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滩村少年往事(9)
春天有时候姗姗来迟,有时候却瞬间即逝。勤劳的人们只好争分夺秒地和老天抢着时间。忙忙碌碌中,洋槐花就铺天盖地的开了。这是淮河岸畔一年一度的盛景。
这里本就水美土肥,但春天里,当别的植被仍旧抽绿拔节的功夫,却唯有那洋槐争先恐后地开了花,于是每年春末,村里村外便白多绿少,像下了一场大雪。一嘟噜一嘟噜的的槐花像成串的白蝴蝶,硬是缀满了树枝,把纤细的枝杈压得弯弯的,招惹得成群的蜜蜂东奔西忙嗡嗡不止。一阵风吹过,树底下便是一阵花雨。那略带香味的槐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用不了几阵,地上便是一片的白了。整个蛤滩,腰滩几个邻近村落,更是天天笼罩在一股股浓郁的花香中,让那些在田间地头耕作的人们,每天沐浴在一种舒畅愉悦的空气里,身子骨轻了累也便不觉得累了。
即使没有槐花的香氛,今年的春天对长贵来说也是从里往外地乐呵。
那些熟悉长贵的左邻右舍们,忽然发现长贵没来由得似乎变了个人。再不是那么沉默寡言,再不是一如既往地勾摞着腰,整个人就好似脱了胎换了骨,从眯起的皱纹里都透出了一股子扬眉吐气的得意。好多人都猜着,莫非今年他家的地里种下了金子?
地里有没有金子大脚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个的男人那说不出口的毛病,就那么好了。
那天,娘儿俩好不容易折腾得过了瘾,前脚吉庆刚刚回了屋,后脚长贵就滋溜一下钻了进来。吓了大脚一跳,光着的身子还来不及收拾,便被长贵劈头盖脸的又压住了。
你干啥!大脚身子乏得透透的,却仍是拼了最后的一点儿劲撑着。那长贵却呼哧带喘地把自己也脱了个干净,兴奋地两眼冒了光,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行了行了大脚听着糊涂,问他啥行了?长贵却不答话,脱得利索了便手忙脚乱地把大脚的腿扛到了肩膀上,那大脚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有个东西顺着自己那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缝儿,像个长虫一样钻了进来。
大脚一下子懵了。
多少年了,大脚早就习惯了长贵的另一种状态。潜意识里,那个硬实实的物件儿再也和长贵扯不上关系,今天冷不丁的这两样竟凑到了一处,一时半会儿的,那大脚云里雾里的就像是做了个梦。
长贵攒足了力气一下一下坐坐实实地在大脚身子上拱着,心里的欢畅无法言语。那感觉就像是又磨好了一张犁,终于可以在自家失而复得的地里尽情地开垦,把憋了多少年的劲头儿一股脑的使了出来。他低了头,嘿嘿地笑着喘着,一下紧似一下地顶着,瞪了眼睛盯住了大脚迷茫的脸问:咋样?咋样?那大脚终于被顶得醒过了闷,猛地发现这一切真真儿的竟不是个梦,慌忙伸了手下去摸。天爷啊,自己劈开的大腿根儿里,竟真得是一截有了筋骨的棍子!大脚还是有些含糊,顺着那物件又朝上摸了过去,这回没错了,密密匝匝地毛儿里,那物件连着长贵!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大脚忽地一下就掀翻了长贵。那长贵还在尽情地驰骋着,措不及防就躺在了炕上,正想要翻身跃起,却被大脚死死地压住了。大脚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双眼睛竟似不够,不错神儿地盯在了那里。小心翼翼地去摸一下,却像是被火燎了,忙不迭地又缩回来。定了定神儿,又伸出手去攥,却不敢使劲儿,仍是谨谨慎慎地捧着,像捧了件易碎的花瓶儿。
妈呀,真好了?大脚颤颤微微地扭脸看着长贵,还是不相信的样子。
可不真好了!长贵骄傲地挺了挺身子,那东西似乎善解人意,也随着长贵气宇轩昂地晃晃悠悠。
哎呦妈呀,老天这是开眼了!大脚终于相信了眼前的事实,终于放了心般一把把那个家伙抓了个满满实实。那东西攥在手里热乎乎硬邦邦,在大脚眼里,却比那百年的人参还要可人疼呢!
接下来的日子,老两口似乎突然地焕发了青春,每日里地里的活累死了人,回到家里却仍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天天吃了饭,撂下饭碗随便找个缘由就把吉庆支了出去,吉庆刚刚出门,两个人就着急麻慌地上了炕。十来年攒足了的饥渴,这些日子一股脑倾泻了出来,每日里大呼小叫连绵不绝,竟似个没够。
好在吉庆心里惦记着巧姨和大巧儿,大脚不找兴他,他乐得躲得远远儿的,家里面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竟是一点没有察觉。一连多少天,每日都耗在巧姨家里,生生乐坏了那娘儿俩。
新鲜劲总有过去的时候,大脚和长贵毕竟岁数大了,体力也渐渐地不支,这些天终于消停了下来。
那长贵一旦消停下来,另一件事情立马像堵在嗓子眼的一团乱糟糟地鸡毛,每天撩搔着他,让他吃饭睡觉都不安生。
那天,地里的活儿着实地多了些,长贵的身子酸软得没了一点力气,吃了饭便倒在了炕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嗓子渴得冒了烟儿,长贵闭着眼喊大脚倒杯水来,一连几声儿都没个动静,睁眼一看,大脚的被铺在那里,人却不知道去了哪儿。
长贵的心激灵一下,麻利地起身,趿拉着鞋就奔了外屋,还没出门,正和刚刚进来的大脚撞了个满怀。
着急扒火的你这是干啥?大脚恼怒地问。
长贵瞪着眼也问:你干啥去了?大脚斜斜地瞥了长贵一眼,也没理他,爬上炕脱了衣裳往被窝里钻。长贵撵上去,拽着大脚不撒手:你说,你干啥去了?大脚烦躁地把他扒拉开:管我呢,赶紧睡吧。睡!睡啥睡!你说,你是不是又去那屋了?长贵虎视眈眈地瞪着大脚。
是!去了!咋啦?咋啦?长贵一双眼睛瞪了个溜圆,一把掀开了大脚的被子:你咋还去?大脚刺棱一下坐在了炕上:咋就不能去!当初不是你上赶着撵我去得?当初是当初!能和现在一样?现在咋啦?我看一样!大脚哼了一声儿,白了他一眼,扭头又躺了下来。
长贵被大脚的轻视弄得有些郁愤。这些天来,身子的无恙让他的性情不知不觉有了些转变,就像是一只家雀突然地生了一对儿老鹰的翅膀,立马觉得满天满地的随便翱翔了。窝囊了那些年长贵一直忍着憋着,这里面有对自己的无奈也有对大脚的愧疚,现在终于万事大吉,那些个无奈和愧疚瞬间便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却是从未有过的膨胀。他自己没觉得,但心里面却再也容不得任何人对他的轻视了。
看着大脚冰凉呱唧的一个背,长贵的火腾地就冒了出来,也根本就没过脑子,下意识地抡圆了蒲扇一样的手掌,冲着大脚拱在那里的屁股上去就是狠狠地一个巴掌。啪地一声脆响,把个大脚扇得嗷地一声惊叫。
那大脚本就不是个善茬,在家里颐指气使惯了的一个女人,哪受得了这个?一激灵就窜了起来,哭喊着扑了过去,和长贵扭成了一团。
长贵心里也是含糊,刚刚也不知道咋了就动了手,等回过神来还没容后悔,那大脚就疯了一样地上来一通抓挠。开始长贵还气哼哼地和大脚撕打着,但这些日子刚刚形成的那种小人乍富的激动,却仍是没有拗过多年来被大脚压制着的那种习惯。几个照面下来,那大脚早就骑上了长贵的身子,再看可怜的长贵,却只会抱着个脑袋缩在炕角里喘着粗气。
还反了你了!还动上手了!你以为你现在能啦?我告诉你!不好使!撕扒了一会儿大脚也累了,大口喘着坐在了炕上,却仍是愤懑,披头散发地数落着长贵:给个鼻子你还就上脸了!让你暖和暖和你还就上炕了!长贵刚刚冒出来的一点自信还没等生根发芽,就被大脚搂头盖脸地扼杀在了摇篮里,现在剩下的就是一肚子委屈。人比人真是得死,原先自己有病,被大脚骂了喊了也就算了,可现在全息全影的,大脚一嗓子上来,自己的心里咋还是突突地乱颤呢?看来人的命还真是天注定,一条泥鳅再怎么蹦跶它也终究成不了龙!
想到这里,长贵不由自主地一阵悲哀。
大脚坐在那里仍是不依不饶的,长贵越是不说话她倒越是来气,伸了腿给了他一脚:现在你咋蔫了?你刚才那劲儿呢?你再打啊,你再打我一下试试!长贵现在是彻底没了脾气,小心地爬起来嘿嘿着一脸讪笑:你咋还急了呢,那不是打呀。那不是打?那我那样儿也给你一下行不?行行,我错了,中不?长贵陪着小心凑过来,伸出手去帮大脚拢拢散乱的头发。大脚没好气地把长贵扒拉开,一扭身再不愿理他。长贵讨好似的安顿大脚睡下,扯了被子给她盖好,想了想,终于还是悄悄地钻进了大脚的被窝,战战兢兢地靠上了大脚的身子。过了半天,见大脚再不言语,逐细声细语地问了一句:还生气呢?大脚哼了一声。
我不就是问了一句嘛,也至于生那么大气?长贵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大脚却刷地一下回过身来,虎视眈眈地盯了他:你到底是啥意思!就是问问,就是问问。长贵躲了大脚的眼神,伸胳膊去抱,又被大脚甩开了。
不行!今儿个你得给我说清楚!大脚竟不依不饶了,一骨碌重新坐了起来,拉着长贵的衣裳。长贵眼看着刚刚被安抚下去的大脚又来了劲头,心里忙不迭的懊悔,赶忙起身连哄带劝地把大脚摩挲平。大脚嘴里还在念叨着不行!你得说清楚!行行,跟你说,跟你说。你先躺好喽。操持着大脚躺得熨帖,长贵抬眼看了大脚,又小声说:不许生气啊。中,不生气!得了大脚的保证,长贵一颗心这才放进了肚子里,嘿嘿笑着,一张脸竟是满脸的为难,倒好似做了错事的是他自己:我就是想跟你说,往后别去那屋里,行不?也别和庆儿再,再那啥了弄了,行不?为啥?大脚明知道男人的那点心思,却还是明知故问。
这还用问为啥?那时候是我不行呢,你去也就去了,现在我行了,那肯定不能去啦。哦,你不行的时候就让我去,你现在能了,就不兴去了?大脚慢条斯理的说:你咋就那么合适呢?你把我们娘俩当个啥啦?还真成你的药引子了?咱不说别的,那庆儿是你亲生的儿不?当然,当然是哩。我看不像,我咋看咋觉得那庆儿就跟那猫啊狗啊差不多呢,用着了呢,就牵过来逗逗,没用的时候干脆一脚踹旮旯去。是不?哦,你不行了就想起你儿子来啦?你那儿子也傻呢!小身子骨一点都不吝惜,又帮你伺候媳妇儿又帮你治病的,心气儿刚起来,得,被他爹一脚给踹下了炕!说到这儿,大脚冷冷地瞥了长贵一眼:该他倒霉是不?有个不要脸的爹!当初这馊主意是你出的不?你把这事儿惹起来了,你想了就咔嚓一下了了?你当这是一顿饭呢,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你现在好啦,啥毛病都没有啦。你想过是为啥不?不说谢就算了,咋还过河拆桥呢?你为我们娘俩儿想过没?这丑事做下了,你说结就结了?你把我们当了啥?你自己个又是个啥?说着说着,大脚不由得一阵子凄苦,眼窝像被烟熏了,晶莹莹溢满了眼眶。
长贵被大脚的一番强词夺理说得还真就没了脾气,一时半会儿地也转不过弯来。吭哧了半天,到底也不知道怎么答对大脚。憋红了一张脸就那么冲着大脚抓耳挠腮。那大脚却还是不紧不忙地说着自己的章程,越说越是辛酸,越是辛酸却越是振振有词,把个荒谬不堪的丑事最后竟说得理直气壮,似乎天生就应该是这样一般。女人似乎就是这样,不在情理的事情从不敢越雷池半步,可一旦跨进去了,想要回头却比登天还难了。现在的大脚,无论是心还是身子,早就不把吉庆当做儿子了,那一张脸早就豁了出去,事已至此,任是九头牛怕也牵不回来。
那,那咋整?长贵理屈词穷的望着大脚。
你说咋整?大脚白了长贵一眼,眼泪叭汊的把身子恹恹地转过去,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你不是说了么,黄鼠狼子翻书——稀里糊涂呗。长贵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还是堵得难受,却一时也想不出个更好的主意。也许只能这样了,懒家雀不搭窝——过一天算一天吧。
于是,老两口再不说话,背对着背各怀着心事。大脚为终于说得长贵哑口无言而兀自沾沾自喜着,长贵一闭上眼,烦躁之余,却想起了巧姨那白花花的屁股。
半个月下去,农活渐渐地稀松了起来。该忙得也忙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田间地头地养护对这些庄稼把式来说,变得不痛不痒。下运河的水早就开始奔腾蔓延,稍稍清闲的老爷儿们们又开始忙着收拾渔具,织网地织网补船地补船,而女人们便继续的在自家的场院里织起了席。
这些日子,一墙之隔的两家人走动得却少了起来。
巧姨是个闲不住的人,往日里一天咋也要溜达过来几趟。可自从那日里,长贵绷着个脸告诉她少串门子,她心里就开始嘀咕。好在她大喇喇地心宽,过了几日便没事人儿一样了,照例地串过来和大脚聊上几句闲篇。
可来了几次,巧姨便琢磨着不是个味儿。大脚每次都爱答不理的,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让她着实的不舒服。巧姨的心里藏不住个事情,风风火火地问了大脚:家里有事?还是我得罪了你?那大脚却仍是那副怏怏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没事儿,却透着一股子淡漠。几次下来,倒弄得巧姨臊眉耷眼的别扭。
巧姨又问了吉庆,吉庆也说不出个啥,每次都含含糊糊地。但言语表情中,却分明是有事儿。把个巧姨急得,恨不得钻进吉庆的肚子里,肠肠肚肚地理个清爽。
这日,巧姨照例地扛了锄头下了地,顶着日头间了间苗又把一些新长的草清理干净,这才汗津津地坐在地头喝了口水。
刚到了谷雨还没过立夏,那火辣辣的太阳却像是喝了鸡血,见天儿忙不迭的挂在没遮没挡的天上。前些日子还是那么清爽醉人的春风,这几日却变了性子,再也不愿意像撒了欢儿的鸟,在这片土地上拂来舞去的了。却也似怕了这热烘烘地日头,一时间竟躲得无影无踪。
四处的玉米谷子才半人来高,根本也没个阴凉。巧姨在垄上坐了一会儿,便觉着背脊被灼得火辣辣地疼,手遮在眼前儿四下里望了望,便又看见了土坡下那片郁郁葱葱地树林。
回身端了水壶,巧姨抹着汗爬过了土坡,顺着斜斜的坡道一溜小跑着钻了下去。地上有软软的草,翠绿清香。巧姨找了棵槐树懒懒地靠着,坐在喧厚的草上,说不出的惬意。
倒了一杠子水,正要往嘴边送,一抬眼,却见土坡上又一个人影爬了上来。巧姨凝神去看,见是长贵,忙喊了一嗓。
长贵也是干了一会儿正要歇着,心念一动,却想起了巧姨,这才踱了过来。远远地便看见巧姨往树林了去了,忙紧跟着捻了上来。
你咋来了呢?长贵走到近前,巧姨这才问了一嘴。
长贵也找了棵树,舒舒服服地倚坐下,说:渴了,忘了带壶,就找你来了。那大脚没给你送来?巧姨把自己手里的搪瓷缸子递给他说。
长贵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说:没,她忙呢,兴许是没空儿。她这一天到晚竟忙些啥呢,也不见她出来了。忙啥啊,也就是家里那点事儿呗,然后再织织席呗。长贵卷了棵烟,吧嗒吧嗒地抽上。
巧姨却叹了口气,羡慕地说:还是你们好,男耕女织的。哪像我,里里外外净看我一个人忙活了。不是还有大巧儿么,能帮不少呢。她?她能帮个啥,巧姨撇撇嘴: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得,隔三差五我还得伺候着她。瞅你说得,那大巧儿我看挺好,又懂事又知理的,比庆儿那个秃小子强多了。好?那你们赶紧着,把这姑奶奶娶过去得了,我也好省心!巧姨抄起手巾抹了把汗,笑着对长贵说:要不这样,赶紧着让吉庆儿过来也行,我也早点得姑爷的济!长贵听巧姨这么说,忽然嘿嘿地笑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巧姨一眼,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现在那济也没少得。啥?长贵说得小声儿,巧姨仍听了个真着:我咋听你那话里有话呢?长贵依旧憨憨地笑着:没啥没啥,我说现在,庆儿不也帮着么。你要这么说,那还真就是!巧姨说:还真就多亏了庆儿了,要不是他帮着,还不得把我一人耍死?一说起吉庆,巧姨下意识地便眉飞色舞。长贵斜着眼瞟着巧姨俊俏绯红的脸,却越看越是心动。多少天了,长贵和大脚对那种久别重温的事儿慢慢地也降了些温度。再加上隔三差五的,大脚仍旧和吉庆滚在一堆儿,长贵的心里却咋想咋是疙疙瘩瘩。可这种事情既然有了,那两人断没有分开的道理。说也说了吵也吵了,那大脚一门心思,长贵也不敢再去招惹,闲下来也只好自唉自叹的,悔不该当初出了个这样的馊主意。世上哪有后悔药去卖呢?长贵想开了,也就认了。
于是,日子仍是按部就班的过着,只是忙活了大脚。这头儿答兑完了老爷们,那头儿还惦记着儿子,来来回回的,却也说不上是累还是爽了。
每次大脚去了那屋,长贵总是一副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有时候也跟过去,贴了门边仍是竖着耳朵听。但闭上眼,心里面想得却不再是大脚,竟换了巧姨。那喧腾腾肉呼呼的屁股蛋,可真是白啊!那婀娜曼妙的腰身儿,竟像个风吹得柳叶儿说不出地馋人。还有那声儿,诶诶呀呀地,一嗓子能勾走了魂儿!想起这些,长贵的心恨不得跳出了腔子,那个刚刚好了的物件儿,立马硬得像个石碾子,任谁也看不出,竟是个十几年都曾是个蔫黄瓜的玩意儿!
现在,每天里朝思暮想的那个女人,就坐在了跟前儿,长贵的心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常言说,色胆能包天。长贵被那股子邪火鼓悠着,眼睛也直了,气也喘得粗了,就连身子,也开始不知不觉地往巧姨身边悄悄地挪了几挪。
巧姨对长贵的变化却一点也没有发现,依旧独自在那里述说着吉庆的好。桩桩件件的,芝麻粒一样的小事儿都想了起来,把吉庆夸成了一朵花。好不容易说完了想喝口水,一错头,却吓了一跳。那长贵不知道啥时候竟凑到了跟前儿,瞪圆了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她,像是一条看见了肉骨头的狗。
妈呀!你凑这么近干啥?巧姨手里端着的缸子差一点没泼出来,嘴里说着,下意识用手去推。一截胳膊刚刚伸出去,却被长贵攥了个结实。巧姨看着长贵喷着粗气越挨越近,隐隐地觉得不安,便用力去甩。可长贵一只手钳子一样,抓得死死地。
巧姨这才真正的害了怕,慌慌张张地挪着身子,却被长贵越拉越近。长贵的一张嘴热烘烘凑过来,喷着浓重的旱烟味道,熏得她几乎闭过气去。巧姨实在是不明白,一贯老实木讷的长贵今个这是怎么了?竟活脱脱变了个人!本是个废物呢,今天他是想干啥?
巧姨拼了力气推搡着,嘴里不住口地骂:你这个现世的玩意儿,你是想死呢!连我你也欺负?长贵不吭声,一门心思地去拉去抱,脑子里晃来晃去地就是巧姨那白净的身子。
两个人就在这树林子里拉拉扯扯地撕缠着,那巧姨到底是个妇人,没几下子便有些力竭,被长贵囫囵地搂在了怀里。还没等张口叫出声来,一对兔子一样蹦跳得奶子便被长贵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像个面团似地被他揉来揉去。
巧姨这下是真得急了,鼓悠着身子挣脱,嘴里骂着威胁:你个孬货!我看你是不想好了!你看我不跟大脚去说的,你看我不跟大脚去说的。长贵却一点都不怕,一只手箍着巧姨,一只手揉搓得更是用力。身子扭过去,竟把巧姨压在了下面,任巧姨打挺似地挣扎,嘴却也凑了上去,隔着衣服就在她奶子上胡乱地拱。
巧姨更是慌张,一时间也不知要说些啥,只是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嘴里边跌跌地念叨着这哪行,这哪行。咋不行!庆儿能弄我咋就不能弄?长贵喘着粗气闷声闷气的说。
巧姨的心里霎时咯噔一下,却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啥?庆儿咋啦?长贵嘿嘿笑着,抬起脸望着巧姨因为紧张而变得通红的脸:别瞒了,我都知道。不说就是了。你知道个啥?你胡说个啥哟。巧姨躲闪着长贵的眼神,挣扎的劲头儿却再不像刚才那么决绝,就似硬邦邦的轮胎被人一下子撒了气。
我胡说?我都看见了,我胡说?长贵瞪着眼,神情却又是那么的洋洋得意,有一种陡然把别人捏在手心里的自满,在这儿,就在这儿!不是你俩?巧姨被长贵问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想不出怎么答对。看来他是真得知道了,这可咋整?
巧姨厌恶地看着眼前的长贵,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张龌龊奸险的脸和以往那种憨厚木讷的长贵联系起来。但把柄被攥在他的手里,却再也由不得自己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别说被村里人知道,即使是大脚,那也断断不会饶了自己。那可真就活不成了!
想到这些,巧姨一下子浑身瘫软,忘了挣扎忘了抵抗,摊开了身子竟任由他去了。长贵不禁沾沾自喜,身子下这具令自己朝思暮想的白嫩女人,就这么就范了。长贵急慌慌去解巧姨的扣子,刚刚露出一抹白皙,却见巧姨两手交叉,突然又把他挡住了,长贵诧异地望着她。巧姨一双美目喜盈盈水汪汪,竟是一副窃喜的模样,忙问:又咋了?巧姨却不慌不忙,把个长贵的身子往下推,嘴里嗔怪着:你就是猴急,看,把我衣裳弄得,全是泥。长贵被弄了个晕晕乎乎,再也想不到这女人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衣裳。看了看巧姨沾满土灰的褂子,又瞄了瞄那一抹白皙粉嫩,终是拗不过心里那股子邪火,没好气的一把将巧姨按住:脏了再洗呗,别动!别动啥别动!我不动,你行啊?巧姨刚才是被急昏了头,一时间倒忘了长贵本是个孬货,啥也做不成的,乍然想起,不由得一阵子庆幸。
长贵听巧姨这么一,忽地嘿嘿一笑,三下两下把自己的裤子解开,拽着巧姨的手就往下摸:不行?你摸:不行?你摸摸你摸摸,你看行不行。巧姨瞪着疑惑的眼睛,被长贵生拉硬拽得,将信将疑地掏下去。刚刚触到那物件,不由得像被火燎了一下。那哪里是个孬货,分明是一个棒槌!
我的天爷啊!啥时候行了?巧姨一时间胆战心惊,张着口竟似是傻了。
长贵又得意的笑了,趁着巧姨还在恍恍惚惚的惊讶中,一把将巧姨的腰带扯开,拽了裤腿就往下褪。那巧姨心里乱成了麻,脑袋里糊成了一锅粥,见事已至此也就认了命。好在不是外人,何况人家还攥着自己的尾巴,沾沾身子又掉不了一块肉,便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竟配合起长贵来。垫着屁股,让长贵把自己的裤衩扒下来,又自觉地分开两条白白嫩嫩的腿,把一块黑乎乎毛茸茸的物件敞了个透透亮亮。
那长贵一眼瞅见,立时血往上涌,铺天盖地的就压了下去,端了自己的家伙对准了巧姨没头没脑的就是一阵子乱杵。
那下面仍有些干涩,长贵进来的也有些生猛,顶得巧姨哎呦一下,弯弯的细眉忍不住拧在了一起。长贵却不管不顾,依旧拼了老命胸口喘成了风箱一般,耸着屁股闷头苦干。
巧姨本就是天生的水性杨花,被长贵敲桩砸夯一样的捣鼓之下,身子自然便有了反应,不知不觉的竟抱住了长贵,嘴里忍不住也哼出了调门。
长贵乍一听见巧姨悠扬骚浪地哼叫,就好似火上被浇了几滴豆油,更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在了下面,撞上去啪啪作响,嘴里还在问着:咋样?咋样?巧姨哪里还应得出,只是更高地叫出来,却也挺着身子把长贵死死地迎住。一双腿在长贵的身后绞在一起,像条花长虫,把长贵紧紧地缠在自己的上面,半天,终于嗷嗷地叫着泄了身子,这才好似缓过了一口长气,悠悠荡荡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话:活驴,活驴啊,你要肏死我了。长贵忍不住一阵子骄傲,志得意满地又往里狠狠地顶了几下。巧姨又一阵哎呦哎呦地叫,推搡着长贵:你个活驴,使那么大劲儿干啥?疼呢。长贵忙停下身子,拔出来缩头往下面看:破了?不能吧。咋不能!干不呲咧的你就往里杵,蹭破了这是。巧姨坐起来,掰着自己的下身给长贵看。长贵仔仔细细的瞪眼睛看了,只见一片凌乱的毛发被滑腻的汁水沾粘成一团,两片肉唇泛着鲜红鼓鼓囊囊翻在两边,露出一条粉嫩湿润的肉缝儿,竟似个垂涎欲滴的模样。
没事儿,这不挺好的么。长贵又看了看,瞅了瞅巧姨。
巧姨白了长贵一眼:好啥,疼呢。说完,就要提裤子站起来。
长贵还没完,见巧姨要走,忙伸手拽住:别啊,我帮你治治,帮你治治就不疼了。你又不是大夫,会治个啥?会治,会治哩。长贵一只手死死地把巧姨按住,就怕巧姨变成个家雀飞喽,另一手分开了巧姨的腿,一张脸却凑了下去,伸了舌头吧唧吧唧地在巧姨凌乱不堪地下面舔了起来。
巧姨被长贵舔得一阵子哆嗦,嘴里却格格笑出了声:没听说这么治的,说完,身子却躺了下去,舒舒服服地把自己摊开,得,我也享受享受。长贵的舌头灵活的像长了眼睛,哪里要紧便伸向哪里,这么多年的锻炼到底不是白弄的。没几下,那巧姨的身子便又酸软成一团,勾走了长贵魂儿地哼叫,重新高高低低的从她嘴里唤了出来,终于忍不住,伸了手枝枝杈杈地叫着长贵:紧着,紧着,上来,上来……不知什么时候,软软的春风吹进了这片树林,茂盛的树叶被风吹着,哗哗地响成了一片。日头依旧高高的挂着,刺眼的阳光投射进来,又被浓密的枝杈挡了,使树底下纠缠在一起的两具光光的身子上,像是被撒了一层榆钱儿。
那两个人依旧是忘乎所以地摞在一起,长贵闷声不响地哼着,巧姨悠扬顿挫地叫着,倒像是两只叽叽喳喳不知疲倦的鸟。
今天礼拜六,下午没课。
吉庆早就从学校里回来,吃过午饭抹抹嘴就跑了。昨夜里下的网还没收,苇丛里散落的野鸭蛋也还没检,一脑门子的事情,到比上学还要忙了。
路过巧姨大门的时候,见大巧在院里晒着衣裳,高高地喊了一声。大巧回身见吉庆匆匆忙忙地样子,知道他又要去疯,没好气的白愣了一眼,继续晾着。吉庆却扶着门,一脚里一脚外的,急慌慌地说了声:「等着,后晌有鱼吃。」
扭头就没了影子。
大巧气恼地哼了一声,却听见身后也是一声轻哼,扭头去看,却是二巧。
「天天就知道玩,没心没肺的德行!」
二巧儿眼睛望着门口,嘴里恨恨地嘀咕。
大巧儿却笑了,说:「他不玩要去干啥呢?哪像你,还有个理想啥的。」
「他脑瓜不笨呢,咋就学不进去?也是个孬货!」
大巧还是笑,话里话外却全是回护:「他就不是学习的料,你让他学他就学得进去?什么样的木头下什么样的料,这叫物尽其才。我看挺好。」
「哼,你们就惯着吧!」
二巧儿懒得和姐姐打这种无用的嘴仗,扭身回屋了。
满盆子的衣裳万国旗般地晾好,大巧儿擦擦手,长吁了口气,抬头望望天,刺眼的日头晃得她一对凤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左右看看,寻了处阴凉,又去抱了一捆压好的苇子,坐在那里一根根地破成条儿,预备着织席。
巧姨肩膀上搭了条毛巾,端了盆水从院子一角的柴屋里出来,到门口冲街上远远地泼了,回身见大巧儿忙着也不说话,又到水井边上上下下地压了满盆的水,浸湿了毛巾,也不嫌凉就那么撩着,仔仔细细地摩挲着已经搓得通红的脸。
「咋又洗上了,不是才洗完?」
大巧儿干着活,侧头看着娘问。
巧姨还是不答话,却更用力的去搓。大巧儿扑哧一下笑了:「娘要再搓,恐怕脸皮都要搓掉了。」
「管我!」
巧姨嘟囔着,却又似自言自语的说:「咋总也洗不净呢?」
「娘是踩了臭大姐啦?还是沾了粪了?」
「啥也没有!就是觉得不干净。」
巧姨耸着鼻子,伸胳膊凑上去使劲地嗅着,又伸到大巧儿跟前儿:「你闻闻你闻闻,有味儿么?」
大巧儿使劲去闻,扑鼻而来一股子清香的胰子味道,瞅了娘一眼:「哪有味儿,香着哩。」
「是么?」
巧姨又耸着鼻子闻,这才好似定了心,扭搭搭地回了屋。剩下大巧儿在院子里满脑子的迷糊。
巧姨这是做下病了。
自打那天和长贵在树林里滚了一番,畅快是畅快了,可那股子邪火过去,看着长贵猥琐地在一边手忙脚乱地提着裤子,又一眼扫见长贵裤裆里那个啷当晃悠着的物件,黑黢黢龌龊龊,立时觉得一阵子没来由的恶心,像吞了一口大粪。长贵慌慌张张匆匆地离去,巧姨到底还是没忍住,扶着棵树,把胃里的酸水都吐了个干净,从此,便觉得浑身的不自在。不知为啥,总是觉得满鼻子一股恶人的烟油子味儿连带着长贵身上那种刺鼻的汗酸。回家急急忙忙地洗了,擦干净再闻,还是有。于是又洗,洗干净再闻,竟然还是刺鼻。一连几天,巧姨恨不得把一年的澡都在这几日洗了,却总是觉得洗也洗不干净一般。把个巧姨愁得,满头油亮的黑发,差点没白喽。
昨日里下地的功夫,那长贵又舔着脸来了,几句话说完就想着往树林里拽。这一次巧姨死活不干了,任长贵说破了天,那巧姨竟似吃了秤砣一般。
「反正我是不去了,爱咋地咋地!」
巧姨往地埂上一坐,掩着鼻挥着手,一副豁出去的狠辣劲头。
长贵倒没了辙,总不能青天白日的就把这婆娘按在地头上干了吧。吭吭唧唧地傍着巧姨身边坐下,笨嘴刮舌地竟开始威胁起来。
巧姨一听却炸了窝,「蹭」地一下蹦起老高,那日里是被长贵的话陡然弄懵了,一时地六神无主,糊里糊涂地就从了他。可今个却大不一样,长贵有她的短处攥在手里,可现如今那长贵和她做成了那种脏事,竟也是个不小的尾巴。大脚是啥人,巧姨心里明镜似地,这要是知道了,生吞活剥了长贵都有可能哩。今天,这孬货竟还用这事儿来挤兑她,巧姨却再也忍不住:「你去啊!你去啊!不去你就是个驴日的!你当就你会说?我也有嘴哩,我还怕你黑了我不成?我一个寡妇我怕个毬!自打巧儿爹死了,背后说我闲话的少了?还怕多你一个?倒是你呦,大伯子欺负个弟媳妇儿,好说不好听吧?你去跟大脚说!我看她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去说啊!去说啊!」
巧姨一张利嘴撒开了一通嚷嚷,唾沫星子飞溅,喷了个长贵满头满脸。那长贵万万想不到,平日里风情万种窈窕撩人的巧姨撒起泼来竟也是锐不可当,忙吓得左右乱看,又伸手拽着巧姨安抚着。那巧姨却不依不饶了,心里有了依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长贵本就是装腔作势的那么一说,其实那点子事情大脚早就知道了。而他和巧姨的事情,却是万万不可对大脚透上一点儿风丝儿的。想起大脚那凶神恶煞一般的神情,长贵简直不寒而栗。那一瞬间,长贵被巧姨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要给巧姨磕了头,只要巧姨老老实实的,他长贵做牛做马也认了。
长贵好话说了一车,总算把巧姨摩挲平了。那巧姨本就不想把事情闹大,见长贵服了软,也就见坡下了驴,恶狠狠地盯着他发誓赌咒:「便宜你也沾了,别逮着软柿子来回地捏!把所有的事儿痛快地给我烂在肚子里。你敢去瞎咧咧,我就敢撕破了脸跟你拼命!」
巧姨能这么说,长贵恨不得烧了高香,忙痛快地应了,扭头像只刚刚脱了地扣子的兔子,就恨不得再多长出一条腿来。
望着长贵狼狈远去的身影,巧姨打心眼里乐开了花,忍不住「格格格」地笑了个痛快。
火辣辣的日头精精神神地挂了一天,直到家家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才懒洋洋地要从西边落下。光芒减弱了许多,一眼看上去红通通地像烧红的一块煤球。
吉庆风风火火地跑回家,肩上扛了一根缀满团团簇簇榆钱儿的枝杈,手里提着桶,里面满满的小鲫鱼。这时节的榆钱儿有些老了,吉庆却爱吃,每天都要爬上榆树,懒得摘,看好了最茂盛的地方,却生生地擗上一根扛回来,让大脚活了棒子面,贴成饼子。
前些日子被树上的「洋辣子」蜇了,红红的一道,又痒又疼。大脚嘱咐着他别再上树了,吉庆却不听,照例每天要带一些回来。
「咋才回来?」
大脚听见声音,探头出来,问了一嘴。
吉庆把桶放下,接过大脚递上来的洗脸水,胡噜了一把脸说:「在河边看见巧姨洗苫布呢,帮了她一下。」
大脚伸手杵了吉庆脑门一下,一股子酸气又冒出来:「娘在家等你倒不急,还想着去帮人。」
吉庆嘿嘿笑着,催着娘赶紧去把鱼熬上,又说:「多做一些,给巧姨送些去。」
「要去你去,我可没那功夫。」
大脚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手底下却麻麻利利地动作起来。吉庆却不理会,伸脖子喊大巧儿。喊了两声听见大巧儿在那院里应了,忙告诉她等会儿去送鱼。
长贵坐在一角闷声不响地「啪嗒啪嗒」抽着烟,竖着耳朵听着那院里的动静。这一天,长贵都是在惶恐不安中过来的,就怕巧姨抽不冷子过来串门。
长贵本是个厚道人,长这么大别说坏事去做了,连想都没去想过。这一下恢复成了全活人,似乎是天降下来的福分,也让长贵陡然的生出了些暴发户的心态。就像个怂人喝了一斤烧刀子,把个胆子壮成了天大,这才头昏眼花地弄了巧姨。也该长贵本就不是那个走桃花运的命,小人乍富地刚刚卜楞了一下,头里刚被大脚灭了下火儿,紧接着又被巧姨昨个那么一闹,竟把个长贵一下子又打回了原形。现在的长贵,再没了前几日那股子扬眉吐气的心气儿,重又蔫头耷脑地一副被霜打了的模样儿。回到家来,便搬个马扎坐在一边,心里忍不住地嘀嘀咕咕,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暗骂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得陇望蜀的,稀里糊涂赚了一次就行了呗,咋还想着弄个长长久久呢?早知道这样,倒不如让驴再踢上那么一下呢!
看着吉庆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的身影,要不是巧姨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把那件事烂在肚子里,长贵倒真想去和他商量一下,托庆儿好好地央告央告他巧姨,那混账事情就忘了吧。
可大脚和吉庆却根本没在意长贵这几日的阴晴变换,照样和往常一样,母慈子孝地和谐美满,更把个长贵憋闷了个够呛:都他妈地长了个巴,咋这鳖犊子就顺风顺水的呢?一时间心里是百味杂陈,竟是说不上羡慕还是嫉妒了。
大脚仍在屋里屋外地忙活着,一阵风般在长贵的眼前飘来飘去。夕阳绚烂的余光斜斜地撒过来,把大脚丰腴的身影勾勒的凹凸有致,偶尔弯腰,浑圆的屁股便旖旎地翘在那里,磨盘般豁然在长贵眼前打开。
我肏他个姥姥!你巧姨捏着半拉儿装紧,我说不出个啥。这大脚可是我的媳妇,肏她屄可是天经地义的事理,我怕个啥?难不成全部就让给了那小鳖犊子?可着他一个人家里家外的肏屄?
长贵越想越是气愤,眼睛盯着大脚,就觉得邪火上升,恨不得立马就把大脚掀在地上,把那个肉鼓鼓的屁股蛋子戳上个十七八个窟窿。
一顿饭吃得匆匆忙忙地不解其味,刚放下筷子,大脚还在收拾着桌子,长贵伸手就来拽。大脚问他干啥,他也不吭声,依旧暗地里使劲抓着大脚不松手。从长贵通红地眼睛里,大脚似乎窥出了一些端倪,心里暗暗地骂着长贵:咋就像个没着腥儿的馋嘴猫,急起来竟没时没会儿?
院子里,吉庆还蹲在水桶边逗弄着剩下的小鱼儿。大脚有心甩了长贵骂上几声儿,却也张不开嘴。自己个本就有些对不住人家,堂堂正正的要求再推三阻四的,走哪也说不过去。这边还在和长贵暗地里拉着锯,扭头却朝吉庆喊上了:「庆儿,去你巧姨家瞅瞅,看吃完了没,吃完了记着把盛鱼的碗拿回来。」
吉庆兴致勃勃地还在玩着,被大脚喊得有些不耐烦,懒洋洋地应着,身子却没挪窝。
「紧着!快去!」
大脚高门大嗓的又是一声儿,身子却已经被长贵拖进了半边儿。
吉庆纳闷地扭头往灶屋里瞅了一眼。不知啥时候,灯已经关了,灶屋里乌漆麻黑,只听见娘的声音却看不到娘的影子。心里还惦记着半桶游来游去的鱼,却也拗不过,只好来恋恋不舍地起身,往巧姨家走去。
吉庆的身影还没从大门口消失,屋里头大脚已经被长贵掼上了炕,一个影子铺天该地地扑上来,喘着粗气倒好象慢上一会儿,那大脚就会从炕上消失了一般。
「你急个啥?」
大脚无可奈何地躺在那里,嘴里嗔着,却也配合着抽胳膊抬屁股,让长贵把自己扒了个精光。
那长贵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也不说话,脱完了大脚又褪着自己的衣裳,露出一身精瘦却结实的腱子肉,和胯下那早就斗志昂扬的物件儿。大脚一眼瞥见,心也立时的有些发慌,忙分开大腿,高高地举着,把个毛茸茸黑乎乎掩盖的肉缝儿掰开,胆战心惊地等在那里。耳朵却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就盼着长贵快点进来再快点完事,别再让吉庆堵在了屋里。
长贵却不慌不忙,把大脚白花花的腿抗在肩膀上,那东西抵在洞口却不进去,一双手一边一个,抓起大脚软软呼呼的奶子,像揉面一样捏起了没完。
大脚更是心急,气急败坏地催:「你还等啥呢,还不快点儿!一会儿庆儿回来了。」
长贵嘿嘿一笑,闷头说了一句,那话里话外地却着实地气人:「回来就回来呗,也让他听听,他爹行哩!」
「行个鸡巴行!这能让他听?你当是你呢,紧着!」
大脚知道长贵满腹地怨气,却也不好再说出些话来挤兑他,气哼哼地说了一嘴,便伸手下去捏着长贵的家伙往自己身上凑。长贵被大脚拽着有些吃紧,便不再强求,顺着劲儿耸上去,滋溜一下便杵到了底。这一下用了力气,顶得大脚不知道是因为舒服还是痛苦,嘴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儿。长贵听在耳里却分外受用,忙抬屁股拔出半截又迅雷不及掩耳地插进去,大脚又是一声儿,两只胳膊却不知不觉地搂住了长贵的脖子。
长贵大动起来,大脚地哼叫也立码连成了串,垫着个身子拼命地往上迎着。
长贵一下一下不惜力地杵得实实在在,那大脚叫唤得也越发尽兴,在长贵耳边悠扬顿挫地回荡着。可那声音钻进长贵的耳朵后,却早就变成了他巧姨,低逥婉转,骚浪十足。长贵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影影绰绰地巧姨白净滑嫩地身子就显现出来,让长贵的精神为之一振,塞在大脚身子里的物件便也随之暴涨了一寸,把个长贵弄得一肚子邪火像个没头的苍蝇在身子里乱窜,又聚在了一堆,归拢在那物件上。那物件便像是一根已经咬了勾的鱼线,根本就由不得长贵,自己就像安了弹簧一样地跳了起来,长贵的身子到好似成了被牵扯在一头的铅坠,随着鱼线地抽动不由自主地在那里乱送。
这样的感觉让长贵说不出来的欢畅,由着身子在那里耸着,嘴里不知不觉地念出了声儿:「舒坦,舒坦!」
长贵舒坦大脚也欢畅,听长贵快活地直叫,嘴里也催着:「快点儿,再快点儿!使劲!」
长贵更是撒了欢儿,睁开眼看着身子底下披头散发哆嗦成一团的大脚,心里不由得一阵子满足:到底是自己的媳妇自家的炕,肏起屄来不提心不吊胆,透着那么从容坦然。忽然转念,又想起了吉庆那小鳖犊子,心里边竟又换了一种醋意盎然,撑起了身子,手又抓住了大脚的晃晃悠悠地奶子:「咋样?舒坦不?」
大脚被干得上气不接下气,听长贵问,还不忘鼓励一下:「舒坦!舒坦!」
「比那小鳖犊子有劲不?」
大脚一时的没反应过来,听不准长贵嘴里的小鳖犊子是谁,忙睁了眼迷惑地望着长贵。长贵却还在不住口地问:「说啊,比那小鳖犊子有劲不?」
大脚这才醒过闷,反应过来长贵说的竟是吉庆,不由得一阵子恼怒,心里边不住口地骂了一串。脸上却也不好表示些啥,便也由了他去说,自己只是再不出声罢了。
长贵见大脚这幅表情,心里边却油然而生一种报复的兴奋,下面更是用力,得却没了章法。就好像背水一战之时,闭着眼拿了根扎抢,没头没脑地捅出去却每次都是枪枪致命。把个大脚弄得一阵紧似一阵地哆嗦,却是浑身地快活,忍不住畅快地骂:「你个驴鸡巴的东西,要把老娘干死呢......有本事来啊,看你干不干得死...再使劲,使劲!」
长贵一听,越发来气,咬着牙竟似是和大脚拼了,把平日里耪地挑沟的力气一股脑的使了出来,「啪啪」地撞得山响,嘴里边也开始不干不净起来:「干死你个骚屄......我让你骚!我让你骚!干得你下不了炕!看你还骚!」
「有本事你就干...下不了炕...我也骚,气死你个驴货的!」
「把你个骚屄杵透喽,我看你咋骚!」
「杵透喽......拿线缝,缝上接着骚!」
「个老骚屄,就是欠肏!我看你再骚,肏死你,肏死你!」
「对,就是欠肏!见天的肏..也没够儿,让全村的老爷们都来肏,挨着个来...也没够儿!」
老两口越说越是来劲,竟分头都体会到了一种乐趣,你言我语地更是没了顾忌,越是砢碜的事情说得却越是兴奋,那两具身子折腾得也越来越花样翻新,翻过来掉过去地从炕梢折腾到了炕尾。
大脚早就把那些恼怒抛在了一边,长贵也不再一鼓鼓地冒着酸气,两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刻意营造出来的之中,直到再也没了力气这才嗷嗷叫着,把强忍着的那股子邪火尽情的释放出来。两个人浑身上下精湿,就像是刚从河里边捞上来的两条摔晕了的鱼,除了大口大口地喘气便再也没个精神了。
过了好半天,大脚猛地想起吉庆,卜楞一下从炕上坐起来,不安地往院子里瞅。院子里黑不隆冬,两扇漆黑的门还在大敞四开的晾在两边,微微的月光斜斜地打在斑驳的门板上,泛出若隐若现的亮光。
吉庆其实回来过一趟,可刚刚走进堂屋里,就被西厢里的动静给惊着了。
开始先听见娘的叫声,这种声音现在对吉庆来说熟悉得不得了。那是娘被弄得乱了脑子才会发出的声音,欢畅、迷乱又有着那么一丝声嘶力竭的饥渴。每次娘爬上了自己的炕,被自己一通揉搓之后,发出的声音就是这个动静。
可今天娘这是跟谁?是爹么?爹不是不行么?难道又用了老法子来伺候娘?
忍不住好奇,吉庆蹑手蹑脚地凑过去,挑开了门帘,眯着眼望进去。
一铺大炕光溜溜的一览无余,那上面滚着两个人一样的光溜溜。还真是爹,耸着个屁股正爬在娘的身上。娘的两条腿搭在爹的肩膀上,从后面看,两只脚丫子竖在那里,脚趾头却张的开开,像是被撕开了骨架的蒲扇。爹的头这次却没有趴在娘的身下,竟然和自己一样了,下身对了下身,正起劲地拱着。
吉庆纳闷了,爹不是不行么?咋也能这么干?
吉庆锁着眉头,精会神地借着微弱的一点光亮,往两人连接的那一处看过去,这一看又是一惊。爹哪里不行,那家伙儿什分明在那里进进出出地没一丝儿疲样儿!娘的水又流成了河,浆糊一样裹在那根儿棍子上,在吉庆的眼里,那东西就好像撒上了一把银粉,被光一照,竟闪闪发光。
吉庆吓了一跳,忙缩回了头,耳边依旧充斥着爹和娘愈演愈烈的喧闹,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二巧儿在自己屋里写着作业,厚厚的一摞书摆在案头。吉庆伸头往里看了看,没敢惊动她,回身去了巧姨的屋子。见大巧一个人倚在炕上,手里拿了钩针,飞快地穿梭往来。
「你娘呢?」
吉庆问大巧儿。大巧扭头见是吉庆,明明媚媚地一笑,努了嘴往院子里的柴屋一指。
吉庆回身就走,大巧儿刚要喊他,突然想起二巧儿在家。忙又压低了嗓子「哎哎」地叫。吉庆却像是没有听见,头也不回地往柴屋里钻去。
巧姨已经洗完了一遍,却还在光着个身子,手里拿了个手巾上上下下地擦着。冷不丁听见门响,吓了一跳,回身见是吉庆这才心安,柔美的一笑。
柴屋不大,一盏小小的灯泡挂在屋顶,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晕。雾雾绰绰的水汽还没散尽,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像一团云雾轻缓缭绕。巧姨丰满圆润的身子就那么若隐若现地,光裸的肌肤白里透红,透过轻薄的水汽,竟是说不出的旖旎诱人。微微隆起的小腹还有水珠在上面滚动,泛着磁光,胸前那两个胀鼓鼓松松软软的奶子,更像是熟透了的两个水蜜桃,随着巧姨身体的扭动轻轻地颤着。
吉庆看过无数遍巧姨的身子,甚至巧姨身上的每一处印记吉庆都如数家珍。可现在,这样的巧姨却是头一遭,妩媚成熟却又清新湿润,活脱脱就是画里的菩萨一般。一时间,吉庆两眼发直,呼吸急促,一颗心像是被电流击了,扑通通跳得没了章法。
「看啥呢?」
巧姨含情脉脉地斜视过来,脸上一抹勾死人的媚笑。
吉庆就觉得脑子轰地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就扑了过去,一手把巧姨搂在怀里,另一只手一把捂上了那对松软的奶子,来来回回地揉搓。那股子急迫的劲头,倒好像是第一次沾上巧姨一样。
巧姨「格格」地笑着:「瞅你急成了啥样?慢点不成?」
说完,捧着吉庆的脸,伸了舌头喂了进去,一只手也顺势摸下去,寻着吉庆的物件儿,解开扣子,小心地拨出来攥在手心里。吉庆一口衔住巧姨,吞进嘴里,自己的舌头也迎上来,和巧姨的搅成一团。两个人嘴对了嘴黏在了一起,就好像两张口抢了一块糖,吸吸溜溜辗转反侧却意味深长。
俩人如饥似渴地一通乱嘬,好一会儿才分开,各自喘着粗气。那巧姨却意犹未尽的又捧了自己的奶子送到吉庆跟前,用胀鼓鼓的奶头在吉庆的脸颊上扫弄着,刚到口边,就被吉庆一口噙了进去,嘬得巧姨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一声轻哼,刚刚凉下来的身子好像又被一盆开水兜头泼下,从里往外的一股子燥热,那一双媚眼霎时眯成了条缝儿,混乱而又痴迷地瞅着吉庆在自己胸前鼓弄。手却不闲着,攥着吉庆来回地撸,眼看着本就茁壮的物件儿越发粗大,竟涨成了根儿通红的萝卜,青筋暴跳好不眼馋,忙从吉庆嘴里抽出身子,蹲在吉庆身前,连根带梢地吞进嘴里。把个吉庆弄得一阵子酥麻。
巧姨说过,最得意吉庆这个物件儿,干净漂亮又像根儿棒槌似地好使。每次巧姨都会这样,爱不释手地捧在手心里亲了又亲,舔了又舔,然后送进嘴里像是含上根儿棒骨,恨不得把犄角旮旯的滋味都给咂摸干净。吉庆都有些习以为常了,感觉似乎也变得迟钝了起来。可今天不知道为啥,自己那东西又开始敏感得像触到了最嫩的一块肉,巧姨一沾上,那一阵酥麻嗖的一下贯穿了全身的各个角落,身子立时绷得笔直,眼睛看着自己的黑红黑红的物件儿在巧姨粉润的唇间进进出出,竟是异常刺激。身子里的那股子劲头,眼瞅着就冒到了顶。
这可不行,该做的还没做呢。吉庆强忍着,连忙从巧姨嘴里拔出来,自己却也蹲了下去,让巧姨站好把两腿叉开,露出中间湿乎乎毛咂咂地一条肉缝儿。
吉庆一双舌头似乎得了长贵的真传,竟似是长了眼睛,哪里紧要就奔了哪里,三两下就把巧姨收拾得不成个样子。身子哆哆嗦嗦,嘴里哼得也越发绵长,就连两条腿,似乎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软软的就要瘫下来。
「不行了不行了,庆儿...姨要,姨要啊....」吉庆抬起头,喘着问:「要啥?姨要啥?」
「鸡巴......庆儿的巴....」吉庆伸舌头出来,又在巧姨奶头上舔了一下:「姨要鸡巴干啥?」
「肏姨...要鸡巴肏姨,肏烂姨的骚屄...痒啊....」吉庆直起身子,猛地把巧姨掀了过去。巧姨忙用手撑住墙,上身矮下半截,把个丰满浑圆的屁股用力地撅起来,嘴里念着:「快,快点儿,用劲,肏姨的屁股!」
吉庆端着自己棒槌一样的家伙,对准了,一鼓作气地猛然一顶。巧姨「啊」地一声儿,叫得竟是撕心裂肺却又似心满意足,头几乎要撞到墙上,忙用胳膊撑住,身子又回来,死死地用屁股抵住吉庆,扭头冲吉庆嚷嚷:「别停,再来!」
吉庆答应一声,顿了一下身子,重又猛地搡进去,巧姨又是一声尖叫,嘴里却还在催着:「快,再来!」
这一回吉庆再不停歇,腰眼里像是装了个马达,拧着耸着连成了一串儿,把个巧姨弄得三魂出了七窍,几乎要跪在了地上。
「不行了不行了...等会儿,等会儿。」
巧姨终于支撑不住愈加酥软的身子,一只手扶在墙上,一只手努力地撑住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几缕湿润的头发散乱下来,遮住了半边脸颊,随着起伏的身体左右晃动着。
「咋了?累了?」
吉庆在巧姨身后问。
「不累...就是....站不住了。」
巧姨大口地喘着,回身冲吉庆抱歉的笑笑,然后左顾右盼的四处踅摸,终于认准了一处地方,眼睛一亮,勉强的支起身子,蹒跚地走过去。
那是一个废弃的木架,原本是置放捆好得苇席用的。现在那些织好的苇席早已不放在这里,木架却没拆,凌乱地堆了些杂物。巧姨踉踉跄跄地走过去,顺手抄起自己脱下的衣服囫囵地铺好,扭身便窜了上去,试了试轻重,觉得没啥问题,这才冲吉庆招手,喊他过来。
吉庆明白巧姨的用意,提着裤子挪过来,巧姨早就仰好,两条腿远远得分开,露出下身对着吉庆。那处所在已经变得凌乱纷繁,密匝匝的毛发被刚刚溢出的骚水粘结在一起,胡乱纠结地贴在大腿的根部,那两片深褐色的肉唇,因为充血而愈发的丰满肥硕,颤颤巍巍地像一扇门,半掩半盖。而最紧要的那蓬肉穴,却好似不甘心被遮挡,努力地敞着一条缝隙,翻出里面鼓鼓囊囊的赘肉,湿润粉嫩。
吉庆看得有些呆了,脚步不由的迟缓起来。
巧姨却有些心焦,招着手催吉庆过来,却下意识地把腿分得更开,黑黢黢毛茸茸地下身于是越发的触目惊心。吉庆再也忍不住,紧走了两步,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一张脸深深地埋在巧姨的下面,像捧了一碗棒碴儿粥,没头没脑地在上面一通吸溜。那巧姨被弄得抑制不住地一声长吟,身子一下弓成了一座桥,皱紧了眉头,咬住了嘴唇,一排白牙轻轻地颤抖着,几乎要咬出血来:「哎呀...姨的宝儿啊,姨要死了呢....」当柴屋重又变得宁静,雾气也早以散净。屋中一角的木架上,两个人喘息未定地搂抱在一起。巧姨伸了胳膊把吉庆拢在怀中,吉庆却像只被捋顺了毛的一只懒猫,心满意足地蜷缩巧姨胸前,一张俊俏却英气十足的脸深深地埋在那两团肉中,不时地鼓悠一下。
两人就这么搂抱着躺了一会儿,巧姨突然捅了桶吉庆,笑着问:「今个是咋了?劲儿挺足呢。」
吉庆仰起脸:「那以前的不足?」
巧姨「吧」地一口亲了个坐实,纤细的手指点着吉庆的鼻尖儿:「足,足!庆儿回回都足呢!」
吉庆「嘿嘿」一笑,竟是满脸的羞涩。又听巧姨说:「就觉得今个不一样呢,一下一下,能顶到心窝里。」
吉庆还是不好意思地笑,突然想起了今天要来说的正事,忙坐起来:「我爹好了呢。」
巧姨被吉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了个晕,追着问「啥好了?」
「病,我爹的病!他又行了!」
巧姨这才明白过来吉庆说的是啥,却还在装傻,就好像是头回听说一样:「好了?能行了?你咋知道?」
「我看见了,真得,行了!」
吉庆除了和大脚的事情不敢说,现在啥也不瞒巧姨,把自己今天看见的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然后瞪大了眼看着巧姨的反应。
巧姨听了,呆呆的愣了一会儿,突然「格格格」地笑出了声儿,一把将吉庆重新搂在怀里,撅了嘴吧吧地亲着吉庆:「我说呢,我说呢,怪不得庆儿像吃了春药,原来是瞅见了不该看的事呢。」
说完,又是一阵子娇笑。
吉庆被巧姨笑得有些恼羞成怒,使劲的挣脱开,一脸的愤愤。巧姨又一把将吉庆抱回来,依旧调笑着吉庆:「还不好意思了呢,这有个啥啊,说说,看你娘和你爹啥感觉,爽快不?」
明晃晃的月亮早已经高高地挂上了树梢儿,巧姨和吉庆悄悄地从柴屋里探头出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屋里昏黄的灯光顺着窗户洒出来,映亮了半个院子。影影绰绰看见东屋里二巧儿依旧伏案疾书,也不知在写个啥。西屋里估计大巧儿还在,一样的灯火通明。
看来两个人消失了那么久并没有惊动了谁,巧姨和吉庆各自暗暗地松了口气。
吉庆扬了扬手,算是给巧姨打了个招呼,扭头回家,心里却仍是隐隐地胆颤。
刚刚巧姨一直地在戏谑地调笑着他,不停地追问自己到底是啥个感觉?就在分开的那一瞬间,吉庆仍是一眼瞥见了巧姨意味深长的笑眼儿,更是让他平添了一种忐忑。
莫非巧姨知道了自己和娘的事情?
说到底吉庆还是做贼心虚,巧姨只是觉得好玩儿罢了,顺手拿吉庆的羞涩开开心,却没想到这一下竟吓坏了他。
一想起吉庆那股子慌里慌张却拼命掩饰的样儿,进得屋来,巧姨仍是满脸的戏谑娇笑。
大巧儿依旧倚在炕上勾着毛活儿,抬眼见娘进来,一脸的笑意,忍不住问:“咋啦这是?捡着金子了?”
被大巧儿这么一说,巧姨倒“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儿。
大巧儿知道吉庆和娘钻在柴屋里没干啥好事儿,也正好自己这两天身子不方便,倒没去管他们。可见娘竟是这么高兴,心里仍是有些小小地芥蒂,便撅了嘴往炕里仄了身子却一声不吭了。
巧姨还在自顾自地笑,回身见大巧儿一脸的不快,心里暗骂自己得意忘形,忙凑过来靠在大巧儿身边儿,捅了捅她:“咋啦,不高兴了?”
大巧儿没说话,手里的钩针走得飞快。
巧姨又捅了她一下,却还是忍不住笑,又是“扑哧”一声儿:“可逗死我了。”
大巧儿斜眼瞟了娘一眼。
“庆儿跟你说了么?他爹那病好了。”
巧姨笑着说。
“这事儿他可不跟我说,”
大巧儿撇撇嘴,“哪有跟你话多呢,他都不理我。”
巧姨咂摸出大巧儿这是吃醋了,忙拢上了闺女的肩膀:“哪啊,话赶话就顺嘴提了一下,咋,还不高兴了?”
“我哪敢。”
大巧儿嘴上说,脸上却仍是耷拉得老长。
“还说呢,你看你这张脸,都快掉地上了,”
巧姨轻轻地捏了大巧儿一下,大巧儿没好气的躲,又被巧姨一把抱回来,爱惜地说:“傻闺女,咱娘俩现在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谁还能蹦跶走不成?生这种闲气,你要生到啥时候呢?闺女是娘的小棉袄呢,娘也是闺女遮阴儿的树,这是要摽一辈子的呢,你说是不?不许生气,奥。来,笑笑,笑笑。”
巧姨捏了大巧儿的脸,喜滋滋地逗着。
大巧儿本就是一时的小性儿,见娘好话也说了,笑脸也赔了,却还有了些不好意思,逐抿嘴一乐。巧姨见闺女终于换了笑脸,这才放心,又想起了吉庆,忍不住又和大巧儿念叨了起来。
大巧儿问:“这事儿他咋知道的?大脚婶这也跟他说?”
“哪啊,是他听来的呗。”
“听来的?”
“可不么,你长贵叔刚好,和你大脚婶那还能闲得住?这不被他一耳朵就听去了。”
大巧儿瞪着眼恍然大悟。想想屋里面大脚婶和长贵叔热热乎乎的样子,屋外边那吉庆却竖了耳朵在听,立时便耳热心燥,一抹绯红涌上了脸颊,“啐”了一口:“这个现世的玩意儿,这也听得?就不怕长了针眼!”
巧姨“咯咯”地笑,用手指了大巧儿,却说不出话。
大巧儿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呀”地一声儿叫了出来,一下子连脖子都红了,脑袋往巧姨怀里没了命地扎,嘴里叫着“娘坏,娘坏”“好好,是娘不好,是娘不好,行了吧?”
巧姨儿再不好拿闺女调侃,忍着笑把大巧儿扶起来,突然又伏在大巧儿耳边说:“今个庆儿厉害呢。”
“啥厉害?”
大巧忽闪着眼睛问。
“还能是啥,”
巧姨压低了嗓音:“那个事呗,今儿个可能干了。”
大巧儿听娘煞有其事的一说,立刻又变得羞涩,双手立码捂了耳朵,嘴里嚷嚷着:“哎呀,娘咋那膈应人呢,啥话都说!”
巧姨嬉笑着扒开大巧儿的手:“真得真得,不扯谎,这小子跟个活驴似的,弄的我死去活来。”
大巧儿红着脸推搡着娘,又不安地看着门口,恐怕娘俩的调笑被那屋里的二巧儿听见。巧姨压低了声音,却仍是一脸的喜形于色,眉飞色舞地描述着吉庆的生龙活虎。几句话过去,把个大巧儿弄得更加面红耳赤,却还是听得尽心。
昏黄的灯光均匀的洒在炕上,母女俩嘻嘻笑着窃窃私语,时不时地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把,哪里还像个娘俩,活脱脱两个新婚燕尔的小媳妇儿在交流着炕上的那点子经验。
江淮大地的滚滚热浪无遮无挡地来了,火辣辣地日头每日里精神抖擞地挂在天上,把绿油油的庄稼晒得蔫了,把本不知疲倦的知了晒得倦了,把奔腾着的下运河似乎也晒得再没了汹涌的劲头,静等着每日里被毒日头抽筋扒骨地蒸腾走丝丝的水汽。
汛期已经来了,却连着十来天都没有一丝雨滴降下来,眼瞅着有了些要旱的样子。
好在守着菩萨般的淮河,对于蛤滩的老少爷们来说,除了涝哪里还怕个旱?
只要大河的水没有现出河床就万事大吉,每日里照例引了水浇浇地侍弄一下庄稼,倒也过得清闲自在。
学校里放了暑假,对于吉庆和二巧儿来说,这一年的暑假是最最轻松的一次。
二巧儿如愿以偿地考上了盱眙一中,而吉庆却从这个暑假开始,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农民。
对于大多数农村孩子来说,上到初中已经是够够的了。简简单单地写写算算,在普通的农村家庭里应付一下简单的需要已经没有问题。有长远目光的,会鼓励孩子继续学下去,但大多数做老家的,却都盼着早早的让孩子们回来。这样,家里多了一个劳力,也少了一份支出。
该咋说咋说,这巧姨和大脚在一帮老娘们中间却多了份精明。尽管日子过得一样紧紧巴巴,却并不耽误孩子们的前程。只要孩子们愿意,上到大学也要勒紧了腰带供着。
大巧儿上完了高中,估计也就到头儿了。二巧儿却比姐姐出息,只要进了一中,只要自己不傻不孼,上个大学那也就是手拿把攥的事情。别看只是县里的一个中学,却是个建校百来年的知名学府。就算是现在,那也是省里响当当的名校。
仨孩子里头,白瞎了这个吉庆。脑子那是没比,长了毛儿那就是个猴,长个尾巴比狐狸还精。却咋说也学不进去个啥,坐在教室里就像坐在了火山上,浑身的不得劲儿。别说大脚了,就算是学校里的老师,看着个这么个东西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了。咋就不走个正道呢?谁都这么说。
吉庆不服气,当个农民就是不走正道了?我还就不信呢。
“谁说当个老农就不是正道了?老师是说你不该早早的就不上了,你那脑子,好好的学习那才是个正道呢。听不懂人话是咋的?”
刚刚去学校里退了宿舍,二巧儿和吉庆一起往家里走,边走二巧儿边数落着吉庆。
或许是刚刚考上高中的一种志得意满,二巧儿越发看着吉庆恨铁不成钢,下意识中,还存了一种担心。似乎隐隐的有了些害怕,怕两个人的距离会越来越远。
可这么个东西咋就啥也不懂呢,难道真就认了命?早早的存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心思?
二巧儿不时地扭脸看一下吉庆,吉庆扛着二巧儿的被窝卷,手里拎着塞满了日用杂品的网兜,仰着个头,满脸的无所谓,竟是一句也没有听进。那些个苦口婆心竟是对牛弹琴,气得二巧儿恨不得给上吉庆一脚,方解了心头之气。
虽说一星期才回家一趟,可每次回来,二巧儿看见姐姐和吉庆那骨子热乎劲,心里头急得火上了房。本打算小火咕嘟着,让吉庆慢慢地看着她的好,慢慢地接受了她。没想到这吉庆压根就不看她这锅菜,她这里咕嘟着,人家却已经爆炒了。
等出了锅一装盘子,人家可就吃了,她自己再这么咕嘟下去,估计也就剩下锅巴了。
一想起这些,二巧儿说不出地烦躁。可她又有个啥法子呢,只好拼了命的学。
就是让吉庆看看,让他到时候悔青了肠子。
可现在,那吉庆哪里有个后悔的样呢。
两个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到了家,巧姨早早就做好了饭等着他们,见两个人终于进了院儿,忙招呼着他们洗脸吃饭。头茬的黄瓜已经摘得七七八八,却还剩下了几根儿,是巧姨特意给二巧儿留的。个个顶花带刺薄皮翠绿,咔嚓一掰,满手的清香宜人。
几个人团团围坐在葫芦架下,一人手里攥了一根儿黄瓜,沾了酱吃着,院那边却听见大脚高高地在喊:“庆儿!庆儿!”
吉庆答应了一声,却不动。二巧儿见他和大巧儿两个吃着饭还眉来眼去的样子,心里一阵子来气,桌子底下踢了吉庆一下:“你娘叫你呢,咋不动!”
吉庆嘴里嚼着,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啥。巧姨忙站起身走到墙边儿,踩着砖头爬上去,冲那院儿里的大脚说:“回来了回来了,就在这吃吧,吃完就回。”
大脚嘴里边小声儿地骂了一句,扭头进了屋。
“你娘这又是咋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巧姨悻悻地回来,问吉庆。
吉庆说了句“不知道”继续吃得香甜。
“你娘就是怪呢,这些日子到好似变了个人,见着也不愿意说话了,就跟满肚子心事一样儿。”
大巧儿说。
巧姨也点头,忽地一笑:“按理说应该高兴呢,咋还愁上了。”
二巧儿听不懂啥意思,剩下的两个人却明白巧姨话里有话。大巧儿扑哧一下子乐了,吉庆也有些不好意思。
吉庆知道娘这是咋了,还不都是怨了自己。
自打上次知道了爹那病已经好了,吉庆下意识地开始躲起了娘。没人的时候也不在娘跟前腻歪了,有时候半夜里大脚摸着进来,吉庆也推三阻四地找了各种借口。他也不知道为啥,也不是不想,就是直觉得认为再不能了,理应着把娘还给爹。那以前是爹不行呢,可现在好了,哪还有道理再和娘滚在一铺炕上呢,爹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可他这一下,倒把个大脚闪得够呛。那大脚的心思早就到了吉庆这儿,他才不管长贵是不是好了,她也早就不在乎做个媳妇该守的本分。和吉庆这些日子的纠纠扯扯,让她陡然焕发了一种心气儿,这些年憋憋屈屈的压抑竟一下子得到了释放,并且释放的那么妄为无忌。就像是一年没洗澡突然地跳到了河里,任它河水肆虐奔腾不息,她却再不想上来,她要可着劲儿在里面扑腾个够。大脚享受这样有违伦常的乐趣,并且深深地沉浸了进去,她可以不在乎长贵的想法,也可以不在乎吉庆是不是把一颗心全栓在她身上,可她就是怕吉庆再不沾她,再又重新把她仅仅地只当作娘。
可越是怕啥却越是来啥,吉庆那鳖犊子不知吃了啥药,竟开始把她往外推了。大脚辛酸失落的同时,一颗心就是个恨,一门心思认准了是隔壁那娘俩个挑唆的。心里有了怨愤,自然对巧姨和大巧儿没了好脸色。这还幸亏是为了这见不得人的丑事,这要是别的,大脚恨不得杀将过去,大不了多年的姐妹不做了,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委屈了巧姨和大巧儿,每天见着大脚都是笑脸相迎的,却是回回热脸贴了冷屁股。娘俩个百思不得其解,咋也想不到病根儿就在这吉庆身上。
二巧儿不知道家里的这些人各怀了心思,想起再开学的时候自己面临着一个崭新的环境,心里惴惴的。很想和大聊聊,却见每个人都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不免有些扫兴,不知不觉低眉耷眼索然无味。
巧姨心细,一眼瞥见老闺女落落寡欢的神情,问:“二巧儿,通知书拿了?”
“嗯。”
二巧儿点点头。
“知道一中多少钱学费不?”
巧姨突然想起关键的事情,又问。
“不知道。”
大巧儿在一旁说:“学费都是差不多吧,估计杂费比我们学校要高。”
“哦。”
巧姨不说话了,心里突然沉甸甸的。大巧儿本身的学杂费乱七八糟加一块儿就要五六十块了。二巧儿还要高,再加上住宿费咋也要百把几十块钱吧,两下一起最少要二百多块。虽说日子现在好过了,吃穿不愁了,可庄户人家缺得就是现钱啊,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对巧姨来说,委实困难了一点。
大巧儿见娘忽然不说话了,弯弯的眉慢慢地攒了起来,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饭桌,手里捧着碗,往嘴里扒拉饭粒的筷子却愈发迟缓。
大巧儿知道娘这是愁了,想了想,忽然小声儿说:“娘,要不,我也不上了?”
巧姨却没听进去,依旧捧着碗发呆,大巧儿又捅了娘一下:“娘,跟你说话呢。”
“啊。”
巧姨冷不丁惊醒,懵懵地看着大巧儿:“啥,说啥?”
“我说,我也不想上了,反正也学得差不多了。”
巧姨眼一瞪:“说啥呢你!找抽呢!”
大巧儿低着头小声地嘀咕着:“本来就是,上那么多学有啥用,也上不了大学,还不是要回家种地。”
“屁话!高中都上了一半了,说不上就不上了?可惜不?再说,往后一个初中生够啥用,出去打工都没人要。”
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吉庆,忙收住话:“你跟吉庆比?他是男的,凭力气吃饭呢,到哪都饿不死,你个闺女家家的行?”
吉庆在一边尴尴尬尬,咧着嘴“嘿嘿”地笑着:“是啊,姨说得对呢。我就是不行,要不,咋也要上高中呢。”
“啥不行!就是懒!”
二巧儿说了一嘴,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白了吉庆一下。
“去!”
巧姨作势要打二巧儿,二巧儿灵活地躲了过去,饭碗一撩,扭头离开了饭桌。
“真得,没事。早点回来帮娘干活,多织点席,供着二巧儿没问题。”
大巧儿眼睁睁地看着巧姨,一脸的真诚。二巧儿也回来,接着大巧儿的话头儿:“我暑假也帮娘干,我同学说了,县上外贸公司有散活接呢,剥花生啥的,一暑假也不少挣。”
巧姨鼻子一酸,水汪汪的眼睛差点没滴下泪来,抿嘴一笑说:“别说胡话,踏踏实实地上学,别的心别瞎操。”
一扬手把二巧儿轰得远远的:“去,把你那铺盖卷搁院里晒晒去!”
吉庆在一旁半天没有插话,看看大巧儿,又看看强装欢颜的巧姨,心里没来由的一酸。除了娘,这是两个对自己最好的女人,一个愁得吃不下饭,一个存了心委曲求全,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却啥也帮不上,真是白瞎了这副身板。不行!
说啥也不能渗着了,说啥也不能眼瞅着自己的女人受了委屈!
“姨,你俩就别说了,我去办!”
吉庆突然的一股子勇气,饭碗一顿,坚定地瞅着娘俩。
“你办啥啊。”
巧姨看着吉庆信誓旦旦的模样。
吉庆一拍胸脯:“不信我咋的?不就是赚个学费么,包我身上!”
巧姨抿嘴一笑,怜爱地伸手胡噜一下吉庆的脑袋:“这是姨的事,你别管。
行了,吃完了赶紧回家,要不你妈又该喊了。““啥别管啊,这时候姨还跟我分得清楚?我说话算话,”
吉庆“噌”地一下站起身,鼓鼓囊囊地胸脯子呼哧呼哧起伏着:“守着个大淮河,我就不信挣不来钱!”
其实吉庆还真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那心里面早就有了准谱,只是还在寻思着放在了肚子里。要不是看见巧姨真得有了愁事,却还要计划些日子呢。
前两天早上去河边收网,使了劲拉上来,高兴地吉庆差点没蹦到河里。一网活蹦乱跳的鲫鱼,竟还网到了几条大的,个个肥硕鲜活,最小的都有两斤多。按理说河边浅滩上很少有大鱼过来的,最多的是一些小鲫瓜子。吉庆想着,一定是头天夜里阴了天,深水里的鱼都冒了头,这才误打误撞地钻了进来。
喜洋洋地把那些小地倒进桶里,又把大鱼检出来扽了几根柳条儿穿了,吉庆乐滋滋地就要回家。还没等爬到堤上,却听见远远地河中间有人在大声地喊。
那是条淮河上常见的小渔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飞一样地划过来,边摇着橹边大声地叫着吉庆。那人吉庆认识,河那边一个村的,因长得一副老长的马脸,蛤滩人都叫他“大长脸”本来的姓倒全忘了。
淮河以及支流常年温顺柔美风调雨顺,滋润着河两岸肥硕的土地,说是好事却也有它的坏处。好处是守着大河再不为吃喝发愁,坏处就是养了人们懒惰的脾性。
其实这一切,还要感谢当初决定在这里安家落户的淮河滩的先人们。蛤滩村紧邻淮水,迢迢千里淮河在这里变阔变缓,温柔的流进洪泽湖。最可人疼的是,湖里的鱼虾都会逆流繁衍,蛤滩的村民趾高气扬地在这里添丁进口自在的繁衍,遇到洪水来了,却怎么也灌不到这里来。河里有肥美的鲜鱼虾蟹,苇丛里有随处可见的野鸭,即使是综合交错的沟杈,随随便便地一捞,青色肥大的蟹子也会成串地被拽上来。得来的实在容易,人们便也不知道珍惜。平日里种种地,摸摸鱼,捞捞鳖,家家户户过得悠哉游哉。蛤滩的老少爷们,就好像家家脑袋上被挂了一个大大的烧饼,饿了就啃上一口,方便倒是方便,却把这里的人们养得四肢不勤。
大长脸家本不是本地人,早年间老家遭了灾,便投靠了住在这里的一个亲戚家。
本打算住些日子就走的,却意外的发现,这里的日子竟是如此的轻松,便再不愿意回去了。又因为是外来户,没有地可种,在亲戚的帮衬下,便弄了条船,做了彻彻底底的渔民。杨家洼附近方圆几十里不少村子,家家户户日子过得轻松自在,便越发懒惰,谁愿意天天的在船上晃悠呢。都是馋了那滋味,或者缺了现钱,才想着去河里面弄上一些,却很少有靠打渔为生的。这一来倒便宜了大长脸这些外来户,每次摇上船出去一天,很少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吉庆站在河边等大长脸把船划近,还没张口,大长脸倒先说了话:“今儿个收获不小吧?”
吉庆得意地举了举手里的鱼:“还行吧。”
“匀给我呗,中不?”
大长脸跳下船,趟着水过来,低了头扒拉着吉庆手里的几条大鱼。
吉庆赶忙把手抽到背后:“美得你!你不会自己打去?”
“我要是能打,还让兄弟你匀给我?”
大长脸满脸地堆了笑,指着自己空空的船舱给吉庆看:“这不是有事出来晚了嘛,又答应了买主,没东西不行啊。”
吉庆伸着脖子去看,果然,船舱里只有几条半大不大的鱼懒懒地扑腾着。
“中不兄弟?匀给哥哥,短不了你好处。”
吉庆满心的不愿意,好不容易有了几条大鱼,还想着拿回去显摆显摆呢,哪能就给了人家?
“不白要,给钱!”
大长脸见吉庆无动于衷的样子,忙抛出诱饵。
“给钱也不行。”
吉庆摇摇头,转身要走。大长脸急了,一把将吉庆拽住:“你说个价,说个价,咋就走呢。”
“不行不行。”
吉庆依旧不为所动。
“得!”
大长脸眼瞅着吉庆真没有卖他的意思,咬咬牙说:“兄弟也别说了,老哥豁出去了,这几条,五块钱,咋样?”
“五块钱?”
吉庆有些懵了,举起手里的几条鱼,咋看也看不出这些不起眼的东西竟值上五块钱。旁边大长脸还在催着,吉庆几乎要答应了,可一瞅见那一张焦灼急切的马脸,心里一转弯,倒不急了,装作很为难地摇摇头,转身作势还要走。
“哎哎……”
大长脸真有些急了,伸手把吉庆攥得紧紧的:“还不行?得!再加一块,六块钱,行了吧?”
“六块钱?”
“六块钱!”
“行嘞,掏钱吧,给你了!”
吉庆咧着嘴,心里美得开了花儿。一手接过大长脸递过来的钱,一手把手里拎着的鱼递给他。两个人各自紧紧地攥着到手的东西,匆匆的分开。大长脸急慌慌上了船,吉庆也一溜小跑奔上了堤坝。看俩人那副摸样,竟好像都怕了对方反悔一样。
吉庆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搭了凉棚去看,远远的河中间,大长脸的小船越划越远,吉庆这才松了口长气,看着手心里攥出了汗的一卷钱,一时间竟美地冒了鼻涕泡。
村里人缺个仨瓜俩枣应急的时候也卖鱼,也是卖给大长脸这些打渔的。也不说个啥,随便给几个小钱儿就行了。吉庆还从来没用这些水货换过钱,平生第一次,竟是这么多。
“看把你个傻小子乐得!美疯了吧?”
吉庆还在嘿嘿地傻笑,冷不丁身后有人在说话。吉庆扭头去看,却是熟人,宝婶儿。
宝婶儿是宝来的媳妇,娘家姓柳,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柳花儿。农村人,嫁进来的媳妇儿名字就是个摆设,有外号的就叫外号,没有外号一般都是随了男人或者孩子。宝来的媳妇儿刚嫁过来的时候也是个窈窈窕窕的俊俏女子,让个宝来稀罕成了个宝,村里人也顺嘴就叫了宝来媳妇儿。后来生了两个小子,那身材却再没回去,越长越是富态,几年的功夫变肥了三圈儿,白胖白胖的竟似个元宝。
大家伙都说宝来娶了个媳妇旺夫呢,生了俩大胖小子不说,那宝来也眼瞅着混得越来越好,慢慢地宝来媳妇儿都没人叫了,直接叫成个宝儿媳妇,孩子们也前前后后地喊着宝儿婶。
吉庆知道宝来和巧姨之间曾经发生的龌龊事,连带着他们一家子都没了好印象,平日里在村里见着,也是爱答不理的。偏逢了这胖媳妇儿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也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每次见着吉庆倒还是和以前一样,嘻嘻哈哈地不拿他当个外人。宝来好长时间都没见着了,听说去了县里。这宝儿婶儿倒是天天见,每日里晃悠着在村子里转,走东家串西家扯着白话儿舌。
吉庆本来高高兴兴的,没成想撞上了她,心里有些不痛快,却也没说啥,只是把钱飞快地揣进兜里,懒洋洋地喊了声宝婶儿。
宝来媳妇儿端了个盆,本是去河边洗衣裳,刚上了大堤便看见吉庆在和大长脸拉拉扯扯的。她本就是个爱生闲事儿的女人,这次更是啥也不干了,竖了个耳朵把个前因后果听了个清楚。眼看着吉庆拿了钱蹦跳着就要回家,一嗓子喊住了他。
“还藏呢,我都看见了。”
宝来媳妇嘻嘻笑着凑过来。
“藏啥?”
“钱呗。说,卖了多少?”
吉庆下意识地捂了兜,知道都被她看见了,立时有些不好意思:“没,没卖多少。”
宝来媳妇儿撇撇嘴:“跟婶子也不说个实话,当我不知道?都看你们半天了。”
吉庆不愿意再和她纠缠,咧嘴笑了一下,低了头就要走,却又被喊住了。
“你个傻小子,吃亏了知道不?”
吉庆一下子停住,回头看着宝来媳妇儿:“吃亏了?”
“可不么,”
宝来媳妇儿扭扭搭搭地过来说:“你宝叔在县上干活呢,回来说了,咱这片儿的鱼现在城里人可爱吃呢,说是啥,天然的,绿色的呢。卖起来老贵了。他给你多少?才几块钱吧?要是在城里,咋也得十几块,就连我们不要的小海虾(小龙虾)都有饭店在收,也几毛钱一斤!”
“真得?”
吉庆不相信。
“咋也叫我婶儿呢,骗你干啥!不信你去问问。这也就是你,搁别人我才懒得说!”
宝来媳妇儿瞪大了眼,一副天机不可泄漏的模样儿。
“十几块?就这几条破鱼?”
吉庆还真就不信,回头看了看宽宽敞敞波光鳞鳞的大河,嘴里面嘟囔着:“城里人真傻,直接过来捞呗。”
“你咋就知道没人捞呢!那大长脸他们天天在河里玩呢?他们是捞不着!你以为都跟你似地?憋半口气就能扎到河底,蒙上眼都能从苇塘里钻出来?哪有鱼你清楚,他们清楚?你是觉得容易,换了别人你让他们试试!”
宝来媳妇一通咋咋呼呼地说,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
吉庆这才明白,自己这天天玩着闹着竟还是个本事。
宝来媳妇儿晃着肥胖的身子下了堤坝,吉庆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恨不得千恩万谢。
改革的春风吹了好多年,外面早就蠢蠢欲动了,而自给自足的蛤滩村却还保持着老祖宗传下来的习性。日子过得太容易也就没有人喜欢算计,多少年了,从没有出过一个买卖人。也不是没人想过,下点力气把河里面的水货倒腾到城里,但想归想,真要去弄的时候却又犯了懒:多点还行,那十条八条的鱼,几只野鸭子,费劲巴拉的弄到城里,还不够那功夫钱呢。再说了,那也得有人要呢,没人要,一不留神再让政府给扣住?不合算。
人们都是这样,习惯了的日子,只要没逼到绝处,便不会想到变通。
吉庆不是那种死羊眼的人,只是家里边从没有靠过他,他也便不为这过日子去费过心思。其实吉庆也愁呢,眼瞅着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以前还上学,别人家说不出个啥。可现在学也不上了,再和以前那样五马六混的自己都说不过去。前几日吉庆也偷偷地打算,想着今后的前景:种地恐怕是不行,就这么一点地,对付着吃饭没有问题,可要说指着它挣钱,却是根本不可能的。吉庆也想着进城去打工,可谁也不认识,进城去投奔个谁呢?一来二去的,到底也想不出个眉目,长这么大,吉庆竟是头一回遇到了难事儿。
宝来媳妇儿的一番话,无异于给吉庆开了一个天窗,晴朗朗的日头衬着湛蓝湛蓝的天,呼啦一下就映进了吉庆原本有些黯淡的心。
没准儿,这还真是一条来钱的道呢。我有本事,弄点东西直接卖到城里,再不让大长脸们扒上一层皮。虽说少,不过聚少成多,我有用不完的力气,怕个啥呢!
吉庆那天想了很久,慢慢地终于有了头绪。本来还想着再仔细勾勒一下,可今天二巧儿学费的事情一弄,吉庆立刻觉得有些迫在眉睫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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