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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nronin 发表于 2019-9-6 14:25:23

爱欲倾国


第一章
夏夜的天空是一片宜人的深蓝。
今夜月色极是明朗,山间景物皆清晰可辨。大山深处人迹罕至的温水潭在月下飘着袅袅青烟,仿佛在引诱着天上仙子也来一探这人间的胜境。
远处传来疾风般的马蹄声,声声击破深山的宁静,蹄声渐行渐近,终于在潭边停了下来。
“从云,我下去泡泡水,你自己找地方歇会,别跑远了。”低沉的男音语气温柔,说话的对象却是胯下那匹神骏的黑马。
黑马似是听得懂人言般点了点头,转身小跑开去,留下男子独立池畔。
男子蹲下身来,将手伸到那清澈的池水中去,水柔和的温度让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轻轻撩起一捧水洒在脸上,随之仰起的面容上是全然的满足神情。
随军出征已有月余,大队的行进驻扎之间根本容不下他从容的浸浴,而天生爱洁的他在意外发现这处温泉之后,当夜便忍不住单骑赶至以一畅沐浴之快。
此地离平南军的营地已有二里之遥,翻过面前这座蟠龙山便是敌军的驻地。但在已经忍受了近月的肮脏生活之后,即使是冒着被敌军生擒的危险也不能阻挡他的决心。
把脱下的衣物随意扔在岸边的石上,男子笃定了此处并无他人的存在。自在地解下束发的头巾,他一跃而下到潭中,瞬间被温热的潭水包围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长舒了一口胸中的浊气。
此际正是大同建朝近五百年之际。皇朝前四百年的鼎盛已是难以为继,当政者的昏庸直接导致了民生的荒芜,乱世英雄们纷纷揭竿而起,逐鹿于广袤的中原大地。
平南军在众多的义军队伍中虽成立甚晚,但因其首领欧阳法德原是江南提督,天时地利之下不到三年时光便已占领了江南大片城池,而近日攻陷金陵重镇更使其为人瞩目。
正在池中浸浴的男子名唤段舜杰,其师终南王郭跃与欧阳法德乃是师兄弟。归隐多年的郭跃在收到师弟求其出山的信函后,便下令让手下最得宠的弟子段舜杰加入平南帐营效力,迄今也有年余。
欧阳法德对足智多谋又勇猛善战的段舜杰相当重用,他也不负其望,屡建奇功。近日,更逼退率军攻打金陵的大同名将、郑王霍言,再次一展其军事奇才。
俗话说“不招人嫉是庸才”。段舜杰屡立军功,却招来了欧阳法德身边外戚的排挤,屡次当众给他难堪,段舜杰虽无意富贵,终究也为招惹小人而烦忧。
今夜借着温水沐身,也顺便让自己放松一下心情。
云淡风清之夜,月影疏离,段舜杰独自悠游于山水之间,心头之惬意欢喜,实非笔墨所能描摹。
恣意畅游了大半时辰,他虽是意犹未尽,但毕竟此处离敌营甚近,心头难免有些顾虑,便回身游近岸边,准备穿衣回营。
转得身来,却赫然发现岸上不知何时已立了一白衣人。远远看去那人乌发雪肤,身形翩翩,竟是一绝世美人。
美人神情冷冽,一双寒星般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在自己的身上,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段舜杰第一个念头便是女鬼现身,但那女子的脚畔分明映着她颀长的身影,他定定神,看来是和自己一样趁着夜半无人来这温泉洗浴的人罢。
呆呆对着她看了半天,段舜杰才想起自己还赤裸着身体,不由大窘,脸顿时涨得通红。缩入了水下,他只把个头露在水面上,看那女子还是默默站着,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他实在忍不住:“小姐,可不可以请你转一下身,我穿好衣裳就走。”
女子明显呆了一呆,段舜杰怕她没听清自己说的话,便又喊了一声:“小姐……”
“你叫我什么?”白衣人挑起一道眉毛,一脸诧异地看住他,“什么小姐,你叫谁小姐?”声音清澈低沉,完全没有半点女子的娇柔,分明是个男人。
段舜杰差点没窘得挖个地洞钻下去,愣了半天才省起来道歉:“这位兄台,实在是对不住,我一时没看清楚,把你当成了女子,兄台千万见谅!”
他性格豪爽,一发觉自己有错便立刻道歉,不会因为爱惜面子而吝于低头。
白衣人笑了,“你这人眼神不好,做人倒还谦逊。”他脸上那种冷冽之色敛去,在月光下越发显得色若春晓,清雅出尘。
这人生得如此好看,可惜身为男子,若是女儿身,真不知要教多少男人为之颠倒。
终南王膝下弟子皆是男性,平南王帐下自也不会有女儿身。段舜杰长到二十有四,见过的男子不知凡几,还没有一个像眼前的白衣人这般美貌,令人几疑是天人临尘。
“水是不是很凉?”
白衣人蹲下身,把手伸入其中——即使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试探水温的动作,他做来也是十分优雅好看。
既然知道了眼前人与自己同性,段舜杰自然不会再有什么紧张。看白衣人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他更有一种遇到同道中人的喜悦。
“兄台也是想下水吗?水微微有点热,正适合在夏夜嬉游呢。”他的语气中有一种不自觉的自豪,似乎这水潭是他家开的一般。
白衣男子笑着点了点头,随手便把外袍解了开来掷于石上。段舜杰看他里面的衣裳质料极好,在袍角的地方更绣有栩栩如生的麒麟图案,显然出生于豪富之家,断非附近的农樵之流。
男子很快便脱去了衣裳,慢慢走入了水中。他的皮肤洁白如雪,却并不是外表看去那么纤细柔弱,而是相当有些肌肉——想到自己刚刚居然把他当成女子,段舜杰不由嘲笑起自己的有眼无珠。
“兄台贵姓?”段舜杰生来性情爽朗,两个陌生人无言共浴可不是他做得来的事情,自然是要找些话题聊聊。
“鄙姓言,言西城。”白衣人的声音低沉含混,神色倒并无不豫。
知道了对方并不讨厌自己,段舜杰更是有心交这个朋友。“鄙姓段,草字舜杰。言兄,你是家住附近还是偶然路过此地?”
似乎对段舜杰外表看来英雄豪气,实际上相当鸡婆的个性感到意外,那言西城顿得一顿才答:“我家便在左近,不过却是昨日才偶然发现此处有一水潭。今夜燠热难当,才过来试试的。”
“我也是今天才找到的呢。天气这么热,没地方洗澡真要臭死人了,还好让我找到这个地方。”段舜杰遭到欧阳振奇的排挤,平南军的其他将领自然不敢跟他深交;他手下的兵士又敬他一如神明,更加不会陪他磕牙打屁,直把一个个性活泼的段舜杰差点闷死在帐营里,好不容易逮到个可以谈天的人,他立时打消了回营的念头,决定再泡些时辰再走。
可惜言西城似乎并没有他那么喜欢讲话,大多数时间他只是微笑着聆听段舜杰跟他扯些有的没的,偶尔才插上两句——不过即便如此,段舜杰也已觉得相当满足了。
“言兄,你可去过同安?听说那里会馆的姑娘比皇上宫里的还要漂亮,是不是真的啊?”吹嘘完了终南山美景,段舜杰开始打探何处的妓女比较靓。
言西城可能从来没碰到过这么自来熟的人,显得有点拙于应付。
“同安我是去过,会馆的话,我只见过同花会的姑娘……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美的。”他已解下发冠,正掬水清洗他那头子夜般漆黑的长发,秀丽的脸上露着微微困惑的表情——如果忽略他扁平的胸部,还真仿佛年画上浣纱的佳人。
“是吗?可是我听说同花会是同安最高级的会馆了。”段舜杰和师兄弟一直被师父禁止涉足烟花之地,只好靠私下说说解馋。而每次听到师兄们吹嘘同安的女人有多美多美,他和一班师弟便几乎馋得要流下口水来。现在听言西城说同花会的女子无甚出奇,叫他怎能不大失所望。
言西城见段舜杰失望得那么明显,不由哑然失笑:“段兄可是尚未娶亲吗?”他就差没在后面接一句“难怪一脸的欲求不满”了。
“言兄已有娇妻了吗?”终南王自己终身不娶,当然不会想到给弟子们找老婆,而到了欧阳法德帐下更是没人会关心这种事了,以至于段舜杰到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名,每次想来就叫他有些胸闷。
言西城无言摇了摇头。
段舜杰顿时大喜过望:“言兄原来与我同病相怜,不怕不怕,想你我大丈夫何患无妻,待他日功成名就,怕不娇妻在怀。”他一边说还一边乱拍言西城的肩膀,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做派。
照段舜杰的想法,他说了这番话后言西城理应与他表示同感,然后顺带说点祝他不久可遇娇娃等等的祝福,但言西城却只是用那双黝黑温润的眸子看住他,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
饶是段舜杰有再宽大的心胸也受不大了言西城这副高高在上的神气,他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把手从言西城的肩膀上拿了下来,讪讪道:“言兄可是觉我交浅言深,冒犯了你?”
言西城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人本长得美,这一笑更显得艳丽不可方物,看得段舜杰像个傻瓜一样张大了嘴,连胸中的懊恼都忘记了。
“段兄误会了。”言西城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定定神开口道,“小弟只是从未见过像段兄如此豪爽的男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才好,断无段兄所说的那个意思。如若小弟在态度上让段兄有什么误会,在此就先赔个不是了。”
他态度落落大方,显得诚恳之至。段舜杰当然不会再存任何芥蒂,当下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也放心了。与言兄在此处相遇也算一种缘法,望与言兄日后也能多相谈则个。”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这言西城是个乌漆麻黑的大块头,恐怕段舜杰也不会这么热情地要跟人家做朋友,但偏偏他生得如此高贵美丽,让他不免心生亲近之意。
“那是当然。只是段兄如此生分,一直‘言兄’、‘言兄’的叫,就是小弟想亲近也难啊!”言西城虽然话说得少,但显然极谙语言艺术,只是三两句话直把段舜杰哄得眉花眼笑,差点没立时三刻把心肺一起掏出来。
“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西……西城。”明明对方是个男人,段舜杰却很恬不知耻地红了脸。
“舜杰。”言西城笑咪咪的,谁也看不出他笑容之后隐藏着什么。
两人又泡在池中聊了一会,直到天边微亮段舜杰才如梦初醒地叫了出来。
“唉呀!怎么都快天亮了,没想到我与西城居然如此投缘,说得都忘了时间。抱歉抱歉,兄弟我今晨还有要事,只好先告辞了。”
他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冲到岸边,胡乱抓起衣服擦了擦身上的水珠便七手八脚地穿起来。一转头他看到言西城仍默立水中,正微带笑意看着自己。
“西城,你明晚还来吗?”他忍不住又跑回岸边,依依不舍地问刚结识的好友道。
“你今晚都没睡,还是好好补眠吧。若要见面的话,后天戌时之后我会在这里等,我们不见不散!”言西城说什么话都显得细腻而体贴,似乎属于与段舜杰完全不同的类型。
“那,不见不散!”段舜杰傻呵呵地笑了。
跟言西城挥了挥手,他呼哨一声。从云从林中奔驰而出,段舜杰飞身上了马,临去之时还不忘勒住缰绳再看言西城一眼,然后才策马离开。
看着段舜杰的身影,言西城眼中的笑意慢慢收拢,又恢复了初时的冷冽神态,随后他便迅速上岸穿衣。将自己打点整齐之后,也不见他如何作态整个人就已凌空而起,在树丛间数个起落之后,便消失在了与段舜杰相反的方向。
蟠龙山虽则山势险峻,但在习武之人走来却如履平地。只见夜空中言西城白衣飘飘,如风般飞纵着,只消一盏茶功夫,山背面的大同军营地便已在眼前。
此刻卯时已过,营地中已有早起的兵士在升火举炊,言西城身形不缓,直穿而过。他速度奇快,待士兵们感到阵风掠过抬头看时,面前早无人踪。
言西城在营地中央的大帐前停住身形,撩开了帐门。一个仆人打扮的少年一见他便面露喜色地迎上前来,施礼道:“殿下,裴将军一大早就来找过您了,我推说您睡得晚还没醒呢,他就让我等您一醒就通知他过来。”
言西城皱了皱眉,面色不豫地道:“他这么急做什么?安德,你先伺候我更衣,让他再等会。”
安德忙替他宽衣,帐中另两个小厮则捧过一边的衣裳替他穿戴起来。
一番忙碌之后,言西城已不复数刻前的白衣书生模样——他身上层层叠叠的衣裳都每件绣有精美的皇家徽样,而头上的金冠与冷洌高贵的表情则更彰显出皇族的尊贵身份。
“去叫裴晋天过来吧。”他吩咐安德道。
安德领命而去,很快他身后便跟着一名全身戎装的高大将领回来了。
“殿下。”虽然军中不行君臣大礼,但裴晋天看到言西城仍恭敬地弯腰致意。
“找我有什么事吗?”言西城一脸不高兴,谁也看不出他数刻前还泡在温泉里跟段舜杰谈笑风生;当然,若果段舜杰看到此刻的言西城,也绝不会跟他拍胸拍肩、称兄道弟的了。
“殿下,数日之前我方发给欧阳法德的劝降书已有回函。”裴晋天毕恭毕敬地捧出一封信来。
“怎么说?”言西城并不接信,而是直接问道。
“不降。”裴晋天也简短地回答。
言西城笑了,美目之中寒光闪闪:“这老匹夫!我也知道他不会降的。只是现在我方兵马已集结完毕,就算他要降也容不得他了。”
“甚是。欧阳法德再想不到此战由七殿下您亲自督战,七殿下奇谋妙算,别说一个欧阳法德,十个欧阳法德也保叫他有来无回。”
裴晋天本是大同最为著名的智将,能让他真心发出这番赞扬的全天下可说也只有一个人——就是当今的七皇子轩辕西城,也就是言西城了。
轩辕西城天赋异禀,尤擅兵法。当今皇帝虽昏庸,对他这个儿子倒是十分重用;而靠着他在幕后的出谋划策,每次都能将反叛的义军完全击溃,可说是靠着他才将轩辕家的天下保到如今。正因如此,太子虽忌讳他的显赫军功,却也完全不敢得罪他一丝一毫。
言西城,不,轩辕西城听到裴晋天如此赞他,脸上仍是不为所动的冷冷神色。扫了一眼裴晋天,他相当不客气地问道:“你就为这么点屁事一大早来找我?”
裴晋天的脸一下子白了,挣扎了半天他终于开口:“其实……其实是我方拦截平南军粮草的事情……事情……”他说了一半就不敢说下去了,只看见冷汗沿着他的额头滚滚而下。
轩辕西城见状,皱起了眉头,厉声道:“要说就好好说,吞吞吐吐做什么?具体点。”
裴晋天不敢怠慢,忙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原来前晚他接到探子的情报,说平南军最近有一批粮草会由南方运来,他便派了一对人马埋伏在必经的山道上。但谁知结果粮草没有运来,士兵回营时却反遇埋伏,结果死伤惨重,大大挫伤了士气。
“是谁叫你派人埋伏的?”轩辕西城听毕,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我……我想这是小事,所以……所以就没有禀报殿下,擅自决定了……”裴晋天当然不敢说是自己好大喜功,想奇袭成功后可以让轩辕西城对自己刮目相看,谁知结果竟损失了数百人众,眼看瞒不过去只好自己先来领罪了。
“敌方现在的将领是谁?”轩辕西城意外地没有追究下去,而是改变了话题。
“禀报殿下,是一个叫做舜的人。此人几年前加入平南军,很快便一路由参军升为元帅,传说中此人用兵如神,实乃我军心腹大患。”
“舜……吗?”轩辕西城眯起了眼睛,慢慢念出了这个名字,一道精光从他眯起的眼缝中闪过。裴晋天知道每次轩辕西城一露出这种眼神就意味着有人要倒大霉了,不由暗自庆幸他的怒气并非针对自己。
“殿下,那属下就先告退了。”既然已经检讨过了,裴晋天当然要尽快滑脚咯。
“你走吧。”轩辕西城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裴晋天正暗自庆幸地往外走,谁知轩辕西城却又叫住了他:“哦,我差点忘了——你到掌刑官那领20军鞭,权当你擅作主张、导致战前军心动摇的处罚。”他的口气如此轻描淡写,仿佛20军鞭是再轻不过的惩罚了。
裴晋天一听,顿时当场脚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殿下,殿下开恩啊!20鞭的话,属下起码有一个月不能行走啊!”不能行走倒是小事,身为大将还没打仗却被自己人一顿好打,他堂堂将领的言面何存。
轩辕西城根本不理睬他,自顾自走进内室去补眠了,冷酷无情之态再次彰显了以他的美貌却被称为“毒皇子”的来由。
第二章
“还是没有动静吗?”段舜杰望了望已渐昏暗的天色,再一次问帐外值守的卫兵。
“没有,大同军方面完全没有什么动静。”卫兵的回答仍是没有丝毫变化。
虽然早在意料之中,段舜杰还是忍不住为这答案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裴晋天,你这样按兵不动,是在准备着怎样的进攻呢?
平南军已经完全作好了迎战敌人的准备,无论是正面攻击抑或是突然袭击自己都已定下了完全的计策,然而送出的拒降书却像是落入深海的石子,没有回音也激不起任何反应。
眼看天色渐暗,段舜杰有预感今日又将虚度——并非是他愚蠢到不防备敌人夜晚的偷袭,平南军帐营三面环山,四周环绕数道急流险坡,大同军想在无月的夜晚偷袭将无异于自寻死路。
而今夜……段舜杰仰起头望向一片黑沉的天空,今夜正是一个月黑而无风的闷热夏夜。
“让埋伏的人都撤回来。”他沉声下令。
“将军——”副将在一边露出担忧的神色,但段舜杰坚持地点了点头,直觉告诉他大同军今天不会再有行动。
“昶儿,让伙房把饭送到我帐里去。”没有理睬还想说什么的副将,段舜杰已经起身往帐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吩咐着紧随身后的侍童。
一回到自己的营帐,段舜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紧裹住身体的恺甲解了下来——虽然恺甲在某些时候可以救命,可在这热死人的季节里它会先让你臭到要命。
努力屏住呼吸不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段舜杰皱着眉头把里外衣服都扒下来卷成一团,准备呆会洗澡的时候一起洗掉。
照说这种生活琐事应该由他的侍童一手包办,但不幸的,段舜杰有一个世界上最不擅长洗衣的侍童。在终南山和初进平南军时他都是自己操持内务,昶儿是在数月前升任大将一职时欧阳法德硬性指派给他的——
自己那时候就应该坚决推辞的!
在昶儿洗坏他仅有的三条裤衩里的第二条后,段舜杰几乎是哀求着保证不告诉别人才算把洗衣的活给抢了回来——要知道出征时每一件衣物可都是无法补给的珍贵物资啊!
匆匆扒了几口昶儿送来的食物后,段舜杰便牵了拴在帐后的从云直奔山深处的温水潭而去。
因马行的迅速而扬起的风不仅吹干了他身上的热汗,也让他紧张了一天的心情飞扬起来。想到即将与言西城见面,他的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孩子般的雀跃——虽然言西城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但他的美貌和高贵内敛都令段舜杰心生向往,一如磁石般深深吸引着他。
驾着从云疾行片刻之后,温泉潭已在眼前。没有月光映照的潭水暗沉沉的,无风而沉静的水面仿佛一面神秘的魔镜,散发着难言的妖异感觉。
放开了从云的缰绳,段舜杰将带来的火把点燃后绑在一边的枯树上,借着那微弱的光在潭边清洗起衣物来。
虽然是闷热的夜,但面对一片寂静的水面,耳边又不时传来细碎的虫鸣,段舜杰的心情也从燥热中慢慢沉静下来,仿佛化入这清远的山水之间。
“夜清如水……”他忍不住低声念道。
“真看不出舜杰你竟如此风雅呢?”意外的,不远处却传来回应的声音。
“西城!”段舜杰大喜抬头,只见茂密的草间一身白衣的言西城正提盏灯笼慢慢走近。一团漆黑间只有他飘逸的身形笼罩在氤氲的光线中,仿佛一幅意境出尘的丹青般令人着迷。
“西城!”段舜杰自己也无法解释心中的欣喜从何而生。扔下洗到一半的衣服,他冲上去接过了友人手中的灯笼。
“我虽然样子文弱点,但还不至于连一个灯笼都拿不动吧?”言西城虽然出语嘲弄段舜杰的鸡婆,但还是温顺地随他走到潭边。
“你自己洗衣服吗?”望了一眼那摊在石上的朴素衣裳,言西城淡淡问道。
一个大男人自己洗衣服本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不过在言西城面前段舜杰就是说不出谎言,他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
言西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解开了衣带,慢条斯理地脱起衣服来。
“咳咳……西城你家是在这左近吗?看你这么晚还一个人出来,一定是对山路很熟了。”明明都是男人,可是段舜杰却有点不敢正视言西城宽衣解带的画面,他假装洗衣服地转过身去,一边还扯点有的没的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我家就在对面山脚下,再说现在在打仗,山上的土匪早逃光了。”言西城脱了衣服却不下水,而是坐到水边的一块大石上,解开发髻清洗起头发来。
段舜杰被他披下长发的美丽景象所迷,干脆衣服也不洗了,脱了上衣便跃入水中,游到言西城脚下的一块大石边趴了下来,就那样看着他洗头。
“西城啊,你家这么近,我能去玩玩吗?”看了一会,段舜杰随口找了话题闲聊起来,话出了口才发觉自己鲁莽了。
“行啊。”言西城却似乎毫不在意,随口便答应了下来,“这几个月我家就我一个人住,你过来陪我好了。”
段舜杰忙不迭地点头,心情一下子兴奋起来,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好跃入水中装出洗澡的样子——实际上是一个人背着身在偷笑。
“那明天你还是到这里等我,我带你到我家去。”言西城假装没看到他一脸活似偷到油的小老鼠的滑稽模样,还是不温不火地说着。
“西城你真好!”段舜杰又游了回来,用很谄媚的表情看着言西城直笑。
言西城的目光却还是淡淡的,淡淡地扫过段舜杰兴奋的脸,淡淡地扫过他强健的背脊,淡淡地落在他的右肩上——欧阳法德麾下的平南军都在右肩上纹有欧阳家的家徽,眼前的身体却是一片光洁,完全不见任何文身的图样。
言西城、也就是轩辕西城虽然天性阴狠,有“毒皇子”之号,但天下间本不会有人讨厌喜欢自己的人,他也一样。
虽然段舜杰表现出来的明显好感多少让他觉得有点好笑,但也让他生出一种自己也陌生的亲近感觉。以七皇子的尊贵身份生活着的他,总是被畏惧或是憎恨的目光所包围,从未曾有人如段舜杰那般怀着纯然的欢喜心情来接近他。
确认了段舜杰并非敌人之后,言西城已决定把他当成一个可爱而无害的小玩意处理。
用来解解闷应该不错吧——言西城含着意寓不明的微笑瞥了段舜杰一眼,段舜杰却把这笑容当成对方示好的表示,越发殷勤地讨好起来。
“西城,你的头发好像很难洗的样子,要不要我帮你洗?”
“那谢谢你啦。”说句实话,言西城还真没自己洗过头,摸了半天也不得要领,现在段舜杰主动提出,那是正中下怀。
得到首肯之后,段舜杰更加起劲。只见他三爬两爬地上了岸,快步走到言西城身边跪下便开始麻力地替他洗起长发来——握在手中的黑发美极,即使湿了水也感觉得到那种轻盈和柔软,段舜杰几乎是怀着虔诚的心情帮他洗着。
“这个姿势好像不够舒服……”言西城却好像有点不太满意地抱怨着。
他坐在潭边的石上,段舜杰只能撩水洒在他的头上,直流而下的水滴让他觉得有些凉。
“那要怎么办……”段舜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点呆呆地看着他。
言西城却已经站了起身,没等段舜杰反应过来便平躺在了他的腿上,长发顺势如瀑般垂入水中。言西城舒服地伸了伸腿,随手把一边的白巾塞在段舜杰手中,示意他可以开始洗了。
段舜杰下意识地接过白巾,有点吓呆了的他低头看向言西城——后者正非常舒服地闭着眼睛,完美的脸部轮廓异常柔和,一览无遗地展现着。
言西城有极少见的浓密睫毛,仿佛蝴蝶的翅膀般阖着,在晶莹的皮肤上投下一弧阴影;尖挺的鼻下是丰润优美的红唇……段舜杰不敢把眼光停留在那唇上,慌慌张张地下移,却又看到一段极之白腻柔美的颈项……
被言西城枕到的大腿肌肉开始无可救药地发热,段舜杰拼命想要稳住自己狂跳的心脏,但那股热潮却一直不断地蒸腾上来,甚至连他的额头也开始沁出汗珠……
“干吗?快洗啊!”言西城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睁开眼睛却看到段舜杰的脸红到可怜的地步,嘴角顿时扬起一丝细不可察的微笑。
假装漫不经心地翻了个身,他变仰躺为侧躺在段舜杰腿上的姿势,顺便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言西城仿佛无意的动作却让段舜杰只觉得身体轰地一下燃烧起来。所有的感官都在一刹那被言西城身上淡淡的清香所充满,一种想要紧抱住怀中这个身体的渴望油然而生——但理智及时阻止了他,让段舜杰一把扯下言西城环绕在他腰上的手,站起身来昏头昏脑地说了句“你自己洗”,便转身跃入了池中,奋力向着远离岸边的方向游了开去。
滚热的身体并没有因为潭水的温度而冷却,让他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欲望,一瞬间段舜杰又想哭又想笑,心酸和狂喜一齐涌上心头,完全无法思考……
他只能拼命地划动手臂,全部的心思只是想要更远、更远地离开那个人,离开那个拥有夺走他全部理智的力量的人……
言西城握着段舜杰扔回给他的白巾,嘴角仍然含着那个淡淡的笑容,他若无其事地又回到潭边坐下,一边拨弄着湿发一边看着那个在潭子里扑腾的人影。
果然是个有趣的家伙!言西城开始觉得这次辛苦的出征也并非全无是处了。
段舜杰拼命地游了一会才稍微冷静下来,他停下动作环顾四周,发觉自己已游到了水潭的另一侧,水温已经明显变冷了。
他回过头望向言西城,远远的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也许他根本没有察觉自己的心思吧?他是那么美丽,那么高贵……段舜杰开始觉得痛恨自己。
竟对才见了两次面的男人怀有肮脏的欲望……
而刚刚那种莫名其妙的态度一定伤到了他吧?他决定去向这位新结识的友人道歉。转身间,右腿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随即痉挛起来。
天啊!他不由暗暗叫苦,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腿抽筋呢!
这家伙怎么回事啊——言西城眯起眼睛看着拼命在潭中央胡乱挥舞双手的男人,有点疑惑。
渐渐他发现了不对劲:段舜杰的动作怎么看怎么都像在垂死挣扎,人也在逐渐往下沉去……言西城的微笑忍不住转为苦笑。
还真是相当麻烦的人啊!
没再想什么,他跃入了池中,向着已渐没顶的段舜杰游过去,托住他的头,把他拉回了岸边。
“咳咳咳……咳咳咳……”呛了不少水的段舜杰辛苦地咳嗽着,言西城只是站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偶尔轻拍他的背。
“妈的!我真是超丢脸的!”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段舜杰忍不住开始诅咒自己的背运,居然还让言西城救了自己,这让人情何以堪!
“舜杰,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再说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言西城心里暗笑,脸上的表情却还是那么温文尔雅。
“西城,你没有怪我吧?”段舜杰抬起头,有点可怜兮兮地看着言西城。
“怪你什么啊?”
看到言西城的一脸莫名其妙,段舜杰总算放下心来——看来他并没有察觉自己的心思。
“怪我前面对你那么凶……”
“是啊,你那么突然就生气了,真把我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你了。”生活在鬼蜮般的皇宫中,说谎假装自然是轩辕西城的拿手好戏。
“对不起!对不起!西城,你罚我好了,我一定乖乖认罚。”段舜杰忙不迭地道歉,一心只想求得谅解。
“喏,这个给你。”段舜杰抬起头,却看见伸到面前的白巾,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向言西城,却发现后者是一脸笑意。
“罚你好好地、用心地帮我洗头发!”言西城大声说完,又一次躺到了段舜杰的腿上,闭起了双眼。
无法解释的欣喜刹那间涌满了段舜杰的心。他伸手托起言西城的颈项,开始用一种虔诚、近乎膜拜的缓慢动作替他洗起头发……
乌黑长发如海藻般在清澈的水中摇动,微弱的灯光下言西城白皙的脸有超脱凡尘的美丽——段舜杰动作轻柔地服侍着他,渐渐体会到生命中初次经历的甜蜜……
那种只要有他在身边、只要还能为他做点什么就已足够的心情满满地充塞着,仿佛预示着不远处的宿命……
这天与言西城告别之后,段舜杰又骑着马在漆黑的山林中游荡了许久才回到营地。
当他走入帐中,趴在桌上的昶儿睁着惺忪的睡眼抬起头看了看他,又伏回去继续瞌睡。要是往常段舜杰早就笑骂着把他叫起来了,但今天的他对什么都充满了温柔的爱心——抱起了熟睡的侍童放到他的床上,段舜杰又替他盖好了被子才走回了内帐。
躺到自己的床上,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片刻就能睡着。眼前不断出现言西城的笑脸,那种超越性别的美丽让他几乎忘记自己的感情原是世人眼中的罪孽。
如果段舜杰的心头还有一丝爱上同性的恐惧,那这种恐惧也已被他天生的乐观豁达所抹去。在他天真的心思里,觉得只要下定决心将这份爱意永埋心底就不会有事——
只要永远不说出口,那么也就永远也不会有伤害发生;只要永远无所要求,那么还能见到他就是自己全部的喜悦,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就是自己无上的快乐……段舜杰努力忽略掉心底深处想要触摸、想要拥有那份美丽的渴望,暗暗下定了决心。
所谓动情,本无可理喻,本无法随心——生平第一次萌动的爱情,却让段舜杰品尝到了其中深深的苦涩。
挣扎在甜蜜和痛楚的情绪间,他就这样一夜无眠……
第三章
这一晚,段舜杰仍比言西城要早到约定的地方。
在潭边等了许久,却始终未曾见言西城的身影。
虽然拼命安慰自己不会有事,恐惧还是慢慢爬满了段舜杰的心。胡思乱想着言西城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他心里越想越乱,几乎就快等不下去。
虽然只是数面之交,言西城的美与神秘却占满了他的心思,让段舜杰害怕自己会溺死在这段奇妙的缘分之中。
度过了难熬的大半个时辰,言西城才一脸匆忙地赶到了。
“对不起,临时有事耽搁了,让段兄久等了。” 言西城一到便匆忙道歉,甚至来不及用衣袖抹去额上的汗滴。
“没关系,反正我也晚到了,才没等多久……”段舜杰假装出轻松的神态,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不免嗤笑起自己片刻前的胡思乱想来。
“我们走吧。” 言西城定下神来,用手中灯笼指了指他来的方向。
“走?去哪里?”一放下心来,段舜杰又是一脸呆呆的表情。
言西城忍不住笑了起来:“呆子,不是说好去我家的嘛!”
“哦……”被骂了,段舜杰却还是傻傻点了点头,跟着言西城走了。
走着走着,言西城忽然回头淡淡一笑:“舜杰,你今晚就住我家吧?反正有空房。”
“不会太麻烦吗?还是不用了吧……”段舜杰虽然也想和他多相处片刻,但毕竟军务在身,无法不犹豫起来。
“没什么麻烦的,我家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人在。” 言西城却是一径的热情。
看段舜杰还是犹豫着,言西城笑了起来:“难道说你不敢一个人睡?那就跟我一起睡好了。”
“啊,不不不!真的不用了!”段舜杰大窘,忙不迭的拒绝起来。
等看到言西城促狭的笑容,段舜杰才知道自己又被捉弄了,脸顿时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西城你真是……”口气埋怨,心里却是甜甜的。
就这样跟在言西城身后走了不大一会,眼前出现了一片绵延的白墙青瓦。
“那便是我家了。” 言西城表情淡淡地指了指那宅子。
“你家真有钱!”跟在言西城身后穿过庭院,段舜杰一边东张西望一边不断感叹着。
看到他赞叹的神情,言西城却有点想笑——他差人找遍了周围才找到这一栋宅子算稍微像样些,原来的屋主因战乱而出逃了,废弃的宅子荒芜不堪,几乎出动了半营士兵扫到晚上才算扫干净。
饶是如此段舜杰却还是一副惊艳的样子,要他看到自己在大同那华丽的宫邸岂非要吃惊得眼珠都掉下来?
老实说,言西城也很奇怪自己居然会花如此的心思来讨好这个乡下男孩,但一看到段舜杰傻傻感叹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半日的辛苦还挺值。
大概是因为周围没有人像这样滑稽可爱吧——言西城将自己的行为归结于贪玩而已。
“公子,您回来啦?房间都准备好了。”迎面走来一个少年小厮,看到言西城便恭敬地躬身问候。
言西城只是淡淡点点头,径自走入里面的院落去了。
段舜杰拔脚跟上,走出数步忍不住回头张望——那小厮正一脸好奇地盯着他,发现段舜杰回头便心虚地垂头走了。
大概是久居深山,不曾见过主人带朋友回来吧。
段舜杰不是多疑的人,很自然地开解了这古怪的情形。
跟着言西城进了屋,又有两个美丽的婢女迎了上来。
“公子万安,奴婢为您宽衣吧?”
“不用了,你们都下去。” 言西城却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
“熙诚你好威风啊!”段舜杰忍不住感叹,开始知道言西城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气质是怎么来的了。
“什么呀,这些下人,一个个笨得像猪!都不知道审时度势……”
“熙诚!”段舜杰却为他蔑视的口气不悦起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怎能随便侮辱人呢?”
言西城顿时也皱了眉头——从来只有别人逢迎依顺他的分,何曾有人敢当面得罪他?他几乎要当场发作,但面对段舜杰认真的眼神,终于还是将火气压了下去。
“别说扫兴的话了。舜杰,你要不要喝茶?”
要是让几位皇兄看到乖癖嚣张的他居然肯吃这种亏,大概不知要吃惊成什么样了。
“我来倒吧……”段舜杰也怕轩辕熙诚生气,语气禁不住变得小心翼翼,却在伸手取茶时不小心和言西城的手指碰在了一起。
“啊,对不起!”他像被火烫到一样缩回手,脸也红了起来。
言西城心底暗暗得意,面上却装出不明所以的样子。
“舜杰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热?”
素白而凉的手掌随即覆在了段舜杰的额头上,言西城用几乎贴到段舜杰脸上的近距离问道。
淡淡的说不出是什么的香味传过来,段舜杰为之头晕眼花了。
“不、不不,没什么……”他踉跄后退几步,仿佛在躲避迫到身前的命运。
“热的话就把外衣脱了吧,反正也没外人在啊……”
无视段舜杰混乱的表情,言西城自管自脱下了外衣——剩下的薄薄绢衣迎着光几乎透明,身体线条也清晰可见……
段舜杰无法直视,只能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心中的恶魔笑得更高心了。
言西城飞扑过去扯住段舜杰的手,故意用魅惑的语声道:“舜杰,你是不是有点累?要不要先躺一会……”
“啊……嗯……”
晕头转向的段舜杰含糊着,就这样被硬拖到了床边。
也不知怎么糊里糊涂就上了床,眼看着言西城也一脸兴高采烈地脱掉鞋子,躺到了他身旁。
“舜杰……” 言西城侧过身,温柔地唤了一声。
视线里段舜杰僵硬地朝天躺着,一脸大气也不敢出的紧张表情,让言西城更想要逗弄他。
“好累啊……我要睡了,舜杰你也早点睡吧!”装腔作势地打了个呵欠,言西城阖上了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段舜杰还来不及松一口气,言西城却已牢牢贴在了他身边,一只手还好死不死地搭在了他的腰际……
“熙诚……”被碰到的地方似有电流窜过,段舜杰的声音几乎是在挣扎了。
“好舒服哦……舜杰你让**一会,就一会嘛……”
七皇子捏着嗓子撒娇,整个人都快拱到段舜杰怀里去了。
虽然长得貌不惊人,段舜杰却有个女孩子都会向往依靠的宽阔胸膛。洁净温暖的气息不断从起伏的胸前传过来,意外地让言西城也感到舒心起来。
手足无措地看着那阖着的眼睛下长长的睫,那唇角含着微笑挤在自己胸口的小小头颅……
段舜杰一句拒绝的话都无法说出口,只有狂乱的心脏出卖一切地飞速跳动着……
紧张、迷乱、无措……还有小小的甜蜜……
所有的感觉都让他无所适从。
本来只是想捉弄一下段舜杰的,然而那从未有过的舒适与安心感觉居然让他真的有了睡意……
只是一晚而已,放纵自己眷恋一下这温柔的胸膛吧!言西城自我开解着。
这个呆子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却又好像对同性的他有着特殊的好感……
往常也不是没有人对面貌姣好如女子的他动过歪念,只是胆敢付诸行动的人……言西城在嘴角冷冷哼一声。
但是眼前这个大傻呆……
言西城几乎快笑出来了,他再怎么多疑也不会认为这样的段舜杰会敢把爱慕之心赋予行动的。
所以——就等着我来好好玩玩你吧!
与心头的人儿这样贴近,段舜杰本以为自己无论如何是不会睡着的。
从言西城身上传来的淡香却这样好闻,不断催动他心底的疲乏,让他终于也渐渐沉入迷梦之中。
香气缭绕的梦境……梦里是段舜杰从未见过的美丽风景。
烟雾笼罩的风景中,自己在辛苦地攀登着,高处言西城带着若隐若现的笑容往下看着,那笑容竟渐渐幻化成讽刺的冷笑……
虽然明知在做梦,段舜杰还是忍不住胸口的悲凉。
明知无望,自己又何必贪恋这片刻停留?
挣扎着想要摆脱凄苦的梦境,段舜杰睁开眼来,却发觉天已亮了——
窗外透着晨光,山林中的鸟儿正宛转啼着……
他一时不知身之所在,恍惚间只是呆坐在床榻上。好不容易想起昨晚的事,看向身边的床榻却发觉并没有轩辕熙诚的身影。
伸出手一探,那半边的床铺根本是冷的。
难道我睡梦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段舜杰顿时紧张起来,忙飞快起身整了衣裳,冲出了房门。
偌大的庭院静悄悄的,地上洒着昨夜风过落下的花瓣——没有人洒扫过庭院。
段舜杰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他快步穿过弯曲的回廊、踏过昨夜仆人与丫鬟曾向自己请安问好的地方……
没有!什么都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在院子里绕了近半个时辰,段舜杰终于死心了。
他无力地靠在木廊上,承认了这整栋宅子只剩自己一人的事实。
难道言西城竟是花精柳怪?居然只是一夜便消失无影……
再联想到他神秘的美貌,段舜杰再怎么不信怪力乱神,也开始怀疑起那个超脱凡尘的美男是什么精魅附身了。
呆呆在山风中立了半晌,眼看日头渐渐变得热辣,段舜杰也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这座华丽却空寂的宅子。
回到营地,昶儿迎面向他冲了过来。
“段大哥,你可回来啦!”昶儿的个子小小,嗓门却一点不小,一嚷起来顿时把段舜杰心头的落寞给驱走了。
“出什么事了吗?”再怎么为言西城的突然失踪而烦恼,段舜杰毕竟也不敢忘记自己此刻还身负重责。
“袁参军他们都在到处找您呢!他们都快急死啦!”昶儿朝着不远处的帅帐比划着,段舜杰的心顿时沉下半截。
“我去更衣,你先去禀报。”迅速地走向自己的帐篷,段舜杰只能暂时将心头的郁闷抛开。
飞快打点好一切后,段舜杰疾步向帅帐走去。
他的脸上已看不出忧虑的痕迹,头盔下的目光炯然而英武,所经之处士兵们纷纷行礼对他投以尊崇的目光,毕竟在他们的心目中屡建军功的段舜杰是真正的好将军。
在帅帐坐下,段舜杰的一件事就是唤过了昨晚轮值的副将。
“山那边有什么动静吗?”老实说他打从心底里不希望开战,每次看到尸横遍野、血流满地的情状时心头都会有无法抑郁的哀伤,但既然已身在这个位置,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努力减少己方的伤亡——虽然这必然是以对方士兵的性命为代价的。
“启禀将军,我方探子来报,从今天清晨开始,大同军营似乎有士兵调动的迹象。”
段舜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让大家做好迎战的准备吧。”
该来的总是要来,双方屯兵在蟠龙山两侧已有数日,如此干耗下去对己方的粮草与士气都将是个严酷的考验。
吩咐昶儿把从云牵来,段舜杰纵马行到业已整装完毕的军队前列,缓缓骑上了平时点兵用的高台。
勒马环视面前数万双热切凝望自己的眼睛,段舜杰努力抛开心头的重负,用缓慢而威武的姿势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用力向前一挥——只见本来排成一个方阵的各营兵士们立时开始有条不紊地调动起来,按照自己出战前所操练的阵法排成了迎敌的长列。
空气中只听到金属擦撞的声音和马蹄声,没有人小声说话或是东张西望,段舜杰向来治军严谨,而这支他麾下的军队也素以军纪严明而闻名。
“再去探明大同军的情况。”
眼见平南军已经扼守住各个战略要点,段舜杰即再次招来了探子。
探子飞奔而去,段舜杰凝视着远处的山顶,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左、右二路不仅地势奇险,自己更派人在其中布下了无数陷阱,大同军如要发动攻击,唯一的选择便是越过蟠龙山——翻山涉水而来的疲乏人马又怎会是以逸待劳的平南军的对手。
裴晋天,让我看看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登天……
“将军,右路有埋伏!”打扮成山樵模样的探子一脸狼狈地跪在了裴将军的马前,“奇袭队死伤惨重!”
排成长长一列行进着的大同军队,裴晋天走在最前端,他的身后跟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里面坐着的当然是素来以神秘著称的大同军神、七皇子轩辕熙诚了。
裴晋天听到探子的情报,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向后挥了挥手,顿时整条队伍停止了前进,立定在了山道上。
“殿下,右路有埋伏,现在要怎么办?”他恭敬地向着帐内探身——自从上次吃了一顿鞭子,他再也不敢对轩辕熙诚有任何不敬的行为。
轩辕熙诚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左路的探子前面已经报告过左方桥墩已被人动过手脚,看来这个什么舜是安心要大同军翻越蟠龙山不可了。
“叫大家上山,到山顶原地待命。”轩辕熙诚沉声下令。
从蟠龙山顶望下,平南军的阵营排列井然有序,营地中并不见大军调动的痕迹。相反,一切安静到让轩辕熙城暗暗心惊。
舜——
微微眯起双目,轩辕熙城的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近身侍者们却都暗暗心惊起来——七皇子每次露出这样的神色,那一定很快就有人要倒大霉了。
宁可得罪地位尊贵的太子,也万万不能成为七皇子的敌人,这是所有见过七皇子厉害的人都会有的的警觉。
“裴晋天,你看今日我军可有胜算?”收敛了目中的精光,轩辕熙城侧头问身边的裴晋天道。
裴晋天平时也是老谋深算的一员战将,然而站在气势迫人的轩辕熙城身边,不知怎的,他的脑筋竟仿佛停止了思考,变成了他所不齿的只会奉承的小人。
“小的看不清楚,殿下您看呢?”话说出口,他几乎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连他也不知道,向来自诩大同第一战将的他缘何只是吃了一顿鞭子,就对这个比女人还漂亮的小皇子产生了如此之深的恐惧。
“依我看,”轩辕熙城冷笑起来,“……平南叛贼们都已是死到临头,命不久矣!”
“裴晋天,你给我看着这里,我到平南军阵营探过就来。”没有等裴晋天的回答,轩辕熙城已如轻风般凌空而起,身形一如闪电般掠向山下。
裴晋天再也没想到外表养尊处优的轩辕熙城竟会作出孤身探敌的举动,来不及阻止的他只能张大了嘴看住那片刻间已在数十丈远出的优美背影,傻在了原地……
如轻羽般探测着山风的流动,轩辕熙城的足尖几乎不曾沾地,就已飞掠过陡峭山岩,到达了营地的外沿。
一路上,经过的山路上几乎每隔数步便设有简易的陷阱,虽说自己可轻易避开,然而大军进攻时这些陷阱将不免拖慢行军的速度并造成人员伤亡,使得大同军尚未与平南军正面交接便已削弱了气势。
对手的强劲使得轩辕熙城更加兴奋起来,那种想要打倒与自己势均力敌敌人的渴望瞬间涌满了心头。
仗着诡谲飘逸的轻身功夫,轩辕熙城随意干掉了平南军的一个边沿岗哨。换上平南军服又抹黑了那张俊俏过分的脸,他大摇大摆走入了军营的腹地。
虽然大同军已在山头上虎视眈眈,平南军的营地却出奇的平静。少得奇怪的人数让轩辕熙城嗅到了危险的气氛。
“舜将军这招阵法实在太厉害了!“擦身而过的两个兵士的谈话让轩辕熙诚竖起了耳朵。
“是啊!使出这种阵法,我看大同军肯定临死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两个年轻人一起笑起来,完全没有注意背对他们的男人眼中一瞬间露出的狠毒。
真厉害吗?还是让我叫你临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轩辕熙诚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仗着一身出类拔萃的功夫,他的手上已不知染上多少曾阻碍过他的人的鲜血。
“大同战神”的称号,不是靠着在营帐中摇摇扇子就可以博回来的。听到平南军对这个“舜”的称赞,轩辕熙诚的心中杀机陡现。一瞬间他下定决心:要赢得这场战争,绝不能留下“舜”这个人。
辨明了帅帐所在的方向,轩辕熙诚步伐坚定地走过去。
“荣副将,大家都各就各位了吗?”营帐中,段舜杰一身戎装挺立着,一边指点着面前案几上的作战地图,一边问身后的得力副将道。
“都埋伏好了,只等大同军攻入,兄弟们便可一举歼之。”荣将军是个三十左右的敦实男子,虽然年纪比段舜杰要大,他对上司的表情却是毕恭毕敬的。
“好!只是大同军在干什么,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动静?”段舜杰点头表示赞赏,却又掩不住胸中的疑惑。
“谁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这裴晋天也算老狐狸了,只可惜这次遇到舜将军,恐怕不免要铩羽而归了。”
“也不能过于低估大同军!毕竟,一切还是要小心为上。”即使布下了万全计策,段舜杰也不敢掉以轻心。
“什么人!”帐外传来轻叱的声音。段舜杰与荣副将一齐转过头去——帐门已被掀开,那里赫然立着一个身着平南军服的长身男子,守营的士兵一脸尴尬地站在后面,显然是为未能拦住闯入者而羞愧。
原来是自己人——段舜杰松了一口气,沉声问道:“哪一营的?什么事?”
男人的头盔戴得很低,几乎将眼睛全都遮去,脸上又涂满黑灰,而臃肿的铠甲下更是看不清身形。
“舜?”男人的声音很奇怪,低哑到不自然的地步,其中还掺杂着极度吃惊般的情绪。
“你是什么人?”段舜杰警觉起来,手也按上了腰侧的剑柄。
“你就是舜么?!”男人又再念一次,声音听上去竟似在叹息。
在段舜杰想要拔剑相向的瞬间,那陌生人竟转又身大步走出了帐营,留下三个表情莫名其妙的人呆立帐中。
等到段舜杰回过神来追出帐中,却早已不见那人的身影,仿佛一切都只是个幻觉。
“吩咐各营兄弟,大家加强戒备。再多派两个小队增援岗哨!”果断地下了命令,段舜杰怎么也无法抹去心中的疑虑。
他早已命人挖空所有帐营地下,只待大同军攻入便可趁其疑惑之际来个关门打狗,万无一失的计策此刻只等敌人自投罗网——在如此敏感的时刻,竟会有人直闯帅帐,却又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去——怎么看都过于诡异。
飞纵在崎岖的山路上,轩辕熙诚小心避开密集的陷阱,却怎么也收不拢嘴角那个充满冷虐之气的笑容。
舜……段舜杰……
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什么舜将军竟就是那个只会傻乎乎对着自己的美貌蠢笑的男人。即使轩辕熙诚不信天不信地,此刻也难免感到几分命运的神秘。
天注定!只有我才会是这场战争的胜者。
预想中将舜斩于剑下再来收拾平南军,而现在……
凭着自己与这个舜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轩辕熙诚已有了彻底瓦解整个平南军力的信心。
直到重新换上皇子的服饰,端坐到大军环拥下的华丽马车中,轩辕熙诚仍未收敛去嘴角多少带着诡异气氛的笑容。
“殿下,请下令进攻!”
“不,计划有变。大军回撤!”从马车中传出的却是让裴晋天几乎掉了下巴的意外指令。
“殿下……”
“吩咐下去,大军回撤。”斩钉截铁,不容分辩的语气。虽然隔着厚重的张幕,裴晋天也几乎想象得出那张秀丽脸上此时的固执表情。
无奈地吩咐传令撤兵,他仍然无法卸下满腹的疑虑——缘何只是到平南军营转了一圈,轩辕熙诚就决定不再进攻,而且这样还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呢?
用不太雅观的姿势斜倚在车壁上,轩辕熙诚状似悠闲,心头却一刻也未停止思考要如何才能彻底击溃舜,竟而彻底击溃平南军。
对傻傻的段舜杰抱着的好玩心理,现在已全数变为想要彻底征服与彻底击溃的野蛮欲望。
轩辕熙诚的眼中露出野狼般贪然嗜血的表情,间或又化成一分狡猾的笑意,让侍候在一边的小厮始终处于心惊肉跳之中。
待回到驻营地时,轩辕熙诚显然已拿定了主意——又恢复了那不咸不淡信心满满的模样,谁也看不出他究竟握有哪张王牌。
第四章
突兀进攻又奇异撤退的次夜,一个修长的身影飘离了守卫森严的大同营地,直向蟠龙山深处疾射而去——那是言西城。
赶到两人初初相遇的那口深潭边,言西城果不其然地发现了正背对他坐在潭边的段舜杰。显然他并未发现自己的接近,而是一直呆看着面前黑幽幽的潭水。
“舜杰。”他迈上一步,温柔地唤了一声。
段舜杰带着无法置信的表情转过头来,当看到言西城的霎那,他无法自已地发出了一声惊叫。
“西城!是你!”
从来没见过这么热情又对自己感情诚实的人——言西城有些无奈地抱住径自向自己扑过来的段舜杰。不知怎的,感觉十分滑稽。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段舜杰显然对前面失控的举止相当不好意思。拖着轩辕熙诚走到潭边坐下,他有些不安地问起:“熙诚……那天你到哪里去了?我醒过来却找不到你,快要急死了!”
他与沉稳外表不相称的热情让言西城差点笑起来。克制住自己真实的情绪,他装出愧疚的声音道:“真是对不起!那天半夜我父亲传信回来,一定要我火速跟他躲到山外亲戚家去……我没办法只好抛下你……对不起!”
愧疚的脸,愧疚的声音……即使在无月的夜晚,段舜杰还是抗拒不了那双美得难以想象的眼睛。
“没关系,倒是连累你们四处奔逃……这场仗还真是苦了你!”他安慰着言西城,让知道他身份的七皇子暗暗在心中冷笑起来。
“哪里!只是若果不是战时,我真想好好和舜杰你相交一场。只可惜……今夜我是偷偷跑来想与你告别的。父亲大人说近来江南战乱不息,决定全家迁到内地去。”
“啊?”段舜杰露出吃惊的神情,“怎会如此!难道今晚……今晚竟就是最后见面了吗?”无法假装的心焦从神情中流露出来,傻子也看得出他舍不得与言西城离别。
“嗯。” 言西城装得一样沉痛地点了点头,又把身体更挪近段舜杰,两个人几乎紧紧依偎在一起,“我与舜杰一见如故,无奈命运弄人,缘份竟就如此短暂。”
说着自己也有点受不了的肉麻话,眼看着段舜杰却跟着露出无限感动与惋惜的神情,言西城几乎想为自己高超的演技拍手。
只是……这场戏还没到高潮的部分,他还要暂时忍耐着演下去。
“舜杰,我俩别离在即。今晚你就送送我吧。”
缠绵的话语完全不像同性友人间的对话,只是暗恋言西城的段舜杰却感觉不到事情的诡异,一径沉浸在离别的悲苦之中。
“城弟你说哪里话……就是你不说,我也要送你的。”段舜杰语气凄苦,显是舍不下与轩辕熙诚离别。
扶着言西城站起身,段舜杰跟着他一起走入了潭边的密林之中。
“穿过这片林子就是我亲戚家了。”
一片深黑间,只有段舜杰手中的火把是唯一的光源,照亮这条平时鲜少有人行走的山路。
两人沉默地相随走着。段舜杰不时体贴地扶轩辕熙诚一把,而言西城也趁势装出柔弱的模样靠在他的身上。
闷热的夏夜中,段舜杰的鼻间不断飘来言西城身上清雅的香气,让他不禁慢慢心猿意马起来。
即使只有火把照明,言西城也把段舜杰脸上的红晕看个分明。
嘴角浮上一丝娇媚的笑意,他指向隐在漆黑深夜间的远处,道:“再走小半个时辰就能出林子了,舜杰,你送我到那里就行。”
一丝惆怅顿时浮现在段舜杰的脸上,他默默点了点头没有搭话。
眼下局势动乱,人与人间的缘分也变得短暂起来。自己人生第一次的动心,却来不及说出深藏心底的情意就面临别离……哀婉与缠绵的情绪充满心头,段舜杰只能用沉默压抑自己的痛楚。
此去山高水长,恐怕今生已是无缘再见了……
眼眶微热起来,段舜杰咬咬牙忍下心底几乎要喷涌而出的爱意。
他终于还是决定将这段情深埋心底。毕竟,许多时候,许多事情还是选择不要说出来的好。
他没有把握言西城可以接受自己的感情,终究,他们是同性……
与其没有希望的表白,不如维持着朋友的身分告别。如果他日还有缘相见,自己也可以关怀地问一句“别来无恙否”。
又沉默地走过一段,几乎已经可以看到林外稀疏的光亮。段舜杰的心慢慢痛楚起来——他舍不得别离,却又没有任何立场任何理由让他能挽留住身边这个相交尚浅的友人。
矛盾的心情让他拖慢了脚步,落在了言西城身后几步的地方。
“舜杰,你看,就快到了……”言西城忽然停下脚步,面带微笑地指向前方。
下一秒他的脸色却骤然改变,“啊”地一声惊叫起来,随即动作僵硬地倒向地上。
段舜杰在还来不及吃惊的瞬间已经作出了反应——他冲了过去,用力把言西城挽在了怀中。
“熙诚,你……”眼角处,一条火红的小蛇正游过草丛飞快钻入石缝中——而言西城的脚踝处,赫然一个深深的血口,鲜血正透过白袜汩汩涌出。
“那蛇是不是有毒?西城,你怎么样了?”段舜杰完全无法掩饰声音中的焦急,他七手八脚地扒下言西城的袜子,凑近那雪白的脚踝就想要把伤口中的血吸出来。
“别吸!那蛇没毒。”轩辕熙诚即时阻止了段舜杰的行动,“你别碰伤口。”
段舜杰忙又弯下腰把轩辕熙诚抱起:“那我送你去看大夫。”
“不要!这伤不要紧!而且大夫也治不好‘七情乱’的伤。”言西城却挣扎着,示意段舜杰把他放下。
“七情乱?”从未听过的蛇名让段舜杰有些头晕,但他还是顺从地把言西城放下来,让他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七情乱是我们蟠龙山才有的蛇,虽然不是毒蛇,但是被咬的人很快就会得……会得淫性大发,要是一刻之内找不到女人发泄性欲就会落下终身残疾……所以又叫七步乱情。”
“什么终身残疾?”段舜杰冲口问道,然而触目处言西城两颊倏地绯红起来,让他明白过来。
“哦……我明白了,你不用再说了。可是深更半夜,这里又是荒山野岭,到哪里去找劳什子女人啊!”明白了就知道这事不能耽搁,蛇名“七步”,那发作时间又一定是极短……
段舜杰早已乱了方寸,而言西城的状况则让他更形焦急——眼看着那原本白玉般脸庞与颈项都染上一层不正常的红色,耳边也隐隐传来他急促的喘息。
“我带你一起去找,总会找到的!”
他想要扶起言西城,却被用力推开了。
“别……你别靠过来!我毒性发作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我怕会害了你……你别过来啊!”言西城双手扶住身边的大树,喘得更厉害了。
“什么意思?”段舜杰迷惑起来——害了他?他又不是女人,言西城能害他什么?
言西城看出他的迷惑,挣扎着说明道:“淫毒发作,我会不辩男女,只想与之交欢……要是我对你作出什么不轨举止……舜杰你……你就一掌劈死我好了。”他故意把声音放得缓慢而煽情,虽然语义是在抗拒,语气却是纯然的诱惑。
当然,他早知道方寸已乱的段舜杰是一定会上钩的。
“难道……男人也能用来解毒吗?”
背对着段舜杰,言西城差点没为段舜杰在这种事情上的弱智笑出声来——然而成功在即,他又怎能坏了自己的好事。
用很矛盾很挣扎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之后,果然,段舜杰下一秒就从身后牢牢搂住了他。
“那……就……就我来好了……”声音很轻,就算言西城没有回头,也知道此时的段舜杰肯定是一脸羞到无地自容的表情。
他却还要装模作样地挣扎几下:“不行!舜杰,我绝不能这么做!我会害死你的!”
随着他逼真地挤下一滴泪痕,段舜杰顿时慌了手脚:“不会的!我绝对不会怪你的!能为西城你做点事我求之不得!不管会怎么样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绝对不会怪你!”几乎用尽所有勇气才说得出自己的心情,段舜杰只以为是上天可怜,给他一个成全心底情感的机会。
言西城憋笑憋得肚子都快痛死了。强忍住快要爆发出来的笑意,他把脸扭曲成意外欢喜愧疚等等掺杂无数复杂情绪的表情。
“舜杰……”仿佛凝聚了无限情意的呼喊,终究却只是虚情假意的台词。
求之不得?心甘情愿?
段舜杰,只要再一会,你就会知道你求之不得又心甘情愿的是什么样的事情了!
下了速战速决的决心,言西城斜斜指向两人的后方:“刚刚我走过来的时候,看到那里有个山洞,我们到那里去吧……”
点了点头,段舜杰扶着言西城向着洞口的方向走过去——言西城可以感觉到他身体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显是心中又是紧张又是迷乱。
装出不胜吃力的模样紧拽住段舜杰的衣襟,言西城的心中充满了计划得遂的得意。
可惜的是,对手的段次太低,让他玩得不够过瘾。
短短的几十步路,段舜杰却觉得有无限的辛苦。终于,两人一起走进了山洞。
原先一片漆黑的空间因为火光的照耀而慢慢显出原貌来:山洞不大,却相当干燥。唯一与外界相通的就是两人进来的洞口,邻近洞底的地方是一片平坦的石坪,大小也仿佛是张天然的石床——换言之,是一个相当适合做那档子事情的地方。
火光下,段舜杰的脸越发红起来,扶在言西城腋下的手也不自禁地收紧了,但他仍是脚步不停地朝着石坪走过去。
“……就是这里吧。”扶着言西城在石坪上坐下,段舜杰声音抖颤地说道。
言西城在心头冷哼一声。
废话!这可是我派人找了半天才找到的地方!要知道可不是随便什么山洞都合适做这种事的——言西城一边暗笑,一边还要在脸上装出毒性发作气喘吁吁不胜娇弱的样子。
“舜杰,那我把衣服铺在下面吧?”他凑近段舜杰,声音低低地问了一声。没有等他回答,便把衣物一件件解开,层叠着铺在石坪上面。
火光下,言西城渐渐裸露的身体白皙如玉而晶莹玲珑,美得令段舜杰不敢逼视,只觉得连自己的心都抖了起来……
“把火把熄了吧……”段舜杰讷讷道,声音里有迷惑又有遮掩不了的对于未知的恐惧。
言西城忍不住又想笑,好不容易忍住了。扯出极内疚极痛苦的表情,他努力让晶莹的水滴充满眼眶。
“舜杰,还是不要了!我命该如此,你把我扔在这里自己走吧!让我死在这里好了!趁我现在还清醒你快走吧!”用痛楚的声音嘶喊着,言西城竭力扮演出宁死也不想伤害他人的高尚。
“没关系!我是男人,这种事算什么!”段舜杰果然被感动了,也不提火把的事了,用慷慨牺牲般的姿势往石坪上一躺,闭上双眼向言西城伸出了手臂。
“来吧!没关系!”
要是让段舜杰再继续表演童男的无知与愚昧,轩辕熙诚真怕自己会因为忍不住笑出来而当场露馅。为了把这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进行到底,他用一个中了淫毒的男人应有的饥渴态度向段舜杰扑了过去……
假装饥渴地喘息,他用手胡乱在那团微颤着的肉体上摸索,迅速解开那些繁复的衣带与钮扣,把赤裸的自己挤入同样一丝不挂的段舜杰双腿之间。
两具年轻而温暖的肉体初初相接的那一刻,言西城分明感到段舜杰本能的一颤。怕他反抗,言西城立刻用身体按压住他,一边以速战速决的姿态开始抚摸身下的男体。
为了伪装因中毒而丧失理智,言西城的抚摸是粗暴而充满凌虐意味的。被那样地反复揉捏胸口与大腿内侧,段舜杰忍不住开始轻轻呜咽,攀在言西城背后的手也微微用力。
虽然对言西城来说一开始只是一场虚伪的**表演,但男人的欲望让他很快就真正沉醉于段舜杰渗着汗水的结实身体之中——用力将段舜杰的左腿向上抬起,当那个微红色的小孔暴露在火把的微弱光下,这一刻连言西城自己都感到他是真正想要进到这具温暖真实的身体里去的。
但他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因为这次计划中的交合不过是这场谋略的开端而已,要是因为过于粗暴而让段舜杰 产生厌恶的话,计划也就彻底失败了。
罔顾自己胯下已然昂扬的欲望,言西城狠狠往右手吐了口唾沫,慢慢将沾湿的食指插入那炽热而细小的窄孔中去……
“呃……啊……你干什么啊!”不出所料,段舜杰惨叫起来,拼命摇动身体想要挤出手指,肛周柔嫩皮肤的剧烈收缩却将之吸入更深处。
段舜杰声音里的痛楚让言西城更加兴奋,他开始前后抽动插入的手指,并将进入的手指加到了两根……
段舜杰的身体因为疼痛而不断捻动着,失去了着力点的双手无意识地抓紧身下的衣物,言西城却仍是面无表情地快速抽动着手指,直到感觉那原本紧缩住的褶皱已完全松散开来,才将第三根指头也插了进去……
如果段舜杰有任何性经验的话,就该知道被欲望控制的人是不会这样冷静地挑逗对手的,但此刻的他已完全被身体中掀起的狂风暴雨所控制,紧闭住的双眸更不可能看到言西城揶揄与嘲弄的表情。他只能一再随着手指的插入与抽出而痛苦地扭动身体和呻吟着……
凭着从宫廷生涯中获得的丰富知识,言西城很快找到了能让段舜杰无法自制地发出哭叫呻吟的地方,手指持续地刺激那个位置让段舜杰不自禁地勃起,前端开始滴下透明的爱液,终于在言西城再次按压上那一点的瞬间完全勃发出自己的欲望……
高潮的瞬间段舜杰睁开了双眼,却恰恰迎向言西城把自己膨胀坚挺的欲望插入他已然松弛洞开的身体的镜头。
“好痛!”
面对淫乱到残酷的镜头,段舜杰惨叫起来,声音听起来像是无助而惶恐。
段舜杰曾想象过将言西城搂在怀中的甜蜜情景,然而这一刻,两人虽也同样接近,被迫接受的却变成了自己……精神的冲击与身体的痛楚让他几乎萌生想要就这样死去的念头。
撕裂般的痛楚不断从被牢牢抵住的地方传过来,言西城几乎使上了全身气力才按压住段舜杰的激烈挣扎。
“对不起!舜杰,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话说出口,连言西城诚都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在说实话,他只知道被完全的温暖与未曾经历过的紧致包裹住的自己,真的感到了满腔满腹想要从身体里宣泄出去的欲望。
伸手把段舜杰拥入怀中,言西城不断亲吻他布满痛楚汗水的脸颊,在感到段舜杰的软化后就开始前后抽动……
“真的好痛……”段舜杰在言西城的臂弯中咬牙吐气。
言西城的心中再次涌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有一团火焰在那里不断冲撞……他试着收紧拥住段舜杰的双手,再次加快在他体内进出的速度,一边在他的唇上、颈间、胸口用牙齿留下一个一个红印。
段舜杰的体内很热,肌肉却很紧,牢牢包裹住自己的欲望,让言西城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激烈快感……
“西城……”
热到仿佛要燃烧起来的空气里,段舜杰叫出声来——痛到麻木的下体被不断激烈冲撞,他已几乎丧失思考的能力,只有这两个深埋心底的字才可以给陷于绝境的他一点安慰。
一瞬间,难以言喻的麻痹感从身体深处扩散开来,一直升到心脏。段舜杰已渐渐丧失意识,开始随着言西城的摆动拧动起腰部,迎接他到体内更深的地方。
更深更深,一直一直……
直到言西城完全将热液迸发在他体内的那一刻。
“舜杰,你还好吗?”
“舜杰!”
段舜杰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言西城担忧的脸——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看来体内的毒已经褪了。
“舜杰,对不起,对不起!我会负责的!你把我千刀万剐我也不怪你!舜杰!” 言西城是善于表演的,即使此刻的他还光着身子,即使要欺骗的对象身体里还残留着他的体液,他依然能伪装出因为对不起朋友而深深痛苦自责的模样。
看到段舜杰茫然的表情,言西城抓起了身旁的匕首。
“舜杰,我……我再也没有面目见你了!我们来生再见吧!”他用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胸,作势欲刺。
“西城,你千万别做傻事!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绝不怪你!而且我……我其实……”段舜杰忙抓住他的手,拼命把匕首抢了下来。
“其实我……”段舜杰紧紧抱住了言西城,复杂的感觉让他牢牢闭上了眼睛,“其实我早就……早就喜欢上你了!我爱你!我不在乎你对我做什么……”
说出了心中的感情,段舜杰忽然觉得轻松起来,他紧拥着言西城,感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
被男人抱了……
没关系,因为他是我爱的人。
虽然没想过自己会被另一个男人像这样压在身下,会像这样用几乎像是一场凌辱般的姿势为他占有,但因为有爱存在,自己就什么都可以忍受。
甜蜜而酸楚的告白仿佛得到了回应,言西城也伸出手紧抱住了段舜杰,深深地吻住了他——仿佛这真的是一场两情相悦。
然而,除了言西城自己,谁也不知道那一刻他嘴角露出的笑容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意喻……
第五章
日渐西沉,离那场抵死缠绵竟已过去一日。
整整一天,段舜杰仿佛都身处梦中,心里、脑海里都是昨夜言西城绝美面孔上那温存的表情,反反覆覆都是那段让他羞惭欲死的激情回忆,让他心潮起伏,无法平静。
早已将全部的心与感情投在了言西城身上,面对着彻底打开自己迎接他进入自己的生命,段舜杰并没有半分犹疑。突来的缘份仿佛是他二十多年沉寂如沙漠的生命中突然绽放的绚丽花朵,让段舜杰措手不及、心慌意乱之外有更多难以按奈的欣喜。
时近黄昏,段舜杰在营帐中再也坐不住了。昨天分手时他与言西城约在黄昏时分会面,虽然此刻还未到约定的时间,他的心却早已飞到情人身边去了,
匆匆结束与众副将的会商,段舜杰一奔回自己的营帐就解开从云的缰绳准备外出。见他如此,昶儿忍不住诧异的表情问道:“将军,您不用饭了么?”
“不了,我有点事,你今晚不用等我了,自己先睡吧。”拼命掩饰住自己雀跃的心情,段舜杰尽量用平静的声调嘱咐着,没等昶儿答话便策马驶离了营地。
一路飞驰,言家那白墙青瓦的大院没多久已在眼前。
在院门前飞身下马,自有小厮迎上来接过马缰,又有人引他往言西城的卧房。
推开那轻掩的门扇,段舜杰迎面便被拥入一双坚实的手臂中,他下意识地想回头看身后引他来的小厮,言西城却在他耳边低语:“别管他们!他们都懂规矩的。”
瞬时涨红了脸颊,虽然身后的小厮已经低头退出并为他们带上房门,段舜杰却对两人如此亲密仍然有些羞怯心悸。
也许是看出他的羞耻,言西城不再多言,只是轻拉着他的手将他引入重重帘帷之后,按住他的两手将他慢慢压倒在依红叠翠的床帐之中。
出于希望让段舜杰完全认知他已属于自己这个现实,言西城是用极缓慢地速度慢慢褪去他周身的衣物的。看着段舜杰慢慢赤裸,他却完全没有要为自己宽衣解带的意思,而是取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香油倒在手指上抹入了段舜杰的后穴。
迷恋得凝视着言西城那双清澈而绝美的眸子,段舜杰只是在那手指深入身体时才羞怯地转开了视线。直到昨天才知道可以有这种用法的后庭一阵阵抽痛紧缩着,刚想挣扎想要抗拒言西城的钳制,却在他猛然覆上的唇间迷失,慢慢放松身体让他的手指更深地进入身体,无意识地将双腿绞紧言西城的腰际轻轻呻吟……
感觉到段舜杰胯下的勃起已经坚硬到疼痛的程度,言西城却固执地不去碰触那抵着他下腹的性器,只是一味地旋转抽动手指,感觉那原本紧紧箍住的肌肉缓缓打开。
“啊……”段舜杰忽然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前端的性器抽搐着吐出了白浊的液体,而言西城就挑在他刚开始射精的瞬间猛力插入了他的体内,原本处于最松弛最无力状态的身体被这样的冲击弄得瞬间紧张起来,让段舜杰忍不住发出了自己听了都会脸红的惊叫声。
将段舜杰的一条腿抬起用力向后压,言西城借着这样的体位用力向前挺进,他的性器原本就比寻常人要粗大些许,现在更是直进到了段舜杰的直肠深处,那种连肠子都被捅开细细摩擦的感觉让段舜杰既痛苦又兴奋,整个人仿佛发热病般不断颤抖,在言西城每一次挺进与抽出时发出无意识的轻喊。
“西城……西城……”
看段舜杰绯红着脸神志迷乱的表情,言西城便伸手将自己的衣服脱了扔到地上,更卖力地摇晃起腰部来。
段舜杰连拒绝的时机都不曾找到,就已经被与言西城裸身相偎的温柔夺去了心神,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只能用来体会不断涌来的极致欢愉,在狂乱的喘息中渐渐失神,整个意识中仿佛只剩下那个火烫的与言西城相接着的禁密之地……
直到清晨的阳光晒到他身上将他唤醒时,段舜杰才想起昨晚竟然不曾有粒米入腹,就这样和言西城缠绵到倦极入睡,忍不住摇头为自己的痴态哑然失笑。
“你要走了么?”大概是被段舜杰的动静惊醒,言西城睁开了眼睛——即使在不曾梳洗的早晨,他夺人心神的五官依然美得令人屏息。
自己何德何能,竟有幸能与这天人般的人儿相知相惜,也许是上苍怜悯他自小孤苦,赐予他的福份吧——段舜杰感慨着,心底默祷此生能日日在言西城这般的温柔中醒来。
“嗯。”他点了点头,虽然百般舍不得与言西城相守的时光,段舜杰仍不敢忘记自己还是平南军的统帅,此刻也正在与敌军对峙之中。
“你今晚也早点来好么?”纤长的手指轻滑过段舜杰的腿间,满意地看着那隐秘的部位还残留着昨夜自己留下的痕迹,言西城露出足以魅惑天下苍生的瑰丽笑颜。
虽然眼中掠过一丝犹豫,段舜杰仍然敌不过言西城的魅力,默默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高大健壮却又宛如小鹿一般温驯的男人,一丝复杂而狡黠的神色滑过了言西城的眸底,可惜被情蒙昧了双眼的段舜杰却完全不曾注意。
送走了段舜杰,言西城又在床上歇了半个时辰,才招来宫人服侍自己起床梳洗。又磨蹭了半个时辰用了早膳,才懒洋洋地乘上车辇回到大同帐营。
一进帐营,裴晋天便已急迫地迎上来:“殿下,刚刚探子来报,昨日平南军练兵草草半日就已收场,依臣看其战意松懈,此时正是我军进击之大好时机。”
斜斜地瞥了他一眼,言西城懒懒打了个呵欠,语气却冷肃:“何时进攻我自有分数,你不必多言。只管督促将士们勤练阵法,时机到了我自会下令。”
裴晋天碰了一鼻子灰,自是不快,但碍于言西城的身份与一贯的用兵如神也不敢拂逆。
言西城哪会不知他心中不满,微微绽开一笑:“裴将军不必多心。你的忠心本王了然于心,此番战事一了自会禀报父王与你封赏,还请裴将军多多包涵了。”他自幼工于心计,最懂舞弄人心之道,要笼络裴晋天这般的武将自是不费吹灰之力。
裴晋天原本已对这有“毒皇子”之称的少年心存芥蒂,但见他如此谦和地向自己放低姿态,心中得意之余不快之感自然去了大半:“殿下不必客气。老臣为国尽忠原是本分,七殿下一贯用兵如神,老臣自是惟殿下马首是瞻,只求一战取胜,速速荡平反贼。”
言西城点了点头以示嘉许,不再多言,转身往自己的营帐去了。
“将军……将军……将军!!”耳边愈来愈急促的呼唤声终于把段舜杰从严重的失神中呼唤回来,要过了好一会才发现全军已操演完毕,正肃立着等候着自己进一步的命令。
虽然每次面对昶儿不理解的眼神都会感到由衷的愧疚,段舜杰依然无法抗拒言西城用缠绵的语调发出的邀约,总会选择在傍晚时分悄悄离开营地,又总在次日天明时才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回来。
连着十数日如此奔波,纵是铁打的人儿也支撑不住,况且每夜言西城的需索无度更是严重透支了他的体力,也难怪段舜杰竟会在全军操演的紧要时刻失神昏睡过去。
实在没有勇气面对手下众将责难或是疑惑的眼神,段舜杰草草下令结束了操演,踩着虚浮的步伐几乎是踏在云雾中一般回到帐中。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荣副将见段舜杰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瘫坐椅中,再也忍不住满心的疑问与不安出言询问道:“将军,这几日你可是身子不爽?每次操演你都脸色苍白,士兵们都在传说您是否羁患恶疾,如此势必将要动摇军心……”
段舜杰挥了挥手示意他别再往下说了,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夜夜沉溺于言西城的温柔之中不行,却总是敌不过那甜蜜禁果的诱惑。无数次想对言西城说自己想要休息几晚,然而一触到那柔媚目光中的依恋缠绵就说不出口来。
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如此下去,段舜杰正了正身体道:“荣副将放心,我自有分数。”
虽然仍是一脸忧虑,荣副将还是选择相信这平南军中最年轻却最功勋彪炳的将军,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是夜,再次进到那间曾与言西城度过无数亲密夜晚的寝室时,段舜杰犹豫再三后终于还是决定跟言西城坦白。
“西城……”
言西城却只是带着笑容迎上来,看似纤长却极为有力的手臂已将他压在一边的太师椅上,唇狠狠撞上了他的,将段舜杰未出口的话语堵在了喉间。
“舜杰,春宵一刻值千金,有什么话待会再说吧。”充满媚惑地在段舜杰耳边低语着,言西城便在他的口中肆意辗转吮吸,一手已经扯开了他的衣襟。
太师椅虽然宽大,却挤不下两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段舜杰已经被挤得只能拼命往后仰去,言西城仍不断地迫上前,争夺着他口中的津液,把他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极度缺氧让段舜杰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迷蒙中只觉得言西城褪下了自己的衣物,将自己两腿架到椅子的扶手上,那柔嫩两股间的部分被言西城已经硬挺的勃起摩擦着,粉红的嫩肉不断抽搐收缩着,似乎在期待他胯下渐渐肿大的性器进入。
将段舜杰的双手反扭在身后肆意狂吻着他,言西城却故意不将自己已经蓄势待发的灼热刺入他的体内,而是不断小幅度的前后扭动腰身,让段舜杰敏感的入口皮肤可以感觉到他,却总也不能爽快地迎入。
“西城……”听到段舜杰的呼唤中隐隐的焦灼和已经按捺不住的粗重喘息,言西城隐隐为自己这段日子的调教而得意起来。眼看着段舜杰的身体已经变成不能没有自己的拥抱,他几乎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胜利在向他招手。
“怎么?你要我怎样?说呀,你不说我怎会知道?”
恶劣地将性器前端稍稍插入那炽热的入口一点又立刻飞快拔出,言西城拼命忍着自己想要突入前刺的冲动,即使前端已经饥渴到分泌出晶莹的淫液,他也只是略微前倾将淫液染在段舜杰的肛周,就是不进入他的体内。
“西城……”段舜杰几乎是在惨叫了。他全身酥软使不出半分力气,而那早已习惯了言西城的进入的身体却因为得不到性器的充满而空虚难耐不断收缩抽搐着,似乎在呼唤自己快些缴械投降。
言西城却不肯放弃,只是越发卖力地在外侧研磨,灵巧的舌头与牙齿也不断挑逗撕咬着段舜杰已经通红挺立的乳头。
“西城,进来……你,进来……”终于敌不过欲望的折磨,段舜杰完全放下了自尊,说出来心底的渴望。
“宝贝,你要什么进到哪里呀?你不说清楚我不知道呀!”言西城的心底在冷笑,嘴巴却仍不肯放松。
“……我……我要你把那个……那个放到我……我的里面……”段舜杰也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放浪到这种程度,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一句话艰难地说完,自己都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被言语刺激得再也无法忍耐,几乎在言西城完全抵入他身体的瞬间段舜杰便已完全解放,性器夹在两人赤裸的身体间弹跳着吐出白色浊液,随着那性器的渐渐疲软言西城也开始前后摇摆身体。
那完全充斥了狭窄甬道的巨大顶得段舜杰又是痛楚又是欢愉,自己都说不出那种混杂了极度快感的些微疼痛究竟是什么滋味,只能紧闭着双眼强忍着言西城愈来愈快愈来愈用力的撞击,只感觉那物事在自己体内越涨越大越来越热,最后随着言西城一记有力的挺进将烫热的精液完全射入了自己的体内……
“好棒!舜杰,你的里面真是好棒!”言西城也是一脸迷醉,并不立刻从段舜杰的体内退出,而是紧拥着他慢慢地等待两人的心跳和呼吸都平稳下来。
肛交最痛楚的瞬间并不在进入和抽插的那段时间,而是性器退出的刹那。
感觉到段舜杰慢慢冷却下来的甬道开始收缩,言西城却开始极缓慢地抽出,他刻意延缓这个过程,确保段舜杰体内的每一个敏感的皱褶都可以感觉被自己性器拖拽过的瞬间,最后经过括约肌时却是一拉而出,不意外地听到臂弯中的段舜杰发出一声闷哼。
还来不及抱怨言西城的促狭,段舜杰已经被他打横抱起放倒在床上。只觉得言西城细长冰冷的手指猛然戳入他下身还来不及闭合起来的入口,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插入的手指已经变成了三根,言西城不断重复着旋转和扩张的手势。
“你做什么……”正由松弛状态慢慢恢复紧致的内部肌肉又被猛然捅开,那种疼痛和被真刀实枪地插入没有什么两样。
言西城却是一脸无辜:“舜杰,我只是想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我怕你会拉肚子。”
听起来完全是为对方着想的举动,其实却包藏着言西城险恶的用心。偷偷问过宫内的密医,像这种不给肌肉恢复时间的不断扩张是会造成最终松弛的后果,他就是要用这种不经意的小手段让段舜杰的身体变成迥异于一般男人的体质,变成没有男人的拥抱和插入就不行的身体。
完全没有觉察到言西城的阴险,段舜杰虽然觉得体内被这样刮搔摩擦十分不适也咬牙强忍着,怕拂了情人的心意。
用手指将段舜杰的后庭又捣弄狎玩了一阵,言西城终于觉得自己疲软的下体终于又重新恢复了精神。他不露声色地将手指退了出来,就着前次欢好时留下的湿润一鼓作气再次插入了段舜杰的体内。
如是循环往复,言西城刻意在射精后拖延抽出的时间,抽出后就重复用手指扩张段舜杰的内壁,待恢复了精力又再缠着段舜杰欢好,就这么几乎毫无休息地折腾了段舜杰一夜。
“嗯……”满意地看着段舜杰的后庭微张着露出红色的嫩肉和含在其中的白色精液那种奄奄一息的模样,言西城露出仿佛一只被喂饱的猫儿般的慵懒。听到段舜杰呼唤自己,也只是懒洋洋地滚动了一下,又将手扶在了段舜杰的腰际,上下轻轻抚摸滑动着。
“我……我这两日有些要紧事,明晚开始先不过来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段舜杰终于下定决定要跟言西城暂时请假,却被言西城一瞬间严肃起来的表情吓住了,没再敢往下陈述理由。
先是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随即又转为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到晶莹的水滴在言西城那双绝丽的眼眸中打转,段舜杰顿时感到一阵克制不住的心痛,忍不住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舜杰,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把头埋在段舜杰的怀中,谁也看不出言西城嘴角边那一丝诡异的暗笑,“我知道你嫌弃我和你一样是男人,可是我却一直以为我们真心相爱……”
话头似乎是被泪意哽住了,段舜杰顿时忍不住为之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何尝不愿意永远与言西城沉溺在这蜜月般的快活里,然而事实总是残酷的。他不止是一个爱着言西城的男人,他还肩负着推翻大同暴政的重任,他的身上还维系着十万平南军儿郎的生命,他不能就这么醉死在温柔乡里、醉死在言西城的怀抱里。
“西城……”想要开口跟他解释自己的为难,却被言西城用力地推搡到一边。
“去吧去吧,你现在就走!前几日我父亲还捎信来说要我躲到山外去,又说要给我说一门亲事好传宗接代,我千方百计地推托他,只想着既然有了你又如何能再娶别的女子,谁知道你今天竟就先开口说不要我了……你……你你……你好狠的心啊!”学着自幼看惯的宫中妒妇模样,言西城表演得声情并茂,自己都忍不住想给自己鼓掌。
果然段舜杰被他的凄绝语意搅得心酸难耐,一把搂住言西城,恨不得把自己的心也挖出来给他看过:“西城,我绝无与你就此断绝的意思,实在是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你有什么情让你不得已了……”言西城步步紧逼,誓要将段舜杰迫到退无可退的境地
段舜杰长叹一声,知道今日不合盘托出势必不能安抚言西城了,心中惴惴于得知自己的身份后言西城对自己的态度是否会有改变,忍不住露出彷徨无措的表情来。
忍住想要偷笑的冲动,言西城又逼问道:“你倒是说呀!你什么都不说,我又怎么能相信你呢!”
“我……我其实是平南军的统帅。”带着必死的决心,段舜杰老实招供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却意外发现言西城并无十分意外的神色。
“怎么?你……你早知道了么?”看起来段舜杰似乎才是比较吃惊的那一个。
言西城却微笑起来,道:“傻瓜!这蟠龙山是战地,哪有人敢往里闯。我早猜你不是大同军中人便是平南军中人了,却猜不到你原是平南军的统帅。”
看来言西城的反应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严重,段舜杰不由松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你便知道我要暂时离你而去实在是迫于无奈……待到杀退大同军后,我定然接你到金陵,咱们就此双宿双飞,再也不分离。”
言西城似乎是在认真考虑他说的话,半晌却又露出娇艳缠绵的神色,望着段舜杰直瞧,眸中渐渐流出哀恳之意。
段舜杰还没来得及暗叫不妙,言西城已经开口要求:“舜杰,我真是舍不下你。明晚你就最后再来一次罢。只要再与你缠绵一夜,我后日就离开这蟠龙山,专心等你杀退敌军后来接我,好不好?”
语义的缠绵哀婉完全是不舍恋人的依恋,虽然知道逾拖一日逾多一份危险,却叫段舜杰如何狠得下心拒绝恋人如此哀切的恳求,想着近日大同军无甚动静再多拖一日也不至如何,终于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
大概是迫于分离近在眼前,言西城又抓着他和自己亲热,动作似乎逾加凶狠粗野,等段舜杰想要起身离去时几乎觉得腰际的骨节都已经被拗折得脱臼了,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力梳洗穿戴好。
“舜杰,别忘了今晚,我们不见不散……”临出门前,言西城仍不忘幽幽地嘱咐。段舜杰心酸难耐,不住地大力点头应承,再三回头留恋张望后才推门离去。
听到段舜杰离去的马蹄声在清晨的山间响起,言西城脸上的娇媚瞬时化作冷厉之色。他一古脑儿从床上爬起身,唤道:“快来人!快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今晚准备进攻!”
体力似乎真的已经到极限了。从言家庄园策马飞奔回平南营地,下马时段舜杰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调动起最大的意志力来对抗身体发出的疲劳信号。
迈着疲倦的步子走进自己的营帐,迎面就对上昶儿不赞同的眼光。
但此时的段舜杰实在没有向他解释的气力,只是踉跄几步就倒在了一边的椅上。
“将军,这几天你究竟都到何处去了?你脸色好难看。”昶儿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昶儿,求你别问了……”头昏昏沉沉的,大概是太过疲累了,段舜杰实在是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回答。
“将军!”昶儿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看到段舜杰摆了摆手,只能咽下一肚皮要说的话,转身出帐去了。
在椅子上靠了一会,段舜杰看天已然大亮,只能支撑着起来,朝中军帐走去。
“将军。”见段舜杰近来,荣副将他们都停下手上的事情过来招呼。
“大同那边有什么动静么?”段舜杰坐到椅上,问道。
“禀报将军,暂时没有动静。”
奇怪呀……裴晋天很少会这么有耐心的啊。
仔细研究过裴晋天作战的习惯,段舜杰却记不起他曾有按兵不动如此之久的记录。
也好,希望他忍到明天之后再动手吧……段舜杰真的很怀疑若大同军此刻攻过来自己是否还有足够的体力指挥作战。
明明心里很清楚不该如此沉溺于和言西城的禁忌游戏中的,然而初遇所爱的狂喜却把自己的理智完全淹没了,浑然忘却现实的残酷,忘却自己正与大群虎视眈眈的敌方军队对阵,只能忘乎所以地投入到言西城温柔的笑靥与甜美的拥抱中去。
今晚就最后放纵自己一次吧。
段舜杰自忖绝非纵欲乱情之辈,但那种疯狂地想与言西城见面、想与他紧紧相拥的冲动却总在胸口澎湃汹涌,一想到今晚之后就将是两人暂时的别离,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离愁徘徊在心里,让他忍不住既盼望又恐惧黄昏的降临。
在副将们不赞同的目光下草草下令结束了操演,虽然大同军队异乎寻常的长时间按兵不动让段舜杰本能地感到不对劲,然而此刻的他却无暇顾及直觉传递来的危险信息,只想着早些赶到情人的身边,更多些与他厮守的时间。
“昶儿。要是荣副将他们来找就说我到山里转转,你也别等我,自己早些睡吧。”面对昶儿紧皱的眉头段舜杰忍不住有些心虚,自我开解着这是最后一次逾矩了
催动缰绳,人虽仍在途中,心却早已飞驰到数里外的言家庄园去了。
一刻工夫,那连绵的青瓦已映入眼帘,一阵欣喜涌入段舜杰心头,让他催动胯下坐骑,加快速度前进。
“西城!”兴冲冲地直奔言西城的卧房,一路上平时总有丫环小厮往来的庭院今日却分外的冷清,段舜杰却没有放在心上。
“西城,我来了!”推开卧房的门,房间里静悄悄的,物品都在平时的位置,书桌上还扔着一本读了一半的书,仿佛主人离开时是打算很快回来的。
“西城?”不祥的预感悄悄爬上了段舜杰的心头,但他却不愿相信言西城会失约于他。转回头冲向庄园的其他角落——也许只是言西城在和自己开个玩笑呢?
“西城!言西城!西城,你在哪里!”拼命地呼喊着,却似乎只有自己的声音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庭院里。
佣人房、厨房、前厅、后院……到处都静悄悄的,然而遗落下的痕迹却显示人是在匆忙中离开的,仿佛一夕之间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逼得庄园中的人都来不及收拾行李就离开了。
“西城……”汗水沿着段舜杰的额角滚滚直下。他不明白,不明白言西城究竟是遇到怎样的事情,竟会让他就这样背弃了与自己的约定,就这么匆匆消失了……
“西城……西城……”呢喃着这个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名字,段舜杰却发现自己竟对这个情人如此无知。只知道言西城这个名字,只知道他有个父亲在别处经商,除此之外对他一无所知。
人海茫茫,如此又往何处寻他?
又发疯般地在庄园中找了许多圈,段舜杰才确认言西城真的是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这么离开了,真的就这么从此消失在自己面前了。
胸口抽痛到无法呼吸的程度,段舜杰无力地瘫软在言西城房前的走廊上,忍不住双手抱膝将自己蜷成一团。
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虽然和言西城从认识到现在也只有个月的时间,然而孤独已久的段舜杰心中却早已把他当成自己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他幼失双亲,收养他的终南王虽慈爱有加,段舜杰对他也只是亦师亦父的尊敬与感激,从没有对谁像对言西城般的倾心相许,只是一刻的离别也觉得像是要死了般的难受。
西城,你在哪里?
宁愿相信他是背弃了与自己的约定,也不敢想他是遇到什么意外的可能,然而这种没有留下一句话的消失,让段舜杰怎么也解不开心头的忧虑。
不知道在言西城的房前坐了多久,是寂静的山岭中突兀响起的战鼓与号角声才将段舜杰从无尽的伤痛中唤回。
混乱的思绪让段舜杰根本来不及想发生了什么,军人的直觉已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跃上从云,疯狂般地策动马缰想要尽快赶回营地。
空气中隐隐传来的厮杀喊叫声与浓浓的血腥气让他心中的阴影越来越浓重,然而一路上却有不少必经之处的桥梁与道路被人为毁坏,让他足足比来时要多花了几倍的时间才赶回平南军驻扎的山谷。
从高处望去看到的战况直让段舜杰的心一直凉到了脚底。
毫无准备又没有总帅统领的平南军面对奇袭的大同军队仿佛砧板的鱼肉,原先准备的众多阵势与陷阱完全没有用上的机会,被骑兵冲散的许多人甚至还来不及拿起武器就已倒在了大同军队的长刀之下。
整个营地中几乎到处都是穿着暗黄色军服的大同兵士,平南军早已溃不成阵,只剩几股阵营还在顽强抵抗。
眼前的惨状让段舜杰几乎失去了理智。策马狂冲下去,他随手抢了一把长刀就向着挡在前方的大同军砍杀过去,
普通的士兵又怎挡得住他勇猛的攻势,段舜杰前方的大同军士一个个倒下,就这样硬是被他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平南军旗的下方。
“将军!”荣副将一身狼狈,以往的睿智与淡定早不知何处去了,看到段舜杰几乎是带着哭音冲过来,“将军你到哪里去了!大同军忽然发动奇袭,却怎么也找不到你,群龙无首,大家都扛不住了!”
段舜杰心早已乱,哪里有办法向他解释自己的去向。兵败如山倒,即使孔明再世只怕也难挽今日败局。
仓皇间抬头四顾,大同军方向半山中招摇的金龙旗仿佛正讽刺自己般迎风飞扬,旗下一众衣甲鲜明的大同将领簇拥着当中一个穿着一身华丽金甲的男子。
“此战原是大同的七皇子指挥,他素来善用心计、精于奇袭,早知是他指挥此战就能提醒将军当心奇袭了。”大概注意到段舜杰的目光,荣副将颤抖着声音解释着,“将军快下令撤退吧!只怕,只怕兄弟们撑不了多久了!”
眼看着战场上穿著平南服色的兵士一个个倒下,围在自己身前的众将士恐怕也支持不了多少时间,段舜杰知道此时即使下令撤退也难有多少人生还。
是自己的擅离职守造成了眼下败局,而言西城的失踪更让段舜杰几乎陷入了疯狂的境地。
一把夺过身边一个弓箭手手中的长弓,段舜杰弯弓搭箭指向那华丽金甲的方向。
“你快下令撤退!我来断后!”将军难免阵上亡。与其逃回金陵去面对众人责难的目光,段舜杰情愿就此战死疆场。
贯注真气的箭离弦,速度极快地破空穿向大同主阵。寻常的弓箭绝不可能有如此之远的射程,但此箭贯注了段舜杰十成的真力,仿佛如有神助般直向那金甲人飞去。
眼看那箭即将射中目标,段舜杰他们几乎可以听见裴晋天等人的惊呼。千钧一发之际,那金甲人竟徒手抓住那箭,看了一眼,便随手一抛掷在地上。
“将军快走!”扯着露出极度吃惊表情的段舜杰往后退去,荣副将显然拼命想要护他离开。
战至此时平南军已是一败涂地,他不能再让平南最强的舜将军有个差池,即使此战的失利有一半的原因要归咎于他的擅离职守。
“我不走!我不能就这么逃走!”极度的内疚混合着失去最爱的伤心,此时的段舜杰真的失去了求生之心,只想着杀死敌将好赎回己身的罪孽。
看此时的段舜杰已无理智可言,荣副将狠了狠心一掌劈在他的颈侧,扶住晕眩过去的段舜杰在一众近卫的簇拥中开始向后撤退。
“殿下……”始终注视场中情形的裴晋天自然注意到平南军主将的动向,便想提醒轩辕熙诚派兵追击。
轩辕熙诚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放荣副将他们离开不再追击,全然不关心裴晋天失望和讶异的表情。
今日多死一个段舜杰又能如何?他精心布置的战局可不是这样就能结束的。
第六章
“将军,王爷派人来传你晚上过去。”
“嗯。”正坐在椅上望着窗外发呆的段舜杰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回头看前来传话的昶儿一眼,就仿佛他的灵魂早就淹没在了窗外的风景里,这具身体不过是个躯壳而已。
蟠龙山大败之后,平南军重重伤了元气。自然有许多平时就嫉妒欧阳法德宠爱段舜杰的人大肆弹劾他战时擅离职守之罪,而这依军法处置本应斩首的重罪欧阳法德竟然也并未过于追究,只是下令暂时撤去段舜杰的军职,罚他在家中闭门思过。
而段舜杰也仿佛将全部生气都失落在蟠龙山中一样,面对众人的嫉妒、仇恨、同情都全然不作回应,只是每日每日这样坐着发呆。众人都以为他是过于愧疚以致失魂落魄,却无人猜到他失神的原因是与情人的意外离散所致。
言西城似乎就这样消失在了段舜杰的生活中,就像他的出现一样突兀,仿佛这个人从不曾存在过这个世界上一般。
段舜杰曾找人去打听过言家的事情,周围的百姓却都说那庄园已荒废了许久,从没听说过里面还住过姓言的人家。
也许如西城那般的美丽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俗世,是自己这个凡夫俗子强求了本不属于自己的因缘,以致连累平南军的数万将士都代替自己遭到了天罚。
原来从不信神也不信命的段舜杰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想要把这段浓缩了极致欢愉与苦痛的相遇归咎为天命。
什么男儿应当建功立业,什么自当追逐荣华富贵……
所有的争强好胜之心好像跟随着战败与言西城的离开一起消散在段舜杰的生命里。他无数次痛悔未能战死在蟠龙山一役中,也许那样就不用再受此刻这种椎心刺骨之痛。坐看日升月落,段舜杰只觉得没有言西城陪伴的生命是如此漫长而无意义。
何时才是尽头……
“将军,外面有一位公子说要找您。”
一个人呆坐在窗前已经不知过了多久,昶儿再次叩响了他的房门。
“说我不见。”段舜杰什么人也不想见,除了那个已经不可能会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从一开始的满怀信心找寻,到此刻他已心灰意冷,不再存着任何一丝侥幸。
“他说姓言,是公子的好友……”
门猛地拉开,昶儿从来没在段舜杰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好像整个人一瞬间重新活过来般的欣喜若狂与不能置信,还来不及看清段舜杰就已从自己身边擦过直奔前厅而去了。
“西城!西城!天,真的是你!”
段舜杰真是描摹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在看到言西城那盈盈微笑着的美丽脸孔的瞬间,仿佛阳光猛然穿透了自己阴冷绝望的心,让他觉得生命刹那间变得光彩夺目起来。
“西城!”
“舜杰。”比起段舜杰的激动,言西城要显得平静许多。他衣着简单,身边也没有随从,脸上带着赶了远路之后的疲倦。
虽然这里是客厅,虽然这里有被旁人撞见的危险,段舜杰却止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用力抱住了言西城——不这样做他真怕自己会要爆炸。
好不容易哄得段舜杰平静下来,言西城示意他带自己回房,免得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西城,你怎么突然就离开了?我去找你别人却说从没听过姓言的人家!”把言西城带回自己的房中,关上门,段舜杰就缠着言西城要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言西城的表情却是一片平静,姿态优雅地坐下后才缓缓道:“那日你离开后我爹便到了。不知是谁将你我的事情告诉了他,他连夜赶回要带我离开,我自然不从,他却让随从强行逼我走。我可是拼了命才找到机会逃了出来的。”
虽只是寥寥几句,段舜杰却能想象言西城为了自己与家人决裂的心痛。他的心中瞬时充满感动,伸手紧紧拥住言西城,只觉得如何爱他也嫌不够。
“那真是难为你了……”
“至于周围的人为何不知道我家,大概是因为那宅子也才买不久,可能还都不知道吧。”轩辕熙诚语气自然地解释着,一点也看不出有犹豫的神色。
“对不起,舜杰。你一定很为我担心吧,我听说你的事了。别怪我!我……我现在已经没有家了,你要是不要我,我真没有地方可去了。”言西城情切切又楚楚可怜地依偎在段舜杰的怀中低声诉说着。
他已向父皇立下誓言一年内必破平南,而段舜杰在蟠龙山战役中犯了如此重大的过错却居然未被问罪,欧阳法德对他的器重显然出人意料,这更坚定了言西城想要利用与他的关系从内部击垮平南的决心。
“你也是迫不得已,我又怎会怪你!我……除了你我什么也不在乎。”平时觉得恶心肉麻的话现在像流水一样倾泻出来,段舜杰却不在乎,因为这都是他心中深处最真挚的想法,一点也不怕说给言西城知道。
“傻瓜,我们这不是在一起了么?”心里嗤笑段舜杰真是有够傻有够白痴,言西城脸上却不忘作出感动的样子来。
心里想着,嘴里说着,言西城手里也不闲着,偷空轻轻解开了段舜杰腰间的衣带。
“西城,你怎么……”没想到言西城会如此急色,段舜杰顿时涨红了脸。然而面对久别的爱人却如何也提不起抗拒之心,只是顺从地任他替自己宽衣解带,把自己压倒在身后的床榻上。
仿佛是一场翻云覆雨的绵长春梦。
“西城……西城……”做梦般呼唤着爱人的姓名,段舜杰已经算不清言西城这已是第几次进入自己,只知道两人遇见时仍是晌午时分,而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昏黄。两个人就这样连续几个时辰纠缠在一起,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汗水与欲望的味道。
“舜杰,你瘦了许多……”用力晃动着腰部一次次冲撞着段舜杰炽热的身体,言西城感觉得到怀中的身体清减了许多。
那是挥之不去的思念和无定的饮食所造成的。
虽然心里清楚原因,段舜杰却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来。现在这种从背后承受男子的交合姿势已经让他有无地自容的感觉,再就着这种姿势倾诉思念他怕自己会羞惭而死。
“没……没关系……只要你不嫌我胖,那些肉……肉很快会长回来的……啊……”最后一声惊呼却与前面的话题无关,是因为言西城忽然加大了撞击的力度又在他体内宣泄出欲望的缘故。
“舜杰!舜杰!”也许是因为久别的缘故,言西城今夜格外疯狂,已经是不知第几次在段舜杰体内攀到高潮,在抽出后短短时间内又将自己完全挺立的勃起在他的入口厮磨。
可能由于许久不做的原因,段舜杰却有消受不了的感觉。拼命抵挡住还想再顶入自己体内的言西城,他几乎是在讨饶了:“西城,求你……不要了……我不行了……好难受……”
从身体深处到胸口都有一种被堵住的感觉,段舜杰真觉得如果再被插入一次自己大概就会当场吐出来,然而看着言西城泫然欲泣的表情,又实在不忍心让他失望。
没有再多思考些什么,翻过身,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张开嘴将言西城勃起的欲望含入了口中。
言西城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段舜杰却并未留意。他拼命用笨拙的技巧服侍着他,却控制不住口中仿佛有生命的物体,不断因为被它堵住整个喉咙而痛苦到几乎无法呼吸的程度。
嘴里满满都是精液咸腥的味道,段舜杰却半点也不觉得恶心,他努力地转动舌头想要带给言西城多些快感,然而他拙劣的动作却似乎只有更激起言西城腹中焚燃的欲火。
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言西城的双手捧住段舜杰的后脑,开始前后在他温暖的口中抽动起来。
段舜杰的嘴被完全堵住了,他全部感官都充斥着言西城那勃起的男性器官,早已顾不上害羞,全部的心神似乎都用来承受那不断插到咽喉处的性器,一边还拼命想要忍住那种被插到直犯恶心的感觉。
没有给段舜杰抽离自己的机会,言西城将他紧紧按在自己的下腹处又用力顶了几下直到确认精液完全射入他口内才放他离开。
目光复杂地看着段舜杰捂着嘴呛咳到脸涨得通红,言西城慢慢将他揽到怀中轻抚着他的后背直到感觉他慢慢平静下来。
“西城,我好想你!”段舜杰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言西城洁净的男性气息,无法忍耐的感情化作言语吐露出来。
可惜他始终闭着眼睛,无法看到言西城在听到他的表白时无动于衷的冷漠神情。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交缠着躺在床上,言西城的手仍不老实地在段舜杰的腿间游移,换得他一声声喘息般的呻吟,更紧地依偎在恋人的胸口。
尽情享受着与言西城亲昵的感觉,直到昶儿第三次来敲门时提醒时,他才不得不起身,又和言西城交换了无数亲吻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去见平南王。
“舜杰,你今天气色不错呢!”也许因为是终南王的老友,欧阳法德对待段舜杰的态度像子侄多过像下属。
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就是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段舜杰自然不敢解释自己心情愉快的原因,行过礼后便静静坐在一旁等待欧阳法德谈到正题。
果然,欧阳法德并未多扯闲话,很快谈到正事:“舜杰你也知道,蟠龙一役战败,有许多人想要我治你重罪。”
段舜杰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战时擅离职守是绝非闭门思过便可打发的重罪。
“我也问过你多次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抛下军务在外流连,你却一副死也不说的倔样子。”欧阳法德一脸的无可奈何。
“王爷,我……”段舜杰的脸微红起来,他实在是没脸解释自己的擅离职守是为了私会同性密友。
“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也不追问你了,只是希望你担任平南军总帅之后可莫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欧阳法德似乎也没打算多为难他,直接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王爷,你这是……”段舜杰愣住了,他听出欧阳法德竟有将平南全军统帅之任托付自己的意思。这叫他如何能够承担,尤其是在蟠龙山一役战败之后。
欧阳法德摇了摇手示意他莫再推辞:“我膝下无子,一开始便将你当成自己的子侄看待,只要你能不负众望,带领平南全军一起推翻大同暴政,便算已经报答我了。”
若是前几日,对人生早已灰心失望的段舜杰是必然不会应允欧阳法德许下的这一重任的,然而今日与言西城重会,段舜杰知道自己需要足够的权势来保护自己与他之间禁忌的情感,自然对平南王的提议有些心动起来。
大概看出段舜杰已有应允之意,平南王趁热打铁道:“你也莫再推辞了。明日我便会下令解除你闭门思过的处罚,任命你为平南兵马大元帅。今日你便早些回去歇息吧,这些日子也是苦了你了。”拍了拍段舜杰的肩,一抹有些复杂的表情掠过平南王的眸间,但他终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段舜杰可以离开了。
接踵而来的意外让段舜杰有些消受不起,然而一想到还在府中等着自己的言西城顿时又觉得快活起来,便匆忙往回赶去。
回到房中,言西城仍是自己离开时那样赤条条地躺在床褥之间。有些忐忑地将平南王召他去的原由说了,在看到言西城快乐的神情时段舜杰才肯定这是个好消息,顿时和他一起快乐起来。
草草用了膳,两个人自然又一起滚在了床上。虽然疲倦不堪段舜杰仍是拗不过言西城让他弄了几次,在欲望中颠狂到再也支持不住才一起倦极地睡去。
言西城的温柔带给段舜杰的是从未体会过的幸福感觉,若问他此刻最大的祈愿是什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就是永远和他厮守在一起——在他的心里,只要能和所爱的人守在一起,哪怕只是平平淡淡地种一辈子地,也胜过独自享受人间最极致的繁华。
说句实话,言西城来金陵寻找段舜杰时并没有指望他仍能维持当初的权势——毕竟在蟠龙山战役中段舜杰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过错。言西城当初的打算只想通过他结识平南军中其他人物,慢慢寻找机会打入高层再伺机而动的。
意外着欧阳法德对段舜杰不同寻常的重视,言西城也对自己的好运不由自主地慨叹。就在他来到金陵后的第二日,无视身边众多老臣的反对,欧阳法德一意孤行地将段舜杰册封为平南军的最高统帅,授予他平南军兵马大元帅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
随着职位高升段舜杰变得日渐忙碌,然而他却努力挤出时间来陪伴言西城,有时实在忙不过来时他也会让言西城陪着自己一起处理公务。
俊秀温文的言西城很快赢得了军中许多将领的欢心,大家都知道舜将军身边有个知心好友言公子存在。
这日,言西城和往常许多时候一样陪着段舜杰在书房处理军务。阳光透过竹帘细碎洒在言西城白皙的颈侧,段舜杰难以克制心中的悸动,正想侧过头偷一个吻,却被突然打开的书房门吓了一大跳。
“谁?”怒气在他的眉间跃动,却在看到来人后消散开来——言西城自然不会忽略段舜杰的情绪变化,不由好奇地打量起来人。
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姑娘——17、8岁上下,看得出家境甚好,姣好的容貌中犹以一对活泼俏皮的眼眸最为亮眼。
让言西城感冒的却是她望着段舜杰的神情,那抑不住的笑意中透出的仰慕眼神,如此明显的少女怀春表情又怎能瞒过自幼与无数女子一起成长的言西城。
“思琦?你怎么来了?也不敲门!”有点嗔怪,段舜杰完全是一副大哥哥的口吻,
“他是谁?”大概是注意到言西城打量的目光,被叫做思琦的女子也不甘示弱地直视回去。
“啊,这位是言西城言大哥,是我的好友。”
“西城,这是欧阳思琦,她是平南王的独女,你可别得罪她喽!这金陵城中除了平南王爷就是她说了算了。”段舜杰神情愉快地介绍着,显然与欧阳思琦感情不错。
早知道欧阳法德膝下只有一女,坊间也有传说他想为女儿招婿继承衣钵——一丝灵感掠过言西城的心头,他却不动声色,向着欧阳思琦微微一笑算作招呼。
很少有人能抗拒言西城的笑容,欧阳思琦一个少女自然也抵御不了他的魅力,顿时被他笑得脸颊微粉起来。
大约是察觉了欧阳思琦的少女情怀,段舜杰也有些不自在起来。轻咳一声,道:“思琦,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言西城牢牢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除了自己谁也别想看到那灿烂而温柔的笑颜。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么?”欧阳思琦嘟了嘟嘴,把注意力从言西城身上挪开了——哼!不过是个长得好看些的男人罢了,又怎比得上段大哥那般温和明朗的气质。
委婉地向父亲暗示过自己对段舜杰的好感,虽然父亲当时拉下脸来说自己年纪还小整天瞎想什么,可他如此重用段舜杰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倾心于他的缘故——欧阳思琦自然知道自己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
“小孩子家!这里可不是你玩的地方!”不知怎的,段舜杰就是不想让欧阳思琦和言西城呆在一起,望着言西城似笑非笑看着欧阳思琦的眼神,他心里隐约有种不安,却又说不明白究竟在不安什么。
“段大哥你这个老顽固!人家就是来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带人家去秦淮河玩啊……”欧阳思琦却半点也没有察觉段舜杰复杂的心思,少女的爱娇衬得她粉霏霏的苹果脸越发可爱。
正想拒绝,言西城却轻轻拉住了段舜杰的衣袖阻止了他:“舜杰,我来金陵之后都还没出去玩过呢,不如趁此机会也带我到城里走走。”
被那双仿佛会说话般的眼睛注视着,段舜杰哪里还说得出个不字,自然只有点头应承的份,和欧阳思琦约定了游湖的时间,便把欢天喜地的她送上了回府的轿子。
“西城,你会不会觉得还是像思琦这种活泼的女孩子比较可爱?”送了欧阳思琦回来,又和言西城一起看了会公文,段舜杰终于憋不住说出了心底深处的疑虑。
虽然床第之间或是私下里言西城对自己都是温柔有加,但自己究竟只是个外貌平常的寻常男子,面对欧阳思琦那种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的少女他难免自卑,生怕会被情人嫌弃。
言西城斜斜看了他一眼,却是笑了,道:“拜托!你这句话若是让欧阳思琦听见只怕要伤心欲绝。人家大小姐明着是把你当成怀春的对象,你却居然怕她会抢了你的人去……这不是天大的笑话是什么?”
段舜杰一听顿时涨红了脸——要说他从未察觉欧阳思琦对自己的心意那是胡说,但却从不曾将这当成一回事过,现在被言西城这么直言不讳地指出来自然不知要如何应对,白白被取笑了好久。
很快便到了约定游园的日子,段舜杰却临时有要紧的军务无法脱身,面对欧阳思琦失望的表情他再三道歉,却怎么也得不到欧阳思琦的点头谅解。
一直在身边默默听着两人争执的言西城却开口道:“若是欧阳小姐不嫌弃,就让我陪她去好了,也免得舜杰你为难。”
“这……”段舜杰还在犹豫,欧阳思琦却早已破涕为笑了。
“还是言大哥好,思琦就和言大哥一起去玩,死段舜杰,思琦再也不理你了!”像是要向段舜杰示威般,欧阳思琦扯了言西城就走,走了数丈外还转过头来对着段舜杰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望着背影意外合衬的两人,段舜杰也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只能怔怔地目送两人离开。
自那之后欧阳思琦俨然成了元帅府的常客,一开始还总是扯着段舜杰和言西城一起陪她到处游玩,被段舜杰拒绝了几次后就索性只找言西城陪她。言西城每次总是笑笑地应承下来,似乎不曾注意到段舜杰刹那黯然的神色。
长此以往,坊间的传闻自然沸沸扬扬。也有那多事之人屡次在段舜杰面前暗示言西城是想借着欧阳思琦的身份攀上高枝,段舜杰自然是不信的,但人言传多了却难免心里会有个疙瘩,让他心里时而隐隐发痛。
也曾经拿这事去问言西城,言西城不是一脸莫名其妙便是露出委屈的神情。“舜杰,她是平南王的女儿,我怕得罪她会让平南王对你不利。若不是为了你,我又何必忍受她的小姐脾气,你若不喜欢我不和她去便是了。”
如果听到言西城这么说还不相信他那还有什么资格做他的情人,段舜杰一边埋怨自己的小心眼一边不迭地道着歉,随即便在言西城热情的拥抱中将所有的怀疑抛到了九霄云外。
撇开这些两人生活中小小阴影不谈,段舜杰总觉得与言西城在一起的生活仿佛蜜糖般甜腻欢喜,无数细小的情节回忆起来都能让心头流淌出甜蜜的欢乐。
在没有俗务缠身的时候,段舜杰更乐意和言西城两人一起游遍金陵城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在秦淮河上泛舟或是在夫子庙闲逛,只要一个笑容或是手指的偶然触碰就能让他忘记周遭的人与事,完全沉浸到与言西城的两人世界中去。
“西城,我不信来生,此生所求的就是与你能够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偶然的一次闲游,两人意外走到郊外一个寂静无人的寺庙。拖着言西城一起跪倒,段舜杰凝视着面前慈眉善目的菩萨,却用十二万分的虔诚向身边的人表白着。
“我……我自然也是一样。”虽然有些犹豫,言西城也跟着低声应和。
扯着言西城就这样在佛前磕了三个头,爬起身来,一丝憨憨的傻笑挂上段舜杰的嘴角——方才的表白与跪拜都让他觉得仿佛已与言西城在佛前印证了彼此的心愿。
“西城,” 取下自己一直贴身戴着的一根金链,段舜杰将链子套在了言西城的颈中,“这链子原不值什么钱,不过师傅说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信物,我从小不曾离身,便送给你吧。”
言西城沉默了片刻,也取下颈间的一块玉佩挂在段舜杰的颈间,随即便以一个深吻封缄了段舜杰更多没能说出口的山盟海誓。
第七章
人间本无永恒的快乐。
早就尝过人生酸甜苦辣的段舜杰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当极致的甜蜜之后噩运真的降临在他和言西城的甜蜜生活中时,他依然是满心的苦涩,拒绝相信这一切都是残酷的现实。
虽然小时候也幻想过自己未来妻子会是如何温柔贤淑的美人儿,在与言西城相遇后段舜杰却早已绝了娶妻之心,虽然知道言西城未必与自己存着相同的心,但他心底仍然希望这个小小的奢望能够成真。
段舜杰原本也相信言西城与自己一样未想过婚娶之事,但一次意外却让他这个奢侈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不小心撞见言西城竟与欧阳思琦两人在房中紧紧相拥时,段舜杰心中那片小小的圣域破灭了,冲击性的场面让他仿佛石像般僵硬在了当场。
欧阳思琦却把段舜杰冰冷苍白的脸色当成了吃惊,羞怯的她小声承认了与言西城早在月前就已偷偷相恋,随即便掉着眼泪求他不要告诉父亲,却完全没有发现段舜杰自始自终都无法把不能置信的眼光从言西城的脸上移开。
“西城!这……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一等言西城送走欧阳思琦后回到房里,段舜杰便追问着他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想要知道答案又怕自己会被言西城无情地抛弃,段舜杰觉得自己从不曾如此患得患失过。
言西城一开始是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在段舜杰不断追问下终于坦诚在一次酒醉后与欧阳思琦越过了男女大防,经不住她的纠缠又害怕平南王怪罪下来会牵扯到段舜杰才不断偷偷和她私下来往。
“怎么会这样……”听到言西城与欧阳思琦竟已有了亲密关系后,段舜杰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当头浇了桶冰水般从头冷到了脚底,忍不住退后几步跌坐在了床沿。
“舜杰,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是大错已经铸成,我……我真的是无力回天!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只恨不该一心只为你仕途着想,拼命讨好平南郡主,以致弄到今日局面。”言西城显得那么的愧疚,一脸自责让段舜杰觉得心好痛。
“那你……打算要如何是好?”看言西城如此痛苦,段舜杰更是抑制不住胸中的痛楚与惶恐——这欧阳思琦不是寻常女子,向来将她视作掌上明珠的欧阳法德决不会轻饶胆敢染指她的男人。
“小琦……不,思琦她说她有把握说服她爹爹,事到如今也只有成亲一途了。”
“成亲!?”`像是一个晴天霹雳打在头上,段舜杰已经无法思考,只能重复着言西城的话——如果言西城娶了欧阳思琦,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此时的他,与言西城的感情早已是生命的全部。若是言西城要另娶他人,他真怕自己会就此丧失理智,作出无法挽回的事来。
“舜杰,舜杰!你别这样!你若不要我不会和欧阳思琦成亲,大不了我们私奔出城,找个地方两个人隐姓埋名一生。”大概是段舜杰的脸色太过可怕,言西城扑过来将他搂到怀中,低声提议道。
他的提议着实诱惑了段舜杰,然而他却狠不下心抛下善待过自己的欧阳父女,实在无法让年轻的欧阳思琦一个人去面对被抛弃的残酷命运。
看着满脸矛盾痛苦的段舜杰,言西城在心底暗暗地冷笑了一声。相处了这么久,他自然知道以段舜杰的老好人性格根本不可能应允自己这种建议。
果然,段舜杰挣扎了半天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不,不能这么做……思琦她还是个孩子……我们不能这么害她。”
“那,你是要眼睁睁看着我娶她咯?”言西城的语气却不急不缓,好像闯下祸的是段舜杰而不是他。
段舜杰苍白着脸,狠狠咬住了唇,怎么也无法从嘴里说出要他娶欧阳思琦为妻的话来。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自私,可是他怎么也不甘心就这样把言西城拱手让给别的女人。
要和言西城厮守一辈子的应该是自己啊!是自己,不是欧阳思琦,也绝不会是别的任何男人或女人!
这天开始,三个人仿佛就此纠缠到了一个病态的关系中去。
段舜杰拒绝不了言西城仍然不断的求欢,也说不出口要他不再和欧阳思琦见面,甚至在面对两人的亲昵时,也只能假装对一切视而不见,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土中逃避着现实,任凭悲伤和被抛下的寂寞把自己淹没。
然而纸包不住火,现实不是视而不见就能够当作从未发生过的。
一月之后,欧阳法德连夜招段舜杰入府,当段舜杰看到他身边已哭得仿佛泪人儿般的欧阳思琦时,不祥的预感便完全占据了他的思绪。
欧阳法德平静的表情下显然有无法言喻的愤怒,语气也是不曾有过的沉重:“舜杰,你可知道,我是一向将你当成自己的子侄看待的么?”
段舜杰无言地点了点头——欧阳法德对他确实十分厚待,甚至比对他嫡亲的侄甥更为重视。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小琦?小琦和那言公子两情相悦,甚至有了身孕,可是小琦说因为你不同意,他不愿娶小琦过门!你……你……你可知女子的名节重于生命,你这么做是不是要害死小琦啊?”欧阳法德显然极为震怒,连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有了……身孕……”段舜杰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平南王,他的全部心思都已经凝结在这个极具震撼性的消息上了。
一瞬间,他觉得又想哭又想笑,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表情什么反应才好
是啊,欧阳思琦是个女人,她和自己不一样。哪怕言西城再拥抱他无数次他也不可能怀孕,可是欧阳思琦不一样,她会怀孕会生产,她会生下言西城的孩子,她天生就有资格做言西城的妻子——她和自己不一样。
“怎么,你竟然不知道么?”欧阳法德显然也十分意外。言西城与欧阳思琦的关系几乎已经露骨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作为言西城的好友段舜杰竟如此迟钝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段舜杰缓缓摇了摇头,他怀疑自己一开口谁都会看出他情绪的异样,只能选择低下头拼命咬紧牙关忍过这心碎一刻。
“既是你不知情那我也不便多怪你了。你回去劝劝那姓言的小子,他何德何能有福可以娶到我家小琦,现在既然你也同意了他应该没有什么借口可以推托了吧。”理所当然的将段舜杰与言西城的关系解读成好友,欧阳法德根本不会想到他的一席话已经几乎粉碎了段舜杰全部的希望。
“王爷,那请容我先行告退。”收拾起残余的气力与理智向欧阳法德告辞,段舜杰怕自己下一秒会当场失态,作出贻笑大方的事情来。
从平南王府出来,段舜杰没有立即回自己的元帅府。他一个人孤魂野鬼般在金陵城里乱逛了大半夜,直到将近天明时才回到家中。
房里仍透着盈盈的烛光,是言西城在等他回来。
“舜杰,你到哪里去了?我都等了大半夜了……”看段舜杰进门,言西城抱怨道,却在下一刻看到他白里透青的可怕脸色时顿住了话头。
“你知道了?”他何等聪明样人,一猜就知道段舜杰为何如此反常。
吹够了风,段舜杰的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她有了身孕?”努力了半天,段舜杰才挤了一句出来。
灯下,言西城一身月白色的便袍,乌黑的长发随意散在肩上——他仍然是段舜杰记忆中最美丽也最高贵的恋人。
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终于还要面对失去他的一刻。
言西城点了点头,慢慢走近段舜杰,将手按在他的肩上。
“为什么不答应娶她?还告诉她不娶她是因为我不答应。”心里居然隐隐约约有点高兴,就算事情已经一塌糊涂不可收拾,只要知道言西城还有一点在乎自己就让段舜杰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言西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弯下腰轻轻将段舜杰搂入了自己怀中,半晌,才轻轻道:“因为我怕你会伤心……”
段舜杰的心刹那颤抖了一下,随即他也紧紧抱住了言西城,将自己的脸按在他的胸口,激烈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死忍了许久许久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西城……西城……为什么会是你……不管小琦爱谁我都会祝福她,就是你不行,可是为什么偏偏……”段舜杰真恨不得就这么抛下欧阳思琦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和言西城一起远走高飞,可是他的良心实在做不出这种事情,只能选择让自己痛苦地屈从在命运之下。
看段舜杰如此伤心,言西城的心头也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为他争风吃醋的女人从来不曾少过,但像段舜杰如此痴情、如此纯粹地爱着自己的人却几乎没有,不免让他的铁石心肠也微微动摇起来。
将手指插入段舜杰的发中轻轻揉捏,言西城扶着他坐到床沿,温柔的唇游移在他的脸颊与颈项,一点点将那痛楚的泪痕吻去。
段舜杰终于忍不住在言西城极尽挑逗的抚摸下轻颤起来,为自己居然流下眼泪而感到羞耻至极的他连眼睛也不敢睁开,只是任凭言西城为自己卸去全身的衣裳,用唇与齿一点点唤醒那被风吹的冰凉的身体的知觉。
屏息等待着言西城灼热的下体进入身体的瞬间,段舜杰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压抑的气氛却似乎让言西城更加的疯狂,段舜杰僵硬的身体几乎无法承受他近乎凶猛的进击。
然而即使感觉到滚烫的血液沿着大腿一直滴落,他仍是咬紧牙齿拼命承受着言西城的抽插。整个下体火烧般的疼痛,但那种痛楚又怎及他心中的苦楚,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裂开了,就快要被残酷的命运碾成碎末,却仍然只能咬紧牙关死挺住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段舜杰的痛苦却似乎更激起了言西城的凌虐之心,他知道段舜杰绝不会在此刻拒绝自己,更是往死里折腾他。
恶意地摩擦段舜杰下体被撕裂的伤口直到流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整条垫褥,言西城才一脸漠然地从他体内退了出来。
段舜杰脸色惨白仿佛死人,筋疲力尽的他挣扎了半天才颤抖着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西城,明日我会让王管家给你准备聘礼,你就上平南王府去提亲吧。”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仿佛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精神,说完后他便颓然倒下,眼神中却泄露了太多不甘……
言西城似乎想说什么,终于也没说出口,轻轻叹了口气,就这么离开他下了床,独自到旁边的房间安歇了。
第二天一早,言西城便在王管家等一众人等的陪同下上平南王府提亲去了。
段舜杰则因为严重的风寒和腹泻没有上朝,就这么呆呆地在床上躺了一天,只觉得自己已经连从床上爬起来的气力都已经不剩了。
也多亏了这场病,平南王没有要求段舜杰参与婚礼的准备工作。虽然是仓促的奉子成婚,元帅府被当作新郎的本家却半点没有怠慢,到处都贴上了大红喜字,又悬挂起了红灯笼。
行走在这样的喜庆气氛中,段舜杰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滑稽与讽刺,他开始下意识地逃避与言西城见面,而言西城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终日不见人影。
虽然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两人却很少见面,段舜杰听到关于言西城的消息都是好事之徒传到他这边来的。
像是他已请了父亲与众多亲属来金陵参加他和欧阳思琦的婚礼,像是言家据说是大同最富有的商人之一,像他送给欧阳思琦的订婚礼物是整整十箱的奇珍异宝之类有的没的,甚至还有人传言欧阳法德会在女儿成亲之后将平南王的位置传给爱婿。
凡此种种,段舜杰不知真假,也提不起勇气向言西城求证。他害怕遇见即将成为他人丈夫与父亲的言西城,更害怕会遇到知道两人关系的言西城的父亲。他不知要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些,更不知道要是言父将两人的关系宣扬出去自己会面临怎样的下场。
随着婚期的临近,言西城从元帅府中搬了出去,搬入平南王另赐的一处宅第与父亲一起居住。
已经有许多天躲着言西城了,他搬走的那日,段舜杰仍然一个人在军务衙门躲了一天。
夜半时分,一个人回到已经空无一人的房内,坐在那张曾经和言西城一起分享过无数个欢愉夜晚的床榻上,段舜杰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空虚和悲苦涌上来,眼泪几乎便要夺眶而出。
从前他还以为自己是个铁打的男儿,直到认识了言西城才知道他骨子里竟也如此的脆弱、如此的多泪。
在心里偷偷描摹过无数次自己和言西城生活在一起的画面,然而现在那些都成了可怜又可笑的空谈。
用力握住胸前锦袋里的玉珮,他拼命回忆着言西城曾说过的甜言蜜语,却满脑子都是他与欧阳思琦相依相偎的画面,让他几欲疯狂。
可能是因为欧阳思琦已有身孕的缘故,平南王将婚礼的日子定得很近。只是将近十天之后,就已经是郡主的大婚喜日了。
整个金陵城都沉浸在平南王嫁女的喜庆气氛中。豪华的喜宴上,段舜杰也只能强颜欢笑着和众臣一起向平南王道贺,一杯杯将苦涩的喜酒灌下肚去,想要压制住从心底深处不时泛上的痛楚之意。
觥筹交错,在喜宴进入最高潮的时候,令人吃惊的异变却突然发生。
一个一脸惊慌的平南军士兵冲入了大殿:“禀报王爷,大同军突然发动突袭攻城,前锋部队现已到金陵城外十里之处。”
前方突如其来的战事一下子把段舜杰的酒给吓醒了,他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看着因为坏消息而紧皱起眉头的欧阳法德。
“真是会挑日子!”欧阳法德显然极为不悦,“段将军,你速率人马往城门督促防务。金陵城易守难攻,料想大同军一时半会也攻不下来。我会派人去调平安的守军,只要援军一到,就有把握击退他们了。”
“是。”欧阳法德的信心自有其道理。金陵城防极为牢固,只要死守城门大同军也很难奈何他们,只要等到援军,两军前后夹击,自然有把握杀溃敌人。
匆匆跟在报信的兵士后面离开了大殿,段舜杰心里却有意外的释然。他一刻也不想再留在这个充满喜庆气氛的大厅里,更不想目睹接下来言西城和欧阳思琦正式参拜天地那种会让他心碎的场面。
等他整合好手下兵马赶到西城门时情况已经相当紧急。从城墙上可以看到不远处直向金陵行进的黑压压的大同兵马,那应该只是攻城的前锋部队。看来这次大同军应是倾巢而出,誓要在金陵和平南军决一死战了。
“准备擂石、弓箭、火器,吩咐下去让东、南、北城都做好战备。”虽然心中还牵挂着平南王府的那场婚礼,段舜杰却强迫自己沉着地指挥着战役。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之中,就等大同军攻到城下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了。
“将军,大事不好了!南城突然被一队人马从城内袭击,守城的傅守备已经被杀了!南城快要守不住了!”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凝聚在渐渐接近的大同军队时,却有一个浑身浴血的传讯兵冲入营帐报告噩耗。
段舜杰一听便知糟糕——果然,不远处的大同军前锋已经停止前进,显然之前原是佯攻,一里开外,黑压压的大军已转向南方逼近。
“走,我们到南门去。张将军、刘将军,你们带人去守西城!”
留下一小半兵力在西城,段舜杰匆匆上马率队冲向南城。
离南城还有相当的距离,已经可以看到城墙上焚烧的冲天火光,摇曳的火光中隐约可见一队手持各色兵器的人正在拼命屠杀试图阻止他们打开城门的平南兵士,无数尸体倒在城墙附近,而那些人已经打开了一半的门闩,显然他们的目的在于破坏城门迎大同军入城。
“城内怎么会混入这么多的奸细!”一直跟随在段舜杰身边的荣副将显然十分吃惊,处于备战状态的金陵入城的检问手续十分严格,竟然还会被如此大批的大同奸细混入城中,让他如何也无法相信。
段舜杰用尽全力催马前进,从云的速度顿时使他与荣副将他们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离南城还有数里,段舜杰已经取箭在手。他弯弓搭箭,箭矢飞射而出,正中一个正挥舞大刀想要砍断门闩的大同奸细,那人顿时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应声倒下。
段舜杰心急如焚,不断射出手中的箭矢,虽然大同的奸细被他射倒许多,但门闩却已被打开大半。
“你们快点砍断门闩,我来挡他!”城墙掩映的火光中,出现了一个手提长剑的人影,他厉声招呼,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
段舜杰眯起眼,手上利矢顿时转变方向,改为瞄准住这人。擒贼先擒王,只要射杀他们的首领,再解决其它人自然容易许多。
从云的速度有如破风,这瞬间时间又带着段舜杰更接近城门许多,一阵风吹过,吹散了那城墙上的烟雾与火光,让段舜杰清清楚楚看清了大同奸细的长相……
一双冰冷清冽的眸、白如美玉的脸颊,即使染满鲜血也丝毫无损的美貌,那个死神般的表情却出现在此时最不应该出现的人的脸上——那是应该和欧阳思琦正在平南王府参拜天地的言西城。
段舜杰的手顿时一抖,箭矢飞出,却早已失了准头,掉在言西城的脚下。
言西城冷冷一笑,飞身跃下城楼,一脚踢在门闩都已被砍断的城门上,竟生生将沉重的铁门踢开了一条缝隙。
段舜杰一人一马,仍然像生了根般愣在原地。他的表情是全然的无法置信,仿佛完全忘记了这里是生死攸关的战场,一时犹豫断送的将会是整个战局的胜利。
荣副将和大部队已经赶上,潮水般越过段舜杰向前涌去。
只差百步的距离,却已经来不及了,借着言西城一踢之威,大同的奸细们——就是言西城用参加婚礼的借口邀来的所谓亲戚与随从已经合力将城门向两边推开。
城门一开,言西城他们迅速跳上一旁早已备好的快马,飞奔向城外不远处正不断接近的大同军队。
等段舜杰清醒过来,和荣副将他们一起冲向城头时,正来得及看见言西城他们与大同军部队会合的场景。
大同军众用震天的欢呼声欢迎言西城的归来。
“七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被簇拥着的言西城一把撕去了身上的红衣,自有人为他披上象征皇族的金色战袍,威风凛凛的他用手中长剑直指面前的金陵城门,身后的军队顿时像潮水般直冲过来。
要是到这种程度还看不出言西城的真实身份那段舜杰就是傻瓜中的傻瓜了。但无法接受眼前现实的他根本连嘴都无法张开,更别说下令指挥了。
“快!快关城门!大家各就各位,一定要死守金陵!”荣副将看他居然这种时刻还在发呆简直心急如焚,只能越俎代庖的代他发下号令。
然而门闩都被弄断的城门又如何能挡住潮水般涌来的大同军队。涉过护城河的大同军没有出现太大的伤亡就已经完全冲开了城门。
面前活生生是炼狱的景象,无数肢体血肉横飞的场面让段舜杰几乎杀红了眼。他不断挥剑砍向面前的大同军,却不断有后继的人冲上来,即使全身衣服都已被大同士兵的鲜血浸透仍然无法阻挡那凌厉的攻势……
“将军!将军!快赶回平南王府,保护王爷要紧啊!这里我来挡着!”荣副将的话让他猛然醒起已是无力回天的自己此时应当做的不是徒劳地守这一座已经注定失守的城,而是要保护平南军的最高统帅安全撤离。
硬是从蜂涌过来的大同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段舜杰驾着从云飞驰电掣般冲向平南王府。
“将军,快!王爷受了重伤,大家都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了。”一进平南王府,片刻之前的喜庆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刚才还喜气洋洋的众官员一半已经各自回府带着妻儿老小逃亡,还有一半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般聚在大厅里束手无策。看到段舜杰飞奔进来,平南王府的大总管忙迎上来,引他进入内院。
“王爷怎么会受伤的?”境况已经坏得不能再坏,段舜杰根本没有时间为言西城的欺骗与阴谋伤心,金陵已经守不住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护着欧阳法德回到平安城,靠着原来的守军和牢固的城墙抵挡大同军队,再慢慢恢复元气了。
大总管摇了摇头,叹息道:“实在没想到,新姑爷居然会是大同的奸细,他行刺王爷后便带着手下冲出府去了……”
“那思琦……”本来要在今天成亲的夫婿居然变成了敌方的奸细,这叫向来娇生惯养的欧阳思琦要情何以堪,更何况她还怀着身孕……
头痛得快要裂开来,段舜杰觉得心里有一种被什么堵得牢牢的感觉,让他连呼吸的力气都快要没了。可是在这种时刻他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倒下,他知道,自己若再支持不住,平南就注定彻底完了。
进了内院欧阳法德的卧房,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面如金纸的平南王,还有在他身边已经哭成泪人的欧阳思琦。
一看见段舜杰走进来,欧阳思琦的俏目中仿佛要冒出火来,冲过来就狠狠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这个无耻的奸细!”
段舜杰被打得愣住了,这才想起是自己引言西城入城的,他会认识欧阳思琦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前胸还缠着绷带的欧阳法德虽然虚弱,仍然摇摇手阻止欧阳思琦:“小琦你别乱来!你段大哥也不知道言西城居然会是大同的奸细……”
没想到这种时刻平南王竟还会维护自己,一股感动涌上段舜杰的心头,他扑上前,轻轻扶起想要起身的欧阳法德。
“外面怎么样了?”
段舜杰摇了摇头,道:“金陵已经守不住了,我来护送王爷和郡主出城。”
“还能挡多少时间,只要还能支持一天,平安的援军就能赶过来了。”欧阳法德怎么舍得就这么放弃花费了无数平南军的生命与气力才攻下的金陵城。
“来不及了,言西城带人破坏了城南的城门,大同军已经攻进城了。”弯下腰,段舜杰把欧阳法德背到背上,顿了一顿继续道,“对不起,王爷……没能守住金陵……是我的错。”
是自己被与言西城的恋情弄昏了头,导致蟠龙山一役的战败,也是自己贪恋与言西城在一起的快乐,引狼入室,导致金陵失守,又导致平南王受伤,还害得欧阳思琦如此伤心……
如果自己去死就可以挽回这一切错误,段舜杰会选择毫不犹豫地放弃生命;但现在无论怎样也挽不回所犯下的错误,自己也只有选择尽其所能地守护平南基业不至于就此被彻底摧垮。
愧疚与重任在肩的感觉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背着平南王大步流星地赶出府内。已经赶到王府外的昶儿默默牵过一边的从云,段舜杰小心翼翼地扶着欧阳法德坐到马上,自己也跟着上马。
确认了欧阳思琦也在近卫军的服侍下安置妥当,段舜杰抖了抖缰绳,一行数百人向北门方向驰去。
走出数里,就听平南王府的方位有大片马蹄声传来,回头看去只见那处烟尘滚滚遮蔽了半边天日,段舜杰知道是大同大军杀到,想到拼死守卫的荣副将此刻只怕已经殉职,心头更是凄惶。
手里却不敢怠慢,不断催动胯下战马加速前进。
到了北门,原先的守军居然已有半数不知往何处逃散,望着一脸仓皇看着自己的守城兵众,段舜杰知道若让他们留下抵抗大同追兵无疑是叫他们送死,便下令让他们随同出城,一起往平安方向撤退。
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败得如此迅速彻底却让人难以承受。一行人中除了马蹄声外竟无一个人发出声响,只是闷头往还在数百里外的平安城赶路。
等大同军搜遍平南王府发现无人又赶到南门时,段舜杰他们早已人去楼空,
“殿下,欧阳法德他们无处可去,定然是往平安方向逃窜,只要我们赶在他们到达平安城之前追上他们……”裴晋天看了看轩辕熙诚并看不出胜利喜悦的脸,决定还是应该说出自己的建议。
“不必了,”可惜他这次仍然吃了个软钉子,轩辕熙诚挥了挥手,“穷寇莫追,平南贼寇的大半兵力都已在蟠龙山和今日一役折损,平安城内的数万兵力不足为惧。我军兼程赶路,此时应当休养生息,过些时日,一鼓作气破了平安,平南贼寇就算彻底覆灭了。”
自然知道段舜杰拖着受伤的老人和女人根本不可能跑得快,轩辕熙诚却下意识地感觉到这个游戏自己还没有玩腻。
第八章
得到消息的平安城守备刘环亲自出城迎接风尘仆仆的平南王一行。
段舜杰却并没有将已处于昏迷状态的欧阳法德交给他,而是径自将他送回城内的平南王行馆,又张罗着帮欧阳思琦安顿下来,自己才在行馆中随便找了个房间住下。
已经半夜时分,但合衣而卧的段舜杰却怎样也无法入眠。眼前都是言西城……也许现在应该称呼他轩辕熙诚更加合适,披着象征皇族的金甲向自己冷笑的样子。段舜杰当然听过大同朝极富盛名的“毒皇子”的种种传说,却怎么也无法把那个在自己想象中是青面獠牙的怪物和那个有点冷、有点媚、又有点温柔的言西城联系在一起。
胸口那种绝望的感觉如何也挥不去,奔劳了一天原该极度疲倦的他却完全没有睡意
郁闷的感觉总算少许减淡了些。段舜杰把弄脏了的衣服扔到一边,单薄的中衣让他在夜晚的凉意中瑟缩了一下。
脑子里乱哄哄的,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思考的是怎么守住平安城这个最后的据点,却如何也无法把思绪引到这上面去。
满脑子都是和轩辕熙诚相识、相处的一幕幕场景,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的动作都是如此令人心碎的清晰。
还记得那个初夜时在轩辕熙诚的爱抚下羞怯得颤抖喘息的自己,还有那些无数共度的夜晚自己说过的那些羞死人的甜言蜜语和亲昵举止……再也没想到,这样捧出一颗心的自己面对的却是一个在心中冷笑着的骗子。
真想挖个洞钻进去,段舜杰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无地自容到不想再面对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他拼命压抑住想要恸哭出声的冲动,却觉得憋得几乎气都喘不过来,似乎要狠狠撞墙才能散尽胸口这股郁气。
一个人就这么在床上挣扎到天亮也没能入睡。第二天,仍躺在床上的他可以听到房外忙碌喧闹的人声,然而没有一个人来过问自己,想要出门却被守在门口的侍卫礼貌地阻止。段舜杰心里明白这应当是出自欧阳思琦的命令,在她心目中的自己一定已经被归为大同的奸细、轩辕熙诚的同党,也许只等欧阳法德一清醒她就会要求下令处死自己。
曾经觉得很遥远的死亡在此时的段舜杰看来却并不可怕,在现在的心情下也许放弃这尘世上的一切才是唯一能让他觉得解脱的办法。
过去的数月里,那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言西城几乎已是所有快乐的理由,现在这个理由已被证实只不过是一个狰狞的谎言。
谎言已经不可能再变成现实,既然自己已将平南王父女平安送回,也算是可以了无牵挂地卸下心头最后的重负了。
也许真的已经是最后了……段舜杰忍不住握紧了胸口的玉珮,不管轩辕熙诚当初是出于什么动机将它送给自己,毕竟这是这段感情曾经存在的证明。是一段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丢弃的感情——即使实质上只是个残酷而充满恶意的谎言,然而仍然是他贫瘠生命中最美的一段回忆。
多么想再看一次属于言西城的那双温柔又充满戏谑笑意的眼睛,可是眼前闪动得却全都是那个属于七皇子的冷酷而骄傲的眼神。
不敢再想下去,段舜杰连忙用力捂住眼睛,却感到手掌上慢慢传来一阵湿意……
到了晚上,已经不再指望欧阳思琦会原谅自己的段舜杰却意外接到了欧阳法德召见他的命令。
“王爷。”收拾起所有绝望的心情,段舜杰努力想使自己显得平静。
躺在床榻上的欧阳法德却意外的衰弱,苍白的脸上完全没有血色,让段舜杰暗暗心惊。
欧阳法德抬头看了跪在地上的他一眼,便招手示意一旁的欧阳思琦和众大臣都站近一些。
“舜杰,你在蟠龙山一役犯下大错,折损数万兵力,又引狼入室,将大同奸细带入金陵,以致今日的局面无法收拾,你可知错么?”欧阳法德的声音虽然微弱,听在段舜杰心中却仿佛一把把尖刀直剜他的胸口。
“是属下的失职,愿凭王爷处置。”该来的总会来,段舜杰沉声回应,心中异常平静。
二十余载春秋,并无值得他流连之处,到如今唯一的不甘也只是不曾印证轩辕熙诚究竟是否曾动过真心。
说是不甘愿,段舜杰的心中却清楚那个答案是怎样的——毒皇子不仅心计极深,风流之名也早盛传于世,为他心碎的女子不知凡几,却从不曾听过他为谁动过真情——这样的男人又怎会为自己动心。
“你连连犯下大错,导致我平南军一败涂地……你可知我为何没有即时将你治罪,仍然委以重任呢?”谈话却没有往他想象的方向进行。
段舜杰不由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惶恐,只能更深地叩下身去:“属下实在不知,恐是王爷错爱。”
“傻孩子……”欧阳法德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殷红的鲜血不断溢出他的嘴角,欧阳思琦落着泪为他擦去,段舜杰也暗暗心惊,却迫于情境不敢出声关切。
“舜杰你好好听清楚了,思琦也一起听着……”欧阳法德的脸上有遥想昔日的伤感,语调也变得缓慢而哀伤,“一段旧事,说来也有些丢人……”
“那是二十五年前了,我那时也就二十来岁吧,也不知是什么因缘,和一个名唤云娘的风尘女子相恋了。我出身官宦,父亲自然不能容我娶一个风尘女子,我却也扛不住家中的逼迫,最终却负了云娘另娶了小琦的母亲为妻。我娶妻后云娘便再无消息,我知道她是另嫁了他人。又谁知,三年后云娘的一位女友却抱着还在襁褓中的你来找我,说云娘重病已死,而你是云娘在我离开后为我留下的骨肉。我那时少年自负,只想风尘女子哪有真情,许是云娘怕自己死后儿子无依无靠才托说是我骨肉,便收下你后就送到你师父处抚养。然而近年却有故人提起这一段往事,说云娘原是个痴心女子,当年我离去后伤心欲绝再不曾接过一个客人,只是以绣花补衣为生,直至数年后贫病交加而亡。我这才知道自己当年是个如何狠心的负心郎,便请求你师父将你还到身边,想要以此来补偿对云娘的一段亏欠……”
在场的所有人等都被这个听上去荒诞不堪的故事给震住了,想说不信欧阳法德的表情却有无法描摹的哀伤,知道他素来个性严谨的段舜杰等人自然不敢怀疑他是在开玩笑。
然而这若是真事也未免过于匪夷所思,段舜杰怎么想怎么觉得荒诞。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如何能相信自己竟在亲生父亲与妹妹身边生活了如此长的时间,然而欧阳法德那些不合常理的宠爱与纵容也唯有如此才算有个合理的解释。
大概看到众人脸上的吃惊神色,欧阳法德自嘲地笑了:“很不像我会做的事情是不是?我只是个卑鄙自私的男人,无数次想告诉你却怕你会恨我会离开我,只能隐瞒到现在。”
“王爷求您别说了……”段舜杰的心已经够乱了,欧阳法德这一段身世传说更是让他乱上添乱,以致完全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原本我想夺得天下之后再告诉你此事,可是现在……”欧阳法德微微闭了闭眼睛,“现在却只能把这濒临绝境的平南托付给你,希望你莫再重蹈覆辙,好好守住这份最后的基业。”
“这万万使不得……”听出欧阳法德竟是要将平南的王位传给自己,段舜杰一下子惶恐到了极点。到现在他对自己竟是平南王亲子一事也绝无半点真实感,又叫他如何能接下这个重担。
“孩子,你就不要再推辞了。现在的平南王位已经不是荣耀而是一份重担了,你……你要……”也许是说出了心中最后的秘密,平南王的精神明显渐渐不济,脸部肌肉开始抽搐,身体也软软地往下倒去。
“……爹!”欧阳思琦尖声哭叫起来,上去拼命抱住欧阳法德,一边守候的众太医也纷纷上前救治。
“……王爷!”段舜杰犹豫再三,却怎么也喊不出一个“爹”字,眼看着欧阳法德的眸中闪过失望之色慢慢闭起,心急如焚之下却也想不出要他收回成命的法子。
一个时辰之后,看尽无数繁华的平南王欧阳法德终于在自己一手创立的基业摇摇欲坠之际撒手尘寰。而沉浸在丧父之痛与被未婚丈夫欺骗抛弃的双重痛苦中的欧阳思琦,似乎也并无余力反对父亲的遗愿,最终看着欧阳法德指定的辅佐大臣协助段舜杰接下了平南王位。
虽然像是做梦一般成为了新的平南王,段舜杰心中却连半点快意都找不到。
城外是不断逼近的大同军队,城内是群龙无首的平南军众和惶惶然不可终日的平民,再加上心头那压得沉甸甸的与轩辕熙诚错综复杂的情感,他觉得自己所有的精神都已被这一切压垮了。
打点起所有的精神应付着潮水般涌来的繁杂事务,还要时刻警惕大同的奸细与偷袭,段舜杰满心只有心力交瘁与筋疲力尽。
一个月后,整肃完毕金陵防务的轩辕熙诚终于开始率领大军向平安城近逼。望着殿中群臣惊慌失措的表情,段舜杰却隐隐有些期待最后时刻的到来,那种对残酷毁灭的期待让他胸口的痛楚终于能够减轻一些
大同军抵达平安城外的那一天,天气已经完全转入秋凉的萧瑟氛围中了。
早已豁出一切的段舜杰却意外地平静下来。从早上开始就忙碌布置着城内防务,他并未感到一线凉意,反而觉得四周的气氛都带着神秘的沉闷之意,似乎更焚烧着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
眼看着天色慢慢暗沉,在心中隐隐约约的期待煎熬下段舜杰再也读不下去手中的折子。走到窗前,他推开窗看向楼前不远处忙碌着的士兵们。大战在即,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紧张又微带着兴奋,让段舜杰不由回想到数年前的自己。
咬了咬牙,怕回想起那个让自己几乎放弃了身为战士自觉的男人,但心还是在那个名字掠过的瞬间抽搐了一下。
不是痛……不再是那种初初面对背叛的撕裂般的痛楚,而是一种深切的憾恨与无力。
抽离了全部情绪,段舜杰就这么石像般地站在窗前,直到身后的房门发出细微的“喀”一声才转过头来。
看见来人的瞬间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产生了幻觉,等神志清醒过来却已被偷偷潜入的轩辕用力捂住了嘴。
想要扯开用手钳制住自己的他,段舜杰却在触到那有着真切温热的手臂的瞬间感到一阵无可理喻的晕眩——那仿佛已有数百年未见的绝丽的容颜就这样停驻在眼前,结果他也只能无力地任凭那双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搂在怀中。
大概是感觉到段舜杰的情绪已经从吃惊恢复平静,轩辕熙诚松开了手,微笑着退后几步坐在了身后的椅上。
“你好大的胆子!”此刻仍是黄昏,天还亮着。身为平南军最大敌人的他竟敢大摇大摆地直闯敌阵,不是疯了就是太不将己方放在眼中。
一抹警惕掠过段舜杰的双眸,他移动脚步,手已扶上了剑柄。
轩辕熙诚却依旧笑得气定神闲:“何必动气!舜杰,我只是来找你喝一杯的而已……不信,你摸摸,我身上哪有武器?”
挑衅般把身体凑近,他提起段舜杰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在看到他忙不迭收手的狼狈表情时笑得越发艳丽。
“难道你就不怕我在此战中身亡,从此再见不到我么?”一样不讳言地提及死亡,段舜杰却知道这是他自信不会被杀的讥嘲之言。
“祸害遗千年,你要有那么容易死倒真是我们平南军的福气了。”知道轩辕熙诚喜欢挑逗自己失态,段舜杰只能最大限度地命令自己冷静。
“走吧,我知道有处小店的酒菜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会跟你去?”段舜杰只觉得荒谬,两军大战前夕,敌军首领居然会邀另一方统帅小酌,这种离经叛道的情节大概也只有轩辕熙诚能想出来。
“我就是知道。”
段舜杰真想一巴掌打掉他脸上的自信,无法忽略的心头犹自焚燃的炽烈火苗却让他无法摇头说出拒绝的话来。
沉吟片刻,他的手终于离开了剑柄。提起随意扔在一边的外衣,他沉声向轩辕熙诚道:“走吧!”
瞬间,轩辕的脸上绽放出一朵无以伦比的笑颜来。他侧侧身甚有风度地推开了身后的房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段舜杰未再沉吟,大步走了出去。忽略掉被轩辕放倒的一众守卫,两人快步穿梭在长长的回廊之上。
把心态调到无所畏怯的频段上,段舜杰知道自己就这么跟轩辕走的行为是极端愚蠢和无可理喻的,可是他仍然有一种豁出一切的痛快。他不怕轩辕存着什么阴谋,甚至潜意识里有点想就这么飞蛾扑火般湮灭在轩辕的阴谋里一去不回,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两人终要兵戎相见的残酷。
前面的轩辕越走越快,行走的路线也从正路变做了在房顶与山路间飞掠,段舜杰就让自己什么也不想地追随着他,心头有一种天涯海角也就此去的慨然。
和臆想的一样,要去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平安城邻近郊外的市镇里。
夕阳西下时分的市集里,一身黑衣的轩辕大敕敕地在一个小酒摊上坐了下来,不管身边人投来的好奇目光,大喊道:“伙计,来一坛白干,多上几个好菜。”
有点啼笑皆非又有点莫名怅然,段舜杰无言地坐到了他对面的长凳上。不想看轩辕熙诚那张让他心动又心痛的脸,他选择低头瞪住粗糙又油腻的桌面。
轩辕却不去管他,好像真的只是为了喝酒而来般,等小二一将酒拿来就给自己和段舜杰满满斟上。
“喝吧!”没有等对方的回答,他已将自己碗中的酒喝干见底。
段舜杰却仍然盯着面前的酒碗不吭声,就这样任凭轩辕自己灌了自己满满三碗酒。
“段舜杰!”轩辕的声音中没有酒意,相反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澈见底,“如果说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今日这三碗酒就算给你赔罪了。过去的事情,只请你不要放在心上。若是你我免不了白刃相见,我也不希望你念什么旧情,只管真刀真枪上罢!”
表面上直白无甚奥意的言语,听在段舜杰耳中,却立时意会到轩辕是想和自己斩断昔日的孽缘。
没有预兆的,心口的位置就那样撕绞着痛楚起来。
整个人像是中了蛊般僵硬在那个简陋的长凳上。他知道自己应该很洒脱地举起面前的酒坛给自己满上三碗很英雄气概地酒到杯干然后很开朗地笑说没什么啊我不放在心上我知道一切只是对敌之策而已哈哈哈,可是手臂却像灌了铅般地沉重,他一点都举不起手也说不出话,只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做出让自己更难堪的事来。
来的时候那种天涯海角从此去、想就这么跟着轩辕哪怕被引上绝路的慷慨心情都在这静默的气氛里化成了最难堪的讥嘲……
段舜杰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轩辕熙诚的脸,只是像一块石头般钉在那里,就算感觉到轩辕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也仍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听到轩辕把银钱掏出来扔在桌上那“叮”一声轻响,段舜杰全身震动了一下,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抬起了头——轩辕却已背转身准备离开,视线里只有那黑色的衣袂如迎风般翻飞……
又是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段舜杰仿佛回到那个夏日的自己,那个在庄园中狂奔着寻找失踪的言西城却忘了手下众儿郎正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自己、那个泣血着爱人行踪缥缈却混忘战败耻辱的自己。
好想狂吐。
就这样把身体里全部的血液和渗入的感情一起吐出来,就算就这么死去也不想把这种绝望而羞耻的痴情再留在体内哪怕一分一秒。
“轩辕……”以为自己是在心底呢喃,却直到看到轩辕熙诚回过头露出奇怪的表情时才惊觉自己发出了声音。
轩辕的表情也很复杂。难以言喻的各色情绪似在一瞬间一起飘过他的眼眸。片刻犹豫过后,他转过了身,大步走向段舜杰,伸手紧紧搂住了他僵硬的肩膀。
无视于周围正好奇看着两人的众人一齐倒抽一口冷气的表情,轩辕弯下腰在段舜杰耳边轻轻道:“我们走罢,到别处再喝。”
没有等他回应,他顾自提起桌上没喝完的酒,一手拖着段舜杰,离开了小酒摊。
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段舜杰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可他又不舍得就这么挣开轩辕那双温暖的手,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半拖半拉地扯过大半个市集,站在了一家客栈的门前。
“小二,给我一间上房,备点酒菜。”举止动作像煞一个仍没喝够的酒徒,轩辕半点也不惹人怀疑地给自己和段舜杰要了个不被打搅的空间。
一种暧昧又混乱的预感从段舜杰的心头升起,化开了身体里因为轩辕的绝情而冻起的坚冰,让滴酒未沾的他脸也微红起来。
“现在可像个活人了,前面我还以为自己讲几句话就能把你放倒呢……这敢情好,我也不用准备如此之久的攻城之战了。”走过去把门掩起又栓上,轩辕熙诚倚着门背笑吟吟地说道。
你欲我生我生,你欲我死我死……
段舜杰的脸色又苍白起来,知道自己的感情早被看透却还是说不出半句为自己辩白的话。
“算了,喝酒罢。”轩辕很懂得驭人之道,适可而止并不过分嘲讽。走到桌前给自己和段舜杰满上酒,示意两人一起喝酒吃菜。
都到了这等地步,段舜杰也早将一切都抛在脑后了。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一杯杯和轩辕对饮着。
酒入愁肠,很快段舜杰便有了醉意。
晕晕然中只觉得轩辕蹭到自己身边,又在自己手中塞了个小酒盅,听他柔声细语地在耳边说要和自己喝个花样,便糊里糊涂地照着把手臂和他对钩住,就用这样别扭的姿势饮尽了杯中酒。
“既喝过交杯,接着便洞房罢。段舜杰,就让我好好疼疼你罢,我知道你等我好久了……”轩辕的声音里满满是戏谑和淫猥,段舜杰却一点也不觉得龌鹾讨厌。
隐隐然的期待终于成真,就是醉了段舜杰也不敢想这是真的。
因为那种克制不住、难以置信的狂喜,段舜杰竟然在轩辕熙诚将自己双手举起绑在床头时都不曾有半点抗拒,只是痴痴凝视着他宽衣解带的动作,凝望着那优雅的颈项、覆盖着坚实肌肉的胸腹、和悬垂在两腿之间的性器慢慢坦露在自己的面前。
那个数里之外面临着敌军大举进犯的城池早已不在段舜杰的心中,他全部的意识都只剩下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有他的怀抱才是自己的全部天地。
看段舜杰如此柔顺,一抹止不住的冷笑掠过轩辕熙诚的双眸。抓起段舜杰的足踝,又将他的两腿在床的两侧固定,轩辕熙诚慢慢覆上了他的身体……
早已被调教纯熟的身体几乎是在嘶喊着等待他的进入,然而似乎就是刻意想要折磨段舜杰般,七皇子花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进行前戏。
灵活的唇舌不断在头颈与胸口流连,两粒乳头已经被被啃咬到火辣辣发痛的程度,轩辕熙诚却仍伏在他身上用手指与牙齿逗弄着那两个肿到几乎快要透明的茱萸小点。
双手和双足都被绑住,段舜杰现在的姿势狼狈而毫无抵抗之力。害怕被客栈的人听见,他拼命咬住嘴唇忍住呻吟,却只有更添这种禁忌交合的快感。
段舜杰的腹部已经被自己射出的精液弄得白乎乎一片,也可以看见轩辕熙诚胯下的勃起已涨大坚硬到骇人的地步,七皇子却仍固执地迟迟不肯进入他的体内。
几乎饥渴到忍不住想要喊出要他快点进来这种毫无廉耻的话来,轩辕熙诚却冷冷看了他一眼之后随手扯过一条汗巾蒙上了段舜杰的双眼。
身体完全不能动弹、连眼睛也无法视物的段舜杰顿时陷入了恐慌之中,只能感觉到轩辕熙诚的手指开始往自己体内涂抹润滑用的香油,即将被充满的期待却被接下来塞入体内的物事完全戳破了……
那进入身体最隐秘地方还引起一阵阵酥酥痒痒感觉的竟似乎是一粒不知名的药丸,而轩辕熙诚的手指则在不断将那粒药丸捅入自己体内更深的地方。
“轩辕熙诚,你做什么!”恐惧完全摄取了段舜杰的心口,再次被背叛、被践踏的感情就像狠狠打在他脸上的一个巴掌,让他整个人剧烈地开始颤抖。
轩辕熙诚一手捏着段舜杰的下巴,一手却还在往里捅,他的口气里充满令段舜杰不寒而栗的讥嘲:“傻也要有个限度吧。既然你这么想要男人捅你我便成全你,有了这个你不被男人好好捅一下就会难受到死,好好记着我的恩惠罢!只是可怜了我这粒难得的西疆贡物……”
感觉到那粒药丸已经被送到肠道深处,慢慢在自己的体内深处熔化,顿时那里的嫩肉有一阵阵簌簌的奇痒,段舜杰受不了地忍不住扭动身体,想要破口大骂却被心底深处的哀伤所击倒,以至于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啧啧啧,看你扭得这个样子!贱得就想有人捅吧,还是我来成全你吧!”
轩辕熙诚将胯下蓄势待发已久的肉刀用力刺入了段舜杰的体内,虽然体内的奇痒因此缓解了些,段舜杰的心却已经痛得完全麻木,甚至连呼吸都想放弃……他终于忍不住掉下忍了太久的眼泪,即使神志混乱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滑向无人可拯救的绝境……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像自己如此痴傻的人,被人如此陷害还选择相信那个再三伤害自己的人。落到今日田地,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
“再送你个最适合你的文身!”几记挺刺之后轩辕熙诚草草在段舜杰体内射出自己的欲望,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声音停止了,随后段舜杰便感觉大腿内侧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轩辕熙诚似乎正用匕首在那个柔嫩的皮肤周围刺着什么字,每一笔都有淋漓的鲜血滴落,段舜杰却仿佛已经完全失神般连动也不会动了,直到他等待已久的黑暗完全将他吞噬……
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午间,混乱的客栈床上只有段舜杰一个人。赤裸的下体杂陈的淤痕与体液让他一阵阵头晕目眩,却直到看到大腿内侧怵目惊心地一个用刀尖刺出的大大的“贱”字才颤抖着彻底清醒过来。
无法处理自己一瞬间排山倒海般的绝望与无助,他掩起皱成一团的衣服无意识地走向窗前,打开窗的瞬间才知道吵醒自己的那些嘈杂是什么——满街都是背着孩子与全部家当的镇民,人们慌乱地四处逃窜着。
“平南军已经溃退了,听说大同军准备血洗平安城,我们这里也快完啦,嫂子你带着孩子快往西边跑吧。”一个背着母亲的年轻人大概在路上遇见了熟人,被扯住询问情形,他的回答仿佛尖锥一般给了段舜杰最后一击。
阴郁的天色中,他仿佛被抽走灵魂的人偶般颓然倒在了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似乎已丧失了所有的力量……
第九章
轩辕熙诚率领大同军攻占平安之后,并未如传言那样实施血腥镇压,在搜捕了一些平南军的高官和家属之后,就采取安抚措施开始向一般平民发放救济米粮,对曾担任过平南军底层官员的人也既往不咎,很快就将平安的局势稳定下来。
平安城原就是南方最繁华的商业城市,一旦局势稳定下来,市面很快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老王,来两碗豆浆,一笼包子。”老王就是这平安城里平头百姓的代表一员,他在城里开了家点心铺子,虽是小本经营,生意却不坏,
“小二,去打豆浆,再拿一笼包子。“老王招呼着月前才新雇的伙计。说起这个伙计他就觉得心里舒坦,小伙子人长得整齐,身体也健壮,只要他管食宿也不要工钱,找到这样的伙计真像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
被叫做小二的年轻人利索地给客人端上了豆浆和包子,又默默收拾着一边肮脏的碗筷,端正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谁也不会知道,这个完全无甚特殊之处的小二会是曾经威动天下的平南将军段舜杰。
他从客栈回到平安时,平南军的败势已经无可挽回,撤退的残部正逃向南方山林,但已很难东山再起再复昔日的辉煌,自觉已经无颜见故人的段舜杰也没有选择与旧部会合,而是在平安城中留了下来。
当然,促使他这样做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想要伺机救出被大同军俘虏的欧阳思琦和平南王麾下几名老臣。
虽说欧阳思琦还怀着轩辕熙诚的孩子,然而段舜杰很怀疑毒皇子会不会为这种原因善待她。平安城中关于这个神秘皇子的传言太多了,他的风流就是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项。据说他的正妻是有同安第一美人之称的左丞相之女,已为他生下两子,传闻中与他有过牵扯的女人更是不计其数,却从不曾听说谁得到过他的专宠。
心里很清楚现在的欧阳思琦对自己一定已是仇恨入骨,但她毕竟是段舜杰在这世上剩下的唯一血亲。他对这个际遇悲惨的妹妹怀有的感情是复杂的。
虽然曾嫉妒过她与轩辕熙诚的关系,然而当真相残酷地展开在面前时,才惊觉兄妹两人都只是被悲惨命运拨弄的苦命人而已。
想要救出欧阳思琦、想要重新给妹妹一个幸福的人生就是如今唯一支持着段舜杰活下去的目标了。心中的伤口还未结痂就被血淋淋地重又割开,与轩辕熙诚曾有过的一段情事已经成了他身上一处化脓腐烂到让他自己都不敢正视的创口,却无力医治,只能看着它一天天扩散溃烂,直到侵蚀完他的全部生命。
大同军仍然沉浸在歼灭平南军的胜利喜悦中,对俘虏的看管并不严。然而段舜杰却始终按捺着没有采取行动,他害怕面对一切可能会遇见轩辕熙诚的机会,他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个欺骗了自己无数次的男人。
然而最让他害怕的却是事到如今仍无法去恨轩辕熙诚的自己,怕一旦面对他又将在他的甜言蜜语中沦陷,重又给身边的人带来一场灾难。
远处,一个随从打扮的年轻男孩匆匆跑过来,四处张望了两下就走到点心铺前,打断了段舜杰的思绪。
“老板,给我来十笼包子,再打十碗豆浆,找个人和我一起送过去。”
眼看来了大生意,老王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忙不迭地招呼一边正忙碌着的段舜杰。
段舜杰忙放下手中正洗着的碗筷走过来,就着身上的衣服抹了抹手准备张罗,却在与男孩四目相对之时同时愣住了。
“……昶儿?”
“将……”下面一个字还来不及出口,昶儿便机灵地住了口,在一边看着他用最快的速度准备了食物和他一起离开。
走到离铺子老远的僻静处昶儿才敢再开口:“天哪,将军,居然是你!你怎么会成了点心铺伙计呀?”
段舜杰无言以对,只能摇了摇头,叹道:“说来话长。”
看他一脸为难,昶儿也没再追问下去,而是露出了兴奋的表情道:“正好!我带您去见一个人,包准您见了高兴!”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一间样子普通的小宅院。似乎并没有看见段舜杰疑惑的表情,昶儿一进门便扯开嗓子喊开了:“郭大侠,郭大侠快看谁来了!”
听到他的喊声,立时有三个身量高大的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一看到跟在昶儿身后的段舜杰就露出了意外与惊喜的表情。
段舜杰也是一脸欢喜地呆住了,“天,三师兄、五师兄、九师弟,怎么会是你们?”
他自小在终南山长大,师兄弟对他来说实与亲兄弟无异,再也想不到竟会在今时今地见到阔别已久的故人,让他早已凉透的心忽然变得温软起来。
四人在一起感慨唏嘘了一会,三师兄崔侠忽然一拍脑袋道:“看把我激动的,师父还在里面等着呢,要是见到老七真不知道要开心成什么样子呢!”
“师父也来了?”一时间,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掠过段舜杰的心头,不及厘清,他已奔向房内,一进门,就扑向那熟悉的人影。
“师父!”投入终南王的怀中,段舜杰像个孩子似的又哭又笑,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彷徨无依的心重新有了依靠,那种见到亲人的感觉即使是生养他的欧阳法德也是不能给予的。
拍着从小一手领大的得意弟子的肩膀,郭跃的情绪也甚是激动。与段舜杰已有多年不见,这次下山除想要救出多年老友的女儿欧阳思琦外,寻找据说在平安城一战中失踪的心爱弟子更是主要目的。
没想到进了平安城没几日,段舜杰就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叫他怎能不激动开心。
等师徒俩的情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一齐跟来的十多个师兄弟们又一个个过来和久别的段舜杰招呼,闹腾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算叙过离情,便按着长幼顺序分别坐下。
“舜杰啊,师父听说大同军破城的时候你突然从营中失踪,原先还担心你是不是被大同军暗下绑走,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你说说看到底是如何呢?”
见到师兄弟的时候段舜杰就知道自己必然将面对这个疑问,然而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
郭跃看他满脸犹豫,表情顿时也严肃起来:“舜杰,你老实告诉师父,听说你与大同的七皇子过从甚密,而金陵、平安两城失守、欧阳法德遇刺身亡、思琦被俘据说都与这个七皇子有关,甚至有传言说是你为谋荣华富贵才将平南出卖给他,原本师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今天看你这样却……”
段舜杰的心一下子抽紧起来,他从不敢猜想平南旧部会如何评说自己这个已经第二次临阵失踪的不称职的将军,却不知道自己在流言中竟已沦为会为荣华富贵而将自己的父亲与妹妹一起出卖给敌人的无耻之徒。
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被轩辕熙诚践踏到连脚底的泥尘都不如的自己,又何必在乎他人的眼光,而自己与轩辕熙诚的关系,又如何是用言语便能向别人解释清楚……即使是面对这世上最亲的师父、抚养自己长大成人的师父,他也绝无勇气将全部的真相叙述出来。
看到段舜杰面上复杂的神色,郭跃也随之沉默了。
他看着段舜杰长大,自然知道他绝非会为己身富贵出卖他人之徒,这其中必有隐情。但为何却连半点口风也不肯偷漏,也未免实在招人怀疑。
脾气暴烈的二师兄蒋承昭已经忍不住跳了起来:“七师弟,你倒是说话呀!谁都知道那个毒皇子是你领入平安城的,他杀了平南王爷又掳走欧阳思琦,你总该给别人一个交待啊!”
看到段舜杰脸上痛楚的神色,向来与他感情最好的四师兄冯慧忠已经忍不住出来回护。“二师兄,七师弟和那七皇子相识时也不知他的身份,这件事上实在是怪他不得啊!”
郭跃也不插嘴,就看着弟子们七嘴八舌地吵成一堆,等大家都停口了,他才转向段舜杰问道:“舜杰,那你是何时知道那毒皇子身份的?”
段舜杰早已被众师兄弟吵得心乱如麻,哪里敢有半点欺瞒,当下躬身回道:“弟子也是直到大同进犯金陵那晚才知道的。”
“听说那轩辕熙诚进了平安城之后一直住在你府中,以你的机灵又怎会连一点蛛丝马迹都看不出的?”
段舜杰摇了摇头,沉默下来。那时的他早就被情感弄瞎了眼,怎么会想得到要去怀疑自己心中最深爱的人。
“是弟子愚笨,不曾察觉。”
郭跃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向来最重感情,不会怀疑自己心目中的好友并不奇怪。
“那我再问你,你在金陵一战之后可曾和他见过面?”
这一句话正正戳中段舜杰心中的痛处,他的脸色一瞬间转为惨白,却不敢欺骗自己最尊敬的师父。
“他……他在攻入平安前确实曾来找过弟子。”半晌,他终于轻声地承认道。
郭跃的脸色顿时变了,目光如刀般直刺段舜杰已经黯淡下去的双眸。
“他跟你说过什么?可是有许下什么好处让你不战而退,将平安城、将平南的多年基业拱手相让?”
“他……他……”想说轩辕熙诚根本就不必许给自己什么好处,自己这个傻瓜就会心甘情愿地把性命也送给他,然而实在没有勇气在郭跃和师兄弟面前坦陈自己这一段只能用可悲可笑来形容的感情,段舜杰只能选择沉默。
“那难道真是你为了他许诺的好处出卖了平安城和思琦的?”郭跃的脸色已经大变,大概只要段舜杰点头他就要立时处置门下叛徒了。
“不是,我没有,真的没有……我……我不知道……”心中的委屈真的已到极至,如果不是面对郭跃段舜杰真是死也不想解释,与轩辕熙诚最后的会面是他生命中最最不堪回首的记忆,每次回想起都恨不得当场杀死自己,又怎堪向他人提起。
“那你又怎么会临战失踪?到如今家国被毁却仍龟缩在一角假装太平无事!”二师兄显然是看不过去他吞吞吐吐的态度,跳起来指责他。
“我……我……”无法说出真相又不能对师父说谎,段舜杰的心中真是矛盾犹豫到了极点,知道自己这样欲言又止最是惹人怀疑,却实在无颜吐露真相。
看着一脸激愤的蒋承昭和段舜杰犹豫退缩的眼光,良久,郭跃终于长叹了一声,语气冷厉道:“舜杰,师父也知道你未必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就出卖了整个平南,可是别人不会这么想。现在师父也只能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你亲手杀死那个毒皇子救回欧阳思琦,给平南王报了仇别人自然也不能说什么了。不然……只能要你莫怪师父无情了!”
段舜杰听在耳里,知道就连素来对自己深信不疑的师父也已经动了疑心,怀疑是自己将平南出卖给大同,心底顿时满是苦涩,再想要分辨却只见师父闭上眼睛挥了挥手示意自己退下。
知道再辨无益,只要自己一日不手刃轩辕一日就会有人怀疑自己与他狼狈为奸,然而要自己亲手杀死轩辕熙诚却是如何也无法做到……
告别师父离开小院,满心彷徨的段舜杰才发现自己原来无处可去。踌躇了半天才终于走向点心铺子的方向。
看他回来老王不免责怪他怎去了这么久才回来,看他脸色不对才终于不再多言。
点心铺的利薄,活却不轻。等段舜杰忙完最后一拨又收拾干净之后天已漆黑,他便随意取了些水擦过身便合衣倒在床上。
说是床,实际却不过是铺子里临时搭的一个地铺,十分简陋,心情乱无头绪的段舜杰自然是更难入睡。
不断把玩着怀中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那是师父临走时交给自己的。终南王给自己的期限是三天。三天内不提轩辕熙诚的头来见,便等于承认了他是大同的奸细。那时他将不再是终南王门下的弟子,而被列入为平南军复仇的名单。
一边是抚养自己长大形同自己亲父的终南王,而另一边则是屡次欺骗自己又将自己推入绝境的情人……
段舜杰的理智完全知道应该如何选择,然而心深处却有另一种声音。
纵使再被欺骗伤害一万次,对轩辕熙诚他又如何下得了杀手?
即使不能得到他的欢喜与宠爱,段舜杰的愿望也是祈盼轩辕熙诚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又何忍心让野心勃勃的他壮志未酬就已倒在自己手下。
长夜漫漫,段舜杰却毫无睡意,只能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逾想留住时间,光阴就飞逝逾快。
不管段舜杰愿是不愿,眨眼就已是三天时间的最后期限。
无数矛盾交错在胸口,却直到此刻也没能理出个子丑寅卯来,段舜杰也厌恶自己的优柔寡断。眼看天色已渐漆黑,他只能选择先往轩辕熙诚的住处再说。
轩辕熙诚的住处并不难找,他现时就住在平南王的行宫中,而那里段舜杰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伏在行宫寝殿的屋顶上,段舜杰努力屏住呼吸,缓缓掀开屋顶瓦片朝屋内望去。
只瞧了一眼却差点被里面活色生香的画面刺激得晕过去--轩辕熙诚竟正和三、四个美貌的少年男女赤裸着交缠在布置奢糜的大床上。
他在用一根将有儿臂粗细的玉棒抽插着其中一个男孩儿的后庭。那男孩长得十分娇嫩可爱,却被逗弄得一脸骚媚入骨的神情,口中不断发出娇喘,似乎在呼唤着轩辕熙诚快些进入他的体内,而剩余的二个女孩则在一脸迷醉地用口服侍着轩辕熙诚,床上还散落着不少古怪的用具……
段舜杰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一股止不住的辛酸一直涌到胸口,让他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却仍然忍不住轻喘了一下。
气息只在瞬间乱了一下,轩辕熙诚却几乎是立时察觉了。飞快起身披上一件绣工华丽的睡袍,他挥了挥手,少年们虽然一脸意犹未尽却仍然匆忙着衣退下了。
“是谁?快出来。”轩辕熙诚的声音冷冷的,完全看不出片刻前还沉浸在变态游戏的快感之间。
段舜杰顿时僵住了,他千算万算,却一点也未想到竟会被轩辕熙诚如此快就发现。
“段舜杰!我知道是你,快给我下来!”更令人吃惊的,轩辕熙诚居然直呼出了他的名字。
既然被直接指名道姓了,段舜杰再怎么也不能继续假装无动于衷。悄无声息地从窗口翻入寝殿,段舜杰目光复杂地出现在了轩辕熙诚的面前。
“原来真是你,倒是好久不见!”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轩辕熙诚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轻轻道。
段舜杰的心情却是无比复杂——轩辕熙诚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睡袍,根本遮不住他白润身体上欢爱留下的痕迹,看在段舜杰眼里仿佛是一根根利箭般直插在他的胸口,让他痛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哑巴了么?”面对段舜杰,轩辕熙诚却是永远的游刃有余、态度从容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还是看到刚才的一场好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段舜杰眼看他慢慢走近,紧张地脑中早已是空白一片,只能拼命握紧袖中的匕首,用尽全力提醒自己今天的任务是来刺杀这个毒蛇般毁灭了一切的男人的。
轩辕熙诚却像是根本没有发现段舜杰的紧张和僵硬,毫不在乎地伸出手将他推坐到仍然一片凌乱的寝榻上去,一手拿起旁边表面布满突起的玉棒把玩着。
“段舜杰,你没见过这种的吧?要不要我跟你玩点刺激的?”他凑过来,距离近得几乎贴上了段舜杰的脸。
一抹深红浮上了段舜杰的脸颊,无措地想要格开他向后退去,却被轩辕熙诚用力抓住了右手手腕。
“玩不起就不要带这种危险的东西在身上,是不是你爹没教过你?”一把从段舜杰的袖中将匕首拔了出来,轩辕熙诚带着一脸讥讽的表情将匕首扔到房内角落,又反手将他压倒在了身下,一手已滑入了他的裤档之间。
“不要!你别这样!别碰我!”想叫他别用那双刚玩弄过男童的脏手碰触自己,却又惊觉有如此念头的自己只会像个妒妇,只能拼命挣扎着,然而男人最脆弱的部分却完全在对方的指掌之间,轩辕熙诚只是用力一捏他便痛得整个人蜷缩起来。
“来见我只要把屁股洗干净就可以了,用不着带什么匕首,我的‘匕首’可以借你用的,段大将军!”轩辕熙诚还特意蹭过来将自己胯下的性器在段舜杰的大腿上磨蹭了两下,让段舜杰可以充分感觉到那仍处在半昂扬状态的亢奋。
“……不要这样……你快放开我……”一碰上轩辕熙诚,平时那个冷静自持的段舜杰就似乎消失无踪了,剩下的只是个在性格扭曲的爱人面前手足无措的可怜男子。
他想要挣脱轩辕熙诚的钳制却被他一次次按倒在床上,而想要用力反抗时轩辕熙诚就用力揉捏他的下体让他痛到无力。
眼看段舜杰已经无心抵抗,轩辕熙诚才冷笑着将他双手扭到身后,又解下他的衣带将他反绑起来,跟着硬把他全身的衣物都撕开露出健康的麦色身体。
感觉到段舜杰全身都在颤抖,轩辕熙诚却毫不动容,修长的手指抚上他大腿内侧自己上次留下的刺字,不意外地发现那个“贱”字已被一个深深的烙痕所替代。
感觉到轩辕熙诚的手指流连在那个烙痕上,他的动作慢慢唤起段舜杰心头所有的伤。仿佛回复到那个悲惨得用烙铁烙平自己身上耻辱的痕迹的自己,回复到那个绝望得不想再逗留在这个世上再多一分一秒的自己……
只要面对着这个男人,世界仿佛连颜色都变了。想过无数次要冷硬地应对他的挑拨,然而一被他所碰触却似乎连身体最里面的部分也酥软了下来。
感觉到轩辕熙诚的手指正慢慢抚过股沟滑向自己的双臀之间,段舜杰忍不住在那细长冰凉的手指进入自己体内时屏住了呼吸,却被他恶意的按压惹得闷哼了一声。
“你的这里还真是想我……怎么,看见刚刚那个小男孩了么?他可是平安首富的儿子,原先可比你还三贞九烈呢?现在在床上叫得可浪呢……就是不知道是他骚还是你更骚呢?嗯?”骤然将伸入的手指加到了三根,轩辕熙诚几乎是带着恶意在羞辱段舜杰了。
段舜杰自然知道轩辕熙诚是在讥笑自己,然而早已熟悉肛交快乐的身体又怎禁得起这样的挑逗,从体内最深处不断传来的一阵阵快感折磨得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样的自己还是死掉比较好吧!这样不堪地怀抱着一份无耻而绝望的感情……茫然地试图聚焦轩辕熙诚的容颜,眼前却早已模糊一片,就仿佛他此刻的心境般什么也无法看清。
轩辕熙诚却对段舜杰迷茫痛楚的表情似乎视而不见,抽出了手指他随手拿起了扔在一边的玉棒。
“啊……”在朦胧间被轩辕熙诚毫不怜惜地将那儿臂般粗细的玉棒直插入后庭,饶是段舜杰再坚强也忍不住失声惨叫。
轩辕熙诚却不为所动,仍是一脸冷静地操弄手中的玉棒前后抽插着,一次次将它送入段舜杰体内的深处,欣赏着他在那一进一退之间垂死般地扭动挣扎。
玉棒比性器自然要长许多,轩辕熙诚又狠心地用力往里捅,段舜杰都不知道这冰冷无生命的凶器是不是已经插伤了自己的内脏,只觉得从肛门到直肠乃至整个腹腔都是火辣辣的疼痛,只能拼命扭动身体想要减轻些痛苦。
大概是想要看段舜杰痛苦的表情,轩辕熙诚竟就着抽插的动作将段舜杰的双腿举起抵住继续将玉棒重复着简单而淫靡的动作。
因为仰卧的姿势而被进入到体内更深的地方,段舜杰已经连喊叫的气力都没有了,只能屏住呼吸忍过那柔嫩的内壁被活生生摧残的痛楚,只觉得被玉棒拖过的地方都已被挤压摩擦到快要裂开的程度。
大概腻了这种有点单调的游戏,轩辕熙诚终于抽出那根棒子扔在一边,将自己早已涨大到完全赤红的性器直接捅入了段舜杰的体内。
“好松!真是没劲!”被轩辕熙诚随即的戏谑之语刺激到浑身发抖,段舜杰也知道自己的内壁已被轩辕熙诚过度的调弄导致比一般人更松弛,再加上又被儿臂粗的玉棒捣弄过一阵,此刻肌肉只能维持着先前的形状无法完全含住轩辕熙诚的阳具,任由他变换着角度刺激也无法收缩起来。
大概是为了向段舜杰显示自己与他交合的无聊,轩辕熙诚的抽插显得极为缓慢而漫长,那毫无激动可言的机械前后摆动腰身的动作让段舜杰残破的自尊早已完全崩溃,而轩辕熙诚就这样慢慢摇摆了将近半个时辰仍然毫无要射的意思,让段舜杰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切,真是没劲透了!玩你还不如去玩个婊子畅快。”把仍然鼓胀勃起的性器从段舜杰体内抽出,轩辕熙诚冷冷抛下一句,随即用手快速地撸动仍在坚硬勃起的性器,数下之后将喷出的热液全都射在段舜杰的脸上。
看着被喷了一脸淫液的段舜杰满脸不敢置信的神色,轩辕熙诚冷笑起来,随手挑开了绑住他的绳索,一脚将他踢到床下。
“你以为你还是什么平南王、大将军么,不过是个被男人玩烂的破鞋罢了!快滚!”
穿着被撕破几乎无法蔽体的衣衫从行宫中狂奔而出没几里路,段舜杰已觉得腹痛如绞,难以为继。随便找了路边树林中的一个僻静之处,跪倒在地便呕吐起来。
眼睁睁看着吐出的食物残渣中混杂着越来越多的血液,段舜杰也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任凭殷红的鲜血染满衣襟。
轩辕熙诚那些残酷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酸楚的眼泪终于疯狂地全都掉落下来。
自己的痴心从头到尾就只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而已,到如今已经毫无利用价值的自己却还痴心妄想着得到轩辕熙诚的真心。
即使自己也已经认不出这个卑贱到毫无自尊的男人了。
终于都要结束了……终于可以摆脱那日日夜夜缠绕着自己的心痛,抛开那个人残酷的笑容,离开这个冰冷而无可留恋的世界了。
段舜杰在出发到行宫前已偷偷服下了数个时辰之后才会发作的毒药,他完全是怀着必死的决心来见轩辕熙诚的。
究竟是想着杀死了轩辕熙诚之后自己已不愿独活还是怎样,那时的心情段舜杰已经几乎想不起来了。
只是到最后自己仍然下不了手,下不了手让那个残忍而美丽的人永远消失,对他的爱与留恋已经炽烈到了连自己都会害怕的程度。
反正落到这种田地的段舜杰早已没有颜面去见抚养自己长大成人的终南王,也没有勇气面对关心自己的人那痛心疾首的表情了,在这个时候放弃自己说是解脱却更像是逃避而已。
觉得已经快将身体内的鲜血都吐完了,企盼已久的黑暗才终于来临。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感受着盼望已久的平静,段舜杰的意识才终于完全抽离了身体,慢慢倒在了冰凉的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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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 人|, __.′無論多高貴|, __.′無論多頹廢|。 __.′躲不過德,都素⒎情⒍欲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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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通往黄泉的奈何桥旁,孟婆守在那里已有数千年,专侯俗缘未了的男女经过,送上一碗孟婆汤,让人可以忘却前尘往事,获得全新的空白记忆。
段舜杰醒来的时候,一瞬间有不知身之所在的错觉。
但目光触到站在窗前的那个人影时,他的心忍不住抽紧起来——虽然只是行云流水的一瞥,他已经认出了那个令人心痛的背影。
没有能够幸运地喝到那碗孟婆汤,此刻的自己仍然是那个懦弱而无力的自己,仍然是在那个容不下自己真实感情的残酷世界里。
也许是感应到段舜杰的目光,原先背对他立在窗前的轩辕熙诚慢慢转过身来。夕阳华丽的光彩披在他的身上,金缕玉衣般衬托着他完美的面孔与身形,仿佛不是这污浊尘世中人。
两个人默然无语地对视了片刻,轩辕熙诚慢慢向床边走过来。看着他面无表情得逼近,段舜杰羞愧而慌乱到无以复加,要不是手脚身体都疼痛酸软,只怕早从床上跳起来夺路而逃。
轩辕熙诚的表情却与平常不同,他看着段舜杰的目光多了一份陌生的情绪,似乎在不断思考什么,又好像第一次认识面前这个男人一样。
“为什么会想要自尽?还有究竟是谁让你来刺杀我的?”但是他一开口,那种直戳痛处的直白让段舜杰发现他仍然是那个全然不体会他人感受的恶劣男人。
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也面对不了他的目光,段舜杰只能选择逃避,无言地翻转身去背对着轩辕熙诚,他无法面对那双夺走了他全部爱与热忱的眼睛。
轩辕熙诚却不依不饶:“派探子跟着你想抓点平南余孽,却抬回来一个去死不远的人,如果不是我,现在你早已不在世上了,就是这样也不肯告诉我么。”
原来自己会活下去完全是轩辕熙诚想要刺探情报的副产品,段舜杰有苦笑的冲动。
身体中炽热的情感仿佛都被喝下去的毒液稀释了,此刻的他心灰意冷,甚至连半句话都不想说。
“不想说么?”轩辕熙诚状似惊异地挑起半边眉,不慌不忙地在床边坐了下来,“宫里面多的是让人开口的办法……”
看到段舜杰露出厌恶的表情,轩辕熙诚笑了笑续道:“不过我也不想用那些办法,我另有办法让你求着要告诉我。”
没有再多说什么,轩辕熙诚已经倾身扯开了覆在轩辕熙诚身上的薄被——被子下面,他身上仅有一件薄薄的小衣,看轩辕熙诚伸手要拉扯那件小衣,段舜杰立时急了,想推开轩辕的手却发现自己居然连半根指头都没有力气动。
“你……”他又气又急,眼睁睁看着轩辕将小衣褪到自己的膝盖处。
轩辕熙诚的口气却是十分轻松:“哦,忘了告诉你!你那毒虽是清了,却还有些残余,这两三日内你手足麻痹恐怕是免不了的。”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脱下外袍上了床,扯着段舜杰的双腿围在自己的腰上,姿态十分之淫靡撩人。
虽然手足都麻痹难以动弹,段舜杰还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胯下的巨大正顶在自己后庭入口的位置,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往手指上涂抹香油,段舜杰真有快要疯掉的感觉。
仍然没办法忘记那种献上自己的一切却被糟蹋凌辱的屈辱感,段舜杰受不了用这种姿势躺在轩辕的身下,却又不知该如何阻止他的厚颜无耻,心中又气又急,一时间连半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态度似乎相当郑重地郑重地将手指插入段舜杰体内缓缓抽插着,看到段舜杰露出倒抽一口凉气的表情,轩辕熙诚却绽出了似乎相当有成就感的笑容。
“告诉我罢,不然我可叫人来了,我想小思琦一定是很想见到你的罢……”轩辕熙诚的恶劣一如往昔,他那可恶的笑容也多少激起了段舜杰的一点反抗之心。
“难道你……你不比我更怕会身败名裂么?”感觉到轩辕的手指充满恶意地按压着体内最敏感的一点,段舜杰拼命想忍住喘息,却仍然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轩辕熙诚的反应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段舜杰啊段舜杰,说说你么也是年纪一大把了,怎么就这么天真!让欧阳思琦知道了又有什么打紧,她这辈子哪里还有机会到处说我的坏话!”
被他说得段舜杰的心猛地一抽,脸色也苍白起来。整件事中,思琦是完全无辜的,却被自己的感情与轩辕的阴谋所拖累,以致从天之娇女沦落为今日的弃妇。
“你不能这么对她!她还怀着你的孩子,你这样做不觉得太残酷些了么?”段舜杰怎么也做不到看这个可怜的妹妹受苦而熟视无睹。
轩辕熙诚笑笑,姿态随意地将手指从已经松弛开的甬道中退出,一鼓作气地将已经肿胀硬挺的性器插入。
“你不觉得你现在还要关心别人很可笑么?专心点。”拍了拍段舜杰的臀,他似乎不想再多做交谈,只管自己前后摆动腰身追逐绝顶的快感。
段舜杰用力咬紧牙关想忍住身体内部涌起的酥软的快感,只是这样已耗尽他所有的气力了,已无力再和轩辕谈论欧阳思琦的事情。
空间中满是暧昧的喘息与肉体摩擦的声音,直到轩辕熙诚一记有力的冲刺将热液射入他体内深处之后,这让段舜杰几乎抓狂的声音才算平息下来。
简单整理了衣物,轩辕熙诚也将段舜杰扶坐起来。两人以亲昵的姿势紧靠着,
段舜杰一时间似乎又产生了错觉,仿佛仍是在言家庄园的那段时光,与轩辕熙诚之间也只是亲密恋人的关系,正在一起分享**之后最甜蜜的慵懒时光。
理智却在瞬间提醒自己:眼前的是大同的毒皇子轩辕,而不是那个温柔神秘的言西城。虽然残酷,但现实就是现实,即使百般逃避也仍然不会改变。
“说起来我们也算老夫老妻了……”轩辕熙诚却突然冒出一句不像他会说的话来,“彼此间似乎也不必过于剑拔弩张。”
段舜杰觉得他有些奇怪,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轩辕熙诚只是淡淡一笑,续道:“现在正是我大同用人之际,如果我说愿意留你在身边,那你愿不愿意为大同效力?”
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提出这样一个建议,段舜杰猝不及防之下顿时愣在当场。
“你不是要我对欧阳思琦仁慈些么?只要你答应了,要我收她为妾侍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也不必时时自觉对不住她了。”
本来已要出口的拒绝一下子被轩辕这个提议堵了回去。确实,平南的颓势已势不可挽,虽然自己转投轩辕熙诚帐下是不可原谅的背叛行为,但如果能以此换回妹妹的幸福,似乎也并非太坏的交易。
只是对轩辕的狡诈已经着实有些怕了,实在不知如此的轩辕熙诚又怎会提出如是的建议
真怕自己就这么点了头,随后就将面对更悲惨的现实。
看到段舜杰的犹豫,轩辕熙诚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不作声,等着段舜杰自己做出决定。
段舜杰自然是犹豫的,自己的身份与轩辕熙诚是敌非友,然而此刻的状况也已坏到不能再坏,
也许真应放手一搏,看看是否还能为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搏到幸福的可能。
转过头,看到轩辕熙诚那含笑的目光,段舜杰的心中满满的都是苦涩。也许自己选择了一条最辛苦的路,然而能在这个人身边再多留一刻,对自己隐隐也是一种吸引。
看段舜杰缓缓点了点头,轩辕熙诚顿时露出了微笑。
他早知道段舜杰拒绝不了自己,毕竟他是已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了不是么?
轻轻在怀中健壮的男体上烙下轻浅的一吻,轩辕熙诚似乎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承诺。
大同攻占平安后三个月,原平南军统帅、现任平南王段舜杰正式归降大同,而原平南公主欧阳思琦也正式成为七皇子轩辕熙诚府中众多的侧妃之一。
平南王的归降在朝野掀起轩然大波,一时之间段舜杰三个字几乎成了忘恩负义与无耻背叛之徒的代名词,人皆侧目,然而也有几支反叛军队因畏于大同攻打平南的气势,主动向朝廷归降。
不肯归降的几支较具规模的反叛军队,也在毒皇子轩辕熙诚与原平南王段舜杰的联手指挥之下被扫除不少,一时之间,原本已日渐式微的大同皇朝似乎渐渐恢复了元气,重新显露出帝国的气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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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御虚,青衣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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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英雄有泪(古装,虐文,高H)
作者:月下青衣发表时间: 2005-05-30 22:31 点击:3446次 发帖得万元! 活动官方论坛 [收藏] [修改] [精华] [标题] [来源] [删除]
第一章
月渐高升,夜色已浓。
段舜杰独自坐在帐中,一个人盯着面前的烛火发愣——看着一只呆头呆脑的小飞蛾,似乎被闪烁的烛光所迷,煽动着孱弱的翅膀想要冲入火焰中去。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轻轻挥动衣袖,想将飞蛾扇退几步……
“舜杰。”熟悉的声音让他停住了动作,等回过神来,只来得及看着那小飞蛾一头栽入火中,挣扎了几下便化作一团焦黑落在了地上,消逝在这个世间。
“怎么,还不睡么?”虽然在段舜杰面前早已揭破了大同皇子的身份,轩辕熙诚展露的笑容却仍带着不经世事的清纯,看在段舜杰眼中,止不住搅起一阵心动又复一阵心痛。
暗暗咬了咬牙,段舜杰试着用平常的表情面对轩辕。
跟随轩辕熙诚攻打占据西南要地的起义军蒋荣已有近月,也把蒋荣围困在这小小天南城中将近十日,眼看胜利在望,他的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在大同军中的自己,无论如何都只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走到何处似乎都可以感觉到身后投来的异样目光,在大同军的心目中自己永远都只是一个贪生怕死、卖友求荣的平南叛将。
虽然以欧阳思琦的安危作为借口留在轩辕身边,却总觉得他的心似乎会离自己越来越远。段舜杰一天比一天对这段感情更加绝望,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诉说那种孤独和凄凉。
大概是看出了段舜杰眼神中的凄伤,轩辕熙诚不再多言,只是缓步踱近,轻轻将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去睡吧,明天午后我会下令攻城,今晚我们……”说到最后声音已低不可闻,细长白皙的手指羽毛般轻拂过段舜杰的颈间,让他止不住浑身微微颤抖了一下。
轩辕熙诚被他的敏感逗得轻笑起来,索性整个人趴到他的背上,双手亲热地绕过他的颈间,道:“你是在害羞么?快睡吧,我都困了……”
段舜杰再迟钝也感觉得出他言语里的挑逗意味,想要拒绝却又心跳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任由他扯着朝一边的床榻走去。
“熙诚,明日要攻城,今晚……”不敢太过用力推拒拉扯着自己衣带的轩辕,段舜杰还试图用言语拒绝,然而未出口的义正辞严都在湿濡的口沫交缠间变成了一片混屯。
理智好像一锅粥般被捣混了,落在颈上、胸前的亲吻让他仿佛发了高烧般浑身虚脱,只能紧紧拥抱着轩辕任凭他将自己的身体弯扭成诡异的姿势。
从侧面进入的体势让段舜杰痛得几乎冒汗,但自尊让他选择紧抓着床单忍受轩辕的粗鲁。也许没有润滑的男人的身体实在太紧难于进入,只听见轩辕熙诚粗鲁地诅咒了一声,将只插入三分之一的性器猛抽出来——段舜杰忍不住为之闷哼了一声。
冰凉的香油很快被不知怜惜的手指一直推到了身体深处,轩辕只是粗鲁地捣弄了几下后便挺身直接插入。
两人连接的地方火热地仿佛要烧起来,段舜杰的心却仍是凉的。这种接触怎么看都只是轩辕在行军中无法找到女人的泄欲行为——而为了挽留两人之间这种程度的联系,自己却已经赌下了人生的全部。
在这个注定输得精光的赌局里,自己所能赢得的充其量也只是延长留在这个局中的时间而已。不敢去想象当必须要离开的那一天到来时自己会怎样,只要还有眼下这种在一起的机会自己就甘心掷下手里的全部筹码。
听着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渐渐粗重,段舜杰因为被不断地顶到体内深处再也忍不住地呻吟起来,喘息中快感掺杂着痛苦将他淹没在欲望的狂潮中,手臂已渐渐无力负担体重而只能整个人完全伏倒,任凭轩辕熙诚不断用力撞击着,在近乎哭泣的痛苦呻吟和喘息中感受着高潮的来临……
快感的潮水仍未完全抽离,轩辕熙诚却已经无甚留恋地抽离出他的身体。听着身后传来“悉索”的穿衣声,段舜杰却没有勇气回头张望——他害怕看到轩辕冷漠的表情,更害怕再面对两人之间只是自己单方在付出感情这个事实。
“明天攻城时你可要表现好些。”轩辕穿好了衣服,用被喂饱了的猫般心满意足的声音嘀咕着,又拍了拍段舜杰赤裸的背脊,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看着帐幕上被昏暗烛火倒映出的颀长身影渐渐缩小直至消失,段舜杰慢慢把身体蜷成小小的一团,似乎这样就能抵挡住心底慢慢泛上来的凉意。
蒋荣军的最后抵抗并没有想象中惨烈,已经被饥饿折磨了将近十日的起义军在大同军的疯狂攻势甚至没能支持超过一个时辰,而曾雄踞一方多年的蒋荣也在眼看局势无可挽回之时自尽,轩辕熙诚再次以无可比拟的战绩证明了他是大同朝无可替代的战神。
捷报传入同安城中,奉宗的喜悦自然无可比拟。从平南军的溃散开始,国内势力较大的反叛军都已被一一扫平,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大同王朝的统治似乎一下子牢固起来。七皇子令人侧目的战绩使奉宗倍加思念起这个儿子来,连下了数道旨令召他回京共度新春佳节。
连年征战的大同军队听到可以暂时修整的消息自然欢呼雀跃,连裴晋天这些老将也为能与家人团圆而暗自欢喜,也许整个大同军中唯一不愿意听到这个消息的就是段舜杰一人而已。
“怎么,可以见到欧阳思琦你不觉得开心么?”能够暂时从绵延的征战中脱身,轩辕熙诚却看不出是否高兴,仍是那种淡然的表情。从庆功宴回来后便进了段舜杰的帐篷,他似是无意闲闲提起了那个让段舜杰伤感的名字。
知道自己露出痛苦的表情只会让这个恶劣的男人更开心,段舜杰只能苦笑着沉默——欧阳思琦确实已是自己在这世上的唯一血亲,然而他真的不想去面对怀着轩辕熙诚之子的她、不想面对还对自己怀着恨意的她。
“看你好像不怎么开心啊?不想见她么?”轩辕随口饮尽手中的酒,继续用戏谑的口吻道,“听说她和我府里的女眷处得不怎么样,大着个肚子脾气倒不小的样子。”
无法忽略心在听到“府里的女眷”这个词时掠过的激烈痛楚,段舜杰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嫉妒,却仍然无法抵挡心头泛起的酸涩感觉。
对轩辕的感情就像一杯外表灿烂的毒酒,刚入口时甜蜜到让人融化,入腹后却越来越苦越来越涩,到最后终难免为之肠穿肚烂,为曾经经历的甜美付出代价。
“放心吧!你和她们的滋味不同,到了同安说不准我也会有兴致找你。”轻薄地捏着段舜杰的脸颊,轩辕熙诚难掩口气中的微微讥嘲。
知道他是在讥笑自己随他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低贱,段舜杰却连半句反击的话都说不出口——在轩辕面前,自己只能像个稻草人般随便他如何逼迫欺辱也沉默着不还击,苦苦承受直到被彻底击散化为败草为止。
虽然轩辕这么说,但从军队拔营回京开始他就没有再碰过段舜杰了。两个人遇见时他的眼光也会很快从他身上滑过,清楚地感觉到随着同安的接近轩辕变得愈加疏远,段舜杰却只能选择沉默,每天只是机械地跟着大部队行进,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才敢偷偷用目光搜寻着那个外表看去只觉无以伦比尊贵的男人。
段舜杰心里明白,轩辕熙诚并不爱他,也许也不爱任何人。和自己发生关系一开始是出于战术的需要,到后来则掺杂了战时方便泄欲的因素,而他回到同安后这种需要将不复存在,那些曾让自己痛苦欲死的亲密接触也会变得梦境般遥远,他会找到新的目标,然后把自己彻底遗忘。
自己注定只是大同七皇子灿烂生涯中的一个过客,根本无法留下什么痕迹——虽然轩辕熙诚就是他的天他的地他存在的全部理由,但毒皇子本人也不会为此多投给他一个注意的眼神。
经过数十天的跋涉之后,大军终于顺利进入同安城。
很快,段舜杰便发现自己的担忧有些多余——作为叛军的降将,他并无机会遇见轩辕熙诚的家眷。奉宗在潦草的接见后赐给他位于外城的府第和平南将军的称号,而身为七皇子的轩辕则住在内城靠近禁宫的王府中,两者之间隔了数道厚厚的宫墙,除了少数大规模的赐宴他甚至不会有机会见到轩辕。
无法和轩辕见面的日子仿佛死一般的沉寂,但段舜杰自觉并无立场去打搅他与家人久违的重聚。每天只是一个人呆在冷清的府第中发呆,想要和轩辕见面的欲望越来越浓,他却只能拼命克制着自己。
日子如此难熬,却转眼已是除夕。不忍看府中仆人企盼与家人团聚的眼神,段舜杰早早即让他们离府回家,除夕夜将军府里只剩下书童和几个无家眷的老仆伺候。
到处弥漫着欢乐的气氛,同安城里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团年饭。段舜杰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新春的气氛,冷清的空间里甚至感觉不出人的气息,他还是只能和平时一样选择坐在书房里发呆度过佳节。
“将军……”小心翼翼的声音,破开了周围大而冷寂的空间。看真了,原来是书童伏月在叫自己——伏月是个和昶儿有些相象的孩子,常会用好奇而又带着担忧的眼神偷偷看他。
“将军,七皇子府的欧阳王妃过来拜访您。将军?”
乍听欧阳王妃四个字段舜杰还想不起是谁,转念明白了心却跟着剧跳起来,难以言喻的心虚和紧张让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要来的终归会来。虽然并不情愿甚至有些畏惧和欧阳思琦的会面,段舜杰却还是积聚起了足够的勇气来面对这世上自己唯一的亲人。
“将军,您要不要用些点心再去?”伏月又在用那种忧心忡忡的表情看着自己了。段舜杰有些心虚地摇了摇头——心情坏到极点的时候似乎食欲也会跟着消失,虽然今日他粒米也未曾下肚,然而心却似乎早已被各种无名的感情塞满了,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快请王妃进来吧。”
即使已经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大腹便便的欧阳思琦仍然在视觉上给了段舜杰难以承受的冲击。往昔钟灵清秀的少女完全消失了,出现在面前的欧阳思琦一身绫罗绸缎、左右有侍女跟随搀扶,然而表情却生硬而带着怨艾,连带原本姣好的五官也显得扭曲而苍老起来。
“如果不是轩辕熙诚硬逼我来,我不会来见你。”坐下身来挥退了左右,欧阳思琦的第一句话就是生硬而冷漠的。
知道她不会对自己友善,但欧阳思琦充满恨意的言辞仍让段舜杰的心一阵抽痛。
“好久不见了……他……轩辕他对你好么?”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询问她和轩辕熙诚之间的感情,段舜杰自己都觉得自己问出这句话显得无比讽刺。
“你说呢?”欧阳思琦的表情更加险峻,“进了王府之后我见他的次数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五次,论资排辈的话我算是他第十七个侧妃。除此之外他还是我的杀父仇人,你说他会不会对我好?”
除了沉默段舜杰完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妹妹的伤痛,他连自己的伤口都怕掩饰不住,哪里还有余力再去安慰别人。
“思琦,求你不要怪我……”沉默了半晌,段舜杰最后也只能诚心祈求她的原谅。伤害了身边的人,然而也换不来自己的幸福——段舜杰觉得自己大概是这世间处境最可笑的人了。
面对段舜杰的祈谅,欧阳思琦的回答却是用力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随即冷冷言道:“段舜杰,你在开什么玩笑!居然还有脸叫我不要怪你!你串通外人杀我父亲毁我平南基业,又指使奸细欺骗我的感情……我的一生已经完了,全都毁在你这个伪君子的手上了!!亲爱的哥哥,就这样你还敢叫我不要怪你!啊哈哈哈……”笑声尖利,仿佛一把把尖刀捅在段舜杰的心头。
欧阳思琦终于停住了笑声——段舜杰本来以为她会哭泣,然而当年那个爱哭爱笑的女子却似已彻底消失了,她的眼中连一滴泪水都没有,有的只是叫人毛骨悚然的仇恨与鄙夷。
“思琦,你不要这样……“
脸上火辣辣的痛,但又如何及得段舜杰心中的痛楚,本以为让她成为轩辕的妻子可以让她快乐些,但现在看来这却似乎把她推向了更悲惨的境地,“逝者已逝……”
“段舜杰,你给我闭嘴!你出卖亲人换取荣华富贵,还有什么脸谈及逝者!段舜杰,你这无耻小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冷冷地抛下一句恶毒的诅咒,欧阳思琦随即大声召来侍女扶她离开,甚至不曾回头看一眼独自失魂落魄地坐着的段舜杰。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远处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将段舜杰从失神中惊醒。环顾四周,黑夜中四处都是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甚至连伏月都不知哪里去了。
缓步离开书房走向隔壁的卧室,段舜杰的脚步显得异常沉重。往年除夕,他都会和终南王一起度过,虽然没有父母陪在身边,然而师傅的疼爱和师兄弟间的友爱却足以让他忘却身为孤儿的不幸。
再没想到竟会在完全长大成人的此时今日,才深深体会到何谓孤身一人的凄凉。
“熙诚,我好想你……”一个人走进同样投着孤独凄凉气氛的卧室,段舜杰走到桌前点起烛火,满腔的思念终于在烛光亮起的瞬间如水银泻地般迸裂开来,化作一句禁忌的低语四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第二章
再想不到,这样的奢望竟能得到实现。
“段舜杰,你是在叫我么?”
一句心底的思念出口,窗口处居然传来应答的声音。段舜杰顿时吃惊地转过身去——却见穿着一身华丽礼服的轩辕熙诚正坐在窗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段舜杰此刻激情澎湃的心绪,在理智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经失控地冲过去拥住了他。
“熙诚!”这一刻段舜杰比何时都清醒地感觉到,虽然有欧阳思琦这个妹妹在,自己的心中却早已把轩辕熙诚当作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出现在自己觉得如此孤苦的此刻,只要与他有这一刻相聚之前所受的苦楚都能遗忘,哪怕是即刻死了也绝无半点怨言。
比起段舜杰的激动,轩辕熙诚却显得游刃有余。拍着段舜杰的背脊,他的声音中隐含笑意:“怎么,看见我就如此高兴么?不是跟你说过,等我有了兴致也会来找你么。”
事实上,轩辕自己也解释不了为何会在父皇赐宴后不顾众妃的挽留独自赶到这个冷清的将军府,然而从态度上却看不出他有半分迷惘,显得自然洒脱到无懈可击。
或者就当作收买人心的一个小手段吧,而且段舜杰的身体滋味也确实不错——他开解着自己有些反常的行为。
眼神邪恶地瞄向段舜杰棉袍下些微起伏的臀线,他用登徒子般的轻浮态度用力摸了一把,凝视着他道:“原来你还真是在想我!今夜可要卖力些伺候相公……”
不出意料的,段舜杰的脸瞬间涨红了,却不像往常般回避着他的目光,而是勇敢地直视着他。
“熙诚,我好想你!“晶莹的水珠泛上了他无比虔诚的双眸,段舜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这孤独的除夕之夜的缘故,又或者是被欧阳思琦的言语所刺伤的关系,他已无力负载心中满满的对轩辕熙诚的痴爱,就算明知会受到伤害仍想把自己的所有奉上。
即使老神在在如轩辕也被他的表情激得心头微悸,他定一定神,恢复往昔的洒脱表情,将段舜杰将床上带去,又试图用玩笑的态度稀释空气中的肃穆。
段舜杰显得异常的柔顺,甚至没有和往日一般坚持要吹熄烛火。摇曳的光线下他焦急地想要扯开身上的衣物,却被轩辕熙诚用力按住了。
“让我来。”没有去管被段舜杰脱了一半的长衫,轩辕熙诚的手直奔主题,把他的长裤和小衣一起扯了下来,扔在床边,“今晚不许你闭上眼睛,我要你好好看着我进去……”
深邃的眼神迫得段舜杰根本无处可逃,只能选择默默地点头,任凭轩辕熙诚将自己扶坐起来,斜靠在床一侧的墙上,又在他的腰后放了几个软垫——这样的坐姿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赤裸的下体,而轩辕却仍然穿戴整齐,整个情形望去极是淫猥。
“把腿再张开些。”轩辕熙诚的声音冷静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段舜杰强忍羞耻照他的意思做了,看着他挪动身体更近地挤入自己腿间。
轩辕熙诚又将段舜杰的腿用力朝两边推至可以清楚看见肛门裸露出来的角度,那颜色微深的皱褶因为被空气和轩辕色迷迷的视线刺激得收缩了一下,让段舜杰看得有些头晕目眩。
他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忍不住想要收拢双腿,却被轩辕熙诚用力打在大腿内侧的嫩肉上。
“用手扳住腿,不是叫你好好看着的么!”
示意他自己用双手固定住大大张开的双腿,轩辕熙诚一边不断用视线抚过段舜杰身上那些最隐秘和羞耻的部分——无论是阴部的毛发或是已经微微兴奋挺起的性器或者那个不断颤抖的蜜穴都不放过,一边将整个右手在取出的香油罐子中极尽猥亵地转动抽插,直到看到段舜杰的性器因为受不住湿润的声音刺激而完全昂扬起来,才将沾满香油手取出,直接用力将二根手指刺入了小小的窄穴。
“嗯……”过于强烈的刺激和疼痛让段舜杰忍不住闷哼了声,想要别开视线却被轩辕熙诚出声制止,只能硬生生地看着他的手指不断在自己体内转动深入。
感觉到狭窄的甬道在自己的手指刺激下渐渐松散开来,轩辕熙诚很快又加入了一根手指。
“熙诚……”段舜杰颤抖着声音呼唤着,轩辕熙诚也已经按耐不住体内开始燃烧的欲火,迅速扯脱了腰带,把自己已经完全坚硬如铁的欲望解放出来。
很难用言语描述段舜杰眼睁睁看着男人用性器刺入自己身体时的感觉,那种自尊被完全践踏的痛楚混杂着找到归属感的甜蜜,让他全身忍不住阵阵颤抖着。
被男人扶住腰用力摇晃抽插着,段舜杰觉得自己的灵魂几乎将要脱离这耽溺欲海的身体。扶在自己膝下的手已完全僵硬,全部的意识似乎都只剩下那个正在被男人的凶器用力折磨蹂躏的地方。
只能在轩辕熙诚抽退时呼气,在他插入时吸气,唯一的感觉与动作就是不断地哀叫呻吟颤栗……直到男人在他身体里释放出滚烫的热液为止。
高潮之后,段舜杰可以感觉到七皇子的性器在自己的身体中慢慢疲软,但他似乎并无退出的意思,双手仍扶在自己的腰间,一双被欲望催成浓黑颜色的眸子紧紧盯在自己脸上……却已经没有避开他那灼热视线的力气,就算知道此时的自己狼狈不堪也不剩半分闪躲的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个人的喘息都慢慢平复下来,轩辕熙诚才慢慢将性器从段舜杰的体内退出来,随着抽出的动作浓白的体液从无法闭合的肛门中溢了出来,段舜杰羞怯地想要将腿闭合起来,却因为被轩辕拥紧在胸前而无法动弹。
只感觉得到轩辕修长的手指从背后滑入那个充满着粘腻液体的禁忌之穴,在黏膜之间暧昧地转动着,让那些欢爱的证据慢慢流出自己的身体,缓缓濡湿了床单……
段舜杰为这比交媾更亲密的瞬间几乎停止了呼吸,只能任凭轩辕的手不断在自己体内抚触转动,即使爱液已几乎完全清除他仍无停止这种亲密游戏的意思——反而随着肠道不断地扩张松软而依次递增着手指,直到整个右手都完全进入段舜杰的体内仍在不断向前缓缓推进。
“轩辕……你……”段舜杰被他的意图吓得几乎停止了呼吸,“不要!不要!你疯了!”知道这时若是挣扎只会让自己受伤,他只能试着用言语和目光将自己的拒绝传达给轩辕熙诚,而不敢胡乱扭动。
“别怕!舜杰,你是我的……”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举动已经脱离了常规,但那包裹住右手的温暖却不断引发他向前探索的欲望。一边用力吻住段舜杰的唇试图抹去他的恐惧,一边摸索出衣襟中携带的香油尽数倒入段舜杰的甬道内和右手仍露在外面的部分,随即借着香油的润滑又用力向前插入了些许……
“啊……”段舜杰惨叫起来,轩辕熙诚连忙以唇封缄住,左手也牢牢箍在他的腰际钳制住不让他挣扎,右手却并不留情地又向前挺进了一寸。
段舜杰的双腿簌簌颤抖着,他无法用言语形容被他人侵入体内如此之深的感受,轩辕熙诚的手指几乎已超过了肚脐的深度,括约肌因为被极度扩张而痛楚到麻木的程度,被推到难以想象位置的手指却在微微搔动着,给他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疼痛与快感。
大概是感觉到段舜杰已经不再挣扎,轩辕停止了动作——时间仿佛凝固了,两人维持着诡异的姿势片刻,轩辕终于试着将手轻轻往后抽离……
“不要……”轩辕的动作带给段舜杰无法言喻的疼痛和羞耻感,轩辕却似乎已经从初次尝试禁忌游戏的生涩中恢复过来,脸上重又带上了那似有似无的笑意,开始用若有似无的幅度将手臂轻轻在段舜杰体内抽动旋转。
段舜杰却是怕得连喊叫都不敢了,只能僵硬地躺着,拼命想要忍过此刻非人的煎熬……空气里只有皮肉和香油融合在一起微妙的摩擦声微微响着……
不知过了多久,轩辕熙诚终于将右手猛地一抽,在段舜杰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的极短瞬间就抽离了他的身体。
“疼死我了……”段舜杰的眼角泛着泪光,仍然维持着双腿大开的姿势躺着,似乎任何一个挪动都会勾起撕心裂肺的疼痛。他不敢去看自己此时的情形,只是眼角瞥到轩辕在用丝绢轻拭右手就让他羞愧得想一头在墙上撞死。
“知道么,你的里面很热……吸着我像是不想放开那样……”轩辕熙诚的笑容有说不出的诡异,他的手指游戏般地轻轻按压段舜杰完全洞开的红肿媚肉,不意外地看见只是羽毛般的抚触就让他浑身漾起一阵阵战栗。
“今晚就到这里吧,莫忘了明天还有父皇的赐宴。”俯下身轻轻在段舜杰唇上烙下一吻,他姿态轻松地整理了衣裳便潇洒地从窗口离开了。
段舜杰却仍然无法从混乱的境地中清醒过来,只能僵硬地躺在一片凌乱的床上,度过了他此生最最难熬的一个除夕之夜。
按照大同宫中惯例,初一晚皇帝会例行赐宴百官。规模宏大的宴会一般开在皇宫的正殿,届时宴开百席,皇帝皇后与皇子皇妃都会共同出席招待,算是大同规模最大的皇家宴会。
对于新封的平南将军段舜杰,奉宗皇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显现大同宽宏大量的好机会,特意将招待他的席位摆放在了与他实际地位不符的内殿之中,可以近距离地见到大同宫内的最高统治者们。
经过昨晚难以想象的折磨,段舜杰几乎连路都无法走,只能放弃了骑马而改为乘坐便辇到达正殿,几乎耗尽了全部气力才让自己顺利端坐到席上。
“段将军,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啊?”离他最近的席位属于大同名将裴晋天,同样跟随七皇子征战四方的他算是百官中难得与段舜杰相识的人。看他无限辛苦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询问。
“可能是昨天吃坏肚子了,不太舒服。”段舜杰自然无法说出真相,只能淡然答道。
裴晋天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内殿侍卫却已走出大声宣布皇室众人即将莅临,裴晋天忙止住话头跟随众官员起立,段舜杰也强自支撑着站起身来。
也许是新年与皆来而来的胜利的关系,奉宗皇帝看上去分外精神,在他两侧按长幼坐定的各宫皇子与皇妃也都衣着光鲜、神采奕奕。
虽是万般花团锦簇,看在段舜杰的眼中,坐在皇帝左侧第三个席位的轩辕熙诚却仍特别显眼。他今日改穿明黄色礼服。越发衬得面白如雪、唇色如花。
无法把视线从那个男人身上移开,即使免不了要连带望见他身边美貌的七皇妃,仍然强忍着心痛想把他的样子镌刻在心头。
也许是感觉到段舜杰的视线,轩辕熙诚将视线向他这边转来。两人眸光相遇的瞬间他忽然邪邪地微笑起来,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做了一个旋转的手势,顿时让段舜杰羞得低下了头,也不敢再放肆地盯着他直看了。
酒过三巡,奉宗皇帝从席上站起身来,伸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原本喧闹的大殿瞬时安静下来,众臣都知道奉宗如此郑重其事必定是有重要消息宣布。
“众位爱卿,今年我大同的国运非比寻常的顺利,今天也是我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平南欧阳法德、西南蒋荣、北方黄宗开……多年威胁我大同国运的反贼都在今年被我大同军一一扫平……”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话头,众臣忙齐声高呼“万岁”,宏大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气势甚是宏大。
“大同昌盛,要感谢祖宗保佑,也要仰仗朕的七皇儿勇猛善战。熙诚!”奉宗将视线转向左侧,只见轩辕熙诚应声起身,走到殿中跪下。
“七皇子熙诚,战功显赫,护国有功。朕今日封你为世袭摄政亲王,统筹天下兵权,今后可与朕同殿共议朝政。”
奉宗出人意料的荣宠却并未让轩辕熙诚有所动容,他态度依然淡定,只是平静地躬身谢恩:“谢父皇。”
此令一出,整个殿上顿时哗然。论辈份,轩辕熙诚排行第七,本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皇子,奉宗却将兵权交给他统筹,使得他隐有凌驾于东宫太子之上的权势,不免令太子也为之色变。
望着晚风中衣带抚动隐有权倾天下之势的轩辕,段舜杰心中却五味杂陈——轩辕能执掌更大的权力自己原应为他高兴,然而眼看着越走越高的他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大,他离巅峰越近自己的利用价值也就变得越小。
原本以为已经绝望的感情在除夕夜的意外造访之后似乎隐现转机,然而今日两人间的距离似乎又再一次被拉大,这峰回路转间,两人的纠扯究竟会如何结局?
第三章
原本以为此次回京过年会是个悠长平静的假期,然而正月十五未到川陕都督何传林竟又举兵反叛,西北军情连连告急。新受皇封的轩辕熙诚自然无法袖手旁观,向奉宗请了命便拔营离开都城,重新迈上了征战之路。
刚刚与家人重聚未久的众官兵自然是怨声载道,直抱怨这何传林造反也不挑日子。而被点为中军副将的段舜杰大概是唯一为这战事由衷欢喜的人——自初一晚宫中赐宴之后便再未见过轩辕熙诚,想也知道他必定是和娇妻美妾沉醉温柔乡乐不思蜀,而这突如其来的战事竟仿佛是天赐的良机,让他可以重新获得与轩辕亲近的机会。
众人虽然埋怨,却不敢贻误军机。大军很快集结,然而出了同安数百里之外,天气却转变为异常恶劣,雨雪交加之中,轩辕熙诚虽心急如焚也无法在这样的天气下强令大军行进,只能吩咐就地扎营。
将军务安排妥当之后,轩辕熙诚匆匆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主帐,摸到了段舜杰的营帐。
时近深夜,段舜杰却仍未睡下,摇曳的灯火下他独坐在桌前,望着空气中的某点出神。
“怎么?这么晚了也不睡,是在等我么?”轩辕熙诚自然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却假装不知,故意问他。
段舜杰早已习惯了他的恶劣,也不答话,只在眼睛里微微露出几分欢喜,柔顺地让轩辕熙诚牵了自己上床,各自解开衣裳,便有默契地滚在了一起。
一阵狂乱地亲吻抚摸跟着有些粗暴的交合之后,轩辕熙诚终于觉得因战事和恶劣的气候而生出的几分情绪得到了宣泄。轻轻抚着段舜杰散乱在枕上的长发,轩辕的心中也不免有些感触。
原先也绝想不到自己和这男人的关系会持续如此之久。虽也阅历过不少男子,轩辕熙诚却是将他们作为抱多了女人的调剂品来用的,所以对男人多数是宠幸过一次便算完事。
抱男人的滋味虽然也不错,但自己毕竟是喜欢女人温软香甜的身体超过男人——他一直这么觉得。
不可否认段舜杰的痴情与顺从让他有强烈的征服感和新鲜感,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对段舜杰会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比起无法随军的姬妾,这是一个在战场上可以为己所用的将才,也是一个不会带来麻烦的泄欲工具——这应该就是他在自己心中的定位了。
然而除夕那晚莫名的冲动的之下自己却用从未使用过的方式拥抱了这个男人,这不免让轩辕熙诚有些动摇。如此深入他人是自己不曾想象过的,那晚却毫不在意地对着段舜杰做了……心里清楚自己应该不会再对其他人做这样的事情,轩辕熙诚也只能将这解释为是段舜杰的痴心刺激了自己。
看着那属于男性的平凡眉眼与身体,轩辕熙诚对自己的思绪冷笑了——怎么会怀疑自己对这么一个寻常男人抱有不同一般的感情的,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么。
这一晚,为着向自己证明对段舜杰并无甚特别之处,毒皇子几乎是下了狠劲地往死里折腾他。段舜杰一开始是咬紧牙关承受他的粗暴,到实在受不了时则完全失去了意识,就这么往复几次,次日他几乎起不了床,只能乘坐马车随队行进。
饶是如此艰难,大军也终于进发到了蜀都城,蜀都是离有何家军驻扎的庆安城最近的郡城。郡守自然早早得知七皇子大军驾临的消息,收拾了郡守府作为临时的帅府,让轩辕熙诚和一干地位较高的将领安顿下来。
这夜,轩辕熙诚却令人意外地穿了一身夜行衣裳来见段舜杰。
“熙诚,你这是打算……”望着一身黑衣的轩辕,段舜杰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色。
“我想跟你一起去何传林府内探视一下。”轩辕熙诚语出惊人,语气却好像刚说的只是去散散步一样轻松。
段舜杰听得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忙道:“熙诚,这不妥吧。孤身深入敌营过于冒险,乃战中下策啊!”
轩辕熙诚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你若不愿同行我便一个人去,何必谈及什么战策。真要论什么策略高低,你可别忘了平南一战……”说了一半,他看段舜杰的脸陡然转为惨白,终于停下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被轩辕熙诚无心的话刺得心头剧痛,段舜杰只觉满心不甘。
轩辕熙诚啊轩辕熙诚,若不是你三番四次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平南绝非如此容易攻破,事到如今你却又要将此事当作功绩在我面前夸耀,你何其残忍!
知道若今日自己不陪轩辕他也必会单身涉险,段舜杰终究还是放不下他的安危,只能暗自咬牙:“罢了,就陪你走这一遭吧。”
“本来就是么,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多罗嗦。”知道段舜杰终究还是拒绝不了自己,轩辕的心里自然也满是得意,挥了挥手示意他跟上便率先离去。
今夜当得上是月黑风高。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蜀都城,冬日的城郊满眼荒芜,四下完全看不到一个人影。两人趁黑各将轻身功夫展到极至,向着庆安城飞驰而去。
无论是段舜杰或轩辕都可称为当世的高手,只是一个时辰功夫已可隐隐见到庆安城高耸的城墙。见轩辕停下身形掩入护城河旁的草丛,段舜杰也忙跟着掩近他的身边。
趁着城墙上的卫兵将视线转开的瞬间,轩辕熙诚猛拉段舜杰的手腕,两人飞身而起,数次运气飞纵后已越过护城河贴到城墙脚下。
卫兵听到轻微的动静忙转过头来,然而一片漆黑里自然无法看见两人所站的死角,搜寻了一会便不再在意。
段舜杰跟着轩辕熙诚悄悄绕到城墙侧面,看轩辕如此熟练地贴着城墙向上游动,心里不免嘀咕这七皇子竟如此擅长偷鸡摸狗之术,手上却不敢怠慢地跟住他向上行进。
将近城楼时轩辕一个翻身已如猫儿般轻轻落地,卫兵却完全没有察觉身后的动静只顾紧盯着城门的方向,段舜杰暗呼侥幸忙跟在轩辕身后迅即离去。
随手抓了个何家军士兵问明了何传林的住所,轩辕熙诚一马当先直向何府飞纵而去,段舜杰虽总觉有些不妥却也只能尽力跟住他。
何府应是原先的庆安城郡守府,虽比不上同安皇城的气派却也规模不小。两人尽量缩小身形伏在院墙上,轩辕稍稍度量四周的形势后便选择了其中一处仍亮着灯的宅院。
段舜杰见他如此托大,心中忧虑却却消散不去。然而既来之、则安之,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尽力护得轩辕周全。
小心翼翼地蹲到轩辕身边,从他掀开的屋顶瓦片往下看去——此处应是何传林的书房,虽近深夜,房中的人却不少。
上首处坐的是一个衣着甚是华丽的男子,约摸四十岁模样,应该就是何传林本人,客座上约坐了七、八人模样,除二个穿着将军服色的应是何家军将领外,其他人都穿着一色的黑色服饰,衣摆处绣着金色饰纹,似是隶属于同一组织。
段舜杰见状顿时心中一凛,看这服饰竟是如今江湖上势力极大的平天教。这平天教相传系西域传入,在大同已建教多年,虽说在江湖上占有绝对优势,却素来并不参与朝廷政事,没想到何传林此次起兵竟会与平天教有关。
再看身边的轩辕熙诚,表情已非初时的漫不经心,显然也意识到何传林与往昔的反军都有所不同,今日自己的探营举止竟是托大了。
两人心中都感觉到隐隐的不对,再看书房中的众人竟都无一人发言,似是在凝神等待什么的模样,刚暗道要糟却已不及,只听身后一声尖啸,一朵灿烂的烟花腾空而起,顿时将两人的藏身之处照了个清清楚楚。
段舜杰第一反应便是扯住轩辕熙诚的手往府外方向飞奔,眼前整个何府似乎在瞬间喧闹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灯火通明,无数条黑影从各个房内涌出,向两人奔逃的方向追来。
段舜杰心中暗暗叫苦:难怪这庆安城守卫如此松懈,原来何传林有江湖绝顶高手保护,难怪胆子如此之大,只怕今日两人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了。
再看身边的轩辕熙诚表情也是无比凝重,两人却连交谈的间隙都没有,只能拼了命地向城外方向飞奔。
若是寻常以两人身手定然早就甩脱敌人,然而平天教高手却不是易相与之辈,如影随形般追在两人数丈之外,只听身后用来传令的烟花不断飞天爆裂,段舜杰和轩辕熙诚心中都是暗暗叫苦,知道今日实是办了错事。
“熙诚,你先走!我帮你挡他们一阵!”看这架式今日恐怕不能善了,而以轩辕的身份若被擒则断无幸理,故而虽说以自己的身手对如此之多的天平教众并无胜算,段舜杰还是想尽力为情人多争取些时间离开险地。
“别说话,快走,小心泄了真气!”轩辕的王者风范在此危急之刻显露无遗,先前的惊慌已完全收敛。他似乎并无抛下段舜杰的意思,只是纵情向前飞奔。
看他如此,段舜杰虽然忧心,却有一股异样的甜蜜流过心头,激起他胸中无限对生的渴求,拼命将轻功施展到十成十。
眼看庆安城墙已在眼前,城楼上却灯火通明,站满了手执兵刃和弯弓搭箭的何家军,令两人心中都是一凛。
身后是穷凶极恶的大批平天教高手,若被追上更是一场恶战,两人只能硬着头皮朝城楼侧面敌军最少的方向冲去,一边将随身兵刃拔在手中,决心豁出一切决一死战。
看两人的身形已进入射程,何家军中响起一声号令,密集的箭雨顿时向两人飞射过来,两人忙运起真气在身体外形成一个屏圈阻挡飞来的利剑,然而此种耗用真气的功夫却让两人速度减慢不少,与身后追兵的距离越缩越近。
看两人对着自己的方向冲来,守城的兵士纷纷试图阻挡,却被两人用贯注了真气的兵刃一扫顿时倒下一片——如此一来,虽然两人已经凌空冲到接近护城河的一侧,身后的平南教高手却都已追到近前,纷纷摸出随身兵刃冲向两人,眼看一场血战已在所难免。
事到如今,段舜杰再也顾不得其他,将全部真气都集中到双掌之上,用力凭空拍在轩辕脚前位置,原已成腾空之势的轩辕再得外力之助,顿如翅生双翼般飞越过城墙,而散去护体真气的段舜杰却瞬间被数支利箭射中,被利箭未尽的去势带得整个人翻过城墙笔直摔落护城河中。
几乎是同一瞬间平天教高手都已赶到城墙边上,却只来得及看到段舜杰落入河中的那个瞬间,而轩辕就似在空气中蒸发了般无影无踪——河水甚深,等了半天众人也没看到已受重伤的段舜杰浮起。
“快给我点起火把四处去找!”为首的平天教高手气急败坏地吼叫起来。没想到竟被大同的细作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脱,如此一来平天教的实力必定会被何家军小瞧,失面子事小,若因此使得何传林原先答应分给平天教的好处减少则太不上算。
一干人喧喧嚷嚷寻了大半夜,却连两人的一片衣角都不曾找到,使得平天教主和何传林都大发雷霆,差点大吵起来——何传林知道轩辕熙诚素有战前派细作探营之好,仗着自己麾下有武林高手便安排下此局,没想到竟连一个细作都没抓到,自然恼怒非常。
轩辕熙诚借着段舜杰一托之力平安越过护城河,仗着特殊修习的水功返身潜入河底想利用河流藏身,不想却意外接住了随之落水的段舜杰。匆匆掏了身上的续命神丹给段舜杰服下便扯着他沿河底潜离危险地带,轩辕换过几次气后才敢在远离城门的地方偷偷上岸。
回想起这命悬一线的逃生经过连轩辕熙诚也有些后怕,背在背上的段舜杰苍白如死又始终昏迷不醒,看了看周围陌生的地形轩辕决定还是不要冒险乱闯以免撞到追兵,寻思再三还是决定先找个藏身之所安顿下来再说。
此处虽然荒凉,好在山高林密,背着段舜杰尽量往山深处走了一段时间后他才选了一处干净的山洞将他放下来检视伤势。
只见原先简单包扎过的伤口都已崩裂出血——段舜杰中箭时没有真气护体,伤口都极深,右肩处更是穿出一个透明窟窿,若不是大内珍贵的续命神丹吊着命只怕早就一命呜呼。
看着气息微弱的段舜杰轩辕真有些心烦,若照他平时的脾气早就不管段舜杰的死活抛下他一走了之,然而想到最后一瞬段舜杰是那样毫不犹豫地想要拼命保护自己,心终于还是微微一软。
罢了,就当还你的情吧。
替段舜杰重新包扎了伤口,从怀中又摸出一颗续命神丹喂他服下,轩辕熙诚解开段舜杰的衣服将双掌按上用真气替他将药力行开。
有了号称能起死回生的续命神丹,又有轩辕熙诚的真气助力,等轩辕功行圆满时,段舜杰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看着在睡梦中微微瑟缩的他,轩辕熙诚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他上身的斑斑吻痕上——那是前几晚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解下外衣盖在他的身上。
结果段舜杰从漫长的昏迷中醒来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历来最重视衣着的大同七皇子仅着肮脏的中衣蹲在火堆旁翻动着猎来的野味,凌乱的模样似乎已有几日不曾认真梳洗了。
寂暗的夜色中,火光辉映着轩辕专注的神情,狼狈的衣着也掩不住他高贵的气质——段舜杰只能呆呆地望住他优雅地动作着,心头一阵阵悸动。
情根早已深种,就算明知他对自己的感情及不上自己对他付出的十分之一,就算明知这情路再走下去自己更是泥足深陷无法回头,但他仍然愿意用全部的未来换取和轩辕熙诚多共度一分一秒。
就算是下了这样的决心,段舜杰仍然无法阻止心头的酸楚感觉,眼角又热又痛,他只能拼命咬住唇,不想让轩辕熙诚看见自己脆弱的模样。
也许是感应到了他的气息,轩辕熙诚回过身来,火光映照下,眸中竟似有如真如幻的喜意。
“你醒了?” 听轩辕开口,那似真似幻的喜意却似乎是段舜杰的错觉,轩辕的口气依然生硬,似在责备,“居然一睡就睡了三天,不知贻误了多少军机。”
说老实话,段舜杰还搞不清状况,看轩辕走过来扶起自己,他忙想坐起身,却发现右手几乎完全不听使唤。
“我的手……”
看到他慌乱的表情,轩辕熙诚只是淡淡撇了撇嘴:“伤得有点重,可能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行。”
握剑的右手是武人的生命,段舜杰却怕再为手伤多纠缠会惹得轩辕嫌烦,忙转移话题道:“那我的衣服呢?”
“衣服上都是血,早扔了。”在他身边盘膝坐下,轩辕似乎也不在意他转开话题,只顾摆弄着手中的野兔。
“吃一点吧。”看段舜杰还想开口问什么,轩辕撕下一块兔肉塞入他的口中,成功阻止了他继续罗嗦。
看段舜杰嚼着食物,轩辕熙诚将现下的情况简单说了下,道:“过几天裴晋天会派人来接应我们,到时你伤也该好些,我们再一起回蜀都。”
虽然有点想问在如此情况下轩辕如何还能与裴晋天联系,但转念一想这应是大同军的机密之一,段舜杰也不好开口再问。
吃完东西后两人静默了会,轩辕便弄熄了火堆走到他身边躺下。开始时两人还保持些许距离,渐渐却因为寒冷而越靠越近。轩辕一伸手便从背后将段舜杰拦腰抱住,又扯起宽大的棉袄盖住了两人。
身体各处伤口仍然痛得不断抽搐,腰际那坚实的手臂和萦绕着的气息却让段舜杰心中一片温暖。闭上眼睛,他任由轩辕熙诚灵活的手指解开自己裤子的结扣,替他将长裤褪至膝下。
轩辕的呼吸之间透着掩不去的欲望,段舜杰自然知道他是个重欲的男人,熬了这两天只怕已是极难受了,故此拼着会让伤更沉重也甘愿充当他的泄欲对象。
将段舜杰的一侧腿抬起,下一秒钟却并无他想象的那种撕裂的痛楚——轩辕只是将自己已坚硬如铁的欲望夹入他的大腿根部,就着腿侧的夹缝前后用力抽插起来。
吃惊之下,段舜杰只觉得这般的欢爱姿势比真刀实枪的插入更让自己羞怯,而轩辕的性器更是不断摩擦到他囊袋的后部,引得他也周身如火焚般无法停止喘息,伸出左手便想摸上自己的性器……
却被轩辕的手挡开了。一边用力摇动身体,轩辕熙诚一边开始前后撸动手中段舜杰的性器,寒冷的山夜中两人却似乎连身上的薄棉衣都盖不住,热得快要燃烧起来。
一声闷哼过后,段舜杰再也忍不住将热液尽数泄出,而轩辕熙诚则多坚持了片刻才把精液都射入段舜杰的腿间,大量的白液从腿根处滴落下来,几乎将他的大腿全部淋湿。
段舜杰十分尴尬地想要起身擦拭,却被轩辕硬按在怀里不准他动弹。
“记得么,我们的第一次也是在个山洞里……”轩辕的声音低低在耳边响起,配合着此时暧昧的气氛,简直让段舜杰全身为之震颤。
“嗯,那条什么七步乱蛇……”深呼吸了几下,段舜杰的声音总算没有颤抖得太厉害。
“呵,你还真信了?那些都是编了骗你的。”轩辕熙诚却轻笑起来,很干脆地打断他道,“我战前探营,发现你就是平南的主帅,也看出你似乎对我有些情意,便就安排了个局等你上当……”
风吹过来,有点凉。段舜杰只觉得糊满双腿的精液已渐渐冷却,那黏腻而冰冷的感觉真像粘在自己的心上——透骨的凉,却甩不脱也擦不去,像是一个会烙印一生的痕迹。
“现在你都知道了,一切只不过是个局,你会恨我么?”也许是这山中之夜陌生的气氛,让轩辕熙诚问出了不像他会问的问题。
段舜杰很干脆地摇了摇头,“不会,我永远都不会恨你。”
我会一直爱你,直到生命尽头——这下半句,段舜杰却没有说出口。只觉得那滚烫的感情淌满胸口,沉甸甸的几乎无法负荷。
这段情路悲苦如斯,走到如今自己已是满身伤痕,属于两人的欢愉却终究少少。如今夜这般与轩辕短短的交流,都是自己永志不忘的快乐回忆。
那你呢?你对我有没有一点……一点点喜欢呢?
虽然问题在段舜杰胸口滚了千遍,他却终于没有问出口——早知道答案将残酷地撕裂自己,又何必逼迫别人将刀刃往自己胸口里插呢。
苦涩地咽下对想象中轩辕的爱人的嫉妒,段舜杰比谁都清楚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也许不久之前在庆安城中为轩辕死去才是自己最好的结局,那样的话,也许在某一天轩辕还会在闪念间想起自己。
感觉到轩辕温柔的唇落在自己颈间,他的声音轻道若有若无:“那些事情我确实对你不起。只是大丈夫既生于世,自当志在四方。我生于大同皇家,为皇室扫清阻碍就是我的天命。如此日后若还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也请你看在今日的份上一起包涵了。”
认识轩辕如此久,这段却似乎已是他最真心的说话。段舜杰面对轩辕难得的认真却无言以对,只是更清楚地看见两人注定的无望结局。
若我生为女子,轩辕你可会多怜惜一些?
满脑子都是如此这般自虐的想法,段舜杰终于抵不过沉重的伤势和欢爱的疲倦带来的睡意,在轩辕熙诚的双臂中沉沉睡去。
第四章
虽然深心中诚心祈愿这样和轩辕熙诚单独相对的日子可以永远持续下去,但段舜杰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个可怜的梦想而已。裴晋天派出的大内高手很快找到了两人,护送他们顺利地回到蜀都城。
按照原定计划轩辕是准备立即攻打庆安城的,但平天教的意外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因为仍有伤在身,段舜杰被禁止列席每日的军事会议,整天只能无聊地呆在自己的营帐中,只觉得自己都快闷得发疯了。
身上的伤势慢慢好转起来,右臂的伤却始终不曾痊愈。虽然遍求城中名医,但每个大夫都说箭矢已伤了手臂神经,手虽然不会彻底废掉但肯定会变得不太灵活。
对武士来说无法握剑意味着什么段舜杰自然清楚。在不曾遇到轩辕之前他也许不会如此在乎受伤,然而能为他而战似乎已是轩辕会留下自己的唯一理由,若连这个用处也失去只怕自己迟早会被抛弃。
无法对别人言说的惶恐一天天占据了段舜杰的心,他渐渐变得连人都不太敢见,生怕有人会将自己的情形告诉轩辕,每天只是拼命地锻炼手臂想要恢复原来的灵巧,结果却是一次比一次更加沮丧。
然而越是害怕的事情越是会发生,这一日,轩辕终于在重返蜀都城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了段舜杰的帐中。
“熙诚……”乍看到那美丽的脸孔时段舜杰忍不住惊喜,随即便醒起自己此时的状况而止住了话头。
轩辕看上去略有疲态,深深看了段舜杰一眼后便走到床边坐下。
“听胡大夫说你的右手似乎有些问题?”轩辕开口的第一句话却直戳中段舜杰的伤口,让他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哪有……只是恢复得有些慢罢了,过些时日一定会完全好的。”嘴上这么说,段舜杰的右臂却下意识地有些瑟缩。
“是吗?”电光火石间,轩辕已走过来扭住他的左臂,右手扯下他悬在颈间的玉珮高高举起,“没事的话就伸手来拿啊!”
那玉珮是轩辕送给他的信物,自那之后段舜杰就不曾离身,被突然拿走他心中有说不出地焦急,然而不管怎么挣扎右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越是着急就越是不行。
看着段舜杰急得额上汗都冒出来了,轩辕的目光一凛,随即松开了束缚他左臂的手,看着段舜杰迅速用左手取下玉珮,有些尴尬地塞入怀中。
“当啷”一声,轩辕已将自己的佩剑抽出扔在段舜杰的面前,冷冷道,“拿去,随便舞上几式给我看看。”
瞪着那明晃晃的长剑,段舜杰却许久也不曾伸手去捡——他自己知道自己眼下的情形,手指都不太灵活又如何能够舞剑,更别说右手根本就没有能够持剑的力气。
轩辕见他如此,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既然如此,那明日你就先回同安待命吧,大同军不需要连剑都拿不了的将军。”
“熙诚……”虽然知道轩辕一贯冷酷,可真的面对他如此冰冷的一面,段舜杰仍然有些无法承受。
轩辕熙诚俯身拾起了地上的长剑,又冷冷看了段舜杰一眼,转身便准备离去。
“你先别走!”段舜杰不假思索地闪身拦在门前,想要阻止他离开。
他无法接受两人的缘份就如此终止,虽然心里也明白自己在轩辕熙诚心中的地位不过如此,然而要生生面对这样一个现实却还是让人痛到无法接受。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轩辕熙诚的表情却是一贯的淡然,看在段舜杰的眼中更是无限凄苦。
“不要让我回同安,如果大同不需要无法拿剑的将军,那就把我当是个普通兵士好了,鞍前马后总还能有些用处……”说着这话,就连段舜杰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悲可怜到了极点,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放弃,若是真就如此离开,等轩辕回到同安只怕两人已成陌路。
轩辕熙诚冷笑一声道:“段舜杰,你说这话自己羞不羞!你也算曾是个八面威风的人物,如此死乞白赖又有何意思?此次何传林起兵不同往常,你拖着这一身伤只有死在庆安城前的份。”
“那就让我去死好了。若要我离开,倒宁愿那一日你不要救我,让我淹死在那护城河里算了。”想来想去都是无限伤心,段舜杰也无法再理智下去,竟把在心头萦绕的真心话冲口而出。
轩辕的神情顿时险恶起来,口气也甚是狂暴:“你以为我想救你么?若非看在你曾舍身助我的分上,我根本不会管你死活!但现在我既如此拼命救了你,你也休想给我随随便便死掉!”
“你……”原先确实对轩辕出手救人这节隐隐怀着幻想,现在知道他会做如此不像他做的事情竟只是缘于不想欠自己人情,段舜杰顿觉心口狂痛,却偏偏笨嘴拙舌说不过轩辕,只能恨恨盯着他看却无法开口辩驳。
“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无理那就莫再多说了。正巧我也要回同安一趟,便和你一起走罢。”轩辕熙诚皱了皱眉,伸手推开段舜杰,径自离去了,却平白留下一头雾水给段舜杰。
如是惴惴过了一晚,第二日清晨果然有轩辕的亲兵悄悄领自己出门,一行十数人竟在如此危急的战时离开前线,自然不能让众人知晓,轩辕连乘坐的马车都选了完全不带皇家徽志的寻常便车。
与他同坐在车中,看着轩辕沉默的面容,段舜杰只觉对自己的前程已经越来越迷惘,完全无法把握。
车队一路往同安的方向行进,轩辕熙诚却始终没有透露他要回同安的原因,只是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似乎绝非高兴的样子。
如是将近数日,一行人终于到了同安城外。奇怪的是轩辕却并未回去自己的七皇子府,而是悄悄地住进了一处在同安城外的宅子。
这宅子估计是轩辕偷偷置下的私产,规模并不大,修建得甚是雅致,门前却连块额匾都没有,若不明说谁也想不到会是权倾天下的摄政亲王住所。
“你既跟我一起回来了,就一起在这里住着吧。要记着千万不能将我已回同安的消息泄漏出去,就是欧阳思琦也别告诉。”安排了段舜杰在厢房住下,轩辕熙诚有些古怪地叮嘱道。
这厢房的隔壁就是轩辕自己的住处,看他似乎并无打算就此抛弃自己,段舜杰虽有疑惑更多却是意外之喜,自然不打算刨根究底,便柔顺地应承下来。
接下来几天轩辕的行动更是古怪,白天时大多不在宅中外出至傍晚才归来,偶尔有人来宅中拜访也是鬼鬼祟祟行踪隐秘。段舜杰曾偶尔撞见一个来拜访的便服老者,仔细一想竟是朝中极有权势的左丞相王其中,也是轩辕熙诚正妻王氏的父亲,是他在朝中最有力的支持者——如此看来轩辕匆忙离开前线必定是有极重大之事发生。
段舜杰自然是有些担心的,然而他也知道轩辕不会喜欢他过问此事。只是轩辕仍会在晚上到他房里已让他喜出望外,自然也不会想要探究以免惹得轩辕不快。
也许是体谅到段舜杰伤势尚未痊愈,轩辕在床第之间比往日温和了一些,两人见到面也会简单交流些日常琐事,细想起来这段日子竟仿佛是两人相识以来共度的最平安喜乐的时光。
大概住在这郊外别院有十数天的时间,轩辕便领着段舜杰和众人一起回了摄政亲王府。其实也不能说是邀请,只是轩辕熙诚至始至终也没让他离开,段舜杰也就理所当然地解读为跟着他行动就行。
一进王府,中堂上黑压压的一群宫装丽人就让段舜杰狠狠吓了一跳。在为首的端丽女子率领下众女齐声向轩辕熙诚问了安,原来这一大堆的美人竟都是他的妻妾。
自古皇室男儿皆风流,轩辕熙诚更是个中翘楚。段舜杰虽说早知道轩辕已经娶妻的事实,然而知道和亲眼目睹他和妻子们在一起的情形却是两回事,看着那些女子娇柔的脸孔与身段,他自己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熙……轩辕,我先到外面等吧。”看轩辕熙诚的亲随都鱼贯走出中堂,段舜杰觉得自己也是跟着离开较好。
轩辕熙诚却是摆了摆手,沉声道:“你又不认识路,不要到处乱走,就坐着吧。”
段舜杰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到堂中众女的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顿时觉得十分不自在起来,也不想再多争辩惹人注目,便随意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耳朵里只听着那个端丽美人忧心地在问轩辕:“王爷,听燕王妃说思琦妹妹的事情似乎甚为棘手,不知现在如何了?”
听到思琦二字段舜杰顿时紧张起来,想到在这满堂女子中确实不曾见到欧阳思琦,本以为她即将临盆身子不便,现在看来却似是另有隐情。
轩辕熙诚的语气仍是一贯的淡定:“有岳丈他们帮着说项,现在也没什么大事了。只是父皇的意思,欧阳氏的血脉不宜留在皇家,让我等思琦生下孩子后就送她到大理寺去。”
大理寺是大同朝贵族犯罪后的审理机构,思琦是叛变的欧阳法德的女儿,按律例当诛九族。虽然她是皇子的侧室,但进了大理寺仍恐怕是凶多吉少。
又简单交谈了几句,轩辕熙诚侧眼看到段舜杰已是脸色煞白盯着自己,便以刚赶了长路回来十分疲倦为由让女眷们先离开了。
“熙诚,这是怎么回事?思琦她……”看中堂上只剩自己和轩辕,段舜杰再也按捺不住忧虑冲口问道。
轩辕熙诚却做了个“住声”的手势,轻声道:“这里不方便多说,你跟我到书房吧。”
跟在轩辕身后进了书房,段舜杰更感到事情似乎不太妙,只是求着轩辕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自己。
原来轩辕熙诚屡立战功又获封摄政亲王让朝中拥护太子的一干臣子心下着慌,以右丞相为首的太子党四处搜寻他的罪证,虽然没有找到什么摆得上台面的却把欧阳思琦的事情挖了出来。欧阳思琦是大叛臣欧阳法德的独女,轩辕熙诚却收她做了妾侍,此外她是大着肚子进七皇子府的,此事原说不上有多么重大,然而经过太子党众人的渲染却隐然变成了轩辕熙诚心存叛意的明证。
敌不过众臣的再三请奏,再加心中对轩辕熙诚竟将如此要紧的事瞒着自己感到十分恼怒,奉宗皇帝紧急下旨召回出征中的七子,改派太子出战以给他建功立威的机会。
接到圣旨后轩辕自然知道就这么回京直接面对父皇的怒气极为不智,便假托仍在路上暗地里提前在别宅内布置左丞相等帮忙说项,将轩辕熙诚会娶欧阳思琦完全归于为国谋利的原因,结果这几日奉宗的怒气终于稍微平息,松口说只要轩辕等欧阳思琦生下孩子后送她到大理寺候审便不再追究。
听轩辕熙诚淡淡将事情道来,段舜杰却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兹事体大,可说直接牵连到自己和思琦的未来命运,若轩辕真将思琦送到大理寺,只怕以思琦倔强的脾气万无幸理,若思琦出了事,又叫自己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然而看着轩辕熙诚那胸有成竹的表情,段舜杰的心里却顿时泛起了不祥的预感。
“熙诚你……你莫不是真要照着你父皇的意思办吧?”段舜杰无法想象他竟能对自己未来孩儿的母亲下这样的狠手。
“事到如今,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若不牺牲她,无论你我,在这同安城里都势难再有立足之地。”轩辕熙诚的语气极为冷静,显然已对其中利害早已分析过无数次。
“熙诚,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如果实在躲不过去,就让我带着思琦离开同安,你只把罪过推到我的身上,说是我劫走了思琦便好……”段舜杰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焦急,虽说欧阳思琦对自己心怀恨意,但她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妹妹,要自己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推上绝路——更何况她与轩辕的相识纠缠自己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她有了孩子,只怕早就被赐死了。还有你怎么这么天真,让你带她离开,就算我说自己并不知情但谁不知你是我手下,父皇必定疑心是我徇私放她离去,结果和我拒绝交出她来又有什么两样!”
原来说来说去轩辕熙诚竟都是为他在朝廷中的地位打算,无论如何也不愿损及自己在奉宗心目中的地位。段舜杰只觉得仿佛被人用冷水从头淋到脚般寒冷透心,几乎无法相信自己所爱的竟是如此一个冷血无情的男人。
看到段舜杰的表情轩辕熙诚也知道他有些寒心,但事已至此为保全自己和他这也是唯一可行之策。拍了拍段舜杰的肩,轩辕知道只能让他自己慢慢去接受这个事实。
“我这就要进宫去,你的住处我已经吩咐管家安排了,你好好休息吧。思琦的事情我自会设法,你就莫管了。说来你也算对得起她了,若不是你,她早就被当作乱党斩首了,又何来机会进我王府的门。”简单交代了数句,轩辕便匆匆离去了,留下段舜杰一个人呆立在书房中。
看自己一臂残疾后轩辕却并未如原先料想的那样立时遗弃自己,段舜杰本以为自己只要像这样肯委曲求全就能求得留在他的身边。然而看来命里注定自己和轩辕不会有长相厮守的缘份,刚在这份感情中看到一线曙光自己就已必须与他决裂。
这样的境况下,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帮助思琦?一想到她会被所爱的丈夫当成牺牲品贡献出去,段舜杰已是一刻也无法再在这里逗留,满心都是要如何带思琦离开同安的念头。
第五章
出了书房,果然有王府的小厮伺候着,引段舜杰去见了管家。
管家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态度甚是和气。在王府呆了多年的他自然知道千万莫随意得罪人的道理,更何况段舜杰是平南的名将,归顺大同是轩辕熙诚的一件大功,而轩辕对他的关照又让管家感觉到此人与王爷关系实非一般。
看管家对自己甚是恭敬,段舜杰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看他给自己安排了住处后准备离开,忙出声叫住了他:“先生,请稍等一下。”
管家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段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想跟你打听个人,不知欧阳夫人现在可住府里?”
管家有些疑惑,想了一想问道:“是不是原是平南的那位欧阳小姐……”
“是,是。”转念一想自己一个男子打听人家府里的夫人似乎有些怪异,段舜杰又忙解释道,“我与她原是旧识,这次有她的友人托我捎信给她,想和她见面一叙。”
管家自然不会知道段舜杰和欧阳思琦的渊源,闻言似乎也并不怀疑,只是面上仍是相当犹豫:“段将军要见别人倒是无妨,只是这位欧阳夫人因为将要临盆,王爷特地给她安排了僻静的住处,不太方便见外客。”
“那也没关系,或者拜托先生让我见下负责照顾欧阳夫人的丫鬟也可以。”段舜杰怕追得太紧惹人怀疑,忙表示不与欧阳思琦直接会面也可。
“这……”管家沉吟了一会,似乎觉得段舜杰的要求并不过分,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我会捎信给欧阳夫人屋里的丫头,让她过来见你,不知这样可否?”段舜杰自然满口应承。
等着欧阳屋里的丫环出现有些无聊,段舜杰也忍不住走出屋子在这轩辕指定给自己的院子里四处转转。院子不大,倒还清幽,除了正屋外两边各有一间厢房,门前的庭院里种了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树木,倒也有些风雅之意。
若是没有欧阳思琦这件事,也许自己会乐意在这小天地里住下去,就像轩辕熙诚的那些妻妾们一样每天只是等待着他出现。
想着想着心中却渐渐起了一阵凉意。
记得自己初下终南山时,是何等踌躇满志,誓将推翻大同暴政视为己任,一心想要解救天下苍生,如何会料到数年后的自己竟会如此没有志气的屈就在大同王爷府中的别院,把全部的希望都依附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
如此这般独坐着胡思乱想,段舜杰眼看着天色渐黑,却无人出现,心道若轩辕从宫中回来只怕难以行事,想着要四处再打探打探便走出门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一身量高挑的美丽女子进了院门。
“请问段将军在吗?”女子进了院门便扬声询问。
段舜杰忙迎过去:“姑娘,我就是段舜杰。姑娘可是欧阳夫人院里的?”
“奴婢是服侍欧阳夫人的翠环,奉命来见段将军的。”见到段舜杰,女子忙低头行礼,随即跟他走入房中。
“我是你们夫人在平南的旧识,这里有她的好友稍给她的书信,麻烦姑娘代为转交。”段舜杰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函递给翠环。
翠环收妥当了,看段舜杰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忙道:“段将军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不知你家夫人现在可好?”段舜杰忙将态度调到一个旧日友人应有的关怀上去,轻声询问道。
“夫人身体还好,只是快要临盆,不方便见客,也请段将军见谅。”这翠环虽是丫环,态度却比寻常的小家碧玉更加大方得体些,显然七王子府藏龙卧虎,不是一般富贵人家可以比拟。
自然这感慨段舜杰也只能放在心里,看也问不出翠环什么便起身送客。
翠环彬彬有礼地告辞离去,走出院门甚远还不忘回头张望,看无人跟着才放心继续前行。
施展轻身功夫的段舜杰心中暗笑:若自己的行踪能被这麽个不谙武艺的女子识破那自己也真对不起在终南山苦练的那十多年岁月了。
欧阳思琦的住处似是离得甚远,段舜杰跟在翠环身后走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见她闪身走入一处相当僻静的小楼。
蹑手蹑脚地跟上将身形在小楼的屋脊上藏好,就见翠环正在与小楼前一名守卫打扮的男子交谈。
“……没什么,夫人怎么样?”前面一段来不及听清,可能是在说与自己见面的情形。
就听守卫模样的男子说:“没怎么,老样子,就是不大肯吃东西。”
那翠环一脸的愤愤:“就是这个主爱折腾,都落得如此田地了还要拿主子的架子,明知道她若有个好歹王爷自然拿我们开刀。”
“是啊是啊。”守卫的男子也是一脸苦相,“再怎么说也是王爷的女人,王爷也只叫我们一定要看着她,没说可以不拿她当主子……活该她把气都撒在我们头上了。”
翠环摇摇头便和守卫的男子道别进屋子里去了,段舜杰自然不将这武艺寻常的守卫放在眼里,随意施展功夫便跟着潜入屋内。
大概是轩辕熙诚看欧阳思琦挺着个肚子也无法逃跑,屋内并未安排守卫,段舜杰进了内堂,就听见翠环说话的声音。
“夫人,您多少吃些东西吧?您不饿孩子可顶不住啊。”
却并没有人应声,似乎欧阳思琦采取的是拒不合作态度。
“夫人……”翠环又唠唠叨叨地劝了半天,欧阳思琦就是一声不吭。
“那……奴婢先告退了。晚膳给您放在这里,若要用时就召唤奴婢服侍好了。”
见翠环要出来,段舜杰忙闪身藏在帘后。看翠环一脸不快地走出来,待她经过时伸手点在她颈后的睡穴上。翠环连呻吟都没发出一句应声便倒,段舜杰忙将她拖入帘后藏好,自己则闪身掩入房内。
正坐在床边的欧阳思琦才看见一道黑影便张嘴要喊,段舜杰忙冲过去捂住她的嘴,看欧阳思琦摆手示意她不会喊人才放开。
“怎么是你!”欧阳思琦现在已完全是一副孕妇的模样,除了高高耸起的肚子,脸也微肿起来,虽然有些憔悴狼狈态度却依然咄咄逼人。
段舜杰自然知道欧阳思琦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只是眼下的情势也容不得他在意,只是尽量压低声音道:“思琦,我只求你信我这一次。你快跟我走吧,我送你到终南山我师父那里去。”
欧阳思琦的表情一变,轩辕熙诚让她搬入这僻静的小楼时只跟她说临盆前莫到处走动,然而前几日她说想到后花园散步守卫却紧张地不让她离开,似乎已将她软禁起来,就是她用绝食抗议也并无人理睬,她早已隐隐感到情势不妙,现在段舜杰如此一说她更是印证了心中不祥的预感。
然而脸上却不能向段舜杰示弱,冷冷道:“你现在来装什么好人?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段舜杰心急如焚,却只能一五一十地将情形交代了,说到轩辕打算等她生产后便送她到大理寺,欧阳思琦的脸色已几乎转为死白。
“思琦,是我对不住你。你便先跟我走吧,等你到了安全之处再来怪我不迟。”
劝了半天看欧阳思琦还是一脸恍惚没有反应,段舜杰几乎都快给她跪下了。“思琦,就当哥哥求你这一次了。你不爱惜自己也给孩子想想……”
也许是“孩子”两个字刺激了欧阳思琦,她的脸上恍惚之色顿时消失,支持着站起身来,道:“走吧!不过日后这‘哥哥’两个字你可千万莫再提起,也别以为帮了我这次我便会在终南王面前给你说什么好话。”
被以为是想借此向师门求得宽恕,段舜杰心里真有些委屈。然而天色将晚他怕轩辕回府察觉,也不敢再跟欧阳思琦纠缠下去,只能扶着她从后窗离开。
欧阳思琦拖着个行将临盆的身子根本无法施展轻功,段舜杰只能扶着她专捡府里僻静的地方走,见人便躲进路旁的僻静处,实在躲不过就尽快打倒对方,好不容易才算挨近王府的后门。
说是后门,也有两个兵丁把守。段舜杰让欧阳思琦躲起来自己上前搭话。认识段舜杰是王爷的友人,守卫自然恭敬地上前答话,却被段舜杰迅雷不及掩耳地放倒在地。
如此拖着欧阳思琦总算出了王府,段舜杰立时往最近的市集买了辆马车让欧阳思琦坐上自己充当车夫往同安城门赶去。
还是靠着平南将军的衔头顺利出了同安,段舜杰自知若被轩辕发现定然会率众追赶,只能放弃大路不走专捡僻静小道,拼了命地往终南山赶。总算轩辕熙诚可能顾虑到两人的身份敏感,没有发榜通缉,才让段舜杰还敢不时到市集买些食粮、衣物。
这日将晚,两人已到了奉城郊外,再赶一天的路就可进入终南山域。欧阳思琦却直嚷着肚子痛不肯再前行,段舜杰也只能找了个无人的破庙安置下来,想说热些食物让她吃了休息休息再走。
谁知欧阳思琦却是越来越无法支持,看她那极端痛苦的模样段舜杰再无知也知道她怕是要生产了。瞬间慌了手脚的他忙冲入城内四处打探有经验的稳婆,好不容易找到了那稳婆又说要配些必需的药物才行,万般无奈下段舜杰只能跟稳婆说了详细地方自己先赶回去照顾欧阳思琦。
等他赶到,欧阳思琦已是痛得意识不清。紧抓住她的手,段舜杰只能看欧阳思琦不断翻腾呻吟,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直急得几乎掉下泪来。
等了许久也不见那稳婆赶来,段舜杰已隐隐感到有些不安。然而欧阳思琦的痛苦模样已完全搅乱了他的心神,他只能紧紧搂着不断抽搐的欧阳思琦,想要为她减轻些痛苦。
“快,快去烧些热水!你……你来帮我接生……”大概意识到自己已经撑不到稳婆到来,欧阳思琦挣扎着做出了令人吃惊的决定。
“我……”然而此时的情势已容不得他推辞,他也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四处捡了柴煮起开水,按着欧阳思琦的示意铺垫下干净的白布。
还没等煮开的水灌满陶罐,寂静的破庙就响起了嘹亮的婴儿啼哭声。段舜杰已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用在火上烤过的剑刃割断了婴儿的脐带,再看欧阳思琦却已脱力晕厥过去。
他忙脱下外套,撕成布条浸湿后替小婴儿和欧阳思琦收拾干净,又取出包袱里替换的白色中衣裹住小婴儿充当襁褓,小婴儿仍在不断啼哭,然而这响亮的声音却已遮不住四周响起的马蹄声。
早已心乱的段舜杰这才发现情形不对,抱着婴儿冲出破庙才发现此处竟已被从一里外团团围住,身着大同军最精锐军团服色的士兵们还在不断策马推进缩小包围圈——自己被欧阳思琦生产一事搅乱了心神竟完全没有发现追兵的到来,段舜杰明白此时的自己拖着一个无意识的女人和一个初生的婴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顺利逃脱。
事到如今,许是天注定我们兄妹只能死在一起了。
情势如此绝望,段舜杰心里却异常平静起来。
不去关心四周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他走入庙内, 把孩子放在欧阳思琦的胸前让他自己吸吮母乳。
轩辕熙诚走进来的时候,眼前就是这副光景——段舜杰背上背着吃饱后一脸满足睡去的小婴儿,仿佛守护神般挡在欧阳思琦身前。
“你别过来。”看轩辕并无停步的样子,段舜杰弯腰用左手拾起了一旁的长剑,剑尖直指轩辕。
轩辕熙诚的脸色顿时一凛,停住了脚步,声音似比万年玄冰更要冷上三分:“若有不知情的,看了你这样子,大概还真以为你是这孩子的父亲了。”
和轩辕熙诚在此种境况下决裂,段舜杰的心仿佛都在滴血。然而纠缠在这段孽缘里,自己已经一错再错。事到如今,若还放任轩辕把欧阳思琦当成讨好父皇的工具,他自己恐怕也不能原谅自己。
若是昔日的他也许还有机会和轩辕放手一搏,然而要护着一个初生婴儿、一个孱弱妇人,右手不灵便的他心里也明白今日就算豁出命去也未必能够讨好,但是要他抛下欧阳思琦独自逃离又无论如何也不忍心。
心头剧痛,段舜杰只能拼命忍住那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要抓思琦的话,就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吧。”把手中的剑捏得更紧一些,段舜杰努力想要忽视左手握剑的那种违和感。
轩辕熙诚的反应却是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他神色一肃,双眸中杀气陡现。
“段舜杰,你也太天真了吧!你以为就这副模样能从我手里讨得好去吗?还是快些放下剑让开路,念在往日旧情我不为难你。”
眼前的这个轩辕熙诚已经撕下了那些柔情的面具,变回了那个在平安城外指挥千军万马的毒皇子,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轩辕熙诚——段舜杰为这个体认微微一凛。
早就知道那柔情万种的言西城和此后那个会对自己说甜言蜜语的轩辕熙诚只是个骗局是个幻像,前者是为了利用自己击破平南,而后者是为了笼络自己让自己为大同效力,说来说去两人之间自始至终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以致落得今日这种下场。
正想开口叫轩辕莫再做梦,一边的欧阳思琦却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孩子……我的孩子……把孩子给我……”段舜杰忙转过头去,思琦已经清醒,正对着自己背上的婴孩伸出手臂。
段舜杰忙扶她坐到一边,蹲下身让她托住背上的婴儿自己则解开胸前的绳结。眼角余光里轩辕熙诚似乎并无借机偷袭的意思,而是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和那个襁褓中的婴孩,忍不住放软了语气:“熙诚,思琦她对你情深意切,现在又刚生下你的孩子,你就看在夫妻一场的分上放过她们母子吧……”
轩辕熙诚却毫不动容,眼神变得更加深不可测,半晌才开口道:“放过他们好让你做我儿子的便宜爸爸么?”
此言一出,段舜杰和欧阳思琦顿时都不能置信地抬头看住他。
“轩辕熙诚,你……你这个畜牲!”欧阳思琦已经忍不住痛哭起来。
段舜杰看她如此伤情,想要安慰几句,心里却也是空落落似乎被捅了个大洞,只好拼了命地忍住心头痛楚。
“哼!谁不知你们在平南就是郎有情妾有意,段舜杰你为了欧阳思琦甚至不惜……”话冲到口边,轩辕熙诚总算及时停了口,看了看左右,他道:“你们都出去,我不传你们一个也不准进来。”
看手下都乖乖离开,轩辕熙诚才冷笑着续道:“欧阳思琦,你情哥哥对你可说是情深意重,为了你他……”
“住口!”已经意识到他要说什么的段舜杰忍无可忍地叫了出来,他无法置信地看着一脸得意的轩辕,不相信他居然会想在欧阳思琦面前说出两人的秘密。
欧阳思琦也不是笨人,看两人的神态自然猜出他们之间有个天大的秘密瞒住自己。
“段舜杰,你告诉我,你们究竟……”大概是以为段舜杰是为她出卖了平南,欧阳思琦的脸色一下惨白起来。“不会吧……”
看出欧阳思琦在想什么,轩辕熙诚哈哈大笑起来,“别乱想,那是在灭了平南之后的事了。”
“轩辕!你要敢说出来我……”无法想象若欧阳思琦知道两人之间的真实关系会如何痛心绝望,段舜杰宁可自己即时死了也不愿将自己对轩辕的真实感情暴露在她面前。
直到此刻他才如此深刻认识到自己的情感有多么低贱、多么见不得人,只要被别人知晓自己就再无颜面见人。如是悲哀绝望的感情自己竟还妄想可以给自己带来幸福,越想心口越是像结冰般冻结,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已丧失,只能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轩辕希望他还能成全自己最后的尊严。
然而轩辕的眼睛里却仿佛结了冷酷的寒冰,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沉声道:“段舜杰,只要你乖乖让欧阳思琦跟我走,我保证我们的事情永远是个秘密。你若是不从,我也只有把真相告诉思琦,让她自己判断是不是要跟你一起走。”
以思琦的性子,若知晓自己与轩辕的关系又怎会再接受自己的保护。可是段舜杰如何还有选择,就算最后一点尊严也要被夺走,他也无法说出放弃妹妹独自离开的话来。
看段舜杰满怀忧愁的表情,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涌上了轩辕熙诚的心头。在金陵时,他就知道段舜杰与欧阳思琦的私交甚好,看如今段舜杰豁出一切也要保护欧阳思琦的架势更是让他满心不快。
狠狠皱了皱眉,他冷笑一声开口道:“段舜杰,你自己也该知道以你现在的情形根本谁都保护不了,搭上你一条命欧阳思琦也一样要跟我回同安!”
段舜杰自然知道他说的确是事实。若是手未受伤之前,自己也许还能与轩辕放手一搏,然而现在倾尽全力也只能挡他一时半刻,外面还有轩辕麾下的亲卫队在虎视眈眈,如何计量也无幸理。
“不过看在你曾和我同床共枕的情分上,我也不赶尽杀绝,只要你留下欧阳思琦自己离开,我也不会为难你。”知道自己的攻心计策奏效,轩辕熙诚沉声续道。
“同床共枕”四个字顿时如一块巨石般炸落在段舜杰和欧阳思琦之间。
“什么!”欧阳思琦无法置信地惊叫起来,“轩辕熙诚,你胡说些什么!”
不敢相信轩辕熙诚竟能如此若无其事地将两人间的秘密抖落出来,段舜杰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耳边也嗡嗡作响,似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面对欧阳思琦的责问却连半个字也答不出来。
只听得轩辕熙诚一字一顿缓缓道:“不然你以为平南如此强势怎会被我在数月内攻破?若不是段舜杰在蟠龙山和金陵城之役接连放水,又怎能助我立下如此大功!呵呵,只可惜你不曾见过他在我身下那温顺娇柔的模样,比你还更要妩媚三分呢!”恶毒的语言如刀箭般指向段舜杰,空气似乎也在瞬间变得险恶起来。
“你……轩辕熙诚你……”段舜杰又羞又怒,几乎连剑都握不住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轩辕熙诚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只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胸口血气翻涌,几乎要气得吐出血来。
“我?我怎么了。你敢说在蟠龙山的时候没有主动向我投怀送抱?敢说金陵城破之时没有和我在床上翻云覆雨?还有归降大同难道不是为了想我和你继续亲热?”
听到身后的欧阳思琦在激烈的喘息,段舜杰自己也被轩辕熙诚说得有些意识模糊起来。
是这样么?原来这段铭心刻骨的感情在轩辕心中自始至终就只是自己的肉欲作祟么?那些无数伤心瞬间都仿佛变成不堪回首的记忆,段舜杰心痛到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呆呆看着轩辕脸上得意的笑容。
一瞬间,几乎希望自己就这样化作微尘,可以消散在空气中而不必再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段舜杰,他说的是真的吗?”不知过了多久,欧阳思琦才开口,声音却似乎被人绞过般干涩刺耳。
如何才能向欧阳思琦解释清楚这些事中的细节曲折,段舜杰知道再怎么解释也是自取其辱,只能维持着沉默,将目光挪开一边。
“我再问一次,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再不说话我就当是真的啦?”欧阳思琦的声音越抖越厉害,显然无法相信世上竟会有如此离奇的事情存在。
也许是感应到了大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欧阳思琦怀中的婴儿忽然醒了过来,放声大哭起来。
欧阳思琦的泪水也跟着一起涌流出来,她却一边流泪一边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是什么世道!世上竟会有如此离奇之事!段舜杰,如此你竟还虚情假意地要带我逃离同安?天,段舜杰,我真服了你。若是父亲泉下有知,知道那婊子给自己生了个这样的儿子,亲手葬送了他辛苦建下的基业,还把他的妹妹推进火坑,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婊子生的儿子就是天生的娼妓!”欧阳思琦疯妇般狂笑着,眼角却有血滴不断滚落,落在那雪白的脸上分外惊心动魄。
心早已被轩辕残酷的话语捣烂,看欧阳思琦如此伤心段舜杰却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来,只觉得意识渐渐恍惚起来——原来自己竟是错了么?
只是爱一个人,用全部生命去爱他,这段情却如尘泥般只能遭人轻贱,到如今被人指着鼻子骂是男娼却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意外得知了段舜杰的身世,轩辕熙诚有些吃惊。但他是何种样人,立时镇静下来,柔声道:“思琦,你知道了这些还能若无其事地要段舜杰保护你么?不如和我回同安去,我自会请求父皇宽待你,毕竟你是他孙子的母亲。”
被轩辕一语惊醒,欧阳思琦顿时看向怀中的婴儿,散乱的目光渐渐流露出一份柔情来:“宝宝乖,他们都是坏人,宝宝跟妈妈一起走吧,我们到永远都能开开心心的地方去。”
感觉到情势不对,段舜杰再也顾不得伤心,飞身扑上却只来得及接住她用力掷在地上的婴儿,欧阳思琦已抽出怀中的匕首用力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思琦!”眼看着唯一的亲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段舜杰再也受不住打击,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立时失去了意识。
已来不及去看这世上唯一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的表情,欧阳思琦颓然倒下,终于离开了这个让她无限伤心失望的世界。
原平南王之女的死并未掀起轩然大波,轩辕熙诚对外宣称欧阳思琦系死于难产,奉宗对他的不快也自然迎刃而解,还下了圣旨以正妃之礼厚葬欧阳思琦,七皇子的危机算是迎刃而解。
奉命攻打何传林的太子军却遭到了意想不到的重创,太子更在平天教的暗杀行动中被刺成重伤,回到同安后未久便过世了,朝野为之大乱。
临危受命的轩辕熙诚大胆启用江湖势力,用奇袭之术击破平天教与何传林军的合战,只用了三个月便正式击溃何传林军,收复西南要地,再次立下世人瞩目的显赫功勋。
在如此的形势下奉宗破格将七子轩辕熙诚立为太子,虽然其他几位年长的皇子心中都不服气,却苦于谁也没有盖得过他的功绩而无法反对。
轩辕熙诚身兼太子与摄政亲王双重贵重身份,风头权势在朝中一时无两,即使奉宗有时也要看这个儿子的脸色行事。
忙碌于在朝中扶植自己的势力,轩辕熙诚自然无暇他顾,听到随从禀报被秘密收押的段舜杰逃走的消息时,也只是有些不高兴地挑了挑眉,吩咐将负责看守的侍卫革职查办后便未再多做反应。
第六章
时近深夜,一道高高的宫墙将禁宫从同安城中隔离开来,墙内是灯火明亮的金粉世界,墙外却已是漆黑冷清,连盏灯火都很难看见。
已是春末夏初时节,早晚凉意却深,禁城高墙下只听得见风声呜咽,黑暗中却有一个落寞的身影在不断徘徊。
“相见争如不见……”极低的男音仿佛叹息般地在一片寂静中轻轻响起,话音未落,一道淡淡的黑影却已腾空而起,从墙外跃入了宫城之内。
这黑影自然就是不久前从软禁中逃脱的段舜杰,独自一个人辗转流离数月,最终他还是无法抗拒心中的渴望,想要再和那个无数次伤害过他的男人再见上一面。
不要谁说段舜杰自己都知道这么做肯定是错的,只是对一个天下之大已无容身之所的男人来说,做得再对也已没有意义了,他一心所想的只是希望能再和轩辕最后见上一次面,至于后果会如何,此刻的他已无暇顾及。
依照常理说他应该对轩辕熙诚恨之入骨才对,毕竟他欺骗了自己的感情,自己的父亲、妹妹的死都和他脱不了干系,然而他直到现在也无法对轩辕燃起恨意,只是心里明白自己该对再留在轩辕身边这个奢望断了念头。事情到了此时此刻,两人再见能够不必白刃相向可说已是最好的结局。
把身形施展到十分,段舜杰努力将自己的情绪放在虚无之中,然而即将见到轩辕却让他心怀激荡,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万千思绪涌动。
跟在一队从御膳房取夜宵的宫人身后,段舜杰几乎没费什么力就找到了轩辕熙诚所在的太子寝宫。
极力轻巧地藏身在书房屋顶上,他深深呼一口气才敢轻轻挪动瓦片,从一点点缝隙内向下看去。已经无数次告诫过自己要冷静,可是直到那个尊贵优雅依然的身影映入眼帘的瞬间他才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控制不住的眼泪瞬间奔流满面,段舜杰终于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他比任何时候都明白两人之间隔着永远无法逾越的障碍——轩辕的身份、两人间的仇恨……
还有轩辕不曾爱过自己这个事实。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经偷偷潜入轩辕的住所,只是那次自己是为了刺杀他,结果最后却变成自己承诺向他归降——虽然这只给自己换来短短数月与轩辕和平相处的时光,然而那段时间里的每一分一秒都是自己生命里最美好的回忆,虽然短暂,他却半点也不后悔为换得这段时间所付出的一切。
只是现在的自己,已经再没有轩辕愿意用时间来交换的东西了。他早已背弃自己的出身、彻底身败名裂,而手臂残疾后唯一能帮助轩辕的才能也已失去了,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残废,还能有什么可以拿来换取贵为太子的轩辕的关注?
任凭冷风把眼泪完全吹干,段舜杰只觉得心头仿佛有无数把钝刀在慢慢割剐。已经不知多少次告诉自己已经见过轩辕应该死心离去了,但身体就是不听命令。
不知过了多久,轩辕终于合上了最后一本奏章,吩咐宫人铺设被褥。片刻后,宫人熄灭了大部分灯火便都告退离去了。轩辕熙诚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忽然沉声道:“你要在屋顶上呆到什么时候?快给我下来。”
猛然发现自己深心中竟是有些期待轩辕可以发现自己的,段舜杰被自己竟抱着如此卑贱的念头吓住了。可是既已彻底绝望他的态度也变得豁达起来,没有再犹豫,他努力用尽量自然的姿态跃入了房内。
“就知道是你!”轩辕的语气有说不出的讥诮,“段舜杰,你就不能换些新鲜的花样么,总是这么偷偷摸摸的出现,腻味死人了知道么?”
早已经被伤害到麻木,段舜杰发觉自己居然已能对轩辕如此的侮辱处之泰然,完全没有半点想要回击的意思。
“段舜杰,我也真服了你!我应该是你不共戴天的仇敌,你居然还能这么平静地出现在我面前,跟没事人一样用这种眼神看我。天,段舜杰,你到底要多贱才够?”轩辕熙诚却似乎不满意他如此无动于衷,话锋越行尖刻起来。
段舜杰却发现自己居然有想要微笑的冲动。如果有人把自己和轩辕之间的故事传述出去,只怕所有人都要被自己在里面扮演的可笑角色笑死。
若是过去自己绝不会相信世上会有人愿意将自己轻贱如此,但是这一切轮到他头上时,他才知道世上真有让人心甘情愿毁弃一切也要追随的感情存在。
是啊,自己究竟要多贱才够?
他也好想问自己这个问题,他真的不知道究竟怎么会变成这样,被轩辕用如此刻薄的语言践踏却仍然无法减少半点对他的爱意。
段舜杰清楚自己早已病入膏肓,生死更是置之度外——这个对任何伤害都已麻木的自己根本就像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失去了亲人、事业和爱情,他就像是一艘无帆无桨的船,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在这红尘欲海中航行下去。想要再见轩辕一面的念头也是心头仅余的一点不甘使然,对于和轩辕之间的纠缠他已丧失了理智也不想再用到理智,因为只要用心想一想这一切的一切会让他痛苦得恨不能立即死去。现在的他只是全凭着本能在行动,即使本能要把他直引入地狱他也早已丧失了回头的气力。
抱着这种感情的自己又怎会在乎这一点语言伤害,只是这心情他不想向轩辕解释也无法解释,段舜杰只能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呆呆地站在轩辕几步之外望着他,似乎想要多记住些他的模样。,
看段舜杰对自己的侮辱全无反应,轩辕似乎也甚觉无味。他有些兴致索然地走到桌边坐下,懒懒地给自己斟了杯酒。
“好吧,那么你究竟有什么事,段大将军?”
“可以……可以让我握握你的手么?”段舜杰却忽然冲口而出,随即就被自己给吓住了。
轩辕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房内的气氛瞬间僵住了。段舜杰显然自己都想不到竟会冲口提出这种请求,一瞬间呆在了原地。
可笑自己抱着只见轩辕最后一面就立时离开的鸿愿而来,到头来却始终还是希冀能多从他这里多寻得一丝温情,可谓可笑可怜至极。
看到轩辕的嘴角慢慢流露出一丝冷笑,段舜杰几乎想立时转身逃走,可以不必面对他接下来的残酷言语。
“好啊。”没想到轩辕的反应却大出所料,“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他站起身从房内上锁的屉柜里取出一个瓷瓶,将瓶中的粉末倒了一些在面前的酒杯中,将酒杯放在段舜杰面前缓缓言道:“这个叫做真贞散,是宫内的密药,专在帝王长期离宫时给留守的妃嫔服用,服了此药后的半月内若与人交合则必死无疑,是确保妃嫔贞洁的不传秘药,只要你喝下这杯酒……”轩辕熙诚将酒杯举到段舜杰唇边,意思已是不言自喻。
对上轩辕熙诚深不可测的双眸,段舜杰对他在想什么已是心中镜明。心头却瞬间变得异常平静,几乎没犹豫地他已就着轩辕的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看他喝尽杯中酒,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掠过轩辕熙诚的眸子,放下杯子他伸手握住了段舜杰:“我们到床上去吧。”
那温热的手奇异地传递给段舜杰一线温柔,抒解开他胸口始终郁结的痛楚,段舜杰异常柔顺地跟着他走向隔壁的寝室。他自己都想为这段滑稽的关系大笑三声,可是心中异常的悲苦却让他任何反应都做不出来。
虽然一点也不在乎服下毒酒,可是如何也想不出自己竟会以如此离奇的方式离开这个世间。没想到此生竟还能有与轩辕做爱的机会,他都不知道此刻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被按倒在宽大的寝床上,看轩辕伸手想要解开自己身上的衣物,段舜杰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用手掩住了襟口。
“上衣……上衣可以不用脱么?”虽然努力想保持平静,眼神中却流露出无限的哀恳,似乎这件事对他十分之重要。
轩辕熙诚淡淡一笑,手指改为伸向他腰间的带结。扯脱带结后,段舜杰的长裤和小衣很快被褪了下来,下半身裸裎出来。
异常柔顺地任凭轩辕分开自己的双腿,段舜杰沉默地望着轩辕灵活的手指熟练地探入自己的身体,努力想要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快感似乎比往日更加炽烈。
有些恐惧自己竟能在如此的境况下还对轩辕的爱抚有如此大的反应,段舜杰拼命想要克制自己,到后来却再也无法忍耐身体内骚动的情潮,难耐地呻吟扭动起来。
轩辕熙诚却仍是那般似笑非笑的表情,游刃有余地将手指在段舜杰的体内抽插转动着,低低地在他耳边耳语着:“舜杰,若是我要你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就这么留在我的身边一辈子,你会答应我么?”
段舜杰的身体顿时为之颤抖了一下,一丝痛苦的情绪掠过他的双眸——能够留在轩辕身边的确是他最甜美的梦想,然而这个梦想如今已再无实现的可能。
慢慢摇了摇头,他已逐渐无法控制体内汹涌的快感,声音开始变得支离破碎:“不……不会……你杀了父亲……还……还有思琦……我没有办法恨你,但是……我们已经再也没有可能……呃……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了……”
事实就是如此可悲。撇除轩辕不爱自己的事实不提,即使两情相悦,自己也早也没有了和他一起共度余生的立场。段舜杰知道自己无法背弃这最后的底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和杀父、杀妹仇人一辈子甜蜜相守。
也许没能得到轩辕的爱情反而是自己的幸运吧。如果能得到他的爱却要被迫与他分开,只怕自己会比现在更痛苦万倍——被轩辕炽热硬挺的下体进入的瞬间,段舜杰的脑海中忽然掠过如此的念头。
疼痛翻扶着从未体验过的快感汹涌而上,段舜杰的理智已经渐渐混乱。轩辕熙诚似乎也有些失控,比往常更狂热地掠夺着身下的男体。
“慢些……求你慢些……”段舜杰似已无法承受如此强烈的快感,用快要哭出来般的声音乞求着。
轩辕熙诚却似乎并未听见他的哀求,仍是纵情在他体内冲撞着,就在段舜杰以为高潮即将来临的瞬间,轩辕忽然猛地伸手撕开了他的上衣。
“不要!”段舜杰惨叫一声,想要用左手掩住自己的胸口,却绝望地发现轩辕的瞳孔已在瞬间收缩了一下。
“不要!不要看!求你别看!”眼泪几乎无法控制地涌流出来,体内却是一阵无法忽略的湿热——轩辕在他的身体里面射精了。
但他似乎并没有从段舜杰体内抽离的意思,而是表情险峻地将段舜杰的手扳向体侧,让他胸口上那一堆交错的伤痕完全显露在灯光之下——那些都是用匕首划出的伤痕,一致的深得几乎入肉,再多一分就会伤及要害,疤痕色泽却有新旧,似乎不是一次造成,交错得十分丑陋却仍可清楚地看出字形:
熙 诚
那是除了段舜杰自己,不可能再有别人会在他身上刻下的名字。
“傻瓜……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这么傻?”轩辕熙诚的表情是段舜杰从未见过的,如此的迷惑与混乱。他自言自语似地呢喃着,忽然又用手扳过段舜杰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段舜杰,你看清楚!我是个男人,而且是个不爱你的男人!骗了你的感情和身体,杀了你的父亲和妹妹,为什么这样你还要把我的名字刻在身上?你是不是疯了!”
无法直面轩辕激越的斥责,段舜杰痛苦地抽搐着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开去。轩辕说得这些他何尝不知道,只是离开的这段日子,每到深夜一想起他就会痛苦得无法入睡,那种痛苦似乎只有拿起随身的匕首用力在自己胸口刺下才能抒解一点。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刺成轩辕的名字,无数次他都怀疑自己大概已经疯了,然而想到轩辕时那彻骨的痛与绝望却让他知道他还仍然清醒。
那些无法回顾的伤痛一瞬间在轩辕面前被揭开,血淋淋丑陋的思念似乎把段舜杰身上最后的一点自尊也给剥离了,他的脸色变得惨白起来,僵硬着身体等待着轩辕发出更恶毒的嘲笑。
“傻瓜……你是个傻瓜……”
然而轩辕却没有像平常般说出刺耳的话语,只是叹息般地低语了一句,随即便俯下身将唇印在了他左边的乳首上。
感觉那湿热的舌尖蓄意挑逗着自己,又慢慢沿着胸口那纵横的笔划游走,段舜杰的下体几乎立刻不受控制地勃起了,同时也清楚感到轩辕仍埋在自己体内的性器也坚挺起来。
“啊……”感觉到轩辕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胯下,段舜杰几乎快要不受控制地瞬间达到高潮,却被那双灵活的手指阻止了,身后柔嫩的内壁可以感觉到轩辕开始前后抽插,已经被完全湿润的体内不再干涩疼痛,阴茎的摩擦都似乎唤起了体内一种无法言喻的酥麻与快感,让他无法克制口中的呻吟。
“叫我,叫我的名字!快些!”轩辕熙诚似乎也比往日更加兴奋,放开了对乳头的攻击他用力吻上了段舜杰的唇,那久违的热情几乎让段舜杰快要窒息。被轩辕用力吸吮着舌头,他只感到无法咽下的津液沿着颈项一直流下,却被轩辕用力握着手而无法擦拭。
“……熙诚,我爱你!”
终于等到轩辕放开了他的唇,他挣扎着说道。眼泪一直顺着眼颊往下流,这是他第一次在轩辕面前哭泣,可是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就快死了,而轩辕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爱过的人,虽然注定此生已没有机会再和他相守,但能用这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他已觉得非常幸福。
“我知道。”轩辕也沉声应道,声音因为欲望而低哑。他开始用力加快胯下驰骋的速度,更深更用力地撞击着段舜杰,让他因为无法承受的快感而不断颤栗呻吟哭泣。
沉浸在极致狂爱中的两人竟完全不曾没有注意到他人的接近。
“夫君,夜深了,怎么还不睡……天啊……”宫装的美人带着体贴的微笑推开了寝宫的门,却在看见房内极尽火热的镜头的瞬间用力尖叫起来。
眼中已几乎只剩对方和对方的肉体的两人被尖叫声所惊,轩辕抬起头来却只来得及看见妻子王氏的背影,想要跳起去追却发现身上不曾穿着半缕……
第七章
事情很快发展到了失控的程度。发现两人间情事太子妃王氏吃惊过度竟毫不考虑后果地就将此事禀报了奉宗,于是大同王朝宫廷最严重的一桩丑闻瞬间爆发开来。
在东宫服役的宫人都被叫醒齐集起来,护卫则全部换成由大内高手组成的近卫队,整个东宫灯火通明。宫中的人都知道东宫出了大事,只是不知究竟怎么了。
左右丞相也被紧急召入宫中共议此事,匆匆梳洗整装的两人被引入太子寝宫后就被现场的情景震住了。
衣着有些凌乱的轩辕熙诚正带着一脸深不可测的表情地跪在阶下,他身后是被五花大绑着的前平南降将段舜杰。段舜杰披散着头发,衣物也同样凌乱不堪,太子寝宫中更是飘散着无法言喻的暧昧气氛。
“畜生!畜生!你要怎么给我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奉宗的脸色是铁青的,先前他赶到东宫时两人虽已穿上衣服,但空气中浓烈的**味道却无法掩饰。太医也已替段舜杰验过身,确实有与男子交合的痕迹,轩辕熙诚在这种无可抵赖的情况下只能默认了两人间的亲密关系。
“混蛋!”
虽然大同王朝最著名的静宗皇帝所宠幸的也是一名男子,然而自静宗之后宫中都将此事讳莫如深、无人敢再提,如今宫中又爆出如此丑闻。奉宗虽然慑于轩辕熙诚在朝中的势力而未敢立时宣布废立太子,却已决定把全部的气都先撒到段舜杰身上。
“启禀陛下,这段舜杰虽也算为太子殿下立过汗马功劳,但据臣所知,他的真实身份是大反贼欧阳法德的私生子,臣以为万万留不得。只是念在他也算对我大同有功,赐他全尸那便是吾皇恩德了。至于太子殿下,臣以为应只是一时遭奸人所惑,陛下可责令其闭关思过,以观后效。”忌惮左丞相借助太子势力对自己的排挤,右丞相如今被奉宗问到如何处置此事时自然千方百计想要打击轩辕熙诚。
“那王丞相意下如何呢?”奉宗显然对右丞相的建议相当满意,转而询问左丞相。
左丞相是太子妃的父亲,自然不会对段舜杰手下留情,也难得地与右丞相保持了意见一致:“臣以为左丞相的提议甚是。”
此言一出,轩辕熙诚心头顿时一凉。照今日的情形已足够让奉宗决定杀死段舜杰,现在右丞相更扯出他身为欧阳法德之子的事实,只怕今日段舜杰已难有幸理。
“如是甚好。”奉宗早已决定必须要除去段舜杰,毕竟太子身边绝不适宜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赐段舜杰鹤顶红酒一壶,身后厚葬。”
虽早在意料之中,轩辕熙诚却仍是皱了皱眉头,一抹有些复杂的神色掠过双眸。
奉宗没有忽略他的表情,转向儿子,他的表情也有些莫测高深。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七儿从不曾为任何事任何人而动容,当日自己要求他交出已有身孕的妾室欧阳思琦他也面不改色地同意了,再没想到素以狠心辣手著称的他竟会犯下如此荒唐的错误。
方才轩辕熙诚私下也承认与段舜杰的亲密关系由来已久,开始时是为平定平南、收降段舜杰这员将才,但在问及为何天下已定段舜杰也已不再有利用价值的今日,他为何还要在太子寝宫中和他作出如此荒唐之事、另外以轩辕的身手竟投入到未察觉王氏出现时,轩辕熙诚的反应是支支吾吾,无法明确说出个所以然来。
“熙诚,你也算和段将军相识一场,这酒便由你喂他喝了吧。” 思量来思量去,奉宗深深感觉到这段舜杰在轩辕熙诚心目中的地位绝非一般,若不能完美解决此事只怕甚至可能动摇大同的统治,便示意内侍将酒捧到轩辕身边,他却迟迟不肯伸手去接。
看轩辕不肯接旨,奉宗皱了皱眉头,终是不便发作,自寻台阶道:“既然你不愿,那还是由内侍行刑罢了。”
“父皇,还是我来吧。”轩辕熙诚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猛地站起身来,接过内侍手中斟满毒酒的杯子,慢慢走到段舜杰身边。
两人目光相对,望着轩辕复杂的眼神,段舜杰却微笑起来——虽然直到此时才体会到轩辕心中也会为自己迷惑似是已晚,但能够在最后离别之际知道他对自己也非全然绝情已让他幸福到连死亡也变得毫不可惧了。
“别忘了玉贞散……”看到轩辕熙诚迟迟未向自己喂酒,段舜杰吃惊之余忍不住想提醒他自己本来就已命不长久,现在喂自己服下毒酒也不会让情况变得更坏。
他已无惧死亡,能由最爱的人亲手送自己离去更是一种幸福,更何况这么做多少还可挽回轩辕熙诚身为太子的尊严。
“傻瓜!”轩辕熙诚却低低嗔责了一句,表情带着一线段舜杰从不曾未见过的温柔,让他看得有些呆了,“你这个傻瓜怎么什么都信?这世上哪有什么玉贞散,那不过是普通的春药罢了!”
段舜杰顿时呆住了,回想起方才自己在他身下放浪形骸的模样,忍不住脸也红了起来,心道难怪方才自己会变得如此敏感。
“轩辕熙诚,你在干什么!”两个人暧昧的态度让奉宗的怒意瞬间燃到沸点,他紧紧盯住轩辕熙诚,不敢相信这个温柔地轻语着的男人竟会是那个素以狠心著称的毒皇子。
轩辕熙诚却似乎反而因此下定了决心,他手一歪,竟将那装得满满的毒酒全都泼到了地上,顿时众皆哗然。
奉宗的眼睛几乎瞪了出来,无法相信这是那个面不改色向自己承诺会将欧阳法德之女交出的七子——要知那欧阳思琦当时还怀着他的骨肉,无法相信这样的他竟会作出如此愚蠢的事来。
“父皇,段舜杰是臣儿的救命恩人,也曾为我大同立下汗马功劳,臣儿恳请父皇饶他不死。”洒掉了毒酒,轩辕熙诚似乎瞬间恢复成那个冷静的毒皇子,言语之中透出一股下定决心的坚决。
“熙诚,你……”段舜杰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中听到的话,他无法置信地看住轩辕熙诚,想要阻止他继续说出日后会为之后悔的话来。
“若朕坚持要杀他呢?”奉宗似乎也同样不能相信竟会听到儿子为别人求情,更是肯定了段舜杰的危害性,暗自决定此事绝不能手软。
“恳请父皇饶他不死。”跪倒在了奉宗身前叩下头去,轩辕熙诚知道自己大概是在做这辈子最大的蠢事,可是一股无以言喻的冲动却支持着他不愿让段舜杰就此死去。
被轩辕不同寻常的态度所激,奉宗顿时变了神色,大声吩咐道:“众侍卫听命,格杀段舜杰者我重重有赏。”
大批禁卫很快赶到,将轩辕熙诚和他身后的段舜杰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是碍于他太子的身份不敢上前。
“父皇!”轩辕熙诚的声音益发沉静,似是在进行最后的恳求。
“都给我上,延误时机者依律法斩立决!”奉宗无法接受一贯表现得有霸主之风的爱子会为了一个男人与自己相抗,语气变得毫不留情,厉声喝令着。
看出奉宗是动了真火,禁卫们也不敢怠慢,纷纷拔出兵器一起向段舜杰身上招呼过来。
轩辕熙诚皱了皱眉,飞快站起身来,也不知他如何动作,已夺了一把长剑已在手。挑断了段舜杰身上的绳索,轩辕熙诚将他掩到自己身后,自己出手逼退了一众禁卫们的进攻。
见他竟然出手,奉宗的怒气瞬间变得更加无法控制起来:“轩辕熙诚,你若再不住手交出段舜杰,我大同皇家从此再无你这等忤孽子!”
“皇上!”一直在一旁呆呆看着的王氏顿时被吓得哭出声来,看奉宗毫不动容,她只能转而央求轩辕,“夫君,求你!即使你不念父子之情,不念你我夫妻之情,至少看在孩儿们的份上……”
轩辕熙诚却只是皱了皱眉头,手上招式并不曾停下。他武功远比这些禁卫们高超,再加上禁卫们无人敢对他痛下杀手,片刻间竟无人能够近得他身。
望着拼命护住自己向宫外退去的轩辕熙诚,段舜杰心中的感觉可说是复杂到了极点,他不敢相信那个绝情绝爱的轩辕竟会为自己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心中的激动难以形容,他不断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甚至用左手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却忍不住痛得轻哼了一下。
“做什么呢?”看到段舜杰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轩辕熙诚皱了皱眉,一边将自己手中的长剑递给他,“拿着!”
段舜杰接剑在手,虽然左手使将起来比右手要迟钝许多,但毕竟也是当世有数的高手,配合着轩辕出招,顿时将围困两人的大内高手们又击退丈许。
事到如今,轩辕熙诚也知道在奉宗面前自己已无回头之路了。奇异的他心中却并无憾恨,反而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与坦然,似乎有一些能体会段舜杰当日宁愿舍弃所有也要追随自己的心情。
眼看已无人能拦阻自己,他长剑一挥,已握着段舜杰的手凌空而起,只是几个起落,人已经去得远了。
奉宗气得浑身发抖,过了好一会才发得出声音:“传旨下去,太子忤孽不孝,着即废东宫之位,贬为庶民。”
“为什么要这么做?”
跟在轩辕身后向着同安城外的方向飞奔,段舜杰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刚刚发生在东宫的一切。以轩辕熙诚的行事作风他不百般将过错都推在自己身上已是留情,为自己出手与父皇相抗绝对不像他会做的事情。段舜杰怎么也不敢自恋到以为他对自己是情有独钟,然而心头的疑惑却如何也无法开解。
一丝似是尴尬的表情掠过轩辕脸上,今日的他似乎比往常多了许多奇妙的表情,让段舜杰几乎快不认识面前的这个人了。
“别问了!要是我一直追着问你为什么要在身上刻我的名字呢?”被段舜杰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着恼,轩辕熙诚反唇相讥道。
段舜杰一惊,随即便醒悟过来,难道轩辕的意思竟是……竟是……
停下了脚步,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轩辕熙诚,“熙诚,你是说……”
看到晶莹的水光瞬间浮上他的眸子,轩辕熙诚也忍不住有些着慌。停下脚步走到段舜杰身边,他将他扯到路边的暗巷中将他按在一边的墙上,慢慢将唇印上了他的。
“对不起……”极度亲密的唇齿相接间,段舜杰似乎听到轩辕口齿不清地呢喃。天亮前的短暂黑暗中,两人在僻静的城中角落忘情拥吻着,全然忘记众多大内高手正在满城搜捕两人。
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来两人才终于分开,再也想不到本以为只有在梦中会奢望的梦想竟能在现实中实现,段舜杰的唇边忍不住慢慢浮现出一丝轻轻浅笑,却冷不防被轩辕在掌心狠狠拧了一下。
“蠢笑什么!快走!”
眼看前面已是同安城墙,轩辕知道出了同安城自己就不再是大同的太子了。先前数年为争得这无上的地位所付出的努力瞬间就将付诸流水,但心中却是如此的平安喜乐,没想到自己竟能如此坦然地放下曾执著过的权位之争。
风驰电掣间,两人已跃过城墙。此时天色已经微亮,初升的曙光下一夜未睡的两人都是神情疲惫,然而眉梢眼角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似是快乐也似是满足。
“我们去哪里?”
一切都美得像一场梦,段舜杰真怕自己会猛然醒来发现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跟在轩辕身后一路行走,他终于忍不住出言询问。
“别再多问了,跟我走就是。”似乎已经从先前的尴尬中恢复,轩辕熙诚又变成那个霸道十足的男子,拖着段舜杰不断在田间飞奔。
行了大半个时辰,先前段舜杰去过的那间轩辕在城外的别院已在眼前。这里是轩辕的秘密产业,即使奉宗也并不知道,所以并未派人搜查。
在别院取了些衣物细软,又叫仆人牵出两匹骏马,轩辕换下了原本的皇家服色改成寻常儒生装束,然而即使简单的衣着也无法掩盖他高贵出尘的气质。
微笑注视着面前的段舜杰,轩辕扶他上马后自己也翻身坐上马背,爽朗地大声道:“走吧!段舜杰,和我一起闯天下去!”
奉宗突废太子之举引发朝野上下一片哗然,知内情者无不嘘然,都觉得这无论如何不似素以心计深沉闻名的七皇子所为,被抛下的王氏等人更是终日啼哭,很是热闹了一阵。
然而奉宗派人找了数月后,轩辕与段舜杰两人却仍仿佛人间蒸发般毫无踪迹。奉宗终于相信这个素来最看重权势的儿子竟真是放下唾手可得的天下第一人的地位离开了。死心的他在三个月后改立了二皇子仲诚为太子,并称原废太子轩辕熙诚已在流放途中身亡,算是给这段皇家丑闻写下一个结局。
又过了数月,欧阳思琦遗下的婴儿却突然从原先的七皇子府内失踪,顾着自己伤心还来不及的王氏妃等虽也着人四处找寻,但毕竟早已心力交瘁,找寻了一段时日后渺无消息也就放弃了。
蟠龙山中一座原已荒废甚久的宅子却变得突然热闹起来。不知从何处来的一户人家迁入其中,带着的众多随从很快便将宅子重新翻修布置完毕,俨然成为这一带最为富裕的人家。有好事者去打听只说主人姓言,是新近从外地迁来的。
这所谓的言姓主人自然就是那数月前反出同安的轩辕熙诚。他素有算计,早在还是七皇子身份时就已在江湖中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前次顺利击败蒋荣也是借助了这股势力。如今褪去了太子身份,他就仗着原先植下的根基理所当然地在民间做起土霸王来。
没了太子的显赫身份,轩辕熙诚发现自己并无想象中那般伤心。反而不再需要遵守宫廷繁文缛节的生活带给他从未体会过的新鲜感,每日只需尽情游山玩水挥霍累积的金钱更是十分惬意。
从来不敢奢望过的与轩辕熙诚每日双宿双飞的日子竟能成真,段舜杰要很久之后才敢相信自己竟有如此的好运。
本想用自己的双手让所爱的人获得幸福,但轩辕熙诚显然强大到根本不需要他操这份心。没有了太子的显赫地位,只是他秘密敛起的财富已够两人生活一辈子。
而要问段舜杰如今唯一的遗憾是什么,大概就是已完全不必为生活操心,浑然变成了一只活脱脱的现世米虫。
第八章
“记得么?好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夏天的晚上?”
满天灿烂的星光下,山中的夏夜并不显得燥热,不时吹来的凉风赶走了白天郁结的暑气,让空气中充满了舒适而温和的气息。
用一种怡然自得的姿势泡在温泉中,轩辕熙诚闲闲地跟身边的段舜杰搭着话。
“是啊,我还把你当成女人了呢。”露出因为甜美记忆而温柔的神情,曾经在段舜杰身上盘踞不去的绝望气息似乎已完全消散了,现在的他已经回到了那个初见轩辕熙诚时的明朗男子,清澈的眼神让他平凡的容貌也显得真诚动人。
和轩辕一起住在蟠龙山里已一年有余,两人早已习惯了这种有彼此陪伴的生活。平时会常常离开山庄到各处旅行,而回到蟠龙山的家中时就不会忘记到这个温泉一起享受独处的快活时光。
一年前的自己是想象不到自己和轩辕竟能像这样的在一起,那些在梦里都知道不会成真的甜蜜都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现实中,他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被这种沉甸甸的幸福压到无法承受了,然而轩辕却仿佛天经地义般地宠爱着他,似乎要为自己曾经的绝情作出补偿。
“如果一年多前有人告诉我还有机会像这样和你在一起,我一定不会相信。”走到轩辕熙诚身边,用一种熟练的姿势开始帮他清洗长发,段舜杰一边继续闲聊着。
“你那时是不是恨死我了?”轩辕的表情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温和,如果不是他异常美丽出尘的五官未曾变过,任谁也无法想象这个一脸居家表情的男人会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毒皇子。
段舜杰轻轻摇了摇头:“没有。那时每次想到你心里都很难受,但是等你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时又觉得有说不出的快活,虽然知道不应该再喜欢你,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
比起现在,曾经在苦恋中挣扎到几乎没顶的自己是如此的痛苦,然而即使是那时自己心中的爱意也不曾有半点淡漠过,支撑着自己坚持到最后。
“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最后你为什么要帮我?”轻轻叹了口气,段舜杰开始为轩辕将湿发擦干,“老实说,我到今天都觉得这事不像是真的。你前一天还对我那么……”撇了撇嘴,段舜杰终于没把“绝情”那两个字说出口,他知道轩辕十分厌恶自己研究他那时的心态,但是总有隐隐的不安让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轩辕在那时作出不惜与奉宗对抗也要保护自己的决定。
其实段舜杰在这一年中已经无数次想要和轩辕谈及此事,但每次都被他顾左右而言他。被段舜杰再一次将问题摆在面前,一丝不自然的尴尬重又浮现在了轩辕的面上。
感情这件事,并不是一朝一夕间发生的。也许对段舜杰,早在两人初识时自己想要逗他的那瞬间就已种下情根,而此后的局更是给这段情一个发展的契机与借口。说穿了,自己半是胁迫、半是色诱地劝降段舜杰时动机就已不纯,在蜀都城时他救了自己和山洞中的数日独处更是让这感情泛滥到自己也不得不正视的程度。
也许就是惧怕自己会真的爱上这个平凡的男人,自己对他的态度就转而变为异样的绝情。本来是想留他在身边自己一个人时慢慢理清的,嫉妒却在见到他舍身也要护住欧阳思琦时焚毁了理智,几乎亲手毁灭了两人间初萌的小小爱苗。
本来在得知段舜杰已逃离时轩辕曾规劝过自己就此放下、忘却他的,但是偏偏不死心的段舜杰竟又带着那样悲苦的表情想要再见自己一面,也许直到那刻才让自己确认了心中对这个男人确乎存在一点与众不同的感情,答案更是在那次无限甜美的造爱中变得昭然若揭。
然而才确认了自己的心情,就要面对奉宗处死段舜杰的旨意。以自己的才智本来可以完美地保住太子的地位和段舜杰的性命两者的,但慌了神的自己居然失措到举剑与父皇硬争,彻底把自己原已拥有的权势亲手抛下。
虽然不能达成君临天下的愿望不能不说确实有些遗憾,但如今惬意的日子实在也并不坏,轩辕熙诚并无意追回自己所失去的,虽然以他目前在江湖中的势力为自己重建一个王朝也并非不可能,但如今的他已明白了什么才是一生中最应该追求的,也就不再打算去追逐那些虚无缥缈的地位与权势了。
这些心情是在与段舜杰这一年的相处中才慢慢厘清的,但轩辕熙诚一点也没告诉段舜杰的打算。
就让这个呆瓜自己一个人乱猜乱想、越想越乱去好了——一抹坏笑慢慢浮上轩辕的嘴角,渐渐化成了一个属于毒皇子的经典表情。
看到轩辕露出那坏坏的表情,段舜杰自然知道自己是休想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像样的答案了,但他并不在乎。毕竟,以轩辕的性情肯如此闲散地陪伴自己度日就已经够能说明问题了。
有情,并非一定要宣诸于口,不是么?
“你知不知道,你最近好像有点胖了?”看泡得差不多了,段舜杰转身准备上岸穿衣,却发现轩辕用一种发现新大陆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腰间,然后发表了一句让他十分胸闷的观感。
是啊,得到心爱的人在身侧陪伴,每日又光是吃喝玩乐就行,这样的自己怎么还能不胖呢?这两日浸温泉时在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似乎两颊是丰润了不少,忍不住有些嫉妒地看了看轩辕依然结实颀长恰到好处的身形,段舜杰实在受不了他怎会如此得天独厚。
“是啊,每天什么也不事也不做,光是吃喝,我大概很快就能和赛孟尝老爷子有得一拼的。”赛孟尝是轩辕手下的一员大将,人六尺高腰围却有三尺有余,远看一如一座肉山。
差点被段舜杰沮丧的口气逗得笑出声来,轩辕努力克制住自己让声音显得甚为凝重:“舜杰,你知道么?虽说你长得一般,但原来腰挺细屁股挺翘还算蛮可爱,要是你再胖下去,我怕我会忍不住想要红杏出墙……”
“你……”被他腰啊屁股啊说得有点脸上挂不住,段舜杰努力想要忽略羞怯,双臂撑住岸沿半跪上岸边的沙地想要离开,却被轩辕一把从身后抱住。
“要不要我帮你减减肥啊?”轩辕笑眯眯地用手轻抚着段舜杰的臀,不意外地感觉到他身体变得僵硬起来,“知不知道在高温下交合很能消耗力气啊,像是在温泉里面这样……多做几次一定会瘦下来的……”慢慢将手指探向他的下体,轩辕忍不住为在野外调情的快感而暗爽着。
“见鬼!”有些受不了轩辕能把什么话题都引到性事上这项特技,但说实话早已习惯了宠爱的身体被如此前后夹击让他难以保持镇定,只能保持着这个有些暧昧的姿势。
看他如此,轩辕更是得劲,干脆用和段舜杰同样的姿势将手臂撑在岸沿上,将下腹处的硬挺直接贴上了段舜杰的臀。
“你干什么呀!会被别人看见的!”不知道是该羞还是该恼,在被轩辕用手包覆住前端性器的姿势下似是挣扎也会变成挑逗,段舜杰有些难堪地扭动身体想要挣脱开去。
却听到身后的轩辕似乎倒抽了口凉气——他本来确实只是想逗逗段舜杰的,但这么一来二去却似乎真的唤起了体内的欲火,变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不会的,没有我的吩咐他们自会挡住闲人……”“他们”自然是指蟠龙山庄的护院们,老实说段舜杰也看不出这些人究竟是轩辕何处寻来的,个个身手都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却甘心在轩辕手下做个小小的护卫。问过他,轩辕却只说是从前招募的心腹,看他没有想要深谈的意思段舜杰也未再追问。
既然有一批高手为两人掠阵确实没有被他人发现的可能,但毕竟从小所受的教导不会让他容许自己在野外让一个男人拥抱,怎么说心里都有些障碍存在。
段舜杰虽然为难,轩辕却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两人在浸浴时本来就只穿了长裤和小衣,湿透了的长裤几乎无法掩盖什么,轩辕轻揉了两下便已解开了段舜杰腰间的绳结,轻而易举地将衣物褪到了他的膝盖处。
“不要这样……会很难看……”维持着趴跪的姿势,这么光着腚又撅着屁股的样子让段舜杰难堪已极,但轩辕细长的手指已用熟练而淫猥的姿势开始在自己的臀上逡巡,那种瞬间燃起的快感几乎让段舜杰话也说不利索了。
“偶一为之,你就让我做嘛……”轩辕是越来越谙与段舜杰相处之道,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始撒娇他就会变得手足无措。
“这……唉呀,你在干嘛呀?好脏!你……”轩辕竟俯下身,开始用口湿润自己双丘之间的窄穴,更不时将舌头探入菊蕾之中用力舔弄,那又热又湿的感觉让自己忍不住腰际轻颤,下体也情不自禁地坚挺起来。
轩辕并非没有对自己做过这种前戏,但此刻是在野外……他也实在太乱来了吧……
感觉熟悉的酥麻感觉开始从小腹蒸腾起来,段舜杰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扭得过轩辕,索性也就停止了挣扎,开始随便让他对自己上下其手。
灵活的手指不断在段舜杰已坚挺勃起的下体上捋动着,眼看着渐渐充血的前端开始溢出透明的汁液,两人的喘息声也渐渐粗重。天地似乎都只剩下彼此,早已浑然忘却了此时是在幕天席地的造爱。
再也无法忍耐下去,轩辕熙诚将自己胯下的坚挺抵在了段舜杰身后的入口。却不立时插入,而是轻轻在入口处打着圈,任凭铃口溢出的湿液将段舜杰的后蕾弄得又湿又黏。
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段舜杰自己都可以感觉到体内某处的肌肉在不断收缩抽搐着,似在呼唤轩辕的进入与蹂躏,他几乎想要张口请求他停止这种甜蜜折磨,仅余的一些自尊却阻止他出口如此羞耻的言语,只能无力喘息着地等待轩辕的进入。
终于,后庭传来一股无法言喻的胀痛和酥麻,在经过长时间的松弛与挑逗后轩辕终于将自己已无法等待的欲望推入他的体内。那缓慢的进入让段舜杰几乎可以感觉到炽热的肉块与自己体内每一个皱褶摩擦的细节,可以感觉到轩辕是如何一厘一厘地抵入自己直达体内的深处。
将自己完全埋在段舜杰的体内,轩辕熙诚却并不急着大力抽插,而是双手扶住他的臀部用极小的幅度将下体不断向前顶动,似乎要更深地将自己顶入他体内般地不断抵到他敏感的肠内深处,直到听到段舜杰忍不住开始轻哼时才慢慢加大进出的幅度,那摩擦带来的强烈快感几乎让段舜杰为之失神。
射了一次精后轩辕熙诚却并无转移战场的打算。在野外交媾似乎更能唤起他的感觉,将性器抽出后他很快将浑身酥软的段舜杰摆弄成面对自己的姿势,然后抬起他的双腿再次进入他的体内。
“舜杰,知道么?你里面好热!我是不是弄得你很舒服!怎么,是不是很棒?!”看段舜杰紧闭双眼满脸潮红,轩辕心中浪潮涌动,浑然忘记他要比自己年长不少,开始以情人哥哥自居起来。
因为害羞而不敢看轩辕在自己身上驰骋的模样,段舜杰却没办法忽略轩辕如此大声的言语挑逗。羞怯仿佛催淫剂般让自己的身体倍加敏感,被轩辕揉捏过的乳头、小腹这些敏感的位置都烫热的吓人。
伴着一声低吼,轩辕又将大股体液释放在段舜杰体内,那又热又粘的感觉其实并不舒适,但段舜杰无法忽略那种极度亲密的感觉,仿佛自己与轩辕在这瞬间已连接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种甜腻到化不开的幸福感是从前不曾体味过的。
两个人此时置身在潭边的沙地上,虽然身下垫着轩辕的外衣却仍不免沾了一身的沙土,粘着砂粒的身体被手指揉捏抚弄着,些微的痛楚却更唤起体内的性感,让两人都因无法言喻的冲动而微微轻颤着。
如是纠缠着往复,两人足足交缠了四、五个回合才算鸣金收兵。轩辕向来精力旺盛倒还支持得住,段舜杰却是已有些迷迷糊糊了,轩辕扶着他慢慢走了一段路索性将他背起,就这么一步步走回离温泉不远的蟠龙山庄。
第二日,轩辕一早便跟着来请的赛孟尝离开山庄,段舜杰也难得偷到半日余暇,打算在山中四处逛逛算作消遣。
随意走走,却不意竟行到了去惯的温泉池边,一个人在昨晚曾荒唐过的池岸边闲步,段舜杰心中又是羞怯又是欢喜,终于还是红着脸走入池边的山林小路。
这条道路自己虽然知道,却不曾多走。一路行来,地势渐高,路旁树木葱郁花朵盛放,竟是美景如斯。想着明日定要带轩辕也来看过,却被眼前骤然出现的人影给吓了一跳。
“参见段庄主。”定神一看,却原是庄内护院之一秦师傅。
“秦师傅,你怎么会也在此处?”含笑点头招呼过,段舜杰却讶异地发现秦师傅的眼神竟有些飘忽,似是不好意思直视自己的模样。
心中迷惑,却听那秦师傅答道:“回禀段庄主,此处地势高,是常设暗桩的地方,日夜都有人看守。”
段舜杰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不祥的预感,忙转身向身后看去,这一看顿时惊得几乎晕过去——这里地势极佳,可以极为清晰的看到下面的温泉潭,再联想到昨晚明亮的月光和这秦师傅躲闪的目光……
心中暗叫不好,声音已忍不住有些发颤了:“昨晚这里……”
秦师傅黑黑的的脸似乎也发红起来,有些讪讪地接口道:“是傅师傅负责看守,今早交班时他也提过昨晚见着两位庄主……”话说到后来,已渐小声,大概是被段舜杰一阵红一阵青的面色吓住了。
心底暗操了明知上面有人把守还强迫自己与他幕天席地交合的轩辕两万次,段舜杰什么游山玩水的兴致都没有了。无法想象自己和轩辕之间的关系在庄内已被传成怎样,至少眼下他已经丧失了再和这秦师傅交谈下去的勇气。
几乎是逃走般地匆匆向秦师傅告辞,一路上踉踉跄跄地下山,行到半路,段舜杰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地用力一拳打在身边的树上:“该死的轩辕熙诚,等你回来我一定要给你好看!!”
虽然一心要找轩辕熙诚算帐,然而负责看顾素儿的婢女却来报告孩子突然发高烧,段舜杰忙匆匆赶过去。虽说请了大夫来看病,素儿的烧却一直不退,让他顿觉六神无主。
素儿就是轩辕与欧阳思琦的女儿,大名言素琦。当初轩辕曾强烈反对将她接来,但段舜杰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这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坚持的结果是轩辕让了步,派人将小素儿从同安接到蟠龙山庄。
对这个身世可怜的孩子,段舜杰总是有一份说不出的愧疚。如果没有自己与轩辕的相识,就不会有她出生到世上受苦,然而若没有自己与轩辕相识,现在的自己又不可能体会到如今的幸福。
因为自己过度幸福而生出的内疚,段舜杰都化作了万千宠爱给了小素儿,虽然只是他的外甥女,段舜杰却比她的亲生父亲更疼惜她。
“段庄主,言庄主回来了。”身为习武之人粗通医理的段舜杰看得出素儿的病不是寻常风寒如此简单,正手足无措间,听到轩辕回来,自然喜出望外。
“到底怎么了?”仍穿着外出服的轩辕出现在门口,显然一回家就赶来这边。
“素儿一直发烧,吃了大夫开的药也不见好,现在神志都不清楚了。”段舜杰忙跟他报告,把他引到孩子床前。
轩辕看了看孩子通红的脸,皱了皱眉,便伸手替素儿把了把脉,又翻看了她的眼皮,走到桌边提笔写了个方子交给下人,“去山下市集按这方子抓药。”
“行不行啊?”虽然知道天下好像没什么事能难住轩辕,但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还会治病,段舜杰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轩辕笑起来,一掌拍在他肩上:“拜托!别用这么怀疑的眼神看着我行吗?是不是天下第一神医我不敢说,总比寻常民间大夫强些。”
“你可别乱来啊……”段舜杰还是觉得有些担心。
“素儿是我女儿啊,我怎么会乱来。”轩辕瞪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不信任十分不满。
“天晓得,你在同安不是还有一子一女么……”段舜杰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提到轩辕的妻子儿女总会让他有无限愧疚,然而他实在舍不得放下已握在手中的幸福,哪怕因此会给别人带来不幸他也舍不得。
“别担心!你用过晚膳了么,我陪你一起吃吧。”轩辕的态度却似乎全不介意,吩咐了仆人准备晚饭,便拖着段舜杰到一边坐下。
两人草草吃完晚饭,药也抓来煎好了。喂素儿喝了药后,半个时辰便退了烧。看着她仍透着病色的苍白双颊,段舜杰坚持要留在她房中陪伴,轩辕拗不过他也只好跟着留了下来。
半夜时分,睡不着的段舜杰偷偷起身看素儿的情形。见她脸上已有了微微的红晕,呼吸也平稳,这才相信轩辕自称的医术高超不是吹牛。
走到和衣睡下的轩辕身边,看着这个似乎无所不能的男人,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仍然清晰存在。无法相信自己已经和他生活在一起,也不敢相信两个人会就这么一直厮守下去,然而不管将来会是如何结局,拥有了这真正相伴相守的一段时间,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无憾了。
轩辕的睫毛轻轻扑闪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睛。黑夜中他的眸子亮得出奇,照在段舜杰的脸上顿时让他一阵心颤。不管过了多久,段舜杰总觉得自己似乎无法习惯这个男人。
“怎么了?睡不着?”轩辕微笑着坐起身来,轻轻打了个呵欠——天杀的,怎么有人打呵欠也能显得这么优雅。
“还好。”走到窗边站着,段舜杰假装看风景掩饰自己的脸红心跳,心底暗咒自己有够丢人。
轩辕也走了过来,和他并肩站在窗前。深夜山中的凉风把暑气吹散开去,天空繁星点点倒影在不远处的池塘中,有一种不知天上人间今夕何年的美丽。
“想什么呢?”如果奉宗能够见到此刻的轩辕熙诚,一定不会相信他会露出如此的表情。从前的轩辕熙诚,是一把内外皆利的剑,锋芒毕露;如今的轩辕,虽说气度不减,然而举止间却有一股沉稳之气散发出来。
“在想……”老是被轩辕一迷就昏头,段舜杰自己都想痛骂自己一顿,“在想……从前的自己怎么都不会相信可以和你像这样并肩站在一起,像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像这样……”
“傻瓜!”轩辕却一下笑出来,完全破坏了气氛,“刚开始你没真实感就算了,现在素儿都快周岁了,你还一脸云里雾里的表情,太蠢了吧!”
“就是无法相信嘛!”段舜杰有些懊恼,像这样和轩辕有如寻常夫妇般地生活着实在让他太没有真实感了,怎么都觉得幸福得有些太过分了,“就是不相信你会……你会……”
“不相信我会怎么样?”轩辕眨眨眼,一脸无辜的表情。
“不相信你……你会喜欢我。”段舜杰的声音越说越低,到后来几乎轻不可闻。
轩辕微笑了一下,似乎并不打算和段舜杰争论这个问题,却用手指着窗外浩瀚的星空:“舜杰,你看,很多星星吧。”
段舜杰抬头看去,只见深蓝色的夜空中镶嵌着无数亮点,望之令人心胸陡然开阔起来。
“我自幼就觉得男儿在世自当逐鹿天下、以求青史留名,在轩辕皇家的二十多年也是为此四处征战,不愿有稍许松懈。”轩辕轻轻诉说,语气却极为郑重,“可是你看对浩瀚长空来说,即使你的基业雄伟到占据半册史书,也不过是数十页纸而已。若是为此耗尽一生,到最后终究要悔不当初。我虽生在帝王家,身边每个人追求的都是那一顶至高无上的冠冕,然而亲眼见到的拥有这顶冠冕的人却都不快活,至少没有我现在快活……”
轩辕微笑起来,续道:“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再强求下去,就算至高的权势已然唾手可得,但如果要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的面前,我宁可放弃这种机会……”
他娓娓道来,段舜杰心中却听得无比激动,正想开口,一旁的素儿却被两人交谈的声音吵醒,啼哭起来。
段舜杰无奈,只得快步跑去抱起襁褓中的婴儿,轻轻拍哄起来。轩辕也跟着走过来,动作熟练地检查素儿的状况。
“好像是尿湿了……”轩辕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奈和无措,对这个总觉得天下无事可将他难倒的男人来说,换尿布却可说是世上难事一桩。
有点好笑地替素儿换完尿布,望着一旁专注看着的轩辕,段舜杰觉得胸口猛然涌上一种柔柔、暖暖的情绪。轻轻伸手紧握住轩辕的手,他只觉得眼眶瞬间发热……
“傻瓜!”轩辕微笑起来,缓缓凑过身,将深情一吻印在段舜杰的唇上。
“哇……哇……”段舜杰怀中的素儿却似乎受不住挤,居然放声痛哭起来。
“见鬼……”
听见轩辕低声诅咒,段舜杰忽然再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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