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1
1婷婷听妈妈讲,自己小时候是姓林的,那是爸爸的姓。她一岁多时,爸爸的一个堂妹跟舅舅发生了感情,外公很生气,把舅舅打的离家出走,到现在音讯全无。外公丢了儿子,要求林家给自己一个交代,强行给自己改成了母姓,从此她从林婷婷变成贺婷婷。
姓什么到无所谓,可这件事造成了两家不合,婷婷的童年就是在父母无尽的争吵中度过的。后来,父母离了婚,分别重组家庭,对她缺少关心。婷婷很不理解父母为什么要离婚,就像她不明白外公为什么要打舅舅、舅舅为什么要出走一样。大人的世界在她看来太复杂了。
好在婷婷有自己的世界。那就是书籍。婷婷酷爱读书,达到了手不释卷的程度。再加上早慧的天分,让婷婷在16岁就进入大学校门。成了大学生的婷婷,虽然学的是会计专业,依然没有改变书虫的习惯。图书馆成了她最爱的地方。
书籍带给她的,不但有知识,还有爱情。这一天,婷婷照例来到图书馆,走进阅览室,想要找出昨天还没有读完的一本地方志著作。但她失望的发现,这本书已经被人借阅。她感到很奇怪,这么偏门的读物,上架以来几乎没被人翻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踏着清脆的阳光抢先来到图书馆。那本书果然还在。婷婷乐了,有滋有味的读了起来。忽然,她发现一些字据旁边被人做了批注。她是爱书之人,特别讨厌这种在公共图书上乱涂乱划的行为,心里非常鄙视。她很快就把书读完了,闲来无事,研究了一下那些批注,发现居然很有见地,字迹虽然潦草,但引用了一些专著,观点也颇为新颖。
婷婷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但她还是很不满意这种破坏图书的行为。像示威似的,她在书里夹了张字条,逐条批驳了批注者的观点,又把书放回原位。
这件事很快被她抛在脑后,等她想起来,已经是一周以后了。婷婷再次抽出那本书,果然,书里又夹了新的字条。神秘的批注者首先对自己的行为道了歉,自称是一时兴起,下意识写上去的,请求婷婷原谅。但批注者对自己的观点很有自信,对婷婷的质疑进行了逐条辩驳。
婷婷不得不承认,这些辩驳很有力度。婷婷足足花了一天时间,查了十部专著,才对读者的理论进行了二次批判。这回她惦记上这事儿了,隔三差五的就去看看神秘的批注者是否有新的论据。果然没让她失望,五天后,那人又用同样的方式做了回应。
在外人看来,这种行为极其无聊,但有着相同志趣的二人,却乐此不疲。他们交流越来越频繁,在文字的交锋中,也建立起了一种虚拟的友谊。想找出这个神秘人并不难,但婷婷毕竟是书女,相见不如不见是书女的浪漫。还是对方先绷不住了,很有礼貌的约她到校园咖啡馆一叙。
婷婷欣然赴约。咖啡馆里只有一位顾客,是个矮小瘦弱的男生,清清秀秀的,看起来要比婷婷大好几岁。婷婷款款一笑,在他对面坐下,倒把男生吓了一条。
“同学,我在等人,你能不能……”男生皱着眉头,但很有礼貌的说。
“你怎么知道不是在等我呢?”婷婷不置可否的笑着。
“你……不会吧!”男生本以为,能与自己在地方志问题上笔战一个月的,不是专家也是学者,怎么说也应该是位四十开外的大叔才对,怎么可能会是对面这个美丽的少女呢?
待婷婷说破他的身份,不由得他不信了。两个有着共同话题的人,虽是初见,却不生分,很快就聊得火热。
和所有清淡的爱情故事一样,两人毫无悬念的坠入爱河。男孩叫许家,是历史学的博士二年级学生,今年26岁了,足足比婷婷大了九岁。但婷婷并不在意他的年龄,更不在意他那在旁人看来毫无前途的专业,深深爱上了他。
一年后,许家毕业了。历史学工作不好做,许家只能暂时委身于一家杂志社当编辑,收入微薄。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婷婷,就在毕业那天提出分手。婷婷用自己的嘴唇封住他的嘴。为了坚定许家对爱情的信心,婷婷义无反顾的把自己献给了她。
两个人都是书呆子,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也没有采取避孕措施,婷婷中招了。婷婷才19岁,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不知所措。许家带婷婷去做人流,意外的发现婷婷的子宫壁先天就很薄,如果强行手术,不孕的概率非常高。没了主意的婷婷悲痛欲绝。
时得许家展现出了男人的担当,他依然决定让婷婷生下这个孩子。那个时候,大学生还不许生小孩。婷婷这样做,就意味着退学,意味着没有工作。许家咬了咬呀,说生下来我养你娘俩。
就这样,婷婷办理了退学手续,把实情告诉了家里。父母对她失望之极,互相责怪对方没有教育好她。婷婷不愿再听他们吵闹,反正他们也从来不管自己,索性跟许家住到了一起,还自作主张跟许家领了结婚证。
2
小宝宝很快降临人世,是个男孩。婷婷没有工作,自己在家带孩子。生活的重担落到了许家一个人头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气来。凭他这点工资,根本不够养家糊口的。可怜许家一介书生,别无所长,也找不到其他的收入来源。为了给婷婷和宝宝补充营养,许家甚至偷偷去卖过两次血。
许家所在的杂志社要派人出去采风,需要在山村里住半年。这种活没人愿意去,为了鼓励大家,杂志社许诺每天给两百块钱补助。许家为了赚这笔钱,决定去山沟里蹲俩月。
同行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老编辑,叫刘向东。这位刘大哥经验丰富,平时就很关照许家。许家知道是跟他一起去,心里略微踏实了些。
二人坐着火车一路向西,最终到达甘肃的一个小山村。村里很穷,也很落后,除了村会计,其他村民连普通话都不会说。但是这个村的村民有一种本事,就是配制草药。草药没什么稀奇,但这个村的草药与众不同,它既不是中草药,也不是藏药,而是源自古老的萨满教。相传,这个村的村民并不是土生土长的甘肃人,而是辽国国师的后裔。辽国灭亡后,该村村民长期隐姓埋名,秘密保存着古老的萨满巫术。
萨满巫术不同于传说中的法术,其实就是古代的一种医术。根据现代科学对萨满教的研究,这种巫术可以看作是草药加催眠。真正的萨满巫术,草药和催眠缺一不可,否则就没有效果。现在很多地方的所谓请仙、跳神,都是只有催眠,而缺失了草药这一环,效力大打折扣。这么一说,让人感觉似乎配制草药的难度更大,其实不然。配草药是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的技术,比如这个村,村民从小耳濡目染,代代相传,常用草药几乎人人会配,一些偏门的草药也有传承。但催眠术就只有一个80多岁的老太太会用,那需要非常高的天分和极高的威望,被全村人尊成为“姥姥”。
以往村里人生病,都是自己配好草药服了,到“姥姥”那里去治。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相信“姥姥”这一套,一般都会选择去医院,除非得了医院治不了的病,才会想起村里还有位“姥姥”。
许家一行的主题就是“寻找最后的萨满巫术”,杂志社要把这做成一个专题。之所以要待上半年,是因为之前听说“姥姥”很少出手治病,没个一年半载很难有机会见“她”施展巫术。
许家刚一来就后悔了。这地方穷的连电话都不通,更别说上网了。他虽然带了几本书,以他的速度,一周不到就看完了。村民们说话他也听不懂,每天闲得直挠墙。
刘向东可比他沉稳多了。他也不用看书打发时间,整天在村子里乱转,东家聊,西家串,比比画画的跟村民聊天。村民朴实,对大城市来的人也好奇,很多人愿意跟他聊。刘向东抱着玩票的心态学说本地土话,个把月后竟学有所成,可以嗯嗯呀呀的跟村民对话了。
许家对刘向东好生羡慕,但他就是拉不下知识分子的架子,潜意识里不大瞧得起这些村民,觉得自己说什么也是鸡同鸭讲,于是越发自闭。待了一个月,都快失语了。
这天下午,刘向东说:“小老弟,你这样不行。既然你不爱跟人讲话,那走,我带你去亲近大自然。风景老美啦。”
刘向东带着许家爬上村后的一座小山。说是小山,其实是大山的余脉,若是往里走,可是深得很。许家人瘦,体力很差,一路气喘吁吁的跟在刘向东后面。刘向东倒是没说瞎话,这里风景是不错,原始的大自然风貌,可惜太旱,树木都很蔫,不是许家喜欢的那种生机勃勃。
玩了一会,许家就没兴趣了,提出要下山。刘向东心说这小伙子可够娇气,后面几个月有你的罪受。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山虽然不高,但毕竟是野山,比较陡峭。许家书生一个,身体灵活度很差,下山时一脚踩空,就势滚了下去,疼得死去活来。
刘向东察看了许家的伤势,八成是手臂骨折,急忙把他搀回村里。许家疼得钻心,走的很慢,俩人回到村里时,已经是晚上了。村医务室的医生是个赤脚大夫,看了看许家的伤势,摇摇头,说:“我这儿也就能治个头疼脑热,他这个我处理不了。咱们这儿比较落后,镇医院也治不了骨折,还容易给你治坏。只能去县医院。”
县城离这儿有八十里山路,要去就得用车。这村子很穷,都没有私家车。如果是白天,还能用拖拉机给跑一趟,现在是晚上,拖拉机可跑不了山路。村民们爱莫能助,急坏了刘向东。
他突然灵光一闪,村里不是还有位“姥姥”吗?说起来,自己和许家就是为这事来的,事到临头,差点把这位菩萨给忘了。跟村长一说,村长做了难。原来,“姥姥”并不能轻易给人施展萨满巫术,因为施展巫术要经过一番长时间的准备,要选对日子,要准备公鸡和相应祭品,正常情况下,“姥姥”还要斋戒三天,非常麻烦,怕是远水不解近渴。
看着许家疼得满头大汗,再不处理恐怕就熬不过今晚,刘向东急了,说人命关天,无论如何要请“姥姥”试一下。村长犹豫再三,实在拗不过刘向东,说了句:“出了事儿你负责,治不好也不要败坏‘姥姥’的名声。”刘向东连连称是。村长叹了口气,就去请“姥姥”出来。
3
“姥姥”倒没什么架子,听村长添油加醋的一说,很快赶来了。刘向东来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姥姥”。他恭敬之余,偷眼打量“姥姥”,发现这老太太除了精神矍铄,言行举止和普通的农村老太太也没什么两样,满脸褶子,只剩半口烟熏的黄牙,全然看不出道骨仙风,心里略微有点失望。
“姥姥”仔细查看了许家的伤势,面有难色,思忖片刻,把刘向东拉到一边,说:“治外伤不是我们萨满的强项,现在也没时间准备牺牲,请不来大仙,怕是很难帮你们。”
刘向东一听,“姥姥”虽是拒绝,话里还有回转的余地,看来没到山穷水尽的份上,便苦苦哀求。“姥姥”是心善之人,见许家可怜,也就略略松了口:“办法倒不是没有,但是很危险。治他这伤最好是请大仙。现在连牺牲都备不齐,那是甭指望请得动了。非得要治,只能请鬼仙。”
刘向东搞不清楚大仙和鬼仙的差别,“姥姥”看他一脸茫然,只好跟他多说两句。照“姥姥”的说法,这鬼仙其实就是鬼,请得好了,也能治病,甚至比大仙治得还快,但有两个问题,一是控制不了请的是谁,碰上谁就是谁,二是不容易送走,因此被列为禁术。她做法师六十年,只请过一次鬼仙,那还是在四十年前,一对夫妇要给得了遗传病的女儿治病,因为遗传病有很强的因缘性,一般大仙都治不好,她便自作主张请了鬼仙,结果请来一位女鬼,病是给治好了,却要求借这对夫妻的胎气,在这对夫妻家投胎转世,闹着不肯走。最后还是“姥姥”的婆婆(也是她师傅)想办法给解决了,具体怎么解决的,她也不清楚,从此再不敢乱来。不过,眼下这样子,再不给许家治,今晚不疼死也得感染而死,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了。
“姥姥”让村长召集一些村中老人,简单准备一下,就开始施术。刘向东兴奋的举着摄像机全程记录,村里老人想要阻止,“姥姥”说不用理会,他录下来也学不去。
整个仪式非常复杂。先是给许家敷了村里密传的草药,然后由一位六十多岁的老爷子充当“二巫”,涂着满脸的油彩,挂着五颜六色的布条,围着火盆跳了足有两个小时的请仙舞,边跳边唱,神色癫狂。“姥姥”面对许家盘腿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辞。
许家被他们连唱带念,很快便恍恍惚惚。他觉得周遭的事物越来越不真实,时间的流失也越来越慢,慢慢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了。恍惚中,他似乎觉得有一位少女向自己欺身走近,带来一种让人非常难受的感觉,他想挣扎,却动弹不得。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许家已经难受得牙齿震颤。这时,“姥姥”突然一声暴喝,许家脑袋嗡的一下,晕了过去。
他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他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被固定了夹板,基本不疼了。几天后,许家以惊人的速度痊愈,没出一周,居然全好了。这让刘向东大感惊讶,完全颠覆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常识。
二人到“姥姥”家里当面道谢。“姥姥”咂着水烟袋,似乎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刘向东善于察言观色,看出“姥姥”面有忧色,便再三追问。
“姥姥”敲了敲烟袋锅子,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瞒你们。照我们的法式,这鬼仙应该是送走了。但我总有种感觉,她似乎在你身上留了什么因缘,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你们也不用担心,问题应该不大。”
“姥姥”的话让许家心惊肉跳,这鬼地方他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他忘不了那天晚上难受的感觉。采风任务也算完成了,他想马上回家照顾妻儿。刘向东是随遇而安的人,许家要走,他也不反对。俩人回到杂志社,交了材料,不但有影像资料,还有许家的亲身体验,让主编喜出望外,大为满意。
贺婷婷与许家小别胜新婚,当天晚上大战了三个回合。激情过后,婷婷摩挲着许家的胸膛,有种异样的感觉。“你不是去下乡吗,应该风吹日晒才对呀,我怎么感觉你皮肤比原来还好了呢。”许家倒没有在意自己的皮肤,经婷婷这么一说,仔细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确实白皙了不少,也是大感意外,但在妻子面前他不好意思承认,随便敷衍几句就过去了。
4
随着宝宝渐渐长大,花费也越来越高,凭着许家那点微薄的收入,家里快揭不开锅了。婷婷说要不她出去打工赚钱,许家说你出去工作孩子就没人带了。正巧,许家的博士导师拉来一个政府支持的商业项目,他没空做,就让许家以自己的名义参与,回头给许家分钱。许家当然乐意,把业余时间全扑到了这上面。
许家和贺婷婷生活在A市,但A市是近代才崛起的一座经济中心城市,本省的L市才是古都。一家叫龙文的商业地产公司在L市开发了一个唐代文化主题的大型文旅城,目前第一期已经基本竣工,一系列唐代风貌的建筑群拔地而起。在省政府的支持下,龙文公司计划把该项目打造成唐文化标杆,在建筑群中原景复制唐代生活风貌。许家的导师是唐文化专家,因此,公司想请他作为顾问,帮着设计街景、服饰和生活礼仪。导师向龙文公司极力推荐自己的学生,许家也在公司专家面前展现了极强的唐文化研究功底,顺利获得公司的认可。
初期主要是文案工作,不需要去现场。许家全身心的投入工作,每天加班到很晚,多数时候都是在婷婷母子睡下后才到家,周六日也不在,夫妻俩说是住在一起,接触却少了。
许家最近总感觉到同时在背后对自己窃窃私语,但他心里装着工作,没太在意。这天,许家很难得的正点下班,和妻儿公用晚餐。婷婷看了看了许家,突然感觉有点陌生,仔细一看,又的确是自己的枕边人。她很奇怪:“老公,你怎么……”
“嗯?怎么了?”许家诧异的抬起头。
“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
许家莫名其妙的走进卫生间,自己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脸。很奇怪,他的皮肤越发白皙水嫩,皱纹也不见了,而且,脸部线条变得柔和,颌骨平滑了,没有原来那么突出,下巴也似乎有缩短的趋势,看起来有些女气,但仍看得出是个男人。这种变化让许家看上去年轻不少,绝对不像一个三十岁的人。
许家也搞不清为什么会这样。但感觉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异样,虽然比原来更轻了,但很可能是这段时间累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工作,既然想不明白,索性就抛到脑后。婷婷满腹狐疑,上网查了一些资料,发现没有这种症状的病例,稍微安心了点,也就不再深究。
许家拼命干了两个月,前期文案基本弄得成型了,下面需要到文旅城去现场勘查,以便对文案进行细化和修改。许家跟杂志社请了假,准备到文旅城去集中待上一个月。
出发前一天晚上,许家特意买了妻子爱吃的东西,回来跟娘儿俩道别。婷婷仔细端详了许家的脸,觉得他愈发女性化了。好在许家是平胸,穿着男装,否则真容易被人误认为是个女的。她有些担心,但又怕伤了老公的自尊,犹豫再三,什么都没说。
许家本人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变化,自从上次被婷婷提醒后,他就开始留意自己。他发现,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皮肤日趋光滑细腻白皙,甚至连骨骼也逐渐变得纤细,整个人有种轻盈的感觉。还好,其他的男性特征都没受到影像,胸部始终是排骨,床上雄风依旧。
文旅城还没开业,交通很不方便。许家到了L市后,住在文旅城所在郊区的一家小旅馆里,每天步行半个小时才能走到文旅城。他需要对着每一栋建筑物核对文案,设计市井布局,琢磨生活场景,制定拟进驻商户的装修规范和常用对白,确保一切符合唐代风俗。他没日没夜的赶工,连理发的时间都没有,终于把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最后一天,许家正在最终完善一个小酒馆的酒保台词设计,忽然发现街上来了一群人,不少人还穿着古装。
许家感到很奇怪,现在文旅城还未开业,平时除了保安几乎没有人,今天这是怎么了?走近一看,发现是拍电影的。原来,文旅城尚未开业,空着也是空着,龙文公司就想到利用这些仿古建筑,把文旅城租给影视公司赚点小钱。
许家看见一位导演模样的人,正在训斥一位剧务(注:其实人家叫“演员导演”,许家不懂):“我说了,这场戏需要至少十个宫女,你他妈就给我找来九个,还都这么丑,缺这一个,你来补?!”
那剧务战战兢兢的的说:“导演,咱这儿不是北京也不是横店,连个群头(注:组织群众演员的)都没有,实在找不到啊。要不您再给我一天时间?”
“我不管,你要找不来,今天这场戏拍不成了,耽误了进程,今天的费用你给我补!”导演怒气冲冲的说。
剧务灰头土脸的被骂回来,垂头丧气的往外走,突然看见许家,当时就火了,指着许家的鼻子问:“这姑娘,你谁呀,谁让你进来的?!”
5
许家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回话,剧务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由阴转晴,马上又笑逐颜开:“你是来看拍电影的吧?光站着看有什么意思,我给你安排个角色,让你体验一下。”
许家心想这人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不太高兴的说:“对不起,我没兴趣。”
剧务惊讶了一下,心说这姑娘不但穿着打扮男孩子气,说话声音咋也这么粗呢。但现在他也找不到别人了,管不了那么多:“又不是白演,就是随便站站,给你五十块钱。”许家刚要摇头,剧务连忙再加价:“一百,不能再多了。”
随便站站就有一百块钱。许家正缺钱,一时心动,便答应了。剧务跟导演喊了嗓子:“导演,我找到人了。”导演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快点。剧务高高兴兴的把许家拉到一辆面包车上,塞给他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让他在车上换。许家就是搞唐代服饰研究的,一看这不襦裙吗,女子穿的,给我干吗?他叫住剧务,说:“我是男的,你这衣服我穿不了。”
剧务惊讶的合不拢嘴嘴巴。他看这人肤白貌美,身材纤细,虽然是个飞机场,穿着和言行举止也颇为男性化,但这年头不少女孩都喜欢走中性路线,怎么看还是觉得更像个女的。不料人家竟然真是个男的。但他挨了导演骂,而且刚刚跟导演说已经找到人了,如果这时候许家不上场,导演震怒,工作不保啊。
剧务急了,贱兮兮的反复恳求许家一定要帮帮他。许家不同意,场记狠狠心,把劳务费加到了一千。一千块对许家不是个小数,看这场记也怪可怜的,一时心软,咬咬牙答应了。
许家关上车门,磨磨蹭蹭把衣服换了,把自己的衣服丢在车上,红着脸下了车。因为唐代襦裙的裙裾拖地,鞋子不用换。剧务一看,眼前的许家活脱脱一位唐代美人,只是胸部平了点,头发短了点。导演催戏,剧务急急忙忙找来化妆师,给许家化了个浓妆,又带上女性假发,算是成了。剧务看看,还是觉得不满意,不知道又从哪儿弄来一对塑胶假胸和内衣,让许家穿在里面。
许家哭笑不得的任由他们摆布,弄好之后就被拉过去充数。今天这场戏拍的好像是皇后出行,许家和一群宫女被导演推推桑桑,摆了站位。由于许家相貌出众,导演还特地将最靠近皇后的位置给了她,许家一人就拉高了宫女们的整体颜值。
演宫女没有台词,许家按导演的指示做做动作就行。这场戏比较长,又有感情戏,NG了很多次,天擦黑才拍过。许家中午光顾着勘查街道,午饭都没吃,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戏一散场,他就去领了盒饭,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吃起来。
等他吃完,再去找自己的衣服,发现那车已经不见了。原来,那车只是剧务的普通用车,不是专门用来换装的,剧务当时比较急,随便找了辆车就让许家换了。戏一散,那车就开走了。许家急了,到处找剧务,但这时现场混乱,工作人员和演员都在陆续离开,他既找不到剧务,也没人理他。过了一会,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一辆道具车,车里有个年轻的女剧务,一看他还穿着道具服,说:“你群演吧?怎么还不换装。再不换我可走了啊。”
许家说:“我衣服丢了啊。”那女孩看了看左右,发现除了自己这辆,剧务组的车都走了,知道他没撒谎。“行了,我这儿还有套便装,咱俩身材差不多,你应该能穿。把道具服赶紧换下来,明天你不是还要演吗,到时候把我的衣服还给我。”说罢,翻出一件女装T恤和一条短裙,递给许家。
许家说:“我不能穿你的衣服,我是……”他想说自己是男的,忽然觉得在年轻女孩面前暴露自己是男扮女装,实在有点囧。
“丢了衣服还挑肥拣瘦的,你自己看看,这里哪还有人,不想换就穿着道具服回家吧。”女孩见他不领情,不高兴了,作势要发动车。
“那你有没有……偏中性一点的衣服?”许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没有,就这个,爱穿不穿。”女孩真生气了。许家没办法,他琢磨着,虽然都是女装,穿现代装总比穿古装强吧。只好委屈的接过T恤和短裙,跑到女孩看不见的建筑物里换了。因为穿了女装,胸太平的话反倒让人感觉怪异,许家索性就没脱假胸和内衣。摘掉假发的许家,活脱脱一位青春洋溢的短发少女。那女孩留了张名牌给他,把道具服往车里一塞。本来她想开车捎许家一程来着,但觉得许家这人好生矫情,心里不喜欢“她”,自己开车走了。
许家可怜兮兮的穿着女装,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郊区县城,做贼心虚似的朝自己的小旅馆走去。一路上,他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为了不被人当成变态,他不由自主的模仿起女生的走路姿势来。实际上根本没人觉得她有什么异样,人们不过是觉得这女生的动作粗鲁了点,但这年头女汉子多了,谁会去怀疑一个漂漂亮亮穿着短裙的姑娘是男的呢。
好不容易回到旅馆,刚要往里走,店主大妈把她喊着:“姑娘,你找谁?”
“我住302。”许家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希望敷衍过去。大妈特认真,一把拽住他:“不对,302住的是个小伙子,就他一个人住。”
“我是他朋友。”许家继续敷衍道。
“朋友?我看你鬼鬼祟祟,没准是小偷。把你身份证拿出来。”大妈不依不饶的说。
许家这回傻眼了。他的身份证在钱包里,钱包跟衣服一起落车上了。大妈一看他惊慌失措的,就知道肯定有鬼,抬手就拨了片警电话。
6
许家被年轻的小警察逮到派出所。小警察一看这“姑娘”浓妆艳抹的,就觉得“她”来路不正,但无论问什么,许家都支支吾吾不肯老实交代。许家自认是个知识分子,男扮女装这种事儿太丢人,想要编个瞎话又不知从何说起。这个派出所刚刚完成一项扫黄打非任务,拘留室还关着一群小姐呢。他看许家这反应,心里断定“她”肯定也是做那种职业的,大晚上的浓妆艳抹往小旅馆跑,肯定是去卖了。便把他跟那些莺莺燕燕关到了一起。
的眼光看着自己。警察一走,为首的女孩就瞪了她一眼:“你在哪儿被抓的?”
许家心里害怕,便把自己的旅馆名报了。那女孩一声冷笑:“谁让你在这儿做生意的?不知道这是鹰哥的地盘吗?”许家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唯唯诺诺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女孩见“她”怕了,知道“她”肯定是走单漂的,更加肆无忌惮,骂骂咧咧的上来抓他头发,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许家下意识的护住自己,那帮女孩一看许家还敢反抗,火了,一起上来弄许家。许家的力气肯定比女孩大,但哪打得过这么多人,很快就被打倒在地。
她们正在欺负许家,小警察进来了,一见这阵势,抄起警棍就要打。几个女孩很有经验,见警察来了,立马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小警察骂了她们几句,看了看许家的伤势。许家倒是伤的不重,原来,那几个女孩下手挺狠,专挑许家的胸部踢打,而许家的胸部是假的,刚好当了护垫,也没怎么吃亏,但头发被抓的乱七八糟,形象极其狼狈。
“窝里斗啊,有志气,”小警察坚信许家和她们是一伙的,“算你们运气好,骆英跟所长求了情,这就放你们出去。下次再让我抓住你们,就没这么容易了。”
他说的骆英就是所谓的“鹰哥”,是这一片黑社会的头目,属于地头蛇性质的。鹰哥听说自己手下的小姐被抓了,连忙打电话给上层的关系,又认缴了罚款,派出所这才答应放人。小警察认为许家和她们是一帮的,也闲她麻烦,同时都给放了。
鹰哥今天派来接她们的人是个刀疤脸,平时不负责这块“业务”,跟小姐们不熟,也搞不清被抓了多少个,一看放出来6个,一股脑往面包车上赶。”刀疤脸一听乐了,心说不是一起的人家还能把你一块放出来,上去就扇了许家一个耳光,骂了句:“给脸不要脸。”
许家见他这么凶,警察也不可能帮忙,怕再被打,只好乖乖上了车。许家忐忑不安的想,反正我跟你们不是一路,待会见到鹰哥,解释清楚就行了。
到了鹰哥的别墅,几个女孩一见鹰哥就哭成一团,表现得很委屈的样子。只有许家一个人傻愣愣站在那里,也不说话。鹰哥没见过许家,刚想问她什么来历,为首的女孩就抢着说:“她走单漂,在您的地盘上做生意。”
鹰哥一听,乐了,大模大样的走过去,用手抬起许家的下巴,把他的脸掰来掰去的看:“长的是挺好看。
许家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说自己只是住店没带证件,不是“做生意”。鹰哥哪里会信他,脸色一变,朝刀疤脸说:“上家法。”刀疤脸兴奋的说声“好嘞”,随即端出一盆滚烫的开水,抓住许家的手,就要往里放。
鹰哥示意刀疤脸停下,问许家:“还敢不敢了?”许家连连说“不敢不敢”。鹰哥呵呵一笑,说:“规矩你懂不懂?”许家也不傻,连忙说:“我懂我懂,以后做生意都靠鹰哥。”鹰哥还不满意,又说:“还有呢?”许家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要求,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为首的女孩骂了句:“贱货,鹰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还装傻。”鹰哥严厉的看了那女孩一眼,那女孩马上噤若寒蝉。鹰哥假装温柔的说:“我一直都很关心我手下的兄弟姐妹,你刚来,我需要了解了解你,今天晚上就在我这儿睡吧。”
许家脑袋嗡的一声。这群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渣,如果被鹰哥发现自己的真实性别,鹰哥发起狠来,杀了自己也说不定,想到这儿,顿时吓得腿都软了。鹰哥看“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越发想要享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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