就成了璃月众人打趣的对象，爱上仙兽这种事虽然后有旅行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

魈不理会天权的打趣，他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夜叉仙众，凡人的嬉笑怒闹与他而言便只是无聊无趣，至于天权的“好意”，他心领了。
少年夜叉坚信，他绝对不会变成浮舍那样言出无状还不靠谱的仙人的。
如果不是打脸来得太快像无相之风贝特的染色龙卷，那魈原本是可以继续坚定这个信念的。

怀揣了心事的夜叉开始了昼伏夜出、降妖除魔的生活，因为帝君说归期不定，所以他不知道荧何时才会回来，只能每天夜里默默地走一趟石门的驿站。
会听到帝君和荧的谈话完全在魈的意料之外，他远远看见两人的身影便忍不住遁光而去，但还没来得及落地，便听见帝君低沉的声音被风送至他的耳畔：
“你要走的事，准备何时同金鹏说？”

旅行者没有回答，或者说，没来得及回答，因为帝君很快察觉到了魈的存在，抬眼向他看来。
旅行者未能脱口的话被急急地咽了回去，她抬头看见伫立在驿站房顶上的少年夜叉，下意识地扬手朝他挥了挥。
“你来啦？”

魈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荧似乎从未呼唤过他的名字。
他提枪站在屋顶，有些庆幸自己戴着傩面，否则惯来敏锐的帝君和心细如发的旅行者一定会发现他的异样，在玩心眼这方面，他不是这两人的一合之敌。
魈觉得浑身发冷，可他并不能表现出来，脑子里明明空白一片，但身体却无视了大脑的指令，径自走到两人面前，朝那白袍男子行礼道：“帝君。”

摩拉克斯看了他一眼，他神力敏锐，但魈的速度太快，他拿捏不准他听没听到方才的那句话，只能模棱两可地道：“你们两人好好谈谈吧。”
这句话说得微妙，可以说两人小别胜婚，刚好借着明月清风互诉衷肠；也可以说离别将至，彼此好好为未来做个打算。
摩拉克斯用心良苦，怎奈何旅行者恋爱后就对爱人毫不设防，朝着帝君胡乱点头后便扑进了魈的怀里，用力蹭了蹭，她也很想他。

夜晚，不祥之物最易骚-动，被摩拉克斯镇压的魔神在形体溃散之后怨念犹存，深扎在大地的秽壤之中，催生出无尽的妖邪，为祸天下。
死去的魔神没有理智，他们残存的憎恨自然也没有针对的对象，恨意就只是恨意罢了。
夜叉仙众的职责便是镇压这些魔神残渣，为护法而杀生，为除孽而造业，他们背负着这些，直到再也背负不下去的那天。

荧迎向了带着傩面的少年，拥抱了他，自从两人关系更进一步之后，魈就不再抗拒她的怀抱，哪怕自己浑身是血，他也能坦然温柔地回抱她。
因为他知道，哪怕他浑身污血、背负业障、腐朽糜烂一如深渊的秽土，他的爱人也会毫无芥蒂地伸手拥抱他。
腐草为萤，枯骨生花。

荧握住了爱人的手，向来表情寡淡的脸上也有了笑，她抚摸着爱人的面具，没注意到周遭不断溢散、甚至将空间都扭曲得不成模样的业障。
魈身上溢散的青焰与这些漆黑的业障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是他在吞噬这些黑气还是这些黑气腐蚀了他，但他被业障影响了，荧不知道。
——荧不知道傩面下的少年，望着她的眼神温柔到可怕。

荧跟着魈回了他口中所说的“新家”。
新家建在河岸上，考虑到居住在这里的夜叉本体为金鹏，又恰好这里生了一棵巨大无比的树，所以新家被热心的璃月百姓建成了树屋的模样。
荧觉得这树屋的造型有些眼熟，但也没有多想，她赶路实在是累了，现在只想抱着魈仙人好好地睡一觉。

荧风尘仆仆，落脚的新家却温馨得有些不像话，她洗漱时打量着屋内的细节，觉得能幻想出一只勤勤恳恳、不停往巢里叼东西的翠鸟魈，突然间有被可爱到。
旅行者洗了个澡，刚出浴室便看见同样打理得清清爽爽的魈，他卸下了肩甲、项链、法器，只穿着黑裤子，头发湿漉漉的，别有种清水出芙蓉的美感。
平心而论，魈仙人那稚气未退的容貌五官实在称不上“俊美”，非要形容的话应该是“清秀”，秀秀气气的，与其自身凶悍狰狞的战斗方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荧很累，但她知道魈肯定也累了，他战斗了一夜，神经必须时刻紧绷。因为稍有不慎，魔神的怨念便会侵蚀他的心神。
荧在魈身边躺下，两人面对着面，近得呼吸清晰可闻：“那些声音还在，是吗？”
“嗯。”魈闭了闭眼，神情有些安心的松懈，“‘它们’……常常在我的耳边咆哮、号哭，嘶喊着杀戮……但，这是我自己的报应和选择。”

“在梦中，你能跟‘它们’对话吗？”
“……？”
“能的话，下次就在梦中念一句战无不胜的‘魔咒’吧。”荧有些气，咬了咬他的耳朵，“不管它们说什么，你就回一句‘我有爱人而你到死都是单身狗’。”

魈：“……”
夺笋呐，虾仁猪心。
魈知道旅行者是想逗自己，他有话想问，但他看出来她是真的累了，所以他只是沉默不语地抱住她，一下一下地拍抚着，直到她耷拉着眼皮，坠入梦乡。

不要急，不要急，相信她。
她说过的，眼见不一定为实，她爱不爱他，一定要用心去感知。
但是，爱……能让她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吗？

……

荧睡着了，魈却睁着眼，无法入眠。
他用带着力度的视线看着荧的睡颜，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刻进自己的眼。
人类的感情十分复杂，他不理解。但他知道，对凡人而言，“爱”和“永远在一起”不一定能够并存，就像憎恨和爱之间或许也并不矛盾。

有的人因为爱所以“分别”，有人没有爱却能“在一起”，魈在山之魔神身边见过许多这样的悲剧，他也知道这个世道很多事情都无法两全。
可他就是贪心，他想要荧爱自己，也想要永远跟荧在一起。
“既然如此，留下她不就好了吗？”鬼魅喑哑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像浮舍说的那样，用镣铐拷住她的手脚，把她关在屋内，日日夜夜地侵-犯-她——”

魈闭眼，不知怎么想的，突然默默地来了一句：“我有爱人，而你到死都是单身狗。”
“……”
脑海里的声音忽而一滞。

“……不过是女人，这种玩意儿要多少有多少——”
这么说魈可就不乐意了：“滚。”爱人和女人的区别都分不清楚，就跟荧说的一样，活该到死都单身。
魈如此强势，那些魔神残渣在一瞬的沉默之后，便只能满怀不甘地消匿在他意识的深处，这一夜的试炼，便就算是过去了。

旅行者这一觉睡得很沉。
沉到魈第二天拉她起来吃饭时人都迷迷糊糊的，被喂了几口米粥就吚吚呜呜地倒回去睡了。
魈把饭菜都送到床边，哄着她让她吃完饭再睡，旅行者不仅不听还抱着枕头不断蹬腿，说要跟床铺抵死缠绵。

魈自恃年纪大了，实在闹不过她，只能满怀忧虑地离开，晚上回来时，旅行者还昏沉沉地睡着。
魈定定地看着旅行者的睡颜，不知为何，微微松懈了紧绷的肩膀。
夜晚，魈搂着旅行者坠入了梦乡。

旅行者在身边时，魈总是能获得一个无梦安然的夜晚。
但今夜不同，或许是因为思虑过多，也或许是因为压在心上的石头始终没能放下，魈半梦半醒间仿若浮沉于咸涩的海水之中，他被梦魇住了一样。
魔魅而又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仿佛是从魈自己的喉中嘶喊出来的一般——

“结果还是没能留下她——”

“——！”
魈猛然瞠大了眼睛，瞬间从床上坐起，一手紧攥衣襟，心脏被大力挤压的痛楚令他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他额角沁出了冷汗，手下意识地往旁边摸索，却只摸得一手冰冷的床褥。

魈顿时什么都顾不得，只是迫切地、急不可耐地想要抓住自己的“空气”。
他翻身下床，四处张望着寻找旅行者的痕迹，没有放过黑夜中任何细微的声音。
他很快就追了出去。

“去哪儿了？我记得……”
昏暗的屋舍内，荧翻找着散落在地上的包裹，她记得帝君给了她几副连理镇心散，不知被她塞在了哪里。
翻找着行李的旅行者没有注意到身后少年夜叉的靠近，他踩在地上的步子犹如踏着风，瞬息而至，悄无声息，几乎是立刻就将旅行者笼罩在了他的阴影里。

魈眼中的世界开始在黑暗中扭曲，他知道这是魔神的怨念在作祟，但胸腔内激荡沸腾的是属于他的，他分得清。
“你要去哪？”他喃喃低语。
突然在背后响起的声音吓得旅行者汗毛倒竖，她猛然扭头，下意识地摸向平日佩戴武器的腰间，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现在是安全的房子里。

她松了一口气，正想抬头嗔他一句，却不知已经迟了。
她过激般防备的举动似乎触碰到了某根紧绷到极致的弦，让夜叉脑海中岌岌可危的理智——断了。

旅行者感受到了风。
不是源自风神巴巴托斯的共鸣，一直拥护着她的，和煦而又温柔的风。
那突然自室内鼓噪起来的风是激烈的、凄狂的，旅行者还没能回过神，便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被风裹在中央。

旅行者听见了长枪贯空爆裂而出的破空之声，腹部传来的压迫与上下颠倒的眩晕提醒着她现在应当是被谁扛在了肩上，以一个相当不妙的姿势。
这是做什么？旅行者陷入了迷茫。
这样一头雾水的状态并没有随着时间和空间的推移而减弱几分，直到荧落入了一团如云朵般柔软的棉絮里，身旁随着她的下落翻飞起大片碎雪般的花。

花海无垠，明月高悬，空气中氤氲着不屈花清幽舒心的香气，巨大的古树攀爬着山岩，铸成了浑然天成的巢宇。
荧半支起身，有些错愕地发现身下躺着的地方居然真的是可见而不可触碰的云——这太奇妙了，简直像爱丽丝误入了神明的仙境。
荧还没来得及欣赏周围的风景，就感到滚烫的温度覆在了她的身上。

“……？怎么了？”
荧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少年看似瘦削实际坚实的臂膀，他撑在她的上方，两腿弯曲桎梏着她可以动弹的双腿，双臂拉开可供呼吸的距离，人却像钉子一样把她钉在了云上。魈的神情十分平静，平静得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但荧还是有些忧虑地抬手，抚摸他的脸颊。

“你哪里不舒服吗？”荧询问，她下意识地觉得伤害他的是那些魔神的怨念与杀生的业障。
“……”魈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没能吐出一句语句连结的话，他意识到此时开口恐怕嗓音有异，只能缓了缓情绪，哑哑地道，“这里，是名为‘小洞天’的地方。”
“由仙人术法创造出来的洞天福地，内里自成一套规则和秩序，并且都由仙人来书写，只要仙法造诣够深，甚至可以让四季同在、夏雪冬花。”

荧被他的描述勾起了兴趣，她闯过不少洞天，也去过仙人的仙府，但是由魈创造的洞天福地，她还是第一次见。
尽管如此，比起探索未知的地方，明显情绪有异的魈仙人才是最重要的。荧聆听着他的话，没有移开凝在他身上的目光。
她看到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像是强自按捺着什么情绪，他眼中有汹涌的暗潮，看不清但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我是没有美梦的人，我的‘美梦’，只是想做一个美梦。”
少年夜叉倾身下压，他动作缓慢，低沉的话语与迫近的动作却如蓄势待发的野兽般充满了压迫感，他张嘴，露出口中两侧微尖的牙。
“我一直在想，梦里没有，那我能不能在现世中造出一个‘美梦’，于是我用仙法创造了这个小洞天。”

——星月，花海，还有在他身边的荧。

旅行者隐隐察觉到了不妙，正想说些什么，却冷不防觉得锁骨一痛，忍不住低叫。
魈在荧的锁骨上留下了一个不浅的牙印，在她仰头的瞬间便侵上，一口咬住了她的喉咙。被叼住要害的猎物如渴水的鱼儿般挣动了一下，却于事无补。
荧睁大的金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为了避开野兽的索取，不得不高仰头颅。

但，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自寻死路，她上浮的腰背穿进了一只有力的臂膀，随即胸前一凉。
繁复的白裙被自上拉下，露出粉白的雪峰和殷红的蓓蕾。她感到羞耻，但喉间的啃咬却让她无法低头去遮挡自己的胸部，只能发出含糊而又羞赧的呜咽声。
少年夜叉搂着她直起身，抬手覆上她的胸口，丰盈的一团抓在他的掌心中，自指缝间挤出雪白的乳肉。

喉间的啃咬攀爬上了下颚，随即唇上传来了疼痛感，并不剧烈，但却令人恐慌——因为那不是吻，而是咬。
羞耻感像熊熊燃烧的火，让人脸颊滚烫，吐息发热，以至于意识都在这股火焰的焚烧下便得摇摇欲坠了起来。
旅行者想要挣脱，推拒的手却被轻而易举地抓住，少年人的手并不如成年人那般宽实，但却十分有力，随即她手腕一紧，被什么东西缚住了。

被什么缚住了？
旅行者下意识地想看一眼，但眼前却忽而一黑，她的眼睛也被什么东西给覆住了。
旅行者支棱着双手抵着少年夜叉坚实的胸膛，心中无端升起了淡淡的惊悚：“……做、做什么？”

鲜花嫩柳一般清丽的金发少女，平日里有着移山填海般过人的胆气，此时却柔弱无依地躺在他的怀中，鬓发散乱，半露胸襟。
她持剑的手被丝织所缚，过尽千帆只余平淡的金眸被白绸捆绑，那眼角羞耻的泪水濡湿了白布，窝出两道略深的水痕。
“……荧。”少年语气平静地唤她，带茧的指腹落在了那惹人怜爱的红缨上，撩人而又极其情色地捻弄，“……你好像从未唤过我的名字。”

旅行者原本有很多话想说，却被魈这句话堵了个结结实实。
这时候明明只要喊出“金鹏”二字，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但荧几度张口，却无法发声。
山之魔神留下的诅咒，并没有随着她的死亡一同消失。

“我……”荧有些急切，她想解释什么。但少年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她被这近乎逼问般的玩弄搓揉得浑身发热，“嗯……不要，你、你听我解释……”
“没关系。”魈的语气是平静，他的神情也是平静的，“真的，没关系。我能感觉得到，你是……爱着我的。”
少年垂下眼眸，是的，他能感觉得到。

如果不是因为爱，谁会愿意抛下一切随他远走？
谁会不顾债孽与腥血也要拥抱他，牵住他的手？
谁会在永无天日的罪土之上抚摸他的脸颊，问他一句鲲鹏为何不飞啊？

——“你是爱我的。”
——“但，爱能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他的爱人这般好，群星荟萃成她的心脏，神明用那些凡人用尽一切华美辞藻去歌颂的美好品质塞满她的胸膛——义气、善良、责任、担当……
她不会因为小爱而放弃大爱，不会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对他人的不幸置之不顾，是啊，他知道。
“那个叫‘魈’的人与我这般相似，是否命途也是如此？你会不会也想去拯救他，就像拯救我一样？”

旅行者看不见，白色的丝绸透着点点的光晕，令她的视野花白一片。
“我也一直在想，爱如果无法留住你，那……快乐呢？”
魈有些笨拙却极为认真地抚摸着爱人的身躯，舔舐着她胸前的红缨。

他眼角红云深深，自下而上望来时带出一丝冷淡的媚。
只是这一次，那双澄澈的金眸中盛满的不再是自己的欲望，而是焚心化骨、燃尽一切的执着与痴狂。
“就像我一直抗拒吞噬他人的美梦却难以遏制本能对美梦的贪恋一样，凡人都渴慕快乐，你是否也会如此？”

魈吐出已经被吮吸得红肿充血的嫣红，耳边听着她喘息般的低泣。
他觉得那红缨沾染了情色的水迹、颤巍巍的模样实在令人怜爱至极，便转而又捏在了手里。
“我不想对你做浮舍所说的那些残酷之事，也不想像曾经的暴君一样给你带上枷锁。”

旅行者从未经历过如此煎熬、慢热、极尽挑逗之能的情事，更何况他们本就分离了多时？
她忍得哽咽难语，以至于在他的手指终于进入她身体的瞬间便哭叫着达到了高-潮。
他倒是没有故意吊着她、折磨她，反而塞进了三根手指，加快了抽送的速度，延长她高-潮的余韵。

她发出猫叫般的低吟，短促而又惶急地抽吸，因为看不见，耳边便只有淫-荡的、色情的水渍声，令人无所适从。
他甚至没有完全褪下她的裙子，就这么蒙着她的眼睛、半遮半露地挑拨着她——如果不是能听见他平静的话语，旅行者几乎以为自己正被生人百般亵-玩。
“所以，我在想，有形的锁不可以，那无形的锁呢？”

魈微微拨开旅行者抽搐痉挛的大腿，看着白裙之下含羞吐露的花蕾，蚌肉一样柔腻的触感还在指尖缠绵，那里充血红肿的模样就像怒放的玫瑰。
魈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喉咙干渴，却警醒自己不要失控，他要让她快乐，所以自身的欲望和渴求都能摒弃。
“强权留不住你，力量留不住你，那……我呢？我能留住你吗？荧。”

旅行者暂时失去了声音，因为她反复尝试吐露禁语。
她在欲望的海洋中挣扎，只觉得阵阵汹涌而来的海浪夺走了她全部的呼吸。
或许是因为被剥夺了视觉，所以其余的感知就变得分外敏锐。

她能感觉到他的每一次抚摸，每一个啄吻……他在她皮肉上轻轻厮磨的尖牙和彼此滚烫的呼吸声。
生性理智的旅行者从未感受过被欲望主宰的痛苦，毕竟她的爱人是个从不拖泥带水、沉默寡言的夜叉，她初识情-欲后便一直在他身旁。
在情事上，她从来只有吃不下的、招架不住的，还从未有过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体验。

荧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撕裂成了两半。
感性的一方嘶喊着继续，想要更多，渴求更多；
理性的一方却在喊停，说魈并不想要，他的心在哭泣，此时，现在。

“啊……”交换了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缠吻，涎水顺着嘴角流下，她像煮熟的虾米一般弯曲了身体，身体因接涌而至的情潮不住地轻颤。
蹭蹭堆积的欲求和渴望在得到满足的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愉悦感，那种快乐疯狂得令人失神，尖锐到产生了疼痛，但旅行者没有沉迷。
所剩不多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推开的，她应该拒绝的，但她没有。

她用唯一自由的双腿钳住了少年精瘦的腰肢，把他拉向她，努力探头，像稚嫩的雏鸟般用脸颊摩挲他的鬓发，然后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耳朵。
“……疼。”他愣了一瞬，发出气音一样的低喃。
混蛋，我也疼啊。旅行者的眼泪夺眶而出，口腔间溢散的咸涩不知是眼泪还是悲伤的味道，她不懂为何做坏事的是他，她却撕心裂肺地疼呢？

旅行者决定给他一点教训瞧瞧，拿出了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气势，但没过一会儿就被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撬开了唇舌，有什么柔软而又芬芳的东西被塞进了嘴巴。
清爽而不腻人的甜味在舌尖上弥漫，略带一点杏仁微苦的余香，那东西入口即化，很快化为冰凉的气流窜入咽喉，滋润着五脏六腑。
……是花，杏仁豆腐味的花。

“提瓦特没有‘不屈花’，所以这里的不屈花都是我仙力的凝结所化。”少年仙人以吻封缄，将花瓣渡入她的口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小洞天的时间流速也与外界不同，避免你会感到饥饿与困苦，便用我的仙力捱过去吧。”
“毕竟，要让你对快乐上瘾……”魈估量了一下自己与美梦的诱惑不断抗争的岁月，“大概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

淦。
终于反应过来魈仙人说了什么的旅行者觉得自己如果能够说话，她一定要非常严肃地跟这不谙世事毫无人类伦理常识的小仙男科普清楚，他现在这种“用快乐让你离不开我”的行为在人类世界中有一个非常不妙的名词——

TiaoJiao，调——教。

好家伙，用最纯洁的心思干最涩情的事。
还玩囚禁，还吃自己的醋。
还一副比受害人更加受伤难过的样子。

被摁倒在花海中的旅行者苦中作乐地想着，她要努力记住魈仙人的黑历史，然后将来回到未来后在他耳边重复嘲笑一百次——！
前提是她能活着回去……各种意义上的，活着，回去。
旅行者一开始觉得自己能稳得住，毕竟她是谁？她可是远渡重天的星海之子，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区区一个天真单纯的小金鹏，不就是几场有点过火的情事……她可是能跟上莺儿的车速、在阿山婆说出“大人的玩具”时瞬间想歪的秒懂王，她怕什么？
这种膨胀的骄傲坚持不到六小时，就如同鼓气飞在天上却正中公子大力一击的风史莱姆一样——一边噗嗤漏气一边螺旋升天了。
旅行者感觉自己像一团发酵的面，被一通揉搓后擀得平平整整的，只等下锅了。

她不知道自己跟帝君离开的这三个月里发生了什么，整得魈仙人跟吃了金坷垃的亚鲁兽一样超进化了，不仅技术突飞猛进，还无师自通了许多不得了的知识。
让她即便说不出话也想大声怒骂“到底是哪个孤魂野鬼玷污了小仙男北极冰山一样纯洁无垢的心灵”那种程度的知识。
魈仙人不是光说不做的人，从以前到现在，他一直都是少说多做、不说也做的实干家。

所以他说“要给她快乐”就真的只是给她快乐，用唇舌、用双手、用超乎寻常的耐心，用不容拒绝的攻势，就好似不是在做-爱，而是行兵打战、攻城掠池。
被摁倒在花海中的旅行者虽然明知不该但依旧横生出了一种野合的羞耻。
泥土的芬芳与花的香气在空气中氤氲，裸露在外的皮肤接触到的除了柔软的云朵，还有略微硌人、令皮肤酥酥发痒的草叶与花梗，若即若离地抚摸着她的身体。

她双眼蒙着白布、两腿被迫分开靠在他怀里，不知是否是错觉，失去衣物的遮掩，和煦的风都变得凉冷，也或许是她的体温太热太烫了。
他随手折下一朵花，用柔嫩的花瓣轻扫她的敏感点，用尚且沾着黏腻花汁的叶梗断面拨弄轻触藏在蓓蕾中的花核，轻一下重一下地挑逗着穴口。
“停……”脑袋后仰靠在魈肩膀上的荧不知道两人此时的姿势有如交颈的天鹅，她只是绷紧了身躯，无措而又沙哑地低喊，“停、停下！”

——真的恨不得给他一个正义的头槌，好双双晕过去算了。

谁教你的？！
到底是谁教你的！！！
荧沉浸在失控的情潮和“自家小鸟被坏人给玷污了思想”的震撼中，并不知道雄性在这方面本就天赋异禀，不过是以往那些敢想不敢做的妄念被付诸了现实。

正如他隐隐猜到了未来的离别，心中滋生出“将她永远留下”的欲望，他在刻意地放纵，或者说——不再加以遏制。
是从何时开始，产生这样可怕的欲念的呢？
魈不清楚。

或许是无意间经过凡人的书斋，鬼使神差地在店家暧昧的目光下买下那些看上去就很浮舍的杂书；
或许是在这无比漫长的三个月里，每一个午夜梦回、挣扎着醒来的夜晚，发现她不在身边时几乎要将他逼疯的戒断；
也或许是某天他行施完靖妖傩舞之仪，杀意与孽力侵扰着他的心智，他静静地躺在自己构筑的巢宇中，眼前是浮光掠影般缠连不去的绮念。

但是，魈很清楚，最初的最初，一无所知放出他心中名为“欲念”恶兽的人——是旅行者自己。

……

“你啊，终于‘自私’了一点，即便会弄痛我，也没有放手呢。”
——是她在放纵着恶兽的肆虐。

“我们逃吧。逃到谁也找不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是她不曾拒绝过妖魔的侵蚀。

“要说完全没有遗憾，那是骗人的……”
——是她呼唤着夜叉将她啃食殆尽。

一直，是她。

……

少年夜叉在朦胧的水雾中睁开了双眼，澄澈的金眸被温泉的水雾氤氲得湿软，稍微淡去了那份择人欲嗜的锋锐。
旅行者瘫软在他的怀里，早已在过于尖锐也过于快乐的高-潮中昏迷。
她上半身趴在被温泉柔柔浸润的光滑岩石之上，双手缚于身后，侧着的脸上蒙着已经松垮的白绸，呈现出与往日轻灵强大的姿态别然不同的单薄与脆弱。

圆润白皙的肩膀有着流畅而又柔美的曲线，蜿蜒而下的轮廓勾勒出两节精致漂亮的蝴蝶骨，像收拢了翅膀、柔顺依偎在他身旁的雀鸟。
魈抱起软倒在地的旅行者，额头抵住她的额，确定她是因为快乐而非因为不适而昏迷，这才缓慢而又坚定地继续自己的动作。
他不想伤害她，却又实在放不下她，这样矛盾而又爱怜的心情，只能藉由这样的方式传递给她。

人世情爱五味参杂，无尽的爱与欲望，斑驳浅淡的怨与怜惜，一声声地质问着她，为何不能留下？
“讨厌吗？”
他俯身，几近虔诚地亲吻她的蝴蝶骨。

温泉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的眉眼，让他澄金色的眼眸仿佛要哭了一般，朦胧着深邃而又滚烫、似有若无的波澜。
讨厌吗？
——我的欲望。

……

摩拉克斯在一次微服私访中吃到了名为“素鲍鱼”的料理，用素菜做出了荤菜的口感，还没有水产品那种滑腻的腥味，实在令人拍案叫绝。
全部都要的岩王爷当场催动岩元素力赠予了店家一块牌匾，得到了店家欣喜若狂的感谢。
摩拉克斯下意识地想要跟身旁的小友分享一下这道美味的料理——这是这三个月里养成的习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有段时间没见着旅行者了。

这不对劲。

精力旺盛的旅行者走过山川湖海，永远都是闲不住的忙人，每天不是在做任务就是行走在做任务的路上，哪怕是路人拜托帮忙摘一朵花，也会不辞辛劳地完成。
摩拉克斯喜欢那样活力旺盛、永远不会停下脚步的旅行者。
因为他已经隐隐意识到，即便是山海难移、固若金汤的磐岩，终有一天也会在时间的摧折下裂开缝隙。

——但是异邦刮来的风却永远可以保持鲜活的气息。

旅行者去哪儿了？
摩拉克斯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问题并没有困惑他太久，因为他很快就遇见了那位身上纠缠着旅行者姻缘红线的少年仙人。

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萧条凉冷的风令人无端感到寂寞，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仙人与夜叉各自为战，镇压那些到处肆虐的魔神残渣，不让他们侵扰四方。
暮风柔柔地吹拂着河岸两侧的荻花，摩拉克斯踩着静谧的月色，看着远处屠戮妖魔的护法夜叉。
青色的烈焰纠缠着漆黑的业障，黑气的融合令那纯澈的青焰呈现出更深的墨色，隐隐散发出不详的味道。

摩拉克斯看得出来，与其他被业障纠缠的夜叉不同，金鹏并没有抗拒怨念的侵蚀，甚至在主动吞噬、接纳。
眼中容得下天下苍生、万事诸理的岩王帝君第一次放低自己的眼界，开始思考起凡尘世间那些堪称斤斤计较的小情小爱。
作为一块石头，摩拉克斯很努力地代入了男人的心态——

生死相依、难舍难离的恋人在互诉衷肠、尘埃落定后还想着离开自己，逃往无法触及的彼方，以普遍理性而论……
“不出事真的很难收场。”
这种大猪蹄子真的该受食岩之罚。

但，旅行者情况特殊，他们的未来是她的过去，她的过去是他们的未来——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都不应该被迫留在这个时代。

次日，众仙齐聚一堂聆听帝君对未来的筹划，临到散场，帝君忽而唤住了金鹏夜叉。
“许久不见旅行者了。”帝君酝酿着神性的金瞳仿佛洞悉了世事，看得少年夜叉身形一僵。
“替我转告一句问候，若是得闲，不妨一同出来喝杯茶。”

不通情爱但双商极高的帝君体贴地赐予了台阶下脚，但金鹏却知道这是帝君的警告，若是再不收手，他或许就要插手此事了。
他没有任何理由让日理万机的帝君为他和荧之间的矛盾纠葛心烦操劳。
所以，妥协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我知道了。”
“嗯，去吧。”
这就对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太过别扭的话，可是会成为伤人伤己的刀。

摩拉克斯喝着茶，嗑着瓜子，听着台上名伶唱着最火的戏曲，脑补了可怜兮兮、焉头耷脑或是刚跟爱人吵了一架后怒火中烧的少女模样。
金鹏敬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帝君，以为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摩拉克斯其实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以为荧告诉了金鹏自己的来历，两人却在去留一事上发生了争执，故而旅行者也因为赌气而无心自己的旅行了。

至于干涉家事什么的更是八百米滤镜脑补出来的无稽之谈——旅行者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宝宝了，要学会自己的爱人自己哄。

……

旅行者哄了，她真的哄了。
她早已习惯在魈仙人神智不稳时以情事的方式给予他心灵上的慰藉，所以在意识到情况不对时，旅行者也努力地应和，硬生生将囚禁变成了和x。
她花了一些时间将魈仙人那固执无比的“要给她快乐”的念想给掰扯了回来，做-爱这种事本就是情与欲的结合，他如果得不到快乐，她又如何能沉湎于此。

但因为旅行者百口莫辩，无法说出诅咒、未来、魈与金鹏之间的关联，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魈仙人朝着“我三我自己”的不归路一去不复返。
她不仅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一方面她有点心疼这个钻了牛角尖自己折磨自己的大笨鸟，一方面她又觉得这件事真的无比生草。

囚禁欸？
那种跟清冷高绝的魈仙人完全合不来的字眼……
自己臆想魈仙人的梦里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做了，理直气壮地做了，不仅如此，还是用那种纯洁、自愧、悲伤的方式——做了。

就，怎么说呢……
就是那种，那种，让人想笑又特么笑不出来的感觉。
要知道，话本故事里的囚禁充满了绝望、麻木、相爱相杀的难舍与凄苦，但换到魈仙人这里嘛……

——生草，生草，无比地生草，生到草史莱姆满洞天地蹦蹦跳跳。

“……帝君说，想见见你。”
旅行者靠在少年仙人的怀里，今天两人罕见地没有做，事实上魈已经差不多放弃自己“用快乐将她束缚在自己身边”的计划了。
因为他发现，最终越陷越深、被一点点驯养的人不是她，而是他自己。她比美梦和杏仁豆腐还要让他难以抗拒。

旅行者拽过魈的大袖，裹在自己的身上，这些天里，她其实不是没有机会逃离这个小洞天的，但一来她不想在误会尚未解除之前让爱人更加难过，二来——
“……你先给我拿件衣服。”
正所谓从善如登，从恶如崩，想要学好可能要付出心力万千，但一个人想要学坏真的只需短短几天。

魈不愿意给荧戴上枷锁，更不愿意限制她的行动，最终他能想到的留下她的唯一方式，就是拿走她的衣服。
虽然小洞天里没有其他生灵，但不着寸缕的羞耻还是让旅行者被迫当了几天伊甸园的夏娃后便怒而压倒了爱人，逼问他到底是从哪学来的骚招式。
答案是一则璃月流传甚广的童话故事——

《牛郎织女》

旅行者：“……”
怎么说呢。
从众人不曾设想过的道路里学会这么污的事，到底该说是心思干净，还是该说在这种事情上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呢？

牛郎拿走了天女的羽衣，于是拥有了美丽的妻子。
天女失去了自己的羽衣，因此无法回到天庭。
不通人事的夜叉笨拙地模仿着人类的“道理”，他只懂杀戮生存之道，却不懂一些最浅显也最直白的人际关系。

“如果，真的这么害怕……”
她轻叹一口气，伸手抚摸他泛着涟漪的眼睛。
“一会儿出去的时候，紧紧地牵住我的手，如何？”

她反手握住少年的手，与他手腕相错，十指相扣。
她没有露出厌倦的、急于逃脱的、按捺欣喜的神情，只是始终温和也始终平静地凝视着他的眼。
“你要知道，我的心始终是与你同在的。”

——想到要和你分离，我也难过得不能自已。

……

摩拉克斯是在享用早茶时，遇见了十指相扣朝着他走来的金鹏以及旅行者。
与他所想的别扭冷战不同，旅行者眼中含笑，气色甚好，看见他时，那抹原本浅显的笑意在澄金色的眼眸中漾开了涟漪，化为一种古怪而又蠢蠢欲动的喜意。
——就像是吃了一颗味道古怪的糖果，便急于用同样的糖果去塞朋友一嘴的小屁孩一样。

摩拉克斯注视了旅行者半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旅行者的气质有些不同，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似乎，微妙地成熟了一些。
如果摩拉克斯在窥探原初之世时有注意到一种二次元的文化，那他就会明白，这种微妙成熟的气质名为“人妻”。
旅行者刚一坐下，就开始疯狂地眼神暗示，拜托帝君将金鹏支走。

摩拉克斯从善如流，用了一个堪称敷衍的借口：“听说港口一家小吃摊上的烤吃虎鱼滋味不错。”
乖巧正座的少年仙人抿了抿唇，站起身，回头看了旅行者一眼。
“去吧去吧，我就在这里跟先生说说话。”旅行者一手托腮，“不会跑的，放心吧。”

金鹏夜叉不能放心，他深深地看了旅行者一眼，这才咬牙猛然冲了出去。
等到金鹏走远了，摩拉克斯这才施施然地放下茶杯，温声道：“小友，这些天来——”
“啪”地一声响，摩拉克斯的肩膀被摁住了。

“先生，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别害怕。”
旅行者嘴上这么说着，但那异常明亮的眼眸、唇角古怪的笑意，简直满脸都写着“我觉得这事太tm好笑了我必须说出来让你跟我一起乐呵乐呵”。
“我是摩拉克斯，我不害怕。”古派但不古板的岩王帝君从善如流地接梗，甚至还给旅行者倒了杯茶，“你说。”

旅行者摁着摩拉克斯的肩膀低头闷笑。
好一会儿，她面无表情地抬头，道：
“他说要囚禁我。”

“……”
“……”

“谁？”
“他。”

“囚禁谁？”
“我。”

摩拉克斯缓缓放下茶杯，一手抵住下巴，陷入了混乱的沉思：“……以普遍理性而论，我应该帮你叫千岩军，但——”
“您说我是不是应该给他点面子，毕竟他好歹也是神魔辟易、令诸邪闻风丧胆的护法夜……”旅行者面无表情地说着，忽而捂住了嘴，“噗。”
“……”嗯，看得出来旅行者对金鹏品性的肯定以及对其行为的蔑视，这很好。摩拉克斯冷静地举起茶杯，冷静地抿了一口茶水，冷静地……

“咳。”
不知为何，他也忍不住笑了。

………………
…………
……

“……喝茶。”
“对对对，喝茶，喝茶。”
等到满心焦灼的魈带着三份烤吃虎鱼三段闪现赶回来时，看见的就是相对而坐、淡定喝茶的帝君以及旅行者。

——茶肆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荧久违地重拾了自己的锄大地之旅，在镇压璃月妖邪的同时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的宝箱，让摩拉克斯不禁思考要不要给未来的她多埋一些箱子。
“对了，金鹏。”看着冲得不见人影的旅行者，尘世闲游的摩拉克斯给所有人套了个盾，对着身旁的少年仙人说道，“前些时日，我说过要为你们取一个名字。”
“是。”魈颔首，低头作恭敬之态，“往昔一如昨日死，请帝君赐名。”

赐名，摩拉克斯是反复斟酌了许久的，因此他只是沉吟了片刻，便坦然地道：
“在异邦的传奇故事中，‘魈’之一字代表着遭遇苦难、饱受淬炼的鬼怪。”
“你也经历诸多，以后就用这个名字吧*。”

这个名字的来历是源自异世的“璃月”，摩拉克斯在洞悉更高维度的世界后所见证到的原初之世，用原初之世中的字来作为名号，日后便不会再被邪神利用了。
摩拉克斯说完，低头却看见了少年夜叉震惊而又复杂难言的目光，不由得道：“不喜欢？”
“不、不……没有……”向来干脆果断的少年有些说不出话，神情五味参杂。

“但说无妨。”摩拉克斯宽和地道，“是不喜欢这个字吗？”
魈摇了摇头，他怎么会不喜欢帝君赐予的字？只是……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摩拉克斯开始思考给他换一个名字时，才语气压抑地道：“……那个叫‘魈’的鬼怪，当真与我这般相似吗？”

“嗯？”摩拉克斯顿住了脚步。
“他当真与我这般相似？”魈隐忍地咬牙。
“那个让荧念念不忘的、曾经的爱人。”

掷地有声的话语，肉眼可见的妒忌，还有那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积怨已久的不甘心。
摩拉克斯：“……”
好家伙，这出戏我能听一百年。

……

等到摩拉克斯从金鹏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真的很像学旅行者一样去买块瓜来啃着吃。
精彩，实在精彩。他的小友果然不愧是将要走遍七国的旅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掀起惊涛骇浪，举手投足就是一段传奇。
话虽如此，摩拉克斯却明白，旅行者并不是那等喜好玩弄人心、看着爱人心焦却不去解释的恶趣之人，会造成这种误会，她定然有什么难言之隐。

摩拉克斯虽然不知道旅行者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这并不妨碍他助旅行者一臂之力。
“什么都懂”的岩王帝君听完少年夜叉的故事之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金鹏，你可知晓，旅行者曾与山之魔神有过交易。”

低垂头颅的少年夜叉闻言，猛然抬起了头，他眼神写满了震惊以及难以置信，有些许不敢深思的惊痛自眼底慢慢浮起。
摩拉克斯知道自己赌对了。
虽然不知道旅行者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总之黑锅丢在山之魔神头上就是了。

就算最后证明此事与山之魔神无关……
呵，那也无妨，他只是说出了一件过往之事，并没有刻意撒谎。
旅行者对金鹏，的确称得上用苦良心。

“契约虽说是公平的交易，但说到底交易本身是基于双方心中衡量事物价值时不同的态度以及看法——用价值较小的，去换取自己更为所需的。”
“而那时旅行者心中唯一的所愿所求，我想，无需我多言其他，你也是心知肚明的吧？”
摩拉克斯点到即止，看着少年因为隐忍而攥紧的手、因恐惧而颤抖的眼眸，恰如其分地提了一个建议。

“她既然说不出口，为何不由你来说呢？与其心有介怀，不如将自己的顾虑全部说出来，旅行者想必有回应你‘是’与‘否’的权利。”
摩拉克斯抬手覆上少年夜叉的额头，如同鼓励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劝他与伙伴“和好如初”。
“另外，今日旅行者来寻我，是希望我为你取一个名字——取名之事我从未告诉过她，想必你也如此。”

“对此，你有别的想法吗？”摩拉克斯引导道。
“我……我不知道。”少年夜叉低头，看着自己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如果，真的是……那我、那我……”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他伤害了她，囚禁了她，甚至还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存在而怀疑她，责问她。

他怎么能这么做？
“……”摩拉克斯低头，语气平静地道，“不管你做了什么，我相信她都不曾怨怼过你。”
——她笑得可大声了。

在旅行者的眼中，爱人那幼稚的、发乎于独占欲的行为，每一件都是可怜可爱的。
“旅行者有着黄金一般的心脏，她若钟情于你，必定是钟情于你的全部。”
“不管是卑劣的还是鲁莽的，她都看得很清楚。”

“没能正视她心意的人，一直都是你，金鹏。”

……

旅行者跟魈回到小洞天后，才刚刚踏上硬土，就被人一把抱住了。
死死的，紧紧的。
“……”旅行者顺势坐在地上，伸手抱住了少年夜叉，“怎么了？”

魈抿唇，努力控制住自己滚烫沸腾的心绪：“有些事我想搞清楚……我来问，你点头或摇头就好，可以吗？”
旅行者愣怔了一下，她很快反应，大概是帝君对魈仙人说了些什么，他才会选择这样迂回婉转的方式来探明真相。
不过，正合她意：“好，你问。”

“……你——”魈沉默了片刻，这一路上他思考了许多问题，但最先问出口的，还是自己最为在意的事情，“你跟山之魔神做了交易？”
话语说出口的瞬间，拥抱着少女的双臂便再次收紧，少年夜叉用力地咬紧牙根，只有这样，才能忍住那如潮汐般层层袭来的窒息。
“与我有关，是吗？”

旅行者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是。”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也并不是不能说出口的，旅行者轻轻抚摸着魈的发，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他紧绷如弦的身躯。
“会对你造成损伤吗？”魈用力攥紧了拳头，哑声道，“你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吗？”

荧想了想，摇了摇头，代价是没有的，就是有些费腰，其他的苦头反倒是都被魈仙人自己吃了：“没有。”
她这么说了，少年夜叉紧绷的脊梁这才有了松缓的痕迹，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听见了她否定的回答之后才能自由地呼吸。
“那么——”他拉长了话语，他终于要问出那个沉甸甸地压在心上、不敢想也不敢问的问题。

“‘魈’……在异邦的语言里，是‘金鹏’的意思吗？”
……这是少年夜叉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他见过山之魔神玩弄人心的伎俩，她最擅长地便是让好友反目、让爱侣离心，可山之魔神大概没有料到，即便痛彻心扉，他也不愿离开荧。

魈松开了怀抱，稍微退开些许，他注视着旅行者的眼睛，不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
很快，他就看见旅行者神情错愕，眼眸却微微亮起。
对于他的问题，旅行者摇了摇头，但那双明亮的金眸却死死地钉住了他，仿佛在催促着他继续说下去：“不是呢。”

魈被她的眼睛看得心口发热，一股莫名的烫意烧灼着眼睛，让他的语气难以保持平静。
“那，‘魈’就是‘金鹏’……对吗？”
话音刚落，小洞天内陷入了死寂一样的沉默。

少年在这样的沉默里忍不住低头，有些心酸地想着这是否太过自作多情？能够奢望吗？——他视若珍宝的少女，从始至终深爱的、憧憬的，都是他自己。
不等魈陷入低沉的情绪，很快，一双手忽而伸过来捧住了他的脸，他顺着那力道抬头，只看见少女惯来表情寡淡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靥。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

魈仙人万万没想到，情敌竟是他自己。
在两人把话说开的瞬间，一道土黄色的神印出现在旅行者的颈部，那道神印仿佛不甘心一样闪烁了两下，悄无声息地燃烧，最终化作一阵黑气消失在风里。
魈怔怔地望着那道属于山之魔神的神印，他无意识地抬手想要触碰她的脖颈，但却被旅行者拉住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荧。”
旅行者亲吻他的指尖，金色的眼眸如同荟萃了阳光一般暖意融融。
“我是来自未来的异世旅行者，爱人被帝君赐名为‘魈’，是璃月的护法夜叉、三眼五显仙人。”

她的食指，轻轻点在他的鼻尖。
经历过千帆过尽皆不是的绝望与被误解后百口莫辩的痛楚，她却依旧对他笑着，笑得眼中水光粼粼。
“是一只极爱吃醋又别扭得要死的金翅鹏王。”

……

所谓“社死”，既“社会性死亡”，指代的是大庭广众之下出了丑，虽然生理意义上依旧存活但个人意义上已经不存于世的现象，便被称为“社死”。
魈仙人在明白了整场乌龙事件的经过之后便陷入了严重的自闭状态，他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塞在树屋里，不肯见人，也不肯说话。
旅行者知道缘由，但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拥着金鹏棉被卷，好声好气地哄着，说尽了一辈子的好话。

“……所以，你还是要走吗？”
听旅行者说完自己的过往之后，想到两人将近千年都无法见面，魈就有些无法接受。
“……毕竟，我们的相遇在未来。”旅行者心中也有点沉甸甸的，回去于她而言或许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但对于魈仙人而言，却是长达千年的守望以及等待。

“……三个月零五天。”魈打开了棉被卷，将旅行者一同裹住，严严实实的圈在怀中，“你跟帝君一同离开了三个月零五天。”
魈知道自己不该说、不能说那些除了会让两人难过、会让她动摇以外没有任何用处的话语，但他控制不住。
“这三个月零五天里，我时常感觉……极限了。”魈抵着旅行者的额头，“我看不见你时，会觉得……不能呼吸。”

——别扭的、不谙世事的夜叉，不知道这种窒息的感觉是被世人称之为“思念”的东西。
他甚至说不出一句“我想你”。
他甚至羞于说一句“我爱你”。

离别总是让人感伤，要如何才能与不愿说再见的人说再见呢？
旅行者不知，她见过太多的分别，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不管是感伤的还是撕心裂肺的，但她始终都无法习惯。
越是沉重的羁绊便越是会酝酿出痛楚的分离，就像心脏下吊着秤砣与砝码，每添加一点分量，血肉铸成的心脏都会被拉扯着、痛楚着。

“但是你知道吗？现在的我并不在提瓦特的大地之上，我在距离你非常遥远的星海之外、那是穷尽神明的伟力也无法到达的彼端。”
坐在飘扬着荻花的苇荡之中，旅行者双腿蜷起，枕在自己的膝盖上，歪着头，看着他。
“相信我，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因为酝酿一个名为‘相遇’的奇迹，需要这般漫长的光阴。”

——他们能够在提瓦特大陆上相遇，本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每一次时间的推移我都会距离你越来越近，所以我这么自私地请求你——”
站在璃月第一座建成的七天神像之下，旅行者已经感觉到了来自未来的、呼唤的声音，她知道离别在即，只能紧紧地拥抱着爱人。
“你一定要等我，等我远渡重天、跨越星海，奔你而来的那天。”

她将会成为了他未来的锚点。
所以，离别时一定要微笑着。
“在你我‘相遇’之前，你一定要好好地想，好好地思考——”

旅行者凑在魈的耳边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我一回去就要在你耳边疯狂地嘲笑你，在相遇之前好好想想你要如何应对吧。”
魈：“……”
艹，突然就不伤感了。

……

旅行者走了，像夏时的风，像晴昼的雨。
少年夜叉站在荻花州最高的树上，羞赧与郁闷的情绪褪去之后，寂寥便如影随形，如蛆虫般啃食着他的心。
她的离去不会让世界失去色彩，但以往处处鲜活的风景却从此变得千篇一律。

因此，在天权再次征询他的意见时，魈提出将那栋树屋改成哨塔，建成荻花州最高的建筑，一眼就可以尽览璃月，观测连接璃月与外地的石门的方向。
“这样没关系吗？”天权询问道，“毕竟那里是降魔大圣的‘家’吧，如果往来的人很多，不会不习惯吗？”
“……”魈沉默了，“没关系。”

——“因为有她在的地方才是家，没有就只是落脚的地方。”

天权提出要在明面上经营一种营生从而建立起符合规格的情报网，在璃月七星给出的众多选择中，魈选择了“客栈”。
“让那里成为被风眷顾的旅人一定会歇脚的地方吧。”
“她说她会向我跑来——”

魈站在改名为“望舒客栈”的阁楼顶端，极目远眺，璃月富饶而又广袤的土地尽收眼底。狂风吹拂着他的广袖，不知何时才能送来一缕异世的馨香。
“我就站在这里——”
“等待。”

……

旅行者从昏迷中苏醒，耳边听见的便是嘈杂无比的声音，派蒙似乎在和谁吵架，胡桃大喊着“折扣迎宾”，有一双冰凉的小手抚着她的脸颊，一下，一下……
“七七，抱歉……让你担心了。”
旅行者睁开了眼睛，看着身上溢散而出的冰元素，她就知道自己再一次获救了——除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以外，和以往并无不同。

救苦度厄真君见旅行者苏醒，忍不住低头用冰凉凉的脸蛋贴了她一下，确定旅行者没有发热了，这才道。
“刚刚，我看见，那个叫，叫——”七七磕磕巴巴地说着，半晌，似乎是实在想不起来了，便翻开了随身携带的记事本，道，“叫‘魈’的老古董。”
“旅行者，坠崖，的时候，他，冲出去了。”

旅行者一听就知道，这铁定是自家别扭到巅峰的金鹏鸟：“他在哪儿？”
“在外头，没走，远。”
旅行者一听，立时翻身下床。

她推开房门，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望舒客栈，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当年小小的树屋，没想到，如今已被改建成堪称宏伟的模样。
魈仙人站在不远处的天台之上，背对着她，他守望着璃月的背影，与千年前的少年夜叉缓缓重叠了。
白云苍狗，流年荏苒，记忆中的爱人依旧还是少年模样。

旅行者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人用力地拧了一下，酸楚得几欲垂泪，她快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少年仙人淬不及防之下被她抱了个正着，顿时眼神错愕地回首，显然被吓了一跳。
“好久不见……”旅行者话一出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她的嗓音哑哑的，哽咽着百感交集，“我回来了。”

少年仙人原本想要推开她的手忽而间顿住了。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忽而间抿了抿唇，收紧双臂，用力地拥抱了她。
少年夜叉惯来波澜不惊、略有桀骜的面容上罕见地显露出几分痛楚，好似遗失已久的心脏被鲜血淋漓地摁回了胸膛。

久别重逢的爱人身上书满了心酸的寂寥，看得人心酸。
她历经苦难的爱人啊，一生清苦如同杏仁，但纵使被碾压得粉身碎骨，最终也会化为美梦一样美好的事物吧。
她心中满是温存，正想说些什么，少年夜叉却松开了怀抱，摁住她的肩膀，随即低头，不顾一切地吻住了她。

旅行者听见了派蒙的尖叫。
胡桃“哇哦”了一声。
七七茫然而又无措地拉长了呢喃。

天很高，风很暖，魈仙人的嘴唇还带着杏仁豆腐的香。
千年苦行为少年眉目的仙人平添了一份寂寥的冷意，超脱凡俗的夜叉认真地接吻，如同心甘情愿坠入炼狱、纯情又沾满欲望的羔羊。
一句话，你不硬就是你不-举——就连浅尝即止，都仿佛罪大恶极。

“……那么，魈仙人，你已经做好准备面对我的嘲笑了？”交换了一个糅杂了太多思念的吻，旅行者摁住了爱人的肩膀，轻咬他的耳骨。
经历过千年苦行的少年仙人眼尾微红，比起千年前尚带戾气与麻木的眼，如今的他眼眸澄澈、平静，如凝萃着月光的琥珀。
听见爱人的笑言，他有些不自在地偏过了头：“……不敬仙师。”

“……”
旅行者温和而又耐心地等了一秒，两秒，三秒……天依旧高，风依旧暖，耳根发红的仙人依旧羞赧地偏着头……
她瞬间震惊到眼球脱框：“就这？就这？？？”

魈猛地扭回头，神情又是黑线又是忿忿，但不等他说些什么，旅行者已经趴在少年仙人的耳边，将他在小洞天里说过的话娓娓道来，娓娓道来……
于是，一旁打酱油的派蒙七七以及胡桃便有幸看到璃月的护法夜叉开大逃跑。
戴着靖妖傩面的少年夜叉三段e后便飞窜了出去，眨眼便已翻山越岭，旅行者懵在原地，三秒后也立刻切了风元素追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你可太行了啊这一千多年里都在练习怎么把‘不敬仙师’说得可可爱爱欲拒还迎吗？！”
“……无聊。”
“别跑！你这么能跳不如那帮我把天遒谷的限时导光任务做了！别跑！”

风扬起鬓边细碎的散发，少女活力十足的喊叫自身后传来，阳光、天空、拂面而来的风都变得与众不同了起来。
傩面下的少年扯了扯唇角，随即用力地抿平唇线，但笑意依旧像阳光的碎片般沉淀在金眸之中。
他于是不再压抑，放肆地笑了。

他想起与荧“初见”的那一天，她携带着满室明光，走进他苦行千年、古井无波的心脏。
时至如今，他早已不记得那时的心情，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却又出乎意料地冷静。
他们的“相爱”在“相遇”之前，她的“初见”却并非他的“初见”。

所以那一天，对凡人“避而不见”的降魔大圣主动出现在了少女的面前，虽然态度冷淡而又莫名，但实际并不能改变他“搭讪”的本意。
“肉眼凡胎，眼见未必为实。”
看得见的风景，看不见的瘴气；看得见的恶鬼，看不见的人心。

他偏头看她，想的却是如何夺走她的心，他要成为过去的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情敌”。
他也受到了与她一样的“诅咒”，爱不可宣之于口。
所以，荧——我对你的感情，你也要用心去感知。

【魈仙人万万没想到，情敌竟是他自己】
【——全文完。】

小剧场：

旅行者：降魔大圣，你好你好你好，有什么事情我们能帮到您的？
魈：我要说的事，你们千万别害怕。
旅行者：我们是高纬度生命，我们不会怕，您请说。
魈：我，几天前把旅行者囚-禁了。
旅行者：……旅行者是哪一位？
魈：不是哪一位，是那个旅行者，异邦的旅行者！
钟离：（歌尘浪市真君）
魈：不是吟游诗人！是旅行者！
钟离：（艾伯特）
魈：不是男的，是女的。
钟离：（岚姐）
魈：异邦的！异邦的旅行者！
旅行者：（摁住帝君，接过画笔，穿着女装的至冬爱抖露）
魈：换个女装他就不是男的了吗？旅行者啊，荣誉骑士啊！宣传pv看没看？就那个金发金眸穿白裙子气质特别小仙女的旅行者！
旅行者：嗯嗯，明白了，您继续说。
魈：她很爱我，但她不能和我永远在一起，所以我找浮舍借了一些书，照着书上的方法，把她、把她给囚-禁了——！
钟离：噗。
魈：……你在笑什么？
钟离：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魈：什么高兴的事情？
钟离：我出极品岩伤杯了。
旅行者：……噗。
魈：你又在笑什么？
旅行者：俺也一样，俺也出极品岩伤杯了。
魈：……你们出的是同一个岩伤杯？
钟离：对，对。
旅行者：啊，不是，那什么，我跟他共鸣了嘛，共鸣了嘛——
魈：我再重申一遍，我没在开玩笑！我真的把她囚-禁了！
旅行者&钟离：嗯，对对，对对。

萌新老司机 · 发表于 2021-8-18 05:49:21

干的不错，爷很喜欢！

绅士loli控 · 发表于 2021-8-18 08:00:59

写的不错非常喜欢

Chunfenglsy · 发表于 2021-8-21 15:34:54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快乐的悲剧 · 发表于 2022-7-11 00:44:14

写的不错，爷很喜欢

e殇炁 · 发表于 2023-6-3 14:04:40

。。。。

遥虚 · 发表于 2023-6-10 14:58:24

文笔不错，挺好看的

啊这啊这好饿 · 发表于 2023-7-22 00:16:25

甜死我了哭死我了啊啊啊啊这就是真的啊啊啊啊啊

[玄学幻想] 【原神同人】【魈荧】魈仙人万万没想到，情敌竟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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