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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nronin 发表于 2019-9-6 14:20:17

BT皇帝生活记录



  暗紫色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巨雷像是被刺眼的闪电唤醒,夹带着怒火吼彻天际。殿外雷声隆隆,殿内却是一片寂静,仿佛所有的人都已死绝。

  寝宫内,一个雪白的身体痛苦地在铺满银绸玉段的床上翻滚,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雪莲,带着几分娇涩,几分难耐。

  少年竭力扭动赤裸裸的身体,洁白如玉的肌肤开始泛起片片潮红。少年学着猫儿的样子微微弓起身,同时不忘将自己隐密的部位充分敞开在立于床头的男人面前。

  猫是陛下极其喜欢的动物,进宫前,带路的太监曾一遍又一遍地如是叮咛,记得顺着陛下的意思做,陛下不动,你就千万别主动碰陛下。

  自己坐上床已经有近一个时辰了,可陛下依旧一动未动,只是久久地矗立在床头华篷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注视少年的一举一动。少年在心中暗叹一声,不知该如何是好。

  宫里很静,偌大的宫殿仿佛是一座死城,除了少年疲惫的喘息声,什么都听不到。

  少年长出一口气,干脆平躺在床上,两手撑起腿,慢慢地将手指挤入密穴。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没有经过任何润滑的密穴紧紧闭起,拒绝手指的入侵。少年犹豫了片刻,将手指伸入口中,试图用唾液濡湿手指。舔弄的声音一阵又一阵响起,少年偷偷瞄了眼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的皇上,继续学着猫的动作歪头舔着手指。粉红色的舌在有些凉意的空气中时隐时现,晶亮如丝的唾液沿着少年的手指和口唇滑下、滴落。

  手指经过足够的润滑之后,少年重新探寻自己身后的密穴。第一根手指毫不费力地挺入,少年缓上一口气,稍微摸索了一阵穴口后急不可耐地探入第二根手指。

  “嗯……啊……”

  少年浅浅地低吟出声。穴口被突然扩张的感觉并不让人愉快,少年耐住性子,慢慢移动两根手指,让自己适应它们的存在,一边在自己的体内若有若无地刮弄内壁,试图让自己好受一些。

  习惯之后,少年开始继续扩大穴口。塞入三根手指的密穴被少年从两个方向撑开,露出里面粉嫩的内壁。可皇上似乎对眼前的美景无知无觉,终究没有任何坐上床或碰触少年的打算。

  少年因为自己的玩弄而开始按捺不住,他换了一个姿势,侧躺在床,腾出一只手耐心地抚弄已经半升旗的花茎。没摸两下,那里便迅速充血涨大。雪白的躯体配上涨得通红的下身,正如一朵开得正旺的雪莲,只是少了那分高洁,多了几分情色的意味。

  “嗯……嗯,啊……”

  卖力地向床头的男人展示着自己,少竭力年抑制住想要射的欲望,在即将喷发的时候按住下身,把欲望活活压了回去。

  男人微微动了一下,少年惊喜地抬头,却见那人在边上的柜子里摸索着什么,最后拿出一样真货大小的玉制男型,慢慢走了过来,攀上了床。

  少年惊讶地凝视男人逐渐凑近的面孔,一时间几乎忘记吐吸。

  怎样的美貌才称得上是绝世容颜?

  如果要在当世选出最美的面容,眼前这位万人之尊必然入得了三甲。

  形状完美的脸型,虽不及棱角分明的刚毅,却散发出令人迷惑的性感气质。细长的眼,瞳仁很大很黑,在灯烛点缀下更是耀眼,处处闪烁着星光。嘴唇薄薄的,微微翘起的嘴角深深陷在皮肤里,看起来仿佛是在无言地微笑。

  此人的美,非男非女,没有女性的柔弱,也不及男性的刚劲,却自有一股迷人的魅力,让人忍不住去触摸,却亲吻。

  只是,少年还没这胆量主动攀上这位帝王的肩头,只能傻傻地沉醉于那超出常人的美貌中,久久不敢移动半步。

  男人没有出声,静静地举起男型,少年顿时恍然大悟,立刻乖巧地抱住双腿,将诱人的洞口展露在他渴求的男人面前。

  男人把少年张开的腿用力往少年的胸口推去,也不顾少年的低叹,将男型猛地扎入他的体内。

  “啊……痛!……”

  斜了眼痛得直皱眉的少年,男人一脸平静地迅速抽出男型,还未等少年缓过气便再度使劲插入。

  少年大张着嘴,除了大声喘息已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字词。少年猫样的杏眼里闪着泪,晶莹的泪水接连涌出,沿着柔嫩的面颊许许滑落,洒在柔软的床上。只是再美的泪水也激不起那个男人的同情。男人仿佛发了疯般执拗地重复同样的举动,毫无技巧和纯粹暴力的行为让少年几乎昏死过去。可就在少年即将失去意识的刹那,男人停止动作,将男型深深埋入少年体内。

  回过神时,少年才发现皇上正无言地观赏自己因为方才的暴力而迅速萎缩下去的花茎。

  “不喜欢?”

  皇上柔声问,脸上带笑,一副之前的粗鲁与他完全无关的口吻。

  “喜、喜欢!”少年拼命点头,丝毫不敢迕逆这位任性的帝王。

  皇上摸了摸少年的脸颊,触到下巴时一把捏住,将少年用力拉向自己,一手指着少年疲惫的花茎,故意问:

  “那这里怎么……?”

  少年闻声立刻握住令男人不快的地方,卖力地抚弄起来。然而慌乱和恐惧使得下身无法顺利抬头,少年咬着唇,继续努力。

  “动作快点,别耽误朕的时间。”

  雷一般的命令响起,少年含着泪,一个劲地点头。经过一番努力,少年的花茎总算歪歪扭扭地竖立起来,顶端微微渗出些许闪亮的花蜜。

  皇上满意地笑了一声,抬手摸上少年颤抖的花茎。对上皇上满是讥讽和嘲弄的视线,少年羞愧地低下头。

  皇上冷哼一声,慢慢用手指玩弄少年身体的中心。一遍又一遍的温柔抚摸和时轻时重的挤压终于让少年娇喘连连,一片红霞也紧跟着飞上少年的脸。

  “受不了就告诉朕一声。”

  男人俯在少年耳边轻声道,仿佛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让少年片刻失了神,没多久就按捺不住周身的火热,扭动着雪白的身体向男人索取更多。

  “你叫什么名字?”

  “啊,雷、雷儿……啊……”

  “雷儿……”

  皇上温柔地伸手夹住雷儿胸前的一点红樱,轻轻拉扯,立时换来一阵娇吟。

  “皇、皇上……嗯……”

  “叫我洛,雷儿。”

  “洛、嗯……洛!啊,我不行了,我要……”

  眼见雷儿的花茎蓄势待发,皇上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在雷儿即将喷发的刹那狠狠砍了下去。

  “啊!!!!!!!!!!!!!!!!!!!!!!!!!!!!!!!!!!!!!!!!!”

  惨绝人寰的凄厉喊叫震耳欲聋,几乎盖过了殿外雷公的吼叫。

  鲜红的血液从少年被砍断的地方疯狂地涌出。雪白的躯体和华丽的被褥在瞬间被腥红的血液浸染。雷儿发疯般地在床上翻来滚去,惨痛的叫声不绝于耳,远远看去,仿佛一朵绽开于红莲火焰中的洁白花朵。

  “雷儿……你的叫喊真美,我会记住你的名字的。”

  龙延洛浅浅一笑,将沾了血的短刀扔在地上,转身离开。

  

  2

  焰整了整衣襟,却被身边的老太监挡了下来。

  “不用整了,直接脱了吧。”

  老太监拉扯着尖细的嗓子命令,举起的手瘦骨嶙峋,像一杆在狂风暴雨里艰难摇晃的枯枝。

  焰撅了撅嘴,利索地把身上的衣服全部给剥了下来。焰虽然年轻,却练就了一副结实的身板。褐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色泽,硬梆梆的肌肉漂亮地隆起,让人激起一股光是看上一眼就恨不得冲上去捏一把的欲望。

  “好好伺候皇上。”

  “当然当然!”

  随口应付道,焰背着老太监吐了吐舌头,大大方方地跨步迈进闲人禁入的寝宫。寝宫空空荡荡,十几步里见不到半个人影。每踏一步,木地板就发出轻微的“碰碰”声,小小的声响在整个殿里回来荡去,倒也有巨雷的遗风。焰想起上次那个男宠被皇上生生地割去命根的传闻,似乎依稀能够听到当时那个被唤作雷儿的细瘦男孩凄惨的叫声。

  也不知那个男孩做错了什么,竟然遭到这样的处罚……

  如果能够遇到那个雷儿就好了,至少可以问问他皇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今晚自己面对皇上也可以有些把握。不过听曾经见过雷儿的人说,雷儿生得像个女娃,白白嫩嫩,想来在房事上是承受的那方。

  难道说,皇上会是……

  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焰已经到了寝宫的最深处。大殿尽头挂了一袭垂纱,轻轻薄薄,微风一吹便沙沙作响。垂帘的那头隐约可以辨出一个横躺着的人影。

  “小官焰……”

  焰做出扣拜的动作,还没跪下,就听帘子那头有个声音许许地道:

  “免了。既然站在这里,不用讲究那么多规矩。”

  初听到这个声音,焰几乎没能回过神来。那声音说话并不用力,但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音色硬朗,但并不粗犷,硬要找个什么来比喻的话,这音色像极了上等的宝玉,温润柔和却又另具一番硬气。念字读句时轻时重,时深时浅,普普通通一句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就是别有一种韵味。

  为这声音呆愣许久,焰都忘了拜谢。

  那人看来并不生气,一挥手,又道:

  “进来吧。”

  焰稳稳神,揭开及地的垂纱走近男人所在的位置。

  龙延洛衣冠端正,以一个看起来颇舒适的姿势半躺在红木的睡椅上。男人一手撑着头,长长的黑发直直地披散在身,似是披了一件绸织的外套。见焰走近,龙延洛浅浅一笑,仅仅是微微牵起嘴角,却仿佛勾起了焰所有的思考能力。

  “你的名字?”

  “啊,单名焰。”

  “焰啊……”龙延洛意味深长地重复,视线从焰紧绷的眉头一路舔到脚跟,“看你这身板,想来平日里以攻势居多吧?”

  “是,皇上猜得不错。”焰规规矩矩地回答。

  龙延洛再度启唇微笑:“那,朕叫你焰哥哥,你唤朕洛儿……可好?”

  那一笑,逗得焰心中翻滚起一片惊涛骇浪。皇上果然是承受的那方,焰心中暗喜,下身的昂扬也不自觉地有所抬头。

  龙延洛注意到焰的变化,却只是又一挥手,左侧的阴影里走来一个矮壮的身影。焰疑惑地看着那突然来的人,却好生吓了一跳。

  那人和焰一样不着片缕,但大腹便便,肚子上的肥肉软趴趴地荡着。看起来,那人应该是个中年人,长的像只瘌蛤蟆,肤色暗黄,远远地就可以闻到一股酸酸的体味。暗暗奇怪皇上怎么会唤出来这么一个人,直到注意到那中年男子下身那根黑漆漆的“擎天柱”,焰才恍然大悟。

  这种巨大到恐怖的尺寸,普通男人也只能望“柱”兴叹。

  “开始吧。”

  龙延洛依旧靠在躺椅上,不动声色地命令。

  原本以为可以和美艳的皇上好好温存的焰失望地皱起眉,但终究不敢抱怨,只能不太情愿地伸手抱住了满脸兴奋和期待的中年男子。

  男子看来并非不明事的主儿,知道焰不太满意自己的条件,一上来就急急忙忙地把焰的分身往嘴里塞,毫不吝啬地将整根家伙一下子吞入口中。焰原本不太愿意进入那看起来脏呼呼的嘴,但中年男子高超的技巧却让焰说不出半个“不”字。

  那看似笨拙的舌头其实万分灵活,轻轻重重的舔弄让焰很快欲火焚身。不太甘心就这么爆发的焰也顾不上太多,一把握起男子的擎天柱套弄起来。因为那尺寸实在可怕,焰没法把它放进嘴里,只能靠两手努力揉搓,一边不时配合舌头的舔弄和若有若无地吸吮。男子“啊啊”地低吼起来,擎天柱慢慢涨大,如旗杆般硬梆梆地直起,紫黑的颜色让人心惊。

  就在两人战得如火如荼的当儿,龙延洛突然低声命令:

  “不准射。”

  一句话让两人立时矗在原地,大气不敢出一声,但两张涨得通红的脸庞无疑是在渴望能够立刻发泄自己热烈的欲望。

  龙延洛缓缓站起身,以为皇上要加入他们的焰禁不住吞了口口水,却再度失望地看到九五之尊只扔过来一根黑色的皮绳。

  “都绑上。”

  焰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看到中年男子认命地把皮绳一圈圈绕上自己膨胀的欲望,牢牢捆住,焰也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乖乖地抓起皮绳的另一头,学着男子的样子绑好。两人都蓄势待发的下体就这么被一根皮绳连了起来。

  “焰哥哥,”龙延洛的声音柔柔地响起,“那个男人的那里很惊人吧?”

  “是、是很惊人。”焰的分身因为龙延洛的声音再度膨胀,却得不到发泄,相反把缠得牢牢的皮绳吃得更深。

  “他的那里是和一条大黑狗换的。那位大夫的医术很高明,接缝的地方一点都看不出疤来。”龙延洛饶有兴味地解释,“今天朕就是想知道,到底是年轻人的那里厉害,还是黑狗的那里硬朗。”

  焰只觉得浑身一阵冷汗,被绑住的分身隐隐作痛。

  “今天,你们就用那里来比比力气吧。除非决出胜负,否则不准停下来。”

  龙延洛的话音刚落,那中年男子便深吸一口气,两手叉腰,卖力地朝后退去。焰的下身因而被紧紧地拉扯,皮绳扣着分身直往后扯,几乎要将其活活勒断一般。见那男子完全不念刚才的情意,焰也不再客气,忍住痛翻身趴在地上,学着狗的样子死命往前爬。

  那男子则仰倒在地,两手苦苦撑在地板上。男子双手双脚并用,牢牢扣住地板,努力让自己不被焰拉过去。

  僵持了许久,焰只觉得下身火烧一般的疼痛似乎逐渐退去,除了剧烈的拉扯感外什么都感觉不到。汗珠接连不断地从焰的额头、背部渗出,掉落……扣住地板的手指早已见血,但比起之前的痛楚,这点小伤根本不值一提。两腿的膝盖处只觉得湿漉漉的,也不知是血是汗,焰却因此不慎滑了几步,险些让那中年男子获胜。

  焰低低吼了一声,使劲最后的力气往前方爬去,身下被拽住的力道随之增加。焰顾不上许多,一口咬住已经不知破了几层皮的唇,再度用力……

  “嗷……啊!!!!……”

  身后一阵惨叫,还没等焰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已经被拉了过去。绝望地以为自己输了的时候,焰却看到皮绳的另一端冲着自己的脸直直飞了过来。鲜红的血液洒了焰满头满面,扑面的红色中,焰模糊辨认出皮绳那头绑着半截黑漆漆的分身,扣着皮绳的地方深深凹陷下去,粗细约摸只有其它部位的一半。而那中年男子正蜷起身子,发了疯似的乱吼乱叫,所到之处无不鲜血淋漓,腥臭的气味四溢,令人作呕。

  焰愣愣地看着那中年男子痛苦嚎叫的惨样,心里空空的,不知是悲是喜,只呆呆坐在原地,目光涣散地看那男子捂着下身,发出比杀猪更难听的恐怖叫声。

  靠在躺椅上假寐的龙延洛似乎被那声音吵醒,揉了揉太阳穴,迈步下了椅子。

  男人轻巧地提步来到鲜血四溢的“战场”,踢了脚那中年男子的半截家伙,微微笑起来。龙延洛再看看焰,却见那年轻人已经傻了,久久地呆坐在地,半天吱不出一个字来。焰的分身已被拉扁,几乎辨认不出原来的形状。

  “到底是后来接上的东西,终究比不上天生的牢固啊。”

  龙延洛浅浅叹了一声,坐回躺椅上,为自己斟了一杯新茶。

  

  3

  皇帝终究是皇帝,想不被后人在史书上记一笔“昏庸无道”,该做的事情自然还是得一个不拉地一一完成。

  龙延洛当然也不例外。

  这晚忙着批折子的时候,老太监却颤颤巍巍地捧来一叠画卷,说是选妃。龙延洛摆摆手说明天再说,老太监竟赖着不走,挤挤眼,尖声细气地道:

  “皇上,这可是太后的意思。奴才不敢……”

  太后?龙延洛笑了。

  上次选妃也说是太后的意思,拿来的画卷上的人物都是一个模子刻的,根本辨不出孰丑孰美。龙延洛嫌麻烦,顺手圈了个看得顺眼的蓝衣服。谁知前脚自己要走,后脚太监冲上来传来太后诣旨,说蓝衣的姑娘品行不好,红衣的那位不论相貌、品德都更胜一筹。

  这一番话说得龙延洛暗自好笑。品行不好还拿来选妃?真要比两位姑娘的条件,怕是红衣的那位和太后沾亲带故所以才分外招人欢喜吧?龙延洛也懒得争辩什么,乖乖照太后的意思重新圈了一次。比起惹麻烦,不如听话些求个耳根清静。

  这次选的妃又是太后的哪位亲戚?

  “照太后的意思选吧。”

  龙延洛草草吩咐了一句,老太监却依旧不移步。

  “还有什么事?”

  老太监见皇上是真没看画卷的意思,也不便多说,小心翼翼地说开另一件事:

  “皇上,秦广大将军出征回来了,这会儿正在殿外候着皇上您呢。”

  “秦广?”龙延洛念了遍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对应的面孔。

  “大将军19岁随其父秦滔大将军北伐,至今已有6个年头。秦家父子出征那时还是先皇执政,所以皇上您还没见过大将军样貌。”老太监识相地把将军的来历简单报了一遍。

  “哦?”龙延洛若有所思,“那这位秦将军现在就在殿外?”

  “是,随时等您宣他。”

  龙延洛抬头望了眼天。夜空很暗,几乎见不到几点星光,高处挂着轮圆月,却是鲜红的血色,靠近中心的部分更是像凝结了堆堆血块。

  “今晚夜深了,让大将军进殿休息吧,明日再宣他。”

  “是,皇上。”

  太监总算是走了,龙延洛继续批他的折子。苛捐杂税,天灾人祸……说是太平盛世,其实小小的不太平不少。最大的不安定也就是北部的蛮夷,不过他们的势力想来起码也被那位大将军削弱了一半,自己因此也轻松了不少,如此一想,龙延洛突然想见见那位秦广将军。掐指算了算时候,夜已过半,龙延洛舒了口气,把批完的折子收在一边,起身离殿。

  宫中的深处有一座莲花池,池子不小,池中的莲花株株婷婷玉立,花瓣丰盈饱满。传说这莲花池中有鬼,每到夜深就守在池边饮泣。龙延洛不惧鬼神,总想会会那鬼,看看他的样子,问问其为何伤心。每每阅折子阅过夜深,龙延洛总管不住自己的双脚,忍不住要来这里寻觅那鬼的踪影。

  这一晚也和过去的那许多晚一样,莲花池边唯有树影婆娑,映在池中,倒的确有鬼神的张牙舞爪。那轮鲜红的圆月虽不至于光芒万丈,倒也照出一番诡异的光景。龙延洛在池边徘徊了几步,自觉无趣,便在池边的桂花树下坐住,呆呆地看自己在池里的倒影。

  从小到大,没有人不说龙延洛长得标致,就连阅尽人间美色的父皇也总摸着龙延洛的乌发夸他俊俏。龙延洛看看自己在池中的样子,只觉得脸色惨白,没有人样。因为已入夜,龙延洛披散着头发,身上只挂了件雪白的单衣,远远看去,不见皇上的威严,相反透着几许落寞潦倒。

  龙延洛想起前几日那个雷儿凄凉的惨叫,又忆起焰呆滞的眼神,心里空落落的。自己本不想建什么男宠的后宫,却败在四周人一声又一声的“万万不可”下。皇上理所当然要有让人眼红的庞大后宫,不然就没有皇上的气派,会被天下人耻笑。龙延洛自嘲地笑起来,用自由换来一个皇帝的名号,这场交易究竟是好是坏,又有几个人道得清?

  所以龙延洛要报复,肆意伤害无辜的女子是他做不到的,因此他只能把所有的怨恨发泄在那些男宠身上,想尽所有办法凌虐他们,谁知竟引来身后一片叫好声。

  这结果,似乎渐渐与自己的初衷南辕北辙了……

  龙延洛倚在桂花树上,幽幽地叹气。

  呆呆想着心事的当儿,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龙延洛警觉地抬头,却见一男子一脸惊慌地站在池的对岸,愣愣地看着自己。

  龙延洛想要问他是何人,那男子却先开了口:

  “啊,你别走!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不太明白男子的话,龙延洛本能地站起身打算离开,那男子却一个箭步地冲了过来,一把拦住了龙延洛的去路。

  龙延洛不快地瞪着那唐突的男子,却见血色的月光下映着一张英挺的面容。男子见龙延洛没有躲藏的意思,这才收敛起气势汹汹的架势,略略羞涩地笑起来:

  “你就是传说中的鬼吧?”

  龙延洛不解地看向男子,不知他是怎么得出这么莫名的结论。

  “我……看你似乎很寂寞的样子。”男子也不管龙延洛是否明白,继续按自己的思路自言自语,“听说你夜夜来这里哭泣……哈,其实世间有什么事是想不通的?做人……啊不,即便是做鬼,何苦陷在过去里……”

  “你是谁?”龙延洛截住男子的长篇大论,问。

  “我?”男子畅然地笑了,“在下秦广。敢问阁下大名?”

  “洛。”龙延洛有所保留地答道,视线忽悠悠地飘到秦广身上。这大将军比想象中的年轻许多,身材虽不生得特别高大魁梧,但自有一种巨人之姿。而此时,被龙延洛细细盯视的大将军却是满脸通红,好似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乡绅野夫。

  秦广犹豫了片刻,解下外衣试探着盖在龙延洛的身上。见衣服并没有穿过龙延洛的身体掉落在地,秦广似乎觉得好不神奇,瞪着那外衣暗暗叹了声“啊”后便久久没有言语。

  龙延洛抓起外衣披好,那衣服透着一股子干草香,是闻惯了宫中的檀香他从未嗅过的味道。

  “我要走了。”龙延洛低声道,绕过秦广打算回殿,却被秦广拉了回去。

  “你明晚还来吗?”秦广战战兢兢地问,声音里偷着些许焦急。

  一句话问得龙延洛不由好笑:“你并非久居宫中之人,就算我明晚再来,你怕是也来不了吧?”

  秦广似是刚刚才想起这些道理,面色微红,但抓住龙延洛的手没有半分松懈。

  “那,我还可以再见你吗?”

  “也许。”

  龙延洛浅浅一笑,甩开秦广的手转身隐入来时的小路。

  

  4

  翌日,龙延洛早早地醒来,只觉得一颗心“咚咚”直跳,怎么也睡不安稳。专门负责给皇上梳头的俾女听到声响小心地探头进屋张望,却见龙延洛已端坐在镜前。做奴才的以为主子生了气,急急忙忙地赶过去拿起梳子,小心翼翼地捧起皇上的长发,不经意地瞥到龙延洛难得一见的笑脸。

  老太监福隆也循声进来拜过皇上,见龙延洛一脸遮不住的喜色,试探着问:

  “皇上今儿个怎么这么高兴?”

  龙延洛在俾女的服侍下套上龙袍,看都不看福隆一眼,只简单吩咐了句:“宣秦广将军来这里见朕。”

  老太监愣了下,慌慌张张地答应后直奔出殿。龙延洛洗漱、穿戴完毕,一挥手赶走了所有俾女。刚刚还将皇上簇拥成团的女孩们赶紧接二连三地退出殿去,殿里刚清静了会儿,福隆就带着皇上要见的人急匆匆地进来了。

  眼见秦广的身影一点点靠近、变大,龙延洛越发兴奋起来。发现昨夜在池边邂逅的“鬼魅”竟是当今圣上,不知见多识广的秦广会有怎样的反应?是如昨日那般羞涩地浅笑?抑或是急急忙忙地跪下请罪呢?

  在龙延洛暗暗揣测着千万可能的当儿,秦广已经来到皇帝座前跪下行过了礼。

  龙延洛轻声道了句“平身”,秦广应声起身站定。眼见秦广和自己对上了视线却毫无反应,龙延洛心中暗暗奇怪,却不便多问,只道:

  “将军征战多年,战功累累,实在是辛苦了。”

  秦广毫不含糊,拱手谢道:“尽微臣本分,谈不上辛苦。”

  一来二去了几句官样话,龙延洛有点耐不住,试着暗示:“昨夜实在怠慢了。今晚朕就摆宴,算是为将军接风洗尘。”

  “谢皇上厚爱,但微臣只想早日回家与家人团圆,恐怕……”

  秦广虽然口气婉转,但拒绝之意已不待言。龙延洛终于坐不下去,跨下龙椅,直直来到秦广跟前,冷声道:“朕还以为将军今晚有意陪朕观赏宫中的莲花池,如此看来,怕是朕误会将军的意思了。”

  秦广总算有所动摇。男人慢慢抬头对上龙延洛冰冷的视线,却只是苦笑了下,道歉说:“昨晚夜已深,天色太暗,臣远远看见皇上身影,只当是个女儿家,所以才有了那番话。皇上若是因此要罚臣,尽管随意吧!”

  “女儿家?朕像女人吗?!”虽是致歉,却把龙延洛说得咬牙切齿,“好你个秦广,你就不怕朕抄了你全家?!”

  “皇上英明。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皇上心里自然有数,不用臣多嘴。”秦广非但毫无惧色,相反一反之前缚手缚脚的谨慎姿态,声音朗朗地顶嘴。

  的确,秦广是现下朝中最大的功臣,万万杀不得,否则弄得人心惶惶,反而不利统治。这个秦广虽长期奔波在外,其实心里的镜子照得噌亮,如此人才当然不能轻易松手。龙延洛细细将功过利弊想过一遍,等缓过神,却见秦广一脸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瞅着自己气急败坏的样子。

  “洛……”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随意叫唤,龙延洛不悦地瞪住秦广。那男人却一点不怕,继续笑道:“昨夜与皇上的偶遇,当真让我欣喜了一阵。但事后细细一想,才知道自己撞见的不是凄怨的女鬼,而是当今圣上。既然同身为男子,秦广也不方便再往深处多想,只当是做了一场春梦吧!”

  “你这春梦做得可真奢侈啊,竟把朕也包揽进去了!”龙延洛咬着唇,厉声讽刺。

  秦广哈哈一笑,道:“皇上怕是也乐在其中吧?只可惜臣长年在外,见过的人也不少,塞外虽然蛮荒,但貌美之人并不在少数。臣斗胆说一句,容貌在皇上之上的——男也好,女也罢——臣也见过不少。”

  一席话让龙延洛气得浑身直抖,脚下晃晃悠悠,实在站不住。老太监福隆匆匆赶上来扶住几乎跌倒的皇帝,怒声斥骂大言不惭的秦广。秦广却只是一笑,毫不在意。

  “出去!”龙延洛实在没多余气力和秦广纠缠,眼不见为净,干脆挥手把那个不识相的家伙赶出去,自己一头倒回床上,扶着胸口直喘粗气。老太监颤巍巍地上来,胆战心惊地劝慰:“皇上,别和那种粗鲁人一般见识,身子骨要紧啊!”

  “福隆,”龙延洛气若游丝,娓娓地问,“朕美吗?”

  老太监心中一惊,慌忙回道:“回皇上,奴才也活了不少年月,真没见过比皇上更美的人了。皇上可千万别轻信了那秦广的胡言乱语……”

  “点香……”

  “皇上!”老太监急急叫了声,见龙延洛不搭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上了薰香。这薰香是云南进贡来的,提炼了近千种草药和珍稀野兽的精华,有补阳、催情之效。常人只闻上一下,不消片刻就会欲火焚身难以自拔,但对经历过那件事的龙延洛而言,这香非但毫无作用,反而伤身。

  龙延洛趴在床上好一会儿,才微微移动身体躺正,又唤道:“福隆,把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朕想试试。”041DE默:)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皇上何苦和自己的身子作对。”老太监轻轻一叹,但只能乖乖取出自雷儿走后就不曾再用过的玉制男型,“皇上今日是要点哪位男宠?奴才这就去请他们来。”

  “不用点了,就你吧。你倒是教教朕……”龙延洛喃喃着,翻身趴在床上躺好。

  老太监稳了稳神,见龙延洛已是打定了主意,便蹑手蹑脚地凑近床边,小心翼翼地翻起龙袍的下摆,伸手探了进去。龙延洛微微一颤,但没作声。福隆也渐渐胆大起来,摸到穴口后匆匆按摩了两下便直起食指插了进去。

  “慢点……!”龙延洛皱着眉骂道。

  “奴才弄痛皇上了?”

  “痛是不痛,但也不见得有多舒服。”

  “皇上,这可急不得,没人是马上就舒服起来的。”

  福隆说着,将只埋入半根的指头扭了扭,变了个角度缓缓插入。其间龙延洛只低叹了一声,见皇上没叫痛,福隆小心翼翼地扭着已经埋入圣上体内的手指,竖起中指在穴口花心思好好磨了一阵,才慢慢刺入半根。

  龙延洛的眉再度皱起,汗水开始沁出,原本平躺的身体也微微弓了起来。

  老太监心领神会地停止插入的动作,但已埋入体内的手指片刻不停地在柔软的穴内弯起,刮弄……直到龙延洛习惯体内的存在,福隆才将第二根手指尽数埋入。

  “嗯……!”

  龙延洛咬住唇,竭力压抑自己的哀叹声。

  两根手指都进入后,扩张穴口就轻松了许多。福隆如此耐心地爱抚了穴口许久,终于顺利地将三根手指一并填进龙延洛的体内。三指并用地翻滚了许久,龙延洛身后的洞口总算缴械投降,顺利张开。福隆长出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后抽出手指,将玉制的男型一点点塞入已经开始柔软的洞口。

  冰冷坚硬的玉器让龙延洛本能地挣扎起来。福隆低声安慰着,同时慢慢把男型一点点往龙延洛体内的深处推入,好不容易塞进半根,龙延洛终于忍不住吼起来,手脚并用地推开耐心服务的老太监。

  “好痛!滚开,别碰朕!”

  龙延洛翻过身半坐在床上,男型依旧在体内,硬梆梆横在身后的模样和龙延洛萎靡不振的分手形成了鲜明对比。龙延洛试图一把抽出男型,却牵起一片痛楚,只得耐着疼痛和性子慢慢拔出,将男型朝蹲坐在地上的老太监狠狠扔过去。福隆吓得说不出话来,被砸到的额角火辣辣得痛,似乎开始淌血,但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赶紧朝皇上跪下,久久不敢抬头。

  “秦广!”想起这一切的源头,龙延洛恶狠狠地念着这个让自己又恨又想的名字,心中的思绪翻江蹈海。

  

  5

  秦广还未进家门,府中的大小佣人已经蜂拥而来,将他团团围住。个个直扯着嗓子朝天嚷嚷“少爷回家了”、“大将军回府了”,似乎不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事就不甘心似的。秦广对几个较熟悉的老管家、老佣人寒喧了几句,急急地奔进厅堂。堂内坐着一位妇人,50出头的模样,衣着华贵,端庄大方。那妇人见秦广来了,直直站起来,一把抱住冲过来的秦广喊着“我儿……”,一边偷偷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

  “娘!”秦广重重唤了声,惹得那妇人又是一阵激动。

  好不容易两人稍稍平静下来,做佣人的急急忙忙沏了上好的大红袍端上。秦广小小浅尝了一口,叹道:“还是南方的茶好,老在塞外追来打去,连茶味都快忘了!”

  做娘的放下茶碗,甜甜地笑起来:“这茶是皇上赐的,说是大将军劳苦功高,理当受这礼。”

  这话说得秦广心里直犯嘀咕,忙问:“皇上什么时候赐的?都赏了些什么?”

  “就是昨夜里的事。”旁边的老管家插嘴道,“开始大家伙儿还都不信呢!怎么有半夜里发赏的!见了东西,就不得不信了,也只有皇上拿得出这么多好东西来。成箱成箱上好的丝罗绸缎,银器玉器……差点没把眼睛给照花了!”

  “儿啊,皇上虽然年轻,但待秦家决不吝于先皇啊!”徐氏似是想起昨夜里的事,不由一番感慨。

  秦广笑笑,心中却暗暗奇怪。莫非仅凭那一晚邂逅,自己几句柔声细语就真把当今圣上给勾上手了?

  “广哥!”

  正揣摩着皇上的心思,秦广只听一声大叫远远传来,紧接着就是“咚咚”的脚步声。整个秦府,会发这么大声响的也就只有一人。秦广慌忙把茶碗放回桌上,碗底还没沾上桌子,秦广的脖子已经被人牢牢勾住了。

  “于心,你这是要掐死你哥啊?!”秦广假意痛苦地挣扎了几下,秦于心这才满意地哈哈笑着松开手。

  “广哥,听说你昨晚就回来了,怎么现在才到家啊?”

  要是昨晚直接奔回家来,恐怕秦家也没那么多赏赐可拿了。秦广暗自好笑,故意装腔作势地开着玩笑:“昨晚我住宫里了,与皇上隔着一座殿睡。”

  听到“皇上”二字,秦于心登时激动起来,气也不喘地接二连三问:“那你见着皇上了?皇上是个什么样?是不是留着大把大把胡子,老是瞪人,凶悍得很?”

  “胡子倒是没有,凶悍嘛……你倒是说说,哪个皇帝不凶?不凶哪里来的威严?”秦广笑着拍拍秦于心的脸。自己离开时这小子才13岁,嫩得很,如今虽然已经19了,但还是有欠稳重,成天没上没下的。这6年不见,秦于心的个头倒是窜高不少,虽还不及秦广,但估计和龙延洛不相上下。秦广想起自己临走前龙延洛哀怨的表情,又觉一阵好笑。

  秦于心撇过脸躲开秦广的手,似是对哥哥还将自己当成不懂事的小孩感到不快,但碍着今天是喜庆的日子,终究还是把这小小的不满生生地吞回肚去。秦广看在眼里,却仅仅是笑笑,并不点破。为母的徐氏却是完全不知情,一副心思全扑在刚回来的大儿子上,急急忙忙地招呼佣人开宴。

  饭菜上桌后,从里屋袅袅飘出一个婀娜的身姿。徐氏似是等了长久,一见那人进来,赶忙招呼着她在秦广边上坐下。秦广看看那女子,面容白净,生得柔柔弱弱的样子,举手投足无不流露细致精巧的小家碧玉之姿。秦广见女子面生,但又不好直接问人家姓名,只得望向一脸喜气的母亲。

  徐氏笑道:“广儿你忘了?这是燕宁。女大十八变,你走了6年,燕宁也出落成个大姑娘了。”

  燕宁?秦广在心里念着这个耳生的名字,还是不得其解。

  秦于心看出了大哥的茫然,赶紧凑到他耳边救场:“就是当年在路边卖身葬父,被你捡回来的那个丫头。”

  这么一提醒,秦广似是有些记忆,但也只对那女子笑笑,继续吃他的饭。徐氏却在一边不停地叨叨着燕宁的好,琴棋书画,刺绣女红……样样出类拔萃。秦广开始还笑着敷衍了几句,到后来也懒得搭理。而那女子始终垂着头,面色绯红,羞答答的模样。

  一顿饭因这突然冒出来的姑娘闹得没什么滋味。秦广在心里暗叹,自己怕是在外面野惯了,这种大家闺秀、半天挤不出几个字的女孩儿实在不合胃口。而饭后秦于心拉着他躲在花园里的悄悄话更是让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广暗暗心悸。

  “娘极喜欢那女孩,天天说那女孩的好,只等着你回来和她成亲呢!”

  要是和这种乖乖的小女孩结婚,秦广宁愿每天面对那个脾气阴晴不定的龙延洛。如此算来,今天已是第二次想起那个蛮横的皇帝了。秦广记起那晚莲花池的美景,不知为何浮起小小的悔意。

  一晃一个多月后,将军府的热闹总算渐渐平息下来。每天上门道喜、送礼的队伍也终于开始慢慢减少。自秦广回来后的这段时间,被踏烂的门坎已经换了三块,乱七八糟的贺礼汗牛塞屋。眼见将军府多少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秦广心里暗喜,却不知还有更大的麻烦正紧接而来。

  那天一家人正围在堂里商量着花宴的事,却只听一个尖尖的嗓子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声“圣旨到——”。接着就见一个太监双手捧着什么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红衣的护卫,个个握着刀剑,威风凛凛。看那气势汹汹的架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来捉拿通缉要犯的。

  一家人也不知是犯了什么事,赶紧照着太监的吩咐跪下再说。

  那太监张开手中的皇令,一字一句地拉长声调念了下来。其实秦广这几天也在奇怪皇上怎么一直没动静,今天这圣旨来的虽然比想象中的晚,但倒也在意料之中。暗自笑着龙延洛的耐心,秦广只听耳边飘过“将军府”几个字,慌忙抬头,却见太监已经读完旨,正恭请他起身。

  “广哥!我们可以去宫里了!”秦于心一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拉着秦广的衣袖大声欢呼。

  去宫里?秦广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再问那太监。太监“嘿嘿”一笑,躬身道:

  “秦将军,皇上这是请您进宫住呢!将军府都已经盖好了,只等您去了!”

  “全家老小那么多口进宫,恐怕……”

  太监又笑了:“皇上请的只有您和您的贴身仆人,您的家人皇上自会另外安排人照顾妥当,将军不用担心。”

  “只有广哥?那我不能去吗?”听了太监的话,秦于心立刻急跳起来,方才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

  这算是囚禁吗?秦广心中忖量。历朝将有军权的功臣变相关在宫中的事也不少,但依龙延洛的脾气,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皇上说了,将军若是想家,随时可以出宫回家。这点将军可以放心。”像是看出了秦广的疑虑,太监凑上来道。

  “广哥,我也想去!”秦于心见那太监不理睬自己,转而缠住大哥,“让我进宫看看吧!不是你的贴身仆人也可以去吗?我可以装成你的仆人啊!”

  此话一出,倒是急了太监。这半男人做了个砍头的手势,吓唬道:“嗳呦呦,这位小哥,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秦广倒是被逗乐了,安抚地拍拍冲着太监龇牙咧嘴的秦于心,朝那太监点了点头。

  

  6

  天已黑了,林子里暗暗的,瞅不见半点星光。四周的林木仿佛有意识般,个个张牙舞爪,似是随时随地要向人扑来。龙延洛在原地徘徊了一阵,挑了条看似干净些的道,循着有路的地方走去,没走多远就被丛丛的灌木挡住了去处。

  自己被困在这里了,龙延洛蹲在脏污的枯叶堆里,痴痴地想。

  身后的林子里传来席席梭梭的声响,龙延洛转身看去,只见一个黑漆漆的高大身影正朝着自己慢慢走近。龙延洛心里一阵暗喜,慌忙招呼起那人来。隐隐见那人怔了怔,步履蹒跚地以不变的速度靠近来。

  有人来了!自己总算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龙延洛开心地笑起来,迫不及待地直直朝那人影冲了过去。一直跑到那人的跟前,龙延洛却傻了眼。

  这是人吗?

  那“人”没穿衣服,浑身上下都长着长长的毛,和猴子似的,但毛色更深更密。眼前这家伙虽有人的形状,但比常人大上几圈,手臂也显得更长更粗,一直垂到膝盖的位置,那双脚板踩过的地方无不留下深深的大脚印。

  眼见那“人”翕动着铜板大小的鼻孔,污浊的小眼睛勾勾地盯着自己,迷路许久的龙延洛这才终于怕起来,想要逃,却只觉两脚疲软,完全使不上力气。

  那怪物提小鸡似的一把拎起龙延洛的手臂,龙延洛拼命挣扎,却毫无作用。怪物把龙延洛放在大鼻子下闻了几下,然后伸出有书本大小的舌头舔了舔他小小的脸。龙延洛只觉得一股子烂肉的腥臭味直冲鼻腔,恨不能立刻昏过去。

  “放开我,你这怪物!”

  怪物似是茫然地看着顽固抵抗的龙延洛,抬“爪”撕裂了龙延洛身上的衣服。龙延洛一阵心惊,但被那怪物提在半空中,即便心中百般不甘愿,却也奈何不得。

  怪物把被扒得一干二净的龙延洛扔回地上,龙延洛忍住身上的痛,本能地要逃,还没爬几步就被怪物轻松地拉了回来。心想要被怪物吃掉的龙延洛使出最后的力道朝那怪物的大毛脸踢了好几脚,那怪物倒也毫不含糊,大手一伸,没几下就拽住了龙延洛两条碍事的腿,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双脚被高高地举起,龙延洛吃力地直起腰试图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若是就这么死了倒也罢了……龙延洛痛苦地想,但浑身彻骨的冰冷和疼痛却无时不在强迫他面对这可怕的现实。就这么横在半空中许久,龙延洛突然觉得后庭一阵痒痒的湿滑,歪头一看,见那怪物正伸出舌头品尝似的舔着他的下身。大而粗糙的舌头不时滑过龙延洛的分身,龙延洛低哼了一声,只觉得下身实在搔痒难耐,忍不住依那怪物的动作微微扭起臀来。

  “嗯……啊!……”

  龙延洛浅浅吟出声,分身毫不羞涩地慢慢抬头,前端微微渗出闪亮的银丝。那怪物的舌头猛地扫了过来,将龙延洛的分身一下子卷入口中。突然被火热的柔软包围住的触感让龙延洛再也忍耐不住下身火热的冲击,放大声音叫了出来:

  “啊,……好!……嗯,嗯……我、啊……!”

  眼前突然一片雪白,龙延洛缓过神,只觉得浑身酥畅,下身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火热滚烫得难受。还没等他舒下一口气来,龙延洛突然感到什么硬梆梆的东西直蹭自己的后庭,慌慌张张地看过去,那怪物已经将自己那根有龙延洛手臂般粗细的分身抵住了龙延洛还没经过顺利湿润的洞口,正冒冒失失地拼命往里顶。

  “不、不,别……!”

  龙延洛一时失了语言,只顾着爬也似的朝后躲。但他哪是怪物的对手,三下两下就被怪物拉了回去。怪物也管不得这未来的皇帝愿不愿意,一个挺身,瞄准洞口直接顶了进去,一下子就将整跟巨大的分身尽根埋入。

  “啊……!”

  龙延洛瞬间瞪大了眼,意识一片混沌。下身撕裂的疼痛是养尊处优的他从未体验过的,而弓起的双腿被怪物巨大的身躯压在下面,骨头几乎要被折断。那遍布全身、让人恨不能立刻死去的剧烈疼痛让龙延洛昏过去了片刻,但很快又被怪物疯狂的抽插动作晃醒。龙延洛的身体随着怪物的律动频率一阵阵地摇晃,没几下就觉得头昏脑涨,胃里涌起一股酸溜溜的呕吐感。龙延洛干呕了几下,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个半死。完全不知怜香惜玉的怪物只顾着没头没脑地摇动身体,铁棒般的分身反复磨擦龙延洛被撕裂的洞口,殷殷鲜血不断地从裂开的伤口涌出,很快把地上的枯叶染成醒目的红色。

  不知持续了多久,龙延洛觉得下身一阵狂抖,一股子反胃的腥味滚滚翻起。龙延洛恍惚睁开眼,只见那怪物臭哄哄的毛脸正越凑越近……

  “!……”

  龙延洛从床上跳起来,汗流浃背。

  努力瞪大眼仔细张望四周,顶上是金黄色的华篷,左右两边由手工精细的轻纱罩着,透过那薄纱可以看见床边的事物。一个人影在旁边晃了几下,轻声细气地问:

  “皇上,您醒了?”

  这里不是那阴森森的林子,这里只是朕的寝宫……

  确认了这一点后,龙延洛才悠悠缓过气来,抬手撩起轻纱。老太监福隆一脸担忧地立在床边,皱着一脸老皮,表情难看得似是快哭出声来。

  “皇上,别想了。那事……”

  “滚出去。”

  龙延洛冷冷地道,放下轻纱倒回床上。福隆张张嘴,但还是不敢造次,乖乖退了出去。

  抱住自己还在微微发抖的身体,龙延洛额头的冷汗依旧没有止歇地直往外冒,披散的长发沾着汗,浑身不舒服。默不作声地在床上躺了许久,龙延洛想起了什么,轻声唤道:

  “福隆……”

  嗓子里干巴巴的,根本发不出像样的声音来。龙延洛使劲吞了口口水,又叫了声:

  “福隆!”

  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应声传来。

  “皇上,奴才在。”

  “秦将军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将军已经住进宫里的将军府了。只是将军是带着弟弟一起来的,说是兄弟情深,不忍分开。”

  “由着他去吧。”龙延洛乏力地叹道,“你出去,让朕静一静。”

  福隆恭恭敬敬地退下,关门的时候才敢出声喟叹。看皇上之前的样子,定是又梦到以前的事了。福隆记起为寻找打猎时失踪的太子而手忙脚乱的太监们发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龙延洛光着身子,下身躺在血泊和白稠的液体里时的惨状,只觉得心口紧紧得痛。如今知道这事的人除了福隆,几乎全都失踪或死绝。只是先皇虽能抹去人们记忆中龙延洛的悲惨经历,堵住人们的闲言碎语,派人封山将那造事的野人五马分尸,却终究抹不去龙延洛自己的记忆……

  福隆摇着头,颤颤地迈步离去。

  

  7

  “广哥,我什么时候才能见着皇上啊?”

  秦于心反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将脑袋搁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问。

  秦广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院中的池子里投了几把鱼食,干巴巴地傻瞪着鱼儿们兴冲冲地游过来将食物分吃得一干二净,这才拍干净手回到将军府里。

  听说当初为改建这将军府,宫里的人花了好一番力气。先皇还在时,此殿专门用作关押失宠的嫔妃。龙延洛执政时,为庆祝新王登基,天下大赦,年老色衰的嫔妃们都被遣回了家乡,这殿顿时失了作用,成了座废殿。殿里的东西大多是女用的,宫里忙了好一阵子才把东西一件件弄得有男人气些。然而屋子尽管华贵,却没有生气。每每入夜,秦广似乎总能听到当年的妃子们入骨入髓的声声抽泣。

  “皇上哪里是那么容易见的。”秦广见再不搭理小弟必然会引发一场暴风雨,才慢吞吞地回答。

  “在宫里还见不着皇上!?那我当初何苦硬跟着你跑来这无聊的地方?出个殿还有人跟着,都不能走远。走来走去看到的就只有太监,连个宫女之类的都没有!啊……好后悔啊!”秦于心连声抱怨,两脚劈劈啪啪地猛踏地板,籍此宣泄心中的烦闷。

  早知道秦于心这小子这么麻烦,当初自己也不会带着他一起来了。秦广也暗暗后悔。搬进这将军府已有些时日,原以为很快就会和龙延洛再有一场口舌之战,却连他的面都没再见过。难道之前自己真的会错意了?那性情乖戾的皇帝不会真的只是单纯为了公事才把自己请来关在这里的吧?

  “广哥!”秦于心抱怨够了,老鼠似的一下子跳到大哥跟前,斜了眼站在门口的两个太监,拉住秦广的手臂低声道,“干脆今晚我们溜出府,在宫里四处转转吧!”

  “说起来简单,要是被抓到,我可保不了你的脑袋!你要是真没事做,不如练练字、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秦广白了眼满脑子馊主意的傻弟弟,继续发自己的呆。

  唯一可做的事情被断然否决,秦于心气鼓鼓地冲到书桌前,大手大脚地磨起墨来,接着就铺开宣纸,也顾不上墨还没完全磨开,抓起毛笔接连书了几个大大的“闲”字。每写一个就大声吼一下,就这么重复了5、6次,秦于心自己也觉着没意思,便把脏污的宣纸一并扔在地上,以示不满。

  知道弟弟又在发小孩子脾气,秦广也懒得搭理。其实秦广也有些想见皇上,之前也跟传话的太监说了这事。太监虽然答应着会把他的心思呈到皇上那里,却又嘱咐说“皇上最近龙体欠安”,意思就是你这事估计没戏。皇上有时闲着没事,三天两头地到处发赏,哪里顾得上应付那些受赏的人一一上殿示谢?太监又说了,领了赏,自己心里高兴就是,万一见着皇上时不慎说错了一句半句,照皇上那龙脾气,这罚起来可就没个底了。

  说白了,就是见不到——秦广把太监的长篇大论细细想了一遍,总结为简洁明白的一句话。

  也许……还是应该搏一下?

  “于心!”

  秦于心还臭着脸,不太痛快地硬声应道:“干嘛?”

  “你要是真想见皇上,我给你指个去处。”秦广笑着把弟弟勾过来,“那天我们进宫的时候,不是经过一个庭院吗?那庭院尽头有座莲花池,听说皇上折子批累了,或是半夜睡不好,时常会去那里晃晃。”

  “真的?!你怎么不早说?!”秦于心声音朗朗,虽口气里似有所质疑,脸上却是红光闪烁,遮不住的喜悦。

  “当然是真的。”秦广轻拍小兄弟的肩膀,嘴角直往上勾,“那里比较偏僻,到了夜里更是见不到人影。你要是见着了什么人,十之八九是皇上本尊。”

  一番话说得秦于心喜笑颜开,也没顾及细细考虑个中真假,更不曾注意到秦广笑得一脸怪异。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秦于心换了身干净衣服,顾不上秦广的劝阻,早早地就冲出将军府赶到莲花池边蹲点。见秦于心走了,秦广硬是找了多个借口把伺候在侧的太监们一个个赶出了门,然后独自端坐在将军府里细品皇上赐的大红袍。约摸过了夜半,将军府的大门隐隐震了下,再来就是轻而稳重的脚步声。秦广笑起来,缓步来到门前,不出所料地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绰约的身影。

  “不知皇上驾到,臣……”秦广刚要跪下请安,却被龙延洛一挥手扫了回去。

  “将军免礼。”龙延洛熟门熟路地进门,在秦广之前坐的椅子上坐下。随行的老太监福隆留在门外,见皇上进了屋,望了眼左右,小心地合上了门。

  秦广也不是木讷之辈,跟着在龙延洛边上的椅子上坐下。龙延洛身上传来的阵阵熏香味让秦广心里一阵翻腾,但表面上还是多少作出不在意的模样。

  “将军这几日过得可好?宫里规矩多,不知将军住不住得惯?”龙延洛只冰着一张脸,例行公事地询问。

  “宫里虽一切都好,但就是太闷了点。”秦广不知所谓地笑道,“一直没见你宣我,我只当皇上已经把我给忘在这了!”

  秦广“你你我我”地叫着很是顺口,龙延洛听在耳里只觉着别扭得难受。做皇帝的微微张嘴似是打算纠正,但不知为何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锁起眉头,小而化之地道:

  “将军的胆量,朕上次已经见识到了。宫中敢和朕这么说话的,即便算上太后,怕也只有将军一位。”

  见龙延洛只是嘴上说说,并不生气,秦广更加笑得深入:“既然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妨直说了。洛……”

  龙延洛怔了下,呆呆地看着秦广的手朝自己伸过来,捧起一缕长发放到鼻间轻嗅。秦广进而凑近龙延洛,俯在他耳边低声问:

  “你不讨厌我吧,洛?”

  名字被叫唤让还不太习惯的皇帝又微微愣了会儿。龙延洛随即仰起脸,见已半伏在他身上的秦广笑得诡异,心里也猜出了七八分。他干脆也学着秦广的样勾起嘴角浅笑,不温不火地道:

  “朕还以为将军是个聪明人……”

  话还没完,秦广已经弯腰狠狠吻住了他。龙延洛虽然男宠也玩弄了不少,这样的体验却是第一次。唇舌交缠的触感让龙延洛的脸整个燃烧起来,周身一阵阵发热。秦广吻了长久,见还不太熟练此道的龙延洛快喘不过气了,才不甘地放开他的唇。

  “嗯……真是怎么看怎么诱人。”秦广伸手或轻或重地摸着龙延洛的脸,随后抬起他的下巴再度吻上他。

  龙延洛还没调节好吐息,本想偏过头拒绝,但奈何下巴被扣住,力气上终究敌不过耍惯了刀枪的秦广,实在力不从心。秦广则不失时机地摸上龙袍上的扣子,刚要解开,却被龙延洛突然阻止。

  “不行!”

  “不行?简直是笑话!”意料之外的拒绝让秦广不甚愉快,“你还有什么顾虑?明明已经蓄势待发了……”

  秦广说着捏住龙延洛的下身,却奇怪地紧起了眉。

  “怎么,你……?”

  龙延洛猛地推开秦广,从不变色的冰冷面容终于浮起愤怒和屈辱的颜色。还没等秦广再说些什么,龙延洛已夺门而出。

  

  8

  太后端坐在席,悠悠地捧起茶小呡了一口,轻轻一叹:“好茶。”

  龙延洛只是坐着,脸上冷冷的,没有表情。

  太后虽贵为太后,却也只是40出头的一个妇人。宫里的奢华让她的体形显得圆润丰满,倒也因此抹去了这个年龄的女人脸上应有的几道细纹。太后过去也是一代美人,年纪轻轻就独霸了先皇的心,从一介宫女跃身成为堂堂的国母,两人的独子龙延洛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人见人羡的皇太子。不过明眼人心里都有数,虽然龙延洛也是因为太后才有了今日的辉煌,但这年轻的皇帝对太后却是能避就避,整整一个月才碍着礼节不得不上殿探望太后那么一次。母子常常见了面也像是陌路人一般,说不上几句话就草草道别。

  这日转眼又到了看望太后的时候。龙延洛一进殿,冲冲地朝太后拜了下,问了几句“身体可好”便不再说话。太后也不是省油的灯,知道儿子不喜欢和自己呆在一起,就硬是要把他留下,活活地让他难受,自己则悠哉地品着龙延洛按规矩敬上的茶,不时瞟瞟龙延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见太后茶喝得快见底了,龙延洛终于耐不住,起身要告辞。太后像是就等着这时候,不慌不忙地提手在空中一按,令他坐下,道:

  “哀家今日有话和皇帝商量。”

  龙延洛不好发作,只能老实地坐下等待后话。

  “听说,”太后无视龙延洛暗下来的脸色,不紧不慢,缓缓道,“皇帝将秦广将军留在了宫中?”

  “是有这事。”龙延洛也不解释,只是简单扼要地承认。

  太后斜眼瞅着儿子,弯嘴淡笑,又道:

  “那秦广在外奔波多年,见多识广,皇帝怕是从他那里学了不少东西吧?”

  忽略太后意有所指的暗示,龙延洛面不改色,冷漠地回道:

  “秦将军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儿臣日夜事务缠身,还未能与将军好好叙谈一番。”

  太后勾起小指抹了抹眉角,终于开启了今日这一见的正题:

  “这机会总会有的,皇帝也不用急于一事。只是,皇帝身为一国之君,除却江山社稷,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身,不知皇帝有否好好履行……?”

  这话中的意思龙延洛已经猜到了几分,但只是锁着眉没有搭理。

  太后见龙延洛显然是不打算吱声,干脆主动问道:

  “皇帝对后宫的几位妃子,不知有何不满?”

  “每位都是才貌双全,只是……”

  “自第一批嫔妃进入后宫以来,皇帝从未踏入那里半步。劳心为国家忙碌是应该的,但确保我族后继有人也是皇帝你的责任。”太后瞥了眼龙延洛的下身,浅浅地冷笑,“即便一时忙碌,力不从心,也该叫几位妃子伺候在旁,不然引得旁人闲言碎语,说出些个不中听的话,皇帝你恐怕也无力辩驳。”

  老太监福隆见主子下不了台,慌忙凑上太后跟前媚笑:“皇上的男宠……”

  “男宠?!男宠能生孩子吗?!”福隆的话还没开个头,太后已经将杯子摔到了地上。老太监惊得连连后退,一时吓得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连忙抬手给自己接连赏了几个响亮的耳光。

  “太后不必担心,儿臣自有主张。”龙延洛瞥了眼被打得两颊通红的福隆,朝太后拱了个手,招呼也不打就甩袖离开。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福隆慌了神,在原地兜了半圈,这才想起先朝太后连磕几个响头,赶忙跟着龙延洛出了殿。

  太后斜了眼地上茶杯的碎片,冷哼一声,靠在椅子上久久没再说话。

  

  “皇上……”福隆颤颤地跟在龙延洛身后,问,“您这是去的哪里?”

  “哪里?后宫!”龙延洛不耐烦地吼道。

  “皇上,哪有您这样自己走着去的?您坐上轿子回寝宫休息着,奴才这就给您请去!”福隆说着直往前冲,却被龙延洛一把拦了下来。

  “不用那么麻烦,朕自己去,看一眼就回来。”

  “看”……?福隆心里早猜到皇上只是一时赌气跑去后宫转转而已,但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又乱又难受,似乎方才太后摔杯子时的震惊还留在胸口,许久没走。福隆说不出个所以然,既然拦不住皇上,那也只能忍着心中的怪异感觉硬着头皮跟去“看看”。

  后宫有好几十座大大小小的殿组成,刚跨进去,眼前赫然立起三座大殿,里面分别住着家世、容貌、才学最优秀的三位妃子。龙延洛也不犹豫,径直朝离自己最近的那殿走去。殿的上方挂着牌匾,福隆留着心眼看了下,见上书“柔怀宫”三字。福隆记起那是云妃的殿,忙不迭地向龙延洛报告。

  “朕管他是谁的殿!”龙延洛白了不识相的福隆一眼。

  福隆只觉得心里越来越不安稳,急急忙忙地劝道:“至少让奴才先进去通报一声,也好让云妃有所准备,别怠慢了皇上您。”

  “朕没那闲情!”龙延洛把多话的福隆瞪了回去,径自进了殿。

  福隆赶紧扯着嗓子大叫“皇上驾到——”四周的太监、宫女没见过皇上,但听得这一声吼,个个都跪了下来,连呼“万岁”。龙延洛听得乱七八糟的呼声乱作一团,只觉得心里更加烦闷,随便找了个宫女问道:“你主子呢?”

  “回皇上,云妃身体不适,在房里休息。”

  “皇上,既然云妃身体欠佳,不妨换位……”福隆的建议立刻又招来龙延洛的一个冷眼。

  龙延洛大步往更里面走,七拐八拐了几步,发现一间寝屋,只是大白天的却紧关着门,显得格外怪异。两个年轻太监在门口守着,见龙延洛走近,不知天高地厚,伸手要拦,被赶过来的福隆硬声骂了回去。

  龙延洛觉得奇怪,更起了一探究竟的念头。推门进屋,只听得里头传来细语如嘤的说话声。福隆躲在皇上身后擦了把汗,没敢再说话。

  “嗯……”

  一声轻哼隐隐飘来,龙延洛似是突然明白过来,一个箭步冲到拉着帘子的床前,只听“呲——”的一声,将那不透风的浅绿色丝帘完整地扯了下来。

  “啊……!”

  床上坐的是云妃,一张姣好的面孔挂着汗,湿发搭在颊边,此时早已是花容失色。她上身香肩半露,下身的裙摆被高高掀起,两条白腿大张,将自己的私处完全暴露在人前。另一个胆大妄为地趴在云妃身上的人端正地穿着宫女的衣服,看着龙延洛的眼里冷冷的,虽有一时的惊慌,但很快镇静下来。

  看到这一幕,龙延洛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崩”地一声断了,眼前瞬间发黑。两人以被发现时的姿势在床上呆愣了许久。见龙延洛并不出声责骂,那宫女似乎也松了口气,慢慢从云妃身上撤下,自己则站起身,跪下向皇上请迟来的安。

  “皇上……”福隆小心翼翼地唤着龙延洛,却见龙延洛脸上已没有气急的神采。福隆正暗暗奇怪,龙延洛却兀自浅笑起来。

  龙延洛转向狼狈不堪的云妃,微微笑道:“朕一直没来,可真是辛苦你了。”

  云妃傻了眼,捂在胸口的被子也从手里滑落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龙延洛轻轻地踢了脚跪在地上的宫女,示意自己是在问她。

  “婉儿。”宫女回答。

  “婉儿。”龙延洛又开始笑,“起身让朕看看。”

  婉儿乖乖照做。那抬起的脸倒是标致,杏眼柳眉,虽不施粉黛,却自有其风味,只是她眼神里有种不服输的色彩,不是个卑微的宫女该有的表情。

  “凡是这殿里的人,不论男女,按规矩,每人二十杖。”龙延洛斜了眼已没了言语的云妃,“做主子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宫里的东西一样都不得给她。”

  福隆凑上前,低声提醒:“皇上,那这婉儿……”

  “受完罚就送到朕寝宫里。”龙延洛冷声道,嘴角却升起一抹戏谑的笑,“那里只有太监,谅她也犯不出什么事。”

  婉儿闻言歪起眉。直到福隆急急吼了声“还不谢恩”,那女子才稍稍改了面色,跪下谢过皇上。龙延洛一再浅笑,冷冷的笑容里隐隐可见昔日太后年轻时的影子。7B32F802A4走没:)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9

  秦于心整了整衣裳,吼了句“我走了”就直往门外奔。秦广一把拉住小弟,面露愠色:

  “你这又是要去哪里?”

  “莲花池啊!”秦于心甩开大哥的手,一副“多此一问”的表情。

  秦广好笑起来:“你都连着守了几夜了,不是什么都没看到吗?最近天凉,你给我乖乖在屋里头呆着,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就是因为前几天没遇上皇上,我才更是要去啊!”秦于心不甘地吼起来,“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回家省亲了,下次也不知你会不会带我来。我现在不抓紧时机,不就再也看不到皇上的样了吗?”

  “皇上有什么好看的?还不一样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秦广想起龙延洛的脸。平日里高高在上、威震八方的男人,到了自己面前却常常红着眼,面色怯怯的,有话要说却总是隐忍。这样的人,秦广其实见过不少。想当初在塞外,被虏的士兵个个刚直,十八酷刑用尽了,依然咬着牙狠狠对着施刑人吐了个“呸”字。相反,若是一开始就以低姿态接近,只要话说得到位,不矫揉造作,日久天长,他们自然会被软化。老祖宗说的“以柔克刚”的方法,秦广耍得不厌其烦。这方面,秦广可谓一介专家。

  只是与龙延洛的接触,却是一场考验耐力的持久战。自己现在虽占了上风,但能将这状况维持多久,却是个值得担忧的问题。毕竟,龙延洛不比别人。

  “广哥!”秦于心又叫唤起来,将秦广从不见血的“战场”一下子拽了回来。

  “又怎么了?”秦广笑问。面对自己唯一的小弟,秦广总是不吝笑容。

  秦于心歪着眉,凑到秦广跟前假意作出要挟的口气:“你说皇上常去莲花池的事,该不是唬我的吧?”

  “当然不是!”秦广毫不犹豫地否认。自己对秦于心的话是说的不假,只是技巧性地隐瞒了一小部分而已。

  “那不就成了!”秦于心也知道大哥不会骗自己,刚才的话只是用来套话的幌子罢了,“既然广哥你说的是实话,就不该怕我去证实你话中的真假。”

  看出秦于心是在套自己的话,秦广无奈地摇头:“我怕的不是这个,而是担心你受了凉。最近天色不好,入了夜更是阴冷,要是突然下起雨……”

  “要是突然下起雨,我就马上赶回来。保证不染上病就是了!”秦于心抢着把话说完,朝秦广做了个鬼脸,一个箭步冲出门跑开了。秦广在原地怔了会儿,良久才叹着气,懒懒地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

  此时夜色逐渐浓郁,将军府的灯被辛勤的太监们接二连三地点起,却照不亮秦广坐下的位置。秦广只愣愣地看着那黑夜里的一弯月,那月尖如钩,阴阴冷冷,吹着寒气,似是要将月下的人冻成冰。这夜不像塞外看不到尽头的无边无际的夜,这夜空被囚在一方院里,只有方方正正的一块,像是被什么人细心切出来的。夜空里不见星光,漫天的星星似是被人夺去了。属于秦广的这块夜里,除了冷冷的冰月,只有阴森的黑。

  正发着呆,一个人朝秦广缓步走了过来。秦广转过身,见龙延洛已然立在他身侧,面容冰冷。漆黑的夜里,龙延洛却像是尊闪着寒光的银器,冷冷地刺痛旁人的眼。

  “皇上怎么也有这雅兴赏月?”秦广也不行礼,只是笑道。

  “……秦广。”

  秦广看着月的眼终于郑重地转回到龙延洛身上。细细一看,秦广才惊觉龙延洛一身的落魄。虽然依旧龙袍华裳,却盖不住男人的沮丧。今夜的龙延洛,似乎又变回莲花池边的他,落寞寂寥,眼中无光,苍白得仿佛一抹鬼影,只消一阵轻风就足以使他魂飞魄散。

  “你这是怎么了?”秦广觉得奇怪,说话也不再冷嘲热讽,伸手要摸他的额头探温,却被龙延洛偏过身躲开。

  “朕有要事要你帮忙,你答应是不答应?”

  龙延洛的声音是冷的,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还没回过温。

  “皇上要臣做的事,臣哪有不答应的理?”秦广学着龙延洛的口气回话。

  龙延洛冷哼一声,勾起一抹笑。那笑容像极了冷夜里的一弯新月,森森地透着寒气。

  “前几日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前几日的事?秦广想起太监们曾聚在一起偷偷说到后宫的事,自己虽没留意,但还是听到些个大概。后宫的云妃耐不住独守空房的寂寞而与宫女私通,却被偶尔进一次后宫的皇上撞个正着。要说男人最受不了的莫过于妻子的不贞。皇上纵然后宫佳丽三千,但也不至于就因此拥有常人难及的肚量。

  原本听过就忘的闲话,此时却分外清晰地一一忆起。秦广终于明白龙延洛为何茫然若失,也毫不费力地揣测出他要自己帮些什么忙。

  “上次一别,臣还以为皇上生了气,再也不打算见臣了。”秦广避重就轻,一脸闲适的笑。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说话不用那么拘束……”龙延洛俯身凑到秦广耳边,轻轻含住他的耳垂,若有若无地啃咬。

  “还不是你自己摆出一副皇帝的架子……”秦广低哼了一声,一把拉住龙延洛,狠狠地咬住他的唇。一股血腥味直冲鼻腔,但两人都没有作罢的意思,相反纠缠得更深更紧。秦广让龙延洛坐在自己腿间,扯下龙延洛的衣服,在他的胸口暴露在寒气中的刹那吻上他胸前的突起。龙延洛急急地喘着气,上身微微颤抖,双手紧紧纠住秦广的发。

  “洛,别那么用力。”秦广抬起头,浅浅地笑,唇间的银丝一直连着龙延洛的胸口。龙延洛微皱起眉,低头吻上秦广。

  起初只是如蜻蜓点水那般轻轻碰触,青涩的仿佛还涉世不深的闺中女子。直到秦广微张开嘴,伸出舌头若有若无地挑逗了几下之后,龙延洛才试着进一步深入。舌头犹豫地滑过秦广的牙关,扫过上颔,还未来得及再试着做些什么,就一下子被秦广灵活的舌缠住。

  “嗯……”

  唇舌间火热的纠缠让龙延洛直觉要推开秦广,却被他缠得更紧。男人的手滑过龙延洛赤裸的背,在腰部时轻时重地来回抚摸了一阵,最后缓缓转移到龙延洛身体的中心。

  “有感觉吗,这里?”

  秦广轻轻地问,声音沙沙的,听得出来,他已经有些难以忍耐。但龙延洛却微微摇着头,低声喘道:“没有。”

  “你这身体……太医看过没?”秦广摸着龙延洛柔滑的背,换来后者一阵颤栗。

  “太医说是心病,无药可医。啊……”

  龙延洛仰起头轻叹一声。秦广已经将手伸向他的后庭,轻轻挤压入口。龙延洛捧起秦广的脸,压抑住身下的酥麻斩钉截铁地阻止:

  “不行……”

  “别傻了!不这么做,你一辈子都得……”秦广想说“不举”,却被龙延洛瞬间冷下来的眼神震了一震。

  “今天就到此为止。”龙延洛从秦广身上下来,脱离了温暖怀抱的身体立刻被四周冰冷的空气冻得一阵抖。老太监福隆似是早有准备,第一时间迎了上来,给皇上盖了一件雪狐皮大袄,两手则在皇上身后不停地梳理刚才被秦广弄乱的长发。

  秦广还想辩解什么,但见龙延洛去意已决,知道已经无可挽回,只是凄凄然地道:

  “你就这么走了?那我怎么办?”

  “随便找个太监凑合一下就是。”龙延洛拍开笨手笨脚的福隆,简单整了整头发转身要走。秦广却在后面又叫了声:

  “洛,帮我个忙可好?”

  福隆听见皇上的名讳被这么随意叫唤,一阵急跳。龙延洛却眯了眼,饶有兴趣地用眼神示意秦广继续。

  秦广干笑了下,但那短暂的笑容很快被满面愁云取代。

  

  10

  龙延洛一路悠悠地溜到莲花池边。天已凉透,莲花也怏怏,池面有几处已凝起了薄冰。四周原本软软的草地此时枯了大半,地面踩上去硬梆梆的,直扎得脚心痛。当初龙延洛常坐在下面发呆的大树已落光了叶,难看的褐色枝丫直冲天际,阴森可怖,全然没了炎日下的光彩。树下蜷缩着一个人影。龙延洛走近看了看,见是一个少年,十八、九岁模样,虽天色已暗,少年又闭着眼酥睡而看不清面孔,但从轮廓判断应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

  福隆匆匆忙忙地赶来,递上一件皮袄。龙延洛接在手里,给睡梦中的秦于心盖上,然后悄悄蹲在一旁细细端详他的睡脸。

  秦于心终究还是个孩子,周身的线条都残留孩子的柔软,远不及秦广的刚硬和霸道的男子气。龙延洛想起秦广提及弟弟时的心焦和无奈,不由好奇这秦于心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竟然能让那不嗔不怒的秦广变了脸色。或许这就是人常说的兄弟情谊?龙延洛有些好笑,自己的那一大帮子兄弟似乎除了吃喝玩乐,不时给自己找些麻烦之外什么都不会做……

  “皇上,再看下去,天就要亮了。”福隆谨慎地开口,音颤颤的。最近皇上心情不好,做什么事都不顺意,脾气发得一阵接一阵,但时常吼着吼着又突然笑起来。做奴才的猜不出主子的心思,只有躲在角落里提心吊胆的份。

  龙延洛抬头望了望天,远处已渐渐露白,再低头看看那孩子,睡得一脸怡然,冻得发白的脸上也有了许许暖意。秦于心虽然没亲眼看到自己,起码有皮袄一解“相思”……想想自己这忙也算帮得仁至义尽,龙延洛沿着常走的那条小路回了自己的寝宫。

  

  那天龙延洛正在看书,福隆蹑手蹑脚地进来通报,说婉儿的伤已经养好,只等皇上招她来伺候了。龙延洛蹙着眉想了好一阵,直到福隆提醒才记起那婉儿是谁,本想说随便找些事让她做做就好,却一时心血来潮想要看看她,便点头说要见她。

  婉儿很快就进了来,规规矩矩地行过礼。龙延洛捧着书倚在榻上,正看到精彩处,只爱理不理地点了个头。见皇上没吭声,婉儿只能一动不动地在原地跪了许久。等龙延洛缓过神,婉儿已跪了约摸有半个时辰。

  记忆中婉儿似乎不是那么顺人心意的人,龙延洛心下觉得奇怪,便叫她起来说话。婉儿默默然地谢过,抱着膝摇摇晃晃起身,抬头,刘海下是一双与行为上的顺从相悖的不屈服的眼。

  龙延洛看着那双眼里的神采,不知为何想起了秦广。第一次见到秦广时,那个男人也曾温暖地笑着,动作轻柔得不似武将,说的话也暖暖的,如一抹黑夜里的暧昧灯火,光芒虽不明朗,却捂暖了龙延洛正日趋冰冷的心。秦广那日给龙延洛披上的外衣龙延洛至今收藏着,偶尔也会拿出来看看。每当龙延洛闻到那衣服上的干草香时,眼前似乎就会出现那一望无际的大漠,没有漫天的血腥气和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天空和土地同样广阔,战士们穿着盔甲把酒笑谈,边上时有马儿吐着沫子顿步,月朗星稀。

  大漠终究是什么模样,龙延洛不得而知。而那秦广究竟在想些什么,龙延洛更加无法参透。眼下,只有手里的衣服是实实在在、可以把握的。其他的事,龙延洛一概不知。

  婉儿依旧站着,静得仿佛一件没有生气的器物。龙延洛招呼她过来,问:

  “伤好些了没?”

  “回皇上,伤都养好了。”

  婉儿的声音是冷的,透着凉气。那女孩表面似乎规矩,但总有股趁人不备从背后捅人一刀的气势。龙延洛微一皱眉,心里涌起一阵不快。

  “过来,给朕捶捶肩。”

  龙延洛说完,自顾自捧起书看。婉儿左右徘徊了一阵,慢慢移步来到龙延洛背后,握紧拳头对着皇上的肩膀钝钝敲了下去。龙延洛只觉得肩头一震,狠狠地转过头要骂,却见婉儿没有半点慌张,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自觉和这样冷情冷性的人说什么狠话也是白搭,龙延洛喟然一叹,问:

  “做奴才的,怎么连捶肩敲背都不会?老实告诉朕,你都会做些什么?”

  婉儿也不客气,老老实实地回道:

  “婉儿过去在宫里不做别的,只专门伺候云妃床笫上的事。”

  龙延洛看向那大言不惭的婉儿,勾起嘴冷笑着问道:

  “你就不怕朕生了气,把你扔进大牢里?”

  “婉儿只是照皇上的吩咐办事。皇上若是要罚,婉儿也无话可说。”

  一番话说的龙延洛来了兴致。龙延洛继续笑,只是眼里少了之前的冷傲,添了几许快活的灵动:

  “你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你进朕的寝宫吗?”

  婉儿摇头,回答“不知”。

  “罚人也是门学问。聪明人罚人,向来是那人怕什么就罚他什么,夺了他缺不得的,给他不想要的。”龙延洛冷眼瞥着婉儿,不错过她神色的细微变化,“朕将你留在这没女人的寝宫里,日久天长,比把你关起来毒打几天几夜的效果都好。”

  婉儿开始还低头不语,听了皇上后面的话,突然就抬起了头。龙延洛以为自己的话总算对那瓷人一样的女孩起了成效,不觉莞尔。但龙延洛没笑多久,那女孩却展开了笑颜。

  “皇上若是这样罚婉儿,怕是会得不偿失。”

  龙延洛听得古怪,笑容顿时消失。这女孩胆子太大,说话做事无不是在拿自己的命来冒险。龙延洛不喜欢不听话的奴才,但又好奇那张不听话的嘴里究竟能蹦出多少让人大吃一惊的话来。当初留下婉儿,一是要罚她,一是觉得有趣。但若哪天“有趣”过了头,龙延洛真正惩罚人的手段决不会比对付那些无罪可言的雷儿、焰来得温和。

  “这话怎么说?”龙延洛缓下口气,幽幽地问。

  “不用婉儿多说,皇上一试便知。”

  龙延洛怔了下,不太明白婉儿话里的意思。见皇上没拒绝,婉儿权当是他默许了,便一下子坐到榻上,勾住龙延洛的脖子轻轻啃咬起来。

  突然被人抱住让龙延洛心下猛地一沉,想要挣脱,却发现这女孩的力气大得惊人,那臂力怕是不输秦广。婉儿在龙延洛的耳边浅浅呼出一口气,暖暖的气息喷在龙延洛脆弱的耳垂上,让他顿时又少了几分力气。比起向来只是远远玩弄男宠的龙延洛,婉儿绝对是这方面的老手。没几下,龙延洛已经开始喘起粗气,下身虽然依旧没感觉,但胸口却被婉儿玩弄得早已酥麻难忍。

  龙延洛用手背掩着嘴,不让自己的喘息漏出来。婉儿媚笑着拉过主子的手,一遍遍地来回舔着他的手背,然后慢慢地将他的手指塞入自己口中。

  湿湿黏黏的感觉让龙延洛本能地要将手抽回。然而没过多久,被舔弄的指间痒成一片。龙延洛心中立刻慌作一团,只顾着将自己的手从那女孩的嘴里抽出。

  “不要……”

  龙延洛终于忍不住低声阻止。婉儿这才松开他的手,一脸戏谑地看了看面色绯红的皇上。龙延洛的胸口和脖子早被咬得到处都是诱人的红点,白皙的皮肤因为紧张和寒冷而绷得紧紧的,轻轻摸上去仿佛就能感受到里面血液的流动。没等龙延洛为解脱禁锢而缓过气,婉儿再度展开攻势,双手不客气地挽住了龙延洛僵硬的腰,慢慢揉弄起来。

  下意识地猜到婉儿要做些什么,龙延洛转身要躲,却无路可退。情急之下,龙延洛也顾不上什么皇上或男人的颜面,手脚并用地直往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孩一阵乱踹。婉儿灵巧地一一躲过,完全没有伤到半分。龙延洛急了,抬起脚就是一踢,却触到了一个让他浑身直冒冷汗的部位。

  婉儿的下身,如男子一样坚硬和滚烫。

  龙延洛瞪着眼前的“女孩”,却见那婉儿只是一笑,道:

  “婉儿不是说了么,有女人也好,没女人也好,婉儿根本就不在意。”

  “你……!”

  龙延洛只觉得血气直往上涌,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11

  醒过来时,只觉得脑袋里一紧一抽地涨痛。龙延洛倒在榻上,良久想起发生了些什么事,急急忙忙地坐起来。殿里空落落的,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方才在自己身上肆虐的婉儿此时已觅不见踪影。龙延洛看看自己,被脱到肩下的衣服已经重新穿戴好,早上梳好的头发倒是散开了,一头青丝直直披在身上,慌乱中掉在地上的书本被捡起安置在一边。刚才的事,似乎只是自己的一场梦。龙延洛觉得奇怪,将袖子挽起,只见手腕上鲜红的抓痕清晰可见,摸上去虽不很痛,却看得眼睛直难受。龙延洛依稀想起婉儿亦男亦女的身体,想起那可恨的笑,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弯下身干呕了一阵,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倒是喉咙里被折腾得一股子酸味,眼睛也麻麻的,头痛更加厉害,晕乎乎的辨不清东西南北。

  龙延洛抚着头靠在榻上,手指掠过眼下,一片湿润,震惊之余取了镜子来看,只见眼睛红红的,怕是刚才一时情急掉出了泪。

  泪?看来自己之前是真的怕了……

  已经多久没这么害怕过了?龙延洛细细想了想。一出生就是太子,有个可亲的父王,这一路走得不可不谓一帆风顺。自己唯一的恶梦,便是那座寒风阵阵的林子。每当风起,风移影动,林间一片鬼哭狼嚎,阴森可怖。那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人”,成了龙延洛一辈子的梦魇,直至今日依旧在他的梦中反复出现,每一次都带着那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和撕心裂肺的怪叫声……

  龙延洛呆坐了许久,想开口叫人,嗓子里却依旧涩涩的,发不出声。迟疑了一阵,龙延洛慢慢地踱步出了殿。几个太监战战兢兢地远远跟了过来,都被龙延洛赶走了。很久没有一个人好好呆过,龙延洛有些怀念那种宁静,那是仿佛世上的其他人都已死绝,只有自己融化在天地之间,一身轻松畅然的宁静。

  一路溜到那个几乎已经废弃的花园,园子尽头的莲花池已没有了暖日里的生气。龙延洛兜了几圈,突然想起那晚睡在池边的秦于心,想起如一阵烟云穿过自己心扉的秦广,想起自己独自在这里停留的那几个冻到彻骨的寒夜,心中涌起一阵阵奇怪的情愫,五味陈杂。

  就这么想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将军府的门口。守门的太监将皇上一把拦在门口,气势汹汹地追问他的来历。龙延洛觉得好笑,自己只是没穿龙袍罢了,随便在自己的宫里走走,竟然就被当成了来路不明的人。龙延洛记起初次见到秦广时自己也是这副打扮,竟被他误认为莲花池的鬼魅。莫非自己披着头散着发,一身素衣的模样就这么人见人疑么?

  龙延洛作势要瞪眼翻脸,却看到府里跑出来一个面容清秀的孩子。那少年见了龙延洛,先是一惊,而后便问:

  “你是什么人?”

  那声音脆脆的,如谷中鸟鸣。龙延洛记起这就是秦于心,淡淡一笑,避重就轻地回道:

  “你就是秦于心?秦将军在吗?”

  见来人报出了自己姓名,秦于心歪起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龙延洛一番,估摸着他也不是什么可疑的人,便撇着嘴道:“我哥在后园练棍,跟我来吧!”

  还未看见后园,“唰唰”的风声就已传来。秦广舞着棍,和一个会耍刀的太监杀得真热。两人估计已经打了一会儿,秦广虽然依旧气定神闲,但那陪练的太监已是气喘吁吁。就见秦广一挑棍,将太监手里的刀打落在地,还没等那太监来得及伸手去捡,那棍尖就已经凑到了他眼前。太监愣愣地呆在当场,幸而秦广适时收了手,将棍收回,不然怕那太监从此以后就只能顶着塌鼻梁走路了。

  秦于心见大哥胜了,虽是意料之中,但还是不由地鼓掌赞了几声。秦广闻声走过来,见了站在一边的龙延洛,面露异色。

  “广哥,这人说要见你。”秦于心只当龙延洛是有事要找将军,全然不知这面面相觑的两人暗藏的心事。

  龙延洛见秦广在弟弟面前似乎难以启齿,心想自己这一趟来的确有些莽撞。之前自己都小心翼翼地避着秦于心,总挑他出去的时候来,今天这一阵兵慌马乱,竟然不顾前因后果就这么一路冲过来。龙延洛暗自骂着自己的粗心,面上却笑着作揖道:

  “秦将军,好久不见。”

  秦广犹豫了片刻,张嘴似乎要叫“皇上”,音未漏出就急急地收回,良久才挤出一个“洛”字。秦于心看得奇怪,偷偷拉住大哥衣襟问龙延洛的来历,秦广浅笑着敷衍了几句,将龙延洛引进了殿内。

  坐在殿里的上席,品着太监端上来的新茶,再看看秦广一脸的不自然,龙延洛深觉自己来错了地方。自己和秦广只是君臣,算不得知己。即便有进一步的什么关系,也是搬不上台面的。看着秦于心靠在秦广肩头好奇地窥视自己,龙延洛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秦广有他的家人,而自己却了无倚靠。这么一想,心中立刻酸酸的痛成一片。

  “有事吗?”秦广憋了许久,总算挤出一句算是完整的话来。

  龙延洛不是傻子,知道这看似简单的话里自有其意味。之前每次来将军府,总少不了与将军一番温存。今日秦于心在场,两人总不能那么光明正大。可此刻坐在这里的自己不是皇帝,因而又谈不得国家大事。私事公事皆开不了口,如此一来,只有立刻告辞才是上策。

  但是,实在不想回那座冷得叫人发慌的殿里。

  龙延洛没回话,只是静坐,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品茶。秦广看出些端倪,便拉过秦于心,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要出去逛逛吗?怎么不去了?”

  秦于心瞟了眼龙延洛,回答:“还是罢了。要是真不小心撞上哪个脾气大点的皇亲国戚,我这项上人头还要不要了?”

  知道秦于心想将龙延洛的来历探个究竟,秦广只得装傻,绕着弯子赶弟弟走:

  “怕什么?你哥我好歹也是一介大功臣,皇亲国戚之流见了我也得让上半分。你尽管放心出去,大不了找几个太监陪着你,免得回不来。”

  秦于心不快地瞪住大哥,半晌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抵抗,半是忿忿地点了下头。秦广将秦于心送出门,对着随行的太监反复嘱咐了几句,重又回到殿里,顺手将厅堂的门一把关上。龙延洛依旧悄无声息地坐着,手里的茶已经见了底。秦广走上去,将龙延洛手里的空茶碗夺下,放在一边,刚想开口问他今日究竟为何而来,却这才迟钝地注意到龙延洛一双手正直打哆嗦。

  “怎么了?”秦广摸着龙延洛披散的长发,放低声音问。

  龙延洛颤颤地抬手捂着嘴,幽幽地道:“朕只是有些累了……”

  

  12

  累?秦广细细端详龙延洛的脸,他的发际还挂着薄汗,脸色却是苍白的,全无活人应有的血色。那双手不停地抖动,让人不禁奇怪他刚才究竟是怎么捧住茶碗的。秦广顺手将龙延洛沾在颊边的乱发抚到耳后,手指触到他的脸颊,立刻换来一阵颤栗。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秦广好言好语地抚慰。龙延洛的样子不寻常,少了霸气和自傲,落魄得像一只掉入池中的小猫,周身都在瑟瑟地发抖。

  “……朕仅仅是做了场梦罢了。”龙延洛缓过气,抬起头黯然一笑。那笑浅浅的,却埋着深深的苦涩,看得秦广心里揪成一片,仿佛有什么被那笑牵住了,只消龙延洛一勾嘴角就足以将他风平浪静的思绪搅成乱七八糟的一团。

  忽略心中的乱麻,秦广放开怀里的龙延洛,自顾自挑了张离龙延洛远些的椅子坐下,嘴上只波澜不惊地道:“区区一个梦而已,碍不上什么大事。只要能醒来,再长的梦,也是云淡风清。”

  龙延洛看看坐在那头的秦广,微微点了下头。两人相视静坐了许久,直到秦广有些别扭地撇过头,龙延洛才怔怔地移开视线,站起身,轻声告辞:

  “朕还有事要办,不打搅将军休息了。”

  秦广愣了下,犹豫着是跪下还是不跪,却看见龙延洛已慢慢靠近了厅堂的门,正要推门出去。秦广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一股冲动,竟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龙延洛的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突然的拥抱当下让龙延洛张皇失措,还没等他开始发力试图挣脱,秦广已扳过他的下巴,重重地吻上了他的唇。龙延洛硬是扭开脸,刚要开口责问,却被秦广再度吻住。灵巧的舌滑过齿间,招来龙延洛脸上的一片红晕。这吻连绵了许久,秦广喘着气放开已意乱神迷的龙延洛,挑起眉,拉开龙延洛身上的单衣含住他的脖颈。

  “不要……!”

  龙延洛挥手要推开秦广,却反被他一把握住手臂。秦广半是不悦地瞪着一再推托的龙延洛,心中的怒气终于被点燃。

  “又是不要!”秦广吼着,握着龙延洛的手不觉加大了力,“你若是当真不喜欢,就不该再三出现在我面前。那日莲花池邂逅之后,就不该再来找我!”

  龙延洛傻傻地看着怒火冲天的秦广,张口结舌。记忆中秦广总是挂着无所谓的笑容,虽有笑有痴,但却不曾真正动过气,似是已修炼到了无怒无嗔的境界。然而此时的他却真如一只喷火的龙,灼灼怒火几乎焚伤龙延洛的眼。

  手腕间的疼痛再度袭来,龙延洛不由紧起眉。秦广一愣,放开钳制住龙延洛的手。宽大的袖口滑下来,手腕上的道道红印一目了然。

  秦广见了,只以为是自己伤着了他。执起他的手细细一看,却见有些地方破了皮,像是指甲用力抠出来的。秦广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甚粗暴地扯开龙延洛的单衣,男人布满斑斑吻痕的胸口暴露无遗。

  一把拦住转身想跑的龙延洛,秦广抱住惊慌失措的男人,一字一顿地问:

  “这是谁做的?男人,还是女人?”

  龙延洛敛口不语。

  “或者,是哪个胆大妄为的太监?”秦广慢慢地抚摸起龙延洛的脖子,又一点一点移到胸口轻轻按摩,最后捏上他胸前的红樱。

  龙延洛喘起粗气,闭上眼使劲摇头。

  男人的沉默让秦广有些不快,他轻轻道了声“也罢”,转而用身体发泄自己的怒气。将龙延洛扑倒在地,秦广舔上他的胸和锁骨,如品尝什么佳肴一般仔细啃咬,直到自己在男人身上留下的印记盖过那一片片碍眼的痕迹,秦广才暂时止住那折磨人的酷刑。

  “嗯……”龙延洛的双眼开始湿润,微张的唇红得仿如一团火。秦广狠狠吻着怀里的男人,双手慢慢移到他的腰下,探起他的后庭。

  感受到秦广在身后一阵又一阵的戳刺,龙延洛本能地开始反抗,却被秦广轻易地压制下来。男人看着身下的人不情愿的眼神,只能摸摸他的脸俯在他耳边小声安慰。手指一点点探进许久未被人探访过的禁区,一直压抑的龙延洛终于忍不住低声哀叫起来。

  “不会痛的,洛……”

  秦广哄孩子似的一遍遍安慰。手指触摸到的干燥让他安下了心,但这也意味着龙延洛将承受不小的痛苦。秦广一不作二不休,没多加犹豫便抬起男人的双腿,如初生的小狗一般反复舔起龙延洛的后庭。

  龙延洛慌了神,想要避开,却被秦广握住了疲软的分身。男人粗糙的手掌耐心而温柔地摩擦着久久没有反应的下体,五指灵巧地加以协助,不厌其烦地轻轻拨弄脆弱的顶端。身后被舔弄的地方湿湿痒痒,酥麻的感觉让人舒服到无力。龙延洛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秦广的唾液正沿着自己的臀缝慢慢下滑,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似乎是觉得够了,秦广直起身,曲起手指重新探进洞口。龙延洛全身震了下,还算顺从地抱住秦广的肩背。秦广在龙延洛的肩头留下一串绵绵的吻,埋入男人体内的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转动,试图扩张紧致的穴口。龙延洛无声地叹息,不长的指甲生生抠进秦广的皮肉里。腥红的血丝从伤口处渗出来,染红了龙延洛的指尖。知道龙延洛此时也不好受,秦广隐忍着,无视肩头的痛楚和下身宣泄欲望的急切,慢慢地伸入第三根指头。龙延洛急起来,却已没有多余力气反抗,只是紧绷起身体,缩在秦广温暖的怀里一动不动。

  秦广耐心抚弄了许久,额头再已因两人的热度和自己的欲望积起一层薄汗。男人抹了把汗,张口咬住龙延洛上下跳动的喉结,直到龙延洛终于忍不住浅叹出声,秦广才放开他,俯在他耳边,一边以手在龙延洛的穴口划着圈,一边柔声问:

  “我可以进去吗,洛?”

  龙延洛死撑起最后一丝理智,狠狠地摇头。

  秦广再次将手指伸入总是不遂人意的男人体内,耐心探索那个可以让这倔强的男人点头的地方。

  “啊!……”

  龙延洛终于按捺不住,许久不曾有过动静的分身也颤颤巍巍地站立起来。秦广满意地欣赏龙延洛的反应,将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龙延洛低着头,期期艾艾地叹:

  “朕……”

  “朕?”秦广笑了,一手圈住龙延洛的分身反复搓着,“在我怀里的人是龙延洛,不是当今皇上。”

  瞪着秦广不怀好意的笑,龙延洛的眼里渐渐蒙上一层氤氲的水气。龙延洛死死抠住秦广已被抓得伤痕累累的背部,报复似的紧紧撕扯男人的伤口,半是妥协地道:

  “我、不行了……快点……!”

  秦广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将自己的滚烫的分身慢慢送进龙延洛体内。每当龙延洛低低哀叹,秦广就立刻停止动作,耐心等待龙延洛缓过气才继续挺进。如此反复了几次,总算尽根埋入。秦广重重地吻上龙延洛,终于迫不及待地律动起来。龙延洛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体内涨得满满的,热得惊人,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抵住了胃。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没有说话的闲暇,只能死死抱住身上的男人。

  “洛……”

  那一声呼唤让龙延洛失了心智,原本肿胀得难受的下身顿时消了热。恍惚间,眼前秦广的脸化作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辨不清。意识脱离之前,龙延洛从喉间挤出一声“秦广……”,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过来时,龙延洛发现自己趴在并不熟悉的大床上,房间里亮着星星点点的烛火,照得人又是一阵晕。龙延洛直起上身,两手撑在枕头上,被子从光裸的背上滑下,露出一身被啃咬的痕迹。四周不见半个奴才,秦广也不知去了哪里。龙延洛想开口叫他,嗓子却干得发不出声。正犹豫着,只听门口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龙延洛还来不及高兴,就被接下来那个出现在门口的人影将笑意压了回去。

  秦于心愣愣地瞪着倚在床上的龙延洛,张了张嘴,却讲不出半个字来。

  

  13

  “广哥!”秦于心冲进秦广的房里,意外地发现燕宁也在里面,正手捧酒壶给秦广斟酒。秦广闷闷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示意燕宁再倒。燕宁似有犹豫,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

  秦于心劈手夺下秦广手中的酒杯,冲着燕宁冷冷地道了句“我和大哥有话要说”。燕宁看了看秦广的脸色,抿着嘴,微点了下头退出门外。

  “于心,有事吗?”虽酒已喝了不少,秦广却了无醉意,依旧耳聪目明,谈吐清晰。即便如此,秦于心还是不快地敲了敲秦广的脑袋,斥道:

  “广哥你这几天是怎么了?自回家以后就只知道喝酒……还有那个女人,你该不是当真要和她成亲吧?”

  听到“成亲”两个字,秦广猛然抬头,对上秦于心那十二万分认真的眼神,自己却先“扑哧”一声笑出来。

  “我还不急,你急什么?反正这也是早晚的事……”

  “那……”秦广的话让秦于心更急了,“那天在宫里那个男人……?”

  秦广的笑容刹那间冷了下来,森森的目光如炬,扎得秦于心恨不得堵上自己这多话的嘴。秦广叹了声,苦笑着问:“于心,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秦于心一撇嘴,道:“是谁又如何?就算是皇帝老儿,只要广哥你是真喜欢他,他是谁都碍不着你。”

  虽然只是孩子的无心之语,却刺到了秦广的痛处。秦广暗自好笑,喜不喜欢,岂是这么嘴上说说就算的?自己若真是一心一意喜欢龙延洛,那倒也罢了。真正让秦广不解的,是自己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拥抱龙延洛的。古今成大事者,最忌讳的就是一个“情”字。秦广自以为已修得铁石心肠,却还是在那最后关头被牵动了什么。那浅浅的一声“洛”所承载的五味陈杂连秦广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广哥!”秦于心还想再劝些什么,却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老管家打断。老人家照规矩拜了拜两位少爷,毕恭毕敬地道:“大少爷,有个男人说有要事和您商量。”

  “哦?都这么晚了……那人有没有报上自己的姓名?”秦广问。

  “来人只说自己姓‘许’,还说大少爷您一定认得他。”

  “许?”秦广紧起眉,脸色沉重下来,“让他进来。”

  “广哥?会不会是那天在宫里的那个男人?”秦于心天真地笑道,却换来秦广更难看的表情。

  找了个借口赶走好奇心旺盛的秦于心,秦广迎来了今晚的客人。那男人穿着斗蓬,看不清模样。从身形上看,细细瘦瘦,像一杆细竹。来人进了门,脱下斗蓬,露出一身华衣和蓄着山羊胡的老脸。

  秦广见了那人,恭恭敬敬地抬手作了个揖,套着官样话道:“不知许中堂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秦将军何必这么客气。”许中堂一摆手,自顾自抽了张凳子坐下。

  秦广在那人旁边坐下,倒了杯茶递给他,道:“怎么敢不客气?中堂大人对秦家有恩,秦广若是怠慢了您,家父九泉之下也不会心安。”

  “将军言重了。当年老朽只是在先皇跟前说了几句而已,秦家能有今天的风光,靠的还是你们秦家父子的真本事。”许中堂笑笑,喝了口茶。

  “许中堂贵为国舅,论辈分,尚在当今皇上之上,何必如此自谦。若是当初换了别人,就是在先皇面前说上几天几夜,怕也是徒劳。”

  “你小子的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许中堂哈哈一笑,待他笑够了,又转回正儿八经的模样,“说到皇上……我今日早上去探望过了。”

  秦广握着茶杯的手僵了下。

  “你离宫回家的这几天,皇上一直高烧不止,偶尔有清醒的时候。今早我去的时候似乎是好些了,但依旧躺在床上休养。”许中堂重重地叹息,瞥了眼变了面色的秦广,“当初我们只是让你想法子‘医’皇上的心病,没让你拆皇上的身子啊!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在这事上犯了糊涂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做这种事,有几个第二天一早还活蹦乱跳的?”虽然心里清楚龙延洛这场病和那天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受了凉也不无关系,秦广还是硬着嘴顶了几句。

  “唉!只指望这一次皇上能好起来,这种折腾人的事只要一趟就够了。若是皇上这病一直不好,皇族的血脉将难以维系啊!”

  “这几天皇上抱病在身,朝中的事怎么办?”秦广见许中堂起了开始叨叨不休的架势,连忙随便转了个话题。E9586A4旧我弹:)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许中堂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广,回答:“都是几位大臣在忙活。能不劳烦皇上的就自己办了,能压的事先压着,实在不能压的急事都由太后亲自操劳。”

  太后?秦广蹙起眉,大致猜到许中堂刚才那一瞥中的意味。

  果然,许中堂见秦广不说话,便主动开口:“这次我也顺便去探望了太后。她依旧是老样子,只是近日为国事忙碌,有些憔悴。”

  “那真是辛苦她了。”秦广以事不关己的口吻中肯地道。

  “太后虽然没说,但为兄我心里清楚。”许中堂终于按捺不住,干脆把话给挑明了,“你回来这么久,若是忙也该忙够了,实在没法去看她,至少也该捎个口信给她吧?”

  “我这不是一直在忙着帮你们办皇上那的事吗?”秦广歪起眉,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许中堂却是不依不饶:“秦广,不是我要说你。当年先皇让你们秦家父子去大漠,你当真以为是让你们去建功立业?先皇的意思里,有一半是为了把你赶得远远的,最好你死在那里,永远回不来!若不是先皇在你回来前驾崩了,你以为自己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秦广运气好,秦广自己心里清楚。”老调重弹!秦广不愿在这事上多纠缠,只懒洋洋地附和。

  “这不单单是运气不运气的事!若是没有太后从中疏通,你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秦广,做人要知恩图报!”许中堂说到激动处,一时气上不来,只得停下灌了口茶。

  秦广终于不再摆出无谓的态度,冷冷地笑起来:“中堂大人的意思,是要让我做回当今皇上的假父?”

  许中堂一张老脸唰地冻成青紫色,那一道道皱纹似乎都僵在了脸上,原本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一口气重又被吊起来。

  “……不不不,不是这意思,只是让你抽空探望太后,聊表敬意罢了。”

  “秦广一介武将,没事跑去太后的殿里晃悠,岂不是招人话柄?宫里人多眼杂,打个喷嚏也能闹得人尽皆知。即便我和太后清清白白,可若是走了样地传到皇上耳朵里,大家都好过不了!”秦广将个中利害道了一遍,“太后对秦广的恩德,秦广当然记得。秦广自以为若要报恩,除了为皇上打好江山之外,别无他法。”

  “你倒是考虑得周详,只苦了她……”许中堂收住话,“你今天的话,我会一字不漏地告诉她,也好让她安下心。”

  “那就麻烦中堂大人了。”秦广也不阻拦,顺着许中堂的话道。

  知道秦广心意已定,许中堂自知理亏,也不便多说什么。老人家颤颤地抓起斗蓬穿好,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哀叹了一句:“秦广啊秦广,你这血怕不是冷的吧!”

  秦广却抽起嘴角,拱着手道:“秦广当年血气方刚,少不更事,如今看得多了,也就平和了。血是不冷,只是少了当年的匹夫之勇,没过去那么热血沸腾罢了。”

  许中堂闻言,只是默默摇头。将不请自来的中堂大人送出大门,秦广没精打采地晃到院子里,呆呆地望着那一轮圆月出神。独自站了一阵,肩上突然增了重量。秦广回过头,见燕宁怯生生地站在自己身后,又怕又忧。戚戚月光下,那满是忧虑的面容格外动人。微蹙的眉心,颤抖的唇,单薄的身子小小的,纤弱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痛。

  燕宁见秦广盯着自己看,更是羞涩,试着要抽回之前费了许久工夫才鼓起勇气伸出的手,却被秦广一把握住。燕宁愣愣地看向过去从不正眼看她的男人,想要问些什么,却被他紧紧搂进了怀里。

  

  14

  隐隐地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那音调细细软软,搀了蜜似的温甜。龙延洛努力睁开眼,眼前模模糊糊的,只感觉有东西一阵阵地晃过,像飘忽不定的鬼影。使劲揉了揉眼睛,视线总算清晰起来。有个人靠在床头,手里握着什么,像是在确认似的问:

  “皇上,你醒了?”

  醒?我睡着了?

  龙延洛昏昏沉沉地想,张嘴要说话,嘴里却干得发不出音来,正苦恼着,有个凉凉的东西靠上了唇,温热的水一小股一小股地滑进嘴里,甘甜的味道将先前口中的干涩感一扫而空。

  “皇上?”

  那人又轻轻唤道。

  这人是谁?龙延洛有些奇怪。秦广吗?不会的,秦广才不会这么温柔地伺候自己,更不会老实地称自己为“皇上”。

  “我……”龙延洛重重地喘着气,鼻子里喷出的气息热热的,烧得自己更加难受。

  “皇上?”

  皇上……?对,朕是君王,是天子……

  意识逐渐清晰,朦胧的倦意也随之消失。龙延洛摇晃着要坐起来,双手却软得使不上力,不知谁的手立刻扶住他的腰背,帮了他一把。好不容易坐端正的龙延洛又喘了口气,这才想起看看旁边的人究竟是谁,却见到了一张自己最不愿看到的脸。

  婉儿手里拿着一块黄色的方巾,也不管龙延洛愿不愿意,兀自专著地替龙延洛抹去额头的细汗。龙延洛挥手要赶他,却被他躲开了。

  “皇上刚醒来,怎么不安安分分地休息会儿?好好地闹什么脾气?”

  婉儿柔柔地骂,口气里没有半分奴才该有的顺从。

  龙延洛有些气急,但此时也实在斗不过他,只得不甘愿地作罢。

  “福隆呢?”

  “正忙着应付那堆想见皇上的人。”婉儿将汗湿的方巾粗粗冲洗过一遍,继续笨手笨脚地给龙延洛擦汗。

  龙延洛不想看见婉儿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干脆闭上眼求个清静,却又想起什么,吐着粗气问:“朕睡了多久?”

  “不长,也就三四天吧。”

  三四天还不长?龙延洛在心里暗骂。

  “太医说皇上受了风寒,幸而不严重,调养几日就好。”婉儿大大咧咧地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龙延洛想拦他,又懒得和他废话,便由着他去。婉儿倒是毫不在意,端了碗莲子汤来,倒还记得轻轻吹了一吹,才将勺子凑到龙延洛嘴边。

  “朕没胃口。”龙延洛叹了声,转开头拒绝。

  婉儿却急起来,冲冲地吼:“这怎么成?睡了几天,不吃东西哪里来的精神?”

  龙延洛被这一声吼震了回去,刚一张嘴,一大勺莲子便紧接着被塞进了嘴里。龙延洛想骂又骂不了,只得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你这是要咽死朕吗?”龙延洛骂道,却牵连起一阵头痛,嘴里依旧涩涩的,尝不出莲子的香甜,倒是涌起一股子药味,“好苦……”

  “苦?送来的太监说是加了糖的,怎么会苦?”婉儿看了看皱起眉喊苦的龙延洛,毫不犹豫地勺了一口莲子汤塞进嘴里,看得龙延洛当下傻了眼。

  “你……?!”

  “不苦啊。”婉儿似乎根本没察觉龙延洛铁青的脸色,“皇上你有病在身,嘴巴尝不出滋味,所以吃什么都苦。”

  “婉儿……”

  “怎么,皇上?”

  “等朕病好了,朕迟早要找人废了你。”

  “皇上这是要阉了婉儿?也好,婉儿从此可以专心做个女人了。”

  你有来言他有去语。这婉儿胆大得莽撞,似乎生来就是要和龙延洛做对的。龙延洛斗不过他,想要办了他,又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不过话说回来,比起先前那冷冰冰的态度,婉儿看人的眼神和说话做事都柔和了许多,难道是因为上次吓昏了龙延洛而心存愧疚?或是知道自己今天这病有一半是起因于他?……怎样都成,总比对着个不说话的娃娃自言自语要好。只是龙延洛觉得有些好笑,原本以为婉儿是个无情无欲的冰人,谁知混熟之后竟热情得比真正的女人还让人头痛。

  “皇上,你笑了?”

  婉儿放了碗转身回来,突然道。

  龙延洛愣了下,迟疑地收起笑容。

  “怎么?皇上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婉儿见了,回到床边坐下,“之前皇上你虽然也笑过,但都笑得跟条吐信的蛇似的,看了就不舒服。还是刚才那样好,暖暖的。”

  笑得像蛇?婉儿这话说的龙延洛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说到蛇,龙延洛倒是记起儿时被蛇咬过的事。详细的事情都记不分明了,惟有醒来后恍惚间看到的父皇那张担忧的面容记忆犹新。细细回忆起来,儿时自己小毛小病不少,每一次父皇都彻夜不眠地陪着自己。每每在睡梦中惊醒,身边总有父皇的身影。

  那一次也不例外……

  15岁那年那个恐怖的夜晚之后,龙延洛总是恶梦不断,父皇每晚都陪伴在侧,轻轻地唤着“洛儿不怕”,一边忙不迭地为他拭汗。这习惯一直持续到父皇病重,再也无法亲自照顾龙延洛为止。

  后来父皇永远地走了,这恶梦却没有结束。

  “婉儿,朕睡着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话?”婉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皇上话可多了。先是父皇父皇地叫了好一阵,又嚷了会儿不要不要、好黑好怕,再后来又开始叫秦广。”

  婉儿的话让龙延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前面那些话倒还出现的有些道理,可后来自己好端端地怎么叫起“秦广”来了?龙延洛隐隐约约地想起自己昏过去前的事,秦广抱着自己轻声说“在我怀里的人是龙延洛,不是当今皇上”,脸上开始发烫。

  “说到秦广,就是秦将军吧?早上福隆来过,说秦将军已经回宫里的将军府了——独自回来的,没带什么多余的人——随时等皇上召见他。”婉儿不紧不慢地道。

  “回来?”龙延洛睡了几天,脑子还糊涂着,一时转不过来。

  “好像是之前出过宫回家省亲了吧?”婉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才回答。

  龙延洛靠在床上,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自己真的像个女人似的被秦广抱在怀里?一这么想,龙延洛便觉得额头上的热度又高了几分。

  “皇上你要是累了,就再睡会儿。天大的事,等病好了再办也不迟。”婉儿说着将龙延洛滑下的被子拉起来替他严严实实盖上。被这么一说,眼皮真的有些发沉。龙延洛在床上躺好,恍惚地看着婉儿拉上床头的帘子出去,一股倦意袭来。

  自己这次是真的累了……

  那一夜的梦,没有了森冷的林子,凄厉的风声,恐怖的鬼影。龙延洛只看见年轻时的父皇,紧紧将小小的自己拢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洛儿不怕”。颊边似乎粘到了泪,沿着脸颊凉凉地一路滑下。龙延洛抬头,抱着自己的人已成了秦广,一脸的悲戚。

  洛……

  龙延洛微睁开眼,自己依旧躺在床上,四周是已经看到厌烦的摆设。天还黑着,窗外隐隐可见洁白的月牙,如一怀暖玉,映得整个房间亮晃晃的。

  

  14

  秦广在院里坐着,久久地望着那一道如钩的新月,不曾发过一语。院里静悄悄的,守夜的太监都被秦广打发了,整个将军府几乎见不到人,只有秦广形单影只地杵在院里,间或喝口酒。酒本是佳酿,喝在嘴里却有些苦涩,那涩涩的苦味在舌尖来回荡漾,驱之不散,叫人快活不起来。

  这是回宫的第一天,原本实在喜欢不来的狭小月夜此时却漾起股怀念的味道。当年在广阔天空下举杯畅饮的洒脱已成了往事,一同喝酒的兄弟也大多化为一黄土,随风而去。秦广愣愣地看着,想着,许久,自嘲地笑起来。

  许许的风吹过,透着凉意和不知从何而来的缕缕香气。秦广将视线移向门外,只看见黑漆漆的洞口,没有半个人影。仔细一想,那天似乎也是这样的月夜,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龙延洛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仿佛踏着轻风而来,就连那映在烛光下的影子也是浅色的,让人恨不能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免得下一阵风吹来,将他整个吹散吹走。

  只是,今晚谁都可能来,除了龙延洛。

  上次许中堂还说皇上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些,今天早上自己亲自过去探望,却不想被福隆拦在了门外。老太监知道龙延洛这场病的始末,看着秦广的眼神不善,只尖着嗓子冷冷地道:

  “皇上正在休息,怕是见不了将军。将军若是没什么急事,还是等下次皇上好些的时候再来吧!”

  下次?只是这“下次”要到何时才是个头?如果福隆说的话是真的也罢了,可若是龙延洛不想见自己,那等多久也是白搭。秦广隐隐有些后悔,当时要是在龙延洛说不行的时候及时住手就好了,现在也不会落得这么担惊受怕的凄惨下场。

  可是眼下除了等,秦广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行的对策。

  衣物摩擦的声音夹在风中传来,秦广只当是思虑太多,没去留意。突然肩膀被轻轻按住,秦广心里暗暗一惊,转过头看,见一个黑黑的斗蓬立在旁边,面孔的部分因为背光,只有一个黑糊糊的形状。

  “还记得我么,秦广?”

  那声音不大,自有一股气势,在空无一人的院里听来格外招摇。

  秦广张了下嘴,却在出声前改了口:“……太后!”

  太后似是叹了句什么,又朗声问:“既然知道是太后,为何不拜?”

  秦广从凳子上站起来,作势要跪,膝盖还没沾地就被拉了起来。太后拉下斗蓬,自己坐下后也招呼秦广不要拘束,见秦广挑了离自己最远的位子坐下,又不免一番感慨:

  “这六年不见,你倒是变了许多。”

  “太后依旧是原来的模样。”秦广笑道,那笑容有些干涩。

  “老了,岁月不饶人啊。”太后幽幽一叹。两人相对沉默了一阵,太后才道出了此行的缘由:“你的那些话,国舅都转告我了。”

  秦广瞪着桌上空空如也的酒杯,不语。

  “年轻人有自己的主张理所当然,我也有了年纪,总不能碍着你一辈子,何况你我的事早在六年前就有了了断。……这一趟我本不想来,只是听了你对国舅说的那番话,心里终究平静不下来,总想看看你。”平日里颐指气使的女人漏出了难得一见的倦态,话里也少了逼迫人的气势。那飘飘然的叹息勾得秦广心里一动,早就被埋葬在记忆深处的6年前的是是非非一一闪现,更添了几分愁绪。

  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开不了口。狠话放不出,但又不能柔声安慰。秦广进退两难,见着酒壶还没空,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也不管那苦味,只往嘴里倒。

  “你还是老样子,说不出话的时候只会找酒喝。”太后温温柔柔一笑,一对眉却锁得更紧。

  “臣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想说。”秦广也不知闹起了哪门子的别扭,听了太后的话,只觉得先前喝的酒起了作用,一股血气直往上涌,不管不顾地直白相告,“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臣只想安安分分地做好眼下的事,不想再对往事追究太多。若是有冒犯到的地方,太后尽管罚臣就是。”

  “眼下的事?可怜当年的我只配做你的跳板,被你踩在脚下还不自知!”太后气急败坏地急跳起来,指着秦广的鼻子大声责难,“你如今做了将军,风光无限,我已经管不住你了!”

  秦广低下头,也不反驳,直到太后骂够了,稍稍消了气,才轻轻地说:

  “我当年……并非没动过情。”

  太后愣愣地看向秦广,伸手要抓他衣袖,却还是被他躲开了。

  秦广抬头,苦笑道:“但那都已经是当年的事了,秦广也不再是过去的那个秦广。希望太后明白。”

  “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对皇上……你对我儿又是怎么看的?”太后嚅嚅地问。

  “君是君,臣是臣。”以为太后在意的是“治”心病的事,秦广斩钉截铁地回答,“臣自始至终只是照太后的吩咐办事罢了。”

  “最后再信你一次。”

  太后冷眼瞅着秦广,微摇了摇头,重新穿上斗蓬。

  冷冷的月光下,谁也不曾注意到院门边有一抹萧瑟的人影一闪而过。

  

  15

  过了几天,估摸着龙延洛的病应该好得差不多了,秦广有些等不下去,干脆出了将军府,直奔皇上的寝宫。那座殿里总是空空荡荡的,鲜少看到有人走过。秦广一路走得顺畅,几乎没有被挎着刀枪的士兵拦截。秦广隐约想起临去大漠参战前随父亲进殿的情景。那时这里似乎要热闹得多,有生气得多。没走两步就可以见到身披锐甲、威严肃穆的将士,个个瞪着眼,一副随时要扑上来吃人的架势。秦广还记得先皇的模样,和现在的龙延洛大抵相同,只是更坚毅,说话处事上也更果断。

  那时的先皇已经知道自己和太后的关系了吧?可是那个男人看着自己的眼里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恨意……

  秦广走着想着,不知不觉一路溜到了皇上的房前,刚要推门进入,却被一声尖声细气的吼声拦住了。

  “啊呀,这是你能乱闯的地方?!”

  福隆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见是秦广,歪了歪眉道:“是秦将军啊。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秦广也跟着挑眉笑道:“皇上病了,为臣的过来探望,也是情理之中。大人你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吧?”

  “哼!”福隆一张老脸扭得更厉害,“我只知道皇上这场病是怎么来的!罪魁祸首还敢跑来大放阙词,简直笑话。”

  秦广不想和这太监多说,直接伸手要推门,却被福隆一把拦了下来。

  “怎么?皇上说过不想见我?”

  福隆臭着张脸,没吱声。

  秦广会意地一笑,推开福隆进了屋子。淡淡的檀香味隐隐约约地飘过来,每次抱着龙延洛时都会闻到的味道,秦广吸了吸鼻子,怀念的感觉油然而生。晃去心头小小的悸动,秦广缓缓地踏步进入。

  间或有说话声传来,轻轻的,低低的,像是凑在耳边的阵阵私语。然后是甜甜的笑声,格格格格……一串串的笑,女人的笑。

  秦广听得古怪,放快脚步冲了进去。

  屋里,龙延洛躺在榻上,头发披散着,看不清面孔。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宫女坐在榻边,凑在龙延洛面前不知在做些什么。见秦广进来,那宫女也不退下,依旧靠在龙延洛跟前,笑得一脸鬼魅。

  龙延洛慢慢坐起来,见了秦广,浅浅一笑,道:“你来了?”

  龙延洛毕竟是大病初愈,脸色苍白,带着疲态。起身时也是由那宫女扶着,似乎自己根本就使不上力。秦广冷眼看了看那宫女,对方却笑得更甜更深。

  “婉儿,给秦将军搬张凳子。”龙延洛端起旁边的茶抿了口,手却一抖,烫得龇起了牙。婉儿老大不客气地把茶夺回去放好,凶神恶煞地道:

  “不是说了这茶是刚倒的吗?不就来了个秦广么,怎么六神无主成这样!”

  龙延洛也不反驳,只是平平淡淡地说:“凳子。”

  婉儿艾艾喊了声“知道”,轻轻松松地搬了张凳子来,故意重重地往秦广跟前一扔,然后兀自坐回了榻上,靠在龙延洛耳边小声问“皇上,要不要给你捶捶背”,一双眼却瞟在秦广身上,贼贼地笑。秦广实在看这宫女的作态不舒服,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干巴巴地瞅着那两人暗暗不快。

  “秦将军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龙延洛拍开婉儿那只直往自己胸口蹭过来的手,一派自然地问。

  “听闻皇上病了,臣这次来,就是想探个情况。”见龙延洛一口一个“将军”,秦广也毕恭毕敬地套着官话。

  “情况如何,将军也看到了。既然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朕累了。”龙延洛说得轻巧,人也歪歪地倒在了榻上。婉儿捋了捋龙延洛的长发,对着秦广又是一笑,转而起身请秦广出去。秦广紧锁着眉,看了眼背对自己的龙延洛,转身出了殿。

  才走几步,那宫女的笑声又一阵接一阵地传来,听得直扎耳。秦广收住步子,猛一转身又冲回龙延洛的房里。见秦广回来了,那婉儿有些气急,插着腰刚要说些什么,却被秦广一把拉住胳膊拖到了门外。婉儿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被秦广锁在了外面。秦广转回屋里,龙延洛倚在榻上,似是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脸上全无怒气,相反笑得惬意。秦广坐到先前婉儿坐着的地方,用力捏着龙延洛明显消瘦下去的脸颊,终于忍不住吻了他。

  

  16

  “洛……”

  秦广放开龙延洛被吸吮得格外红润的嘴唇,久久地轻叹。

  “你嘴上说来看朕,却连半句慰问的话都不曾说过。”龙延洛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秦广,支起身体看着依旧锁着眉的男人,摇了摇头。

  “你不是也说过么?好是不好,用眼睛看就知道了,何必多问?”秦广摸着龙延洛的脸,几天不见,他瘦了一圈,下巴越发尖了,脸色也白得吓人。秦广呆呆地想,传闻中莲花池中的那个鬼,怕也就是这副模样了吧?消瘦苍白,缥缈不可捉摸……

  龙延洛浅浅地笑,似乎接受了秦广的说词。秦广伸手抱住他,他也没有挣脱,相反乖顺地倚在秦广怀里,头枕在他肩上,像只心满意足的小猫一样微微眯起了眼。

  “秦广……”

  “嗯?”秦广捋着龙延洛有些汗湿的头发,柔声问。

  “朕的父皇还在世的时候,常常这样抱着朕。”龙延洛的声音里透着回忆的味道,轻轻的,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放低了声调,“每晚被恶梦吓醒,父皇总在朕身边,抱着朕,让朕别怕……父皇死后,朕还以为再也没有人能像父皇那样安慰朕了。”

  龙延洛靠在秦广怀里的身体在微微发抖,秦广用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的力气用力抱着他,双手不停地顺着他乌黑的长发,生怕他说着说着就会如一抹云烟那样消散无踪。

  “朕的梦里总有个怪物,那怪物追着朕,朕好怕好怕……”龙延洛开始用指甲抠秦广的背,秦广紧了紧眉,却没有阻止。

  “有时候朕逃着跑着,就会看到父皇。只要父皇像过去那样抱着朕,安慰朕,朕就真的不会再怕……可朕在梦里,难得能遇到父皇几次。每晚每晚,朕还是像过去那样惊恐万分地醒过来,只是如今身边没有一个能安慰朕的人……”

  “洛……”秦广把龙延洛从自己怀里拉开,定定地凝视男人半是惊惶的眼,斩钉截铁地道,“以后你的梦里,不许再有别人,只能有我秦广一人。”

  龙延洛犹豫了下,张口要辩解,却被秦广先一步挡住了话头。

  “即便是你父皇也不行!”

  “可……”

  “你的梦里,只要有我一人就够了。”秦广轻轻地吻上龙延洛颤抖的眼睑、嘴唇,含住他冰冷的耳垂,小心翼翼地吸吮。龙延洛低低叹了声,挣扎着想摆脱秦广,无奈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太重,自己又使不上力,再多抵抗都成了无用功。

  秦广慢慢解开龙延洛的衣服,就像触摸最高级的丝绸般动作轻柔地抚摸他的身体。手伸到龙延洛的腰部时,男人轻轻“啊”了一声,头微昂起,眼底早已潮湿成一片。秦广重新吻住他的唇,力图激起龙延洛的感觉。反复舔弄刺激他的唇后,龙延洛终于半投降地张开了嘴,秦广的舌头立刻滑了进去,与龙延洛的纠缠在一起。

  长时间的吻让不谙此道的龙延洛有些喘不过气,男人轻轻推开秦广的肩膀,秦广会意地松开他,却在龙延洛刚吸了口新鲜空气后就迫不及待地再度吻上他。龙延洛低叹着,过量的透明唾液沿着嘴角一路滑下,一直落进脖颈里。秦广沿着唾液的流向一路舔过来,舌头在龙延洛的锁骨处反复来回,勾勒出锁骨的形状,然后一路往下,含住龙延洛胸口的一点,如初生的婴儿那样用力吸吮。

  “啊!”

  龙延洛抓着秦广的头发,死命地扯着。秦广安抚似的握住龙延洛的手,抬头将他的手指含进嘴里。龙延洛红着脸,愣愣地看着秦广品尝美味似的舔弄自己的手指,感受着滑软的舌头在敏感的指间灵巧地滑过,心里一阵慌乱,试着要抽回手,却被秦广抓得更紧。

  “秦广……”

  龙延洛抖了抖,颤着音喊。秦广笑起来,放开他的手,转而支起龙延洛的双腿,一头埋进他的腿间。龙延洛的分身已经半抬头,颤颤地在冰冷的空气中抖动。秦广一把捏住那里,立刻换来龙延洛的低吟。

  “你这里已经有感觉了?”

  秦广俯到龙延洛的耳边,低声问。

  “想到抱着朕的是秦广,朕就……啊……”龙延洛的脸早已烧成一片,话也说不完整,只能拼命点头。

  “就是说,换了别人抱你,你依然没有感觉?”秦广只单纯握住龙延洛越来越烫的分身,完全不动弹。龙延洛开始急了,无意识地扭起腰,试图通过摩擦秦广的手掌获得宣泄。秦广却按住龙延洛几乎弹跳起来的身体,不依不饶地道:“回答我,洛。”

  “嗯……没……”龙延洛的汗许许滚下来,眼里也湿得蒙起了水气。

  “那你上次那一身……是谁弄的?刚才那个宫女?”

  龙延洛没想到秦广还惦记着这件事,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却看见男人端正的面孔满是愤懑,不可抑制的怒气让龙延洛了解到他的认真。龙延洛也不再支吾其词,干脆老老实实地承认。秦广忿忿低吼了声“可恶”,也顾不上去听龙延洛的解释,撑开龙延洛的嘴,毫不客气地将手指放了进去。龙延洛嘴里含着秦广的手指,说不了话,只能照着他的意思一点点湿润嘴里的东西。

  直到觉得差不多了,秦广才将湿漉漉的手指抽出来。龙延洛的顺从将他的怒火消了大半,温柔地刮去龙延洛唇边溢出的唾液,秦广慢慢地伸手探起龙延洛的后庭,另一只手压住龙延洛本能地跳起的身体。

  “秦……嗯!……”

  龙延洛的眉纠成了一团,额角的冷汗也细细密密地冒出来。秦广停下手上的动作,吻了吻痛得嘴唇发白的男人,待他缓过气后才再次将第一根手指挤入。

  这么反复几次之后,秦广总算伸入了两根手指。龙延洛已经噤了声,只能抱着秦广直喘粗气。秦广舒展了几下洞口,再看看龙延洛迷离恍惚的神态,微张的唇几次漏出浅浅的吐吸,双眼一片迷蒙……秦广终于忍耐不住,抽出手指,将自己膨胀的分身送进龙延洛还未完全敞开的体内。

  “……!”

  龙延洛的眼一下子瞪大了,原本昏昏沉沉的眼因为疼痛的刺激慢慢又恢复了神采。秦广也重重地呼着粗气,耐着性子等龙延洛完全缓过神,才开始轻轻地摇动。

  “嗯……嗯……!……”

  虽然火热的欲望几乎焚毁了所有理性,龙延洛还是固执地压低嗓音,竭力不让呻吟声从喉间漏出。秦广握住龙延洛的分身,轻轻地挤压顶端。龙延洛抓着秦广肩膀的手随之用力,力气之大像是要把秦广的皮肉扯下来一般,却依旧忍耐着不肯出声。秦广龇起牙苦笑了一声,扣住龙延洛的腰使劲律动起来。

  

  情事结束后,龙延洛已昏昏沉沉地睡去。秦广将他抱到床上,换了身衣服,盖好被子,自己则去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凌乱的衣服之后离开。刚跨出门口,却见婉儿立在那里,如一枝鲜红的蜡烛,静静地燃烧。

  “秦大将军,你这就要走了?”

  秦广看也不看那婉儿,自顾自往殿外走,却听得身后出乎意料的一句话。

  “燕宁还好吗?”

  秦广止住步,转过身,再看那婉儿一脸的笑意,只是那笑里藏着古怪,看得人周身舒服不起来。

  “将军一定奇怪我是怎么知道那名字的吧?”婉儿“格格格”地笑起来,“大将军你贵人多忘事,对我这样的无名小卒自是没什么记忆。可我却终究没忘过您。”

  秦广不语,只是看着那婉儿一人癫狂似的一阵阵笑。

  婉儿笑得差不多了,凑到秦广跟前,抓起秦广的手直往自己身下探。秦广急着缩回手,却还是摸到了身为一个“宫女”下身不该有的东西。

  “你……?!”秦广看看那婉儿,竟一时惊讶得失了言语。

  “当年我们兄妹二人卖身葬父,是大将军您收留了我们。怪只怪婉儿不是享福的命,好不容易进了户大人家,闹了半天,却还是落得流落街头的下场。幸而婉儿命不该绝,遇上了出宫办事的许公公,这才在宫里安定下来。”婉儿若无其事地谈论自己的一路坎坷,脸上完全没有悲伤或不快的情绪。

  秦广依稀想起来,当年似乎是捡到一对兄妹,只是容貌早已记不真切,更何况婉儿穿了女装,更是和记忆中的那个影子对不上号。只是……

  “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听秦广这么说,婉儿作出不出所料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却湮灭在秦广后面的话里。

  “不过,你似乎漏说了什么吧?”秦广不快地瞪着眼前的人,“当年你之所以会被赶出秦家,是因为你对自己亲生妹妹不规矩……对自己的妹妹也能下这种毒手,你根本就是衣冠禽兽!”

  婉儿的脸瞬间冰冷下来,那双杏眼里恶狠狠地透着凶光。婉儿冷冷哼了声,突然声音凄厉地笑起来:“禽兽?是,我是怪物,每个人都嫌恶我,连亲生父亲也不例外。所以我杀了他,封了他的嘴,砍了他的手,让他再也骂不了我,打不了我。哈……你以为我喜欢长成这副模样?燕宁有我想要的身体,大家都喜欢她,称赞她,我是她哥哥,就不能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看清自己究竟是什么货色?”

  “你简直是疯子。”秦广摇摇头,紧紧地纠着眉。

  “你以为你就比我正常?哈哈哈……”婉儿突然压低声音,“那个月夜,大将军你和太后的甜言蜜语,我可都听得一清二楚。”

  秦广瞪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婉儿,不置一词。

  “我可真佩服秦将军,这国家最尊贵的母子二人都被你轻易地玩弄在股掌之间,这可不是随便哪个人做得到的。”婉儿嘿嘿一笑,“当年秦家将婉儿扫地出门的事,婉儿气量大,不和你们计较。婉儿也不是喜欢乱说话的人,只想和燕宁团聚,将她留在身边,不知秦将军意下如何?”

  “把燕宁还给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想出什么恶心的办法继续折磨她吗?”秦广的怒意被重新点燃,说话也不再客气。

  “将军话别说得太急。您也看到了,婉儿现在伺候的可是当今圣上,要是哪天一个不留神把您和太后的事给说漏了嘴,怕是……”

  “你以为皇上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秦广冷笑一声。

  “古话说的好,三人成虎。就算皇上不信,总也得做些什么管管那些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婉儿不安分地瞟着秦广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嘴角弯得更厉害,“将军是聪明人,可不要为了个一文不名的丫头惹火烧身。”

  “……婉儿也曾经恨过自己这不男不女的身体,怨过天骂过地,却没想到如今竟是靠这身体赢得了皇上的宠爱,报复那些伤害过婉儿的人。所谓世事难料,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吧?”婉儿媚笑着看向一脸狰狞的秦广,“念在将军您曾经给婉儿一口饭吃的份上,婉儿送您句话,当今皇上,恨男人,也恨女人。皇上的眼里,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一个,即便还有别人,最多也只有已故的先皇,除此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婉儿把话说完,也不管秦广是什么反应,自管自跑开了。只留下秦广一人呆呆杵在凛冽的寒风里,左右为难,因愤怒和不甘而握得死紧的拳头里断断续续地淌下滴滴鲜红的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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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皇、皇上!”

  一大早,福隆顾不得礼节,“登登登”地直往皇帝的寝宫里冲。龙延洛正靠在榻上假寐,听着福隆那一声声唤,只觉得扎耳。婉儿像模像样地陪在龙延洛身边给他敲腿。福隆跌跌撞撞地进殿,匆匆朝大病初愈的皇上拜了拜。

  “什么事?”龙延洛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福隆抬头抹了把汗,刚要开口,见了一边的婉儿,却又合起嘴,半天不吱一声。

  龙延洛心领神会,挥手把婉儿赶了下去,用下巴示意福隆继续。

  “皇上,”福隆还有所顾虑,怯怯地道,“奴才要是说了,您可千万千万别动气。身子骨要紧!”

  “听你这口气,难道又闹虫灾了?那些大臣都干什么去了?灾民有多少?不行,还是得把粮仓开了……”龙延洛匆匆忙忙直起身,福隆慌忙凑过去扶上他一把。

  “皇上,好端端地哪来什么虫灾啊?天下太平着呢!”福隆拦住急着要下榻的皇上,“是太后的事!”

  “太后?”龙延洛的眼瞬间冷了下来,福隆被震了一震,慌忙松了手,回到榻前跪下。

  龙延洛端起茶杯吹开飘在上头的茶叶,不温不火地说:“她能有什么事?这个月朕没去她殿里探望,她又闹不快活了?”

  “皇上这几日都在修养,所以不知道。其实也就几天功夫,这事,已经在宫里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了!”福隆唉声叹气地道,也不敢看龙延洛的表情,一狠心,大声把话说了出来,“大家伙都在说,太后和秦将军私通。秦将军是……是皇上的假父!”

  话一出口,只听“匡啷”一声,福隆战战兢兢地抬头,见龙延洛手里的茶杯已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皇……”

  “这话传了多久了?”龙延洛音颤着,好半天才问出一句。

  “像是有些日子了……”福隆不敢看龙延洛,头抵着地说话,“唉,这嘴上传传的闲言碎语,谁清楚是什么时候起的、又是谁起的头?”

  “把秦广给我叫来。”龙延洛深深吸了口气命令道,许久不见福隆应声。龙延洛刚要发作,却听见福隆已退出了好几步远,抖着音回话:

  “秦将军5天前已经离宫回家了。”

  “回家?”龙延洛念着这个陌生的词,“怎么没人告诉朕?”

  “是秦将军吩咐的,说是不要为了这种小事打搅到皇上休息。”见龙延洛还不太明白,福隆也就挑明了讲,“那日秦将军来探过皇上的病情后就直接出宫了,皇上那时还在休息,所以就没告知皇上……”

  龙延洛气白了脸,抓起手边的茶壶就往福隆身上扔。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溅在福隆半张老脸上,急得他一阵乱叫。

  “立刻把秦将军找来,管他现在是在吃饭睡觉,让他立刻进宫见朕!”龙延洛扯着嗓子急吼,一脚狠狠地踢着一地的碎片。福隆躲开飞过来的尖利瓷片,哀哀地惨叫着答应,爬也似的滚出了门。见福隆走了,婉儿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屋里东西砸落在地的声音此起彼伏,龙延洛疯了似的将手里摸的到的东西摔在地上。地板上七零八落地躺着各式玉器和花瓶的残片。龙延洛见屋里已经没东西可砸,两手抄起桌子就要翻,婉儿急急忙忙冲上来抱住他的腰,将暴怒的皇帝一把拦住。

  “皇上,你这是干什么呢?!”

  “干什么?!看了不就知道吗?”龙延洛气急败坏地把婉儿推开,自己脚下不稳,摇摇晃晃地跌坐到榻上。

  “皇上病刚好,这么一闹,要是又染上什么病可怎么办?”婉儿想给龙延洛端杯茶消消火气,四下里望望,却找不到完整的茶杯,只能作罢。

  “闹?你去问问,究竟是谁在闹!”龙延洛坐在榻上喘着气,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笔直地跳起身直往殿外奔,婉儿慌忙把他拦下,想劝句什么,正巧见福隆一扭一拐地来了。

  “皇上……许中堂来了。”福隆离龙延洛远远地站着,哈着腰报告。

  “许中堂?国舅?谁找他来的?!碍事!”龙延洛开口要骂。许中堂不识相地迈着急步冲了上来,猛地朝皇上跪下,年迈的关节敲在硬梆梆的石头地上,“卡卡”直响。

  “老臣许明恩扣见皇上。”

  “起来吧。”龙延洛不耐烦地应了句,绕过挡在路中央的许中堂,却被一声吼给拦了下来。

  “老臣有罪,起不得身。”许中堂说着,额头“砰砰”地敲着地。

  龙延洛气极反笑,绕回来对着老国舅问道:“中堂大人身为两朝元老,尽心尽力,何罪之有?”

  “秦广已不再是朝中臣子。”许中堂没有抬头,依旧以头点地,声音朗朗地回答,“5天前,秦广来到老臣府中,要臣罢了他的官,削了他的爵,许他与家人团圆,共享天伦。臣……准了!”

  “准了?”龙延洛一口气缓不上来,幸而有婉儿在后面扶着,否则早就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好你个许明恩,朕只病了几日,你就私自犯了这么大的事。秦将军要免去官职,是你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吗?”

  “臣……”许明恩意识到什么,急急抬头要辩驳,却见龙延洛早就跑出了殿。福隆重重叹了声,弯下身要扶许中堂,却被拒绝了。

  “唉,我真是老了!糊涂了!”许中堂拍着大腿急叹,却已回身乏术。

  

  龙延洛一路冲进太后的殿里,七八个宫女齐刷刷地拥上来,将他团团包围,嘴里叨叨着同一句话“太后已经睡下了,皇上请回吧。”

  “睡下了?”龙延洛冷笑道,眼里透着森森的寒光,将一干女子吓得花容失色,直往后退,“今天朕是见定她了,谁敢拦着朕,就下冥府伺候阎王去!”

  婉儿匆匆地赶过来,身后跟着龙延洛让他叫来的一干太监和几个穿着盔甲,手持大刀的将士。整座大殿顿时被阴冷恐怖的寒气笼罩,没人敢吱一声,生怕那银光闪闪的大刀舔上自己脆弱的脖子。先前冲上来拦龙延洛的宫女大多瘫坐在地,动弹不得。有几个胆子大的也只是扶着墙站在原地,紧紧抿着发白的唇不说话。

  周围瞬间静了下来,空气冷得几乎能冻死人。龙延洛似乎也稍稍平静了一些,只淡淡地对着领头的太监吩咐了一声“搜”。

  太监尖着声应了句,领着帮人开始翻箱倒柜。首饰绸缎被当作没用的土块,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珍贵的抄本也被翻得乱七八糟。龙延洛坐在椅子上,接过婉儿递来的茶,合着茶碗,眼也不眨地看他们将漂亮的大殿翻了个底朝天。

  “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呢?!”

  一声吼将所有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太后按着头,由一个年轻宫女扶着走了出来,扫了遍殿内的惨状,紧着柳眉瞪住面无表情的龙延洛,硬声问:

  “皇帝这是遇上了什么事,发这么大火?竟然闹到哀家的殿里来了?”

  “母后若是不喜欢,大可以当作没看到。朕今天只是来这里找样东西,找到了,立刻就回去。”龙延洛捧着茶,轻轻吮了口,润润嗓。

  太后斜了眼站在龙延洛身后的婉儿,冷冷地笑起来:“哀家这殿里东西的确是不少,皇帝若是喜欢,告诉哀家一声,哀家派人找出来给你就是,何苦大张旗鼓地带这么多人来。如今把殿翻成这样,整理起来怕是要花上一番工夫。”

  “东西若是找到了,这殿怕是也用不着了。”龙延洛把茶放回婉儿手里,“母后应该还记得秦广秦将军吧?”

  太后冷着脸,笑意全无。

  “啊,朕说错了,秦广现在已经不再是秦将军了。”龙延洛假意纠正,“秦广是个人才,朕很看中他,只是这人性子硬,不好驾驭。秦广平了塞外的蛮族,立了大功,朕本想好好赏他,再多加中用,可朕今天却突然听说他已经成了一介草民,打算平平稳稳地过下半生。不知太后是否知道此事?”

  “秦广的官是哀家罢的。”太后也不推辞,直爽地承认,“如皇帝所说,此人性子太硬,又握有兵权,哀家见他既然有退隐之心,便成全了他,以除后患。只是这事情发生得突然,皇帝的病还没全好,因此没能及时告知皇帝一声。”

  龙延洛冷“哼”了声,又道:“既然母后这么说,朕也不会多怪罪什么人。只是朝廷需要秦广这样的人,母后又和他是旧识,不妨劝他回头,继续为我朝鞠躬尽瘁。”

  “哀家做事,向来以国家为先。这次只是因为皇帝病了,哀家才不得不干政。如今皇帝龙体安康,哀家也不必再挤在你们男人堆里多事,免得招人闲话。”

  “母后言重了。”龙延洛微微浅笑着,看得一边的婉儿浑身上下一阵发冷,“朕没有怪罪母后的意思,朕只想请母后劝秦广回宫,仅此而已。”

  太后的脸完全青了下来,失了言语。说话间,一个太监捧着叠纸送到了龙延洛跟前。龙延洛接过来翻了几下,笑意更浓了。

  “朕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太后看得一愣一愣,见那叠纸眼熟,仔细一想,突然明白过来,冲上去就要抢回来,却被四周的太监层层围堵住,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母后真是少女怀春啊。”龙延洛举着那叠不薄的纸挥了挥,“这七八年前的书信,依旧保存得完整无缺。朕看看,这每一封信写信的那位似乎都是秦广秦将军……”

  “你好毒辣啊,龙、延、洛!”太后咬牙切齿地挤出许久不曾念过的儿子的名字,“闹了半天,你竟然……”

  “身为一国之母,竟然犯下如此苟且之事,母后,朕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父皇若是在世,怕也会气得七窍生烟了!”

  “你父皇?”太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高高梳起的发髻因为和周围人互相推挤而散落开来,头发乱蓬蓬的,倒真像个骂街的泼妇,“龙延洛,你既然把话挑明了,我也不打算跟你客气。老实告诉你,我和秦广的事,你父皇知道得一清二楚!”

  龙延洛高昂着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瞪着似乎已乱了神智的太后,但看似冷酷的眼里却因太后最后那句话荡起了不小的波澜。

  “你以为我为什么犯下这样天理不容的事?还不是因为你这怪物!当初我真不该生你,你吸取了我的年轻和美貌,害得我一点点变老变丑。你还夺走了我夫君,让我生生守了6年活寡!……现如今,你连秦广也不放过。我老实告诉你,龙延洛!你当真以为秦广喜欢你,像你父皇那样宠着你?这都是我安排的,是我让他接近你,为的就是治治你这个不举的东西,为我族留后,好早日废了你这个怪物!”

  龙延洛怔怔地朝后退了几步。太后依旧在吼,但那字字句句听在龙延洛耳里都已变了音,曲了形,怎么也听不真切,只有一阵阵雷声似的“怪物”隆隆作响。龙延洛左右张望着,四周人都看不清面孔,一个个似乎都圆瞪着眼,微张的嘴不停地跟着太后大声叫着“怪物,怪物”……龙延洛终于起了怯意,手扶着胸口,心顿顿地急跳着,一下紧挨一下,似乎快要从嗓子眼里奔出来。

  身后有人抓住了自己,似乎在说些什么。龙延洛回头,只见一个火红的身影,面孔依旧辨不清,只看见那嘴是明明白白的鲜红色,夸张地大张着,一遍又一遍“怪物怪物”地叫。龙延洛一阵晕头转向,想甩开那人,却使不上力,踉踉跄跄地朝前跌了几步,剩下的事,便都记不得了。

  

  等龙延洛醒过来,发现自己已躺回了龙床上,触目所及都是熟悉的事物。龙延洛稍稍安了心,额上的汗依旧冒个不停,胸口倒没了紧抽的感觉。呆呆躺了会儿,突然听得旁边有水声,龙延洛紧张地抬头,看见婉儿手里捏了块还滴着水珠的方巾,正要往他的额上蹭过来,龙延洛慌忙打开婉儿伸过来的手。婉儿似乎料到他的反应,收回了手,沉默不语。

  “朕……听见好多人说朕是怪物……”

  婉儿知道龙延洛还在挂念之前的事,又不好开口安慰,只能敛口听凭他继续。

  “朕的梦里,总有个怪物……”龙延洛喃喃着,“朕一直以为,只要不去想它,便什么事都没了,却不知道那怪物……竟然是朕自己。”

  龙延洛的话里夹着哭音,婉儿侧过头看了看他,才发现床上的人已经泪流满面。婉儿犹豫着伸出手,搂着龙延洛的脸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龙延洛一阵阵地抽泣,嘴里絮絮叨叨着“朕就是怪物”。

  婉儿轻叹了声,爬上龙延洛的床,靠在龙延洛身上小心地亲吻他的脸颊。龙延洛闭上眼承受婉儿孩子似的啄吻,渐渐止住了泪。

  婉儿见龙延洛没有拒绝的意思,慢慢掀开他的衣服,探上龙延洛的胸口。龙延洛抖了一下,默默忍受下来。婉儿胆子大起来,搂住龙延洛的肩膀吻上他的唇。龙延洛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抵抗起来,手脚并用地要把婉儿踢下床去。婉儿有些发急,却实在制不住发了疯般的龙延洛,只能收敛起来,下了床。

  “不对,你不是……朕要的人……”

  龙延洛眼角挂着泪,絮絮地说了句什么,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18

  秦于心出了家门,扭七拐八地绕了好大一圈,终于在一片枯黄的草地上找到了躺在地上发呆的秦广。秦于心撇撇嘴,蹑手蹑脚地想冲上去吓大哥一跳,却听得他出其不意地喊了声“有事吗,于心?”

  既然被发现了,秦于心便大大方方地在秦广身边坐下。冬日里的风一阵阵地吹来,虽冷却并不刺骨,风里混着泥土香,闻来觉得神清气爽。

  “广哥。”知道秦广闭着眼假寐,秦于心也不等他搭理自己,兀自说开了去,“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辞官?还突然让全家搬到这个偏僻的乡下地方?”

  秦广嘴里叼着的干草在风里颤颤地抖,男人依旧合着眼,敛口不语。

  “明天,你当真要和那个燕宁成亲?”

  秦于心斜了眼始终无动于衷的秦广,伸手要捏秦广的鼻子,却在行动前就被做哥哥的一把拦住。

  “广哥,上次在宫里那个男人……”

  “你怎么还惦记着他?”秦广把嘴里的干草吐了出来,懒洋洋地躺在地上看天。

  秦于心抿着嘴犹豫了一阵,还是把心里话通通倒了出来:“我那天看得清清楚楚,那男人绝对不是太监。可宫里不是太监的男人,除了皇上好像就没别人了……”

  秦广没理弟弟,任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

  “我说,广哥,那人该不会真的是皇帝吧?你是不是得罪了他,所以才逃出宫的?”

  听着秦于心说话的调子明显加快,知道他是真的担心了,秦广没了辙,拍拍秦于心的脑袋,半是承认地回答:“也差不多是这么回事吧。”

  “你真的和当今皇上……”秦于心话才说了一半,脸已经先红了。秦广看看弟弟那副欲言又止的羞涩样,暗暗好笑。

  “不过,广哥,皇上真的好美。我要是你,我才不会和燕宁成亲,陪皇上留在宫里多好……”秦于心呆呆望着天,天空尽头的薄云已经染上了浅浅的红色。云缓缓地移动,拉长变宽,那透着粉嫩的红色也随之延伸,扩散到四周。天还未全暗,太阳像是块新鲜的蛋黄,极诱人地躺在天的尽头。

  秦广遥望眼前的风云变幻,再看看头顶,那里依旧是一片蓝白相间的天,只是那蓝色较之前浅了许多,透着凝重的灰。云也少了,似乎一旦被刚才的风吹散开,便再也觅不到自己之前的位置。

  “于心,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记着为兄的一句话——永远不要进皇宫。”

  “广哥……?”

  秦于心转过身,只看见秦广逐渐远去的背影。印象中高大的兄弟此时看来却似乎缩小了很多,连背影都是疲惫的,看得人眼里发酸发涩。

  秦于心独自一人躺了许久,直到天完全黑了,才不舍地起身准备离开。拍下身上的枯草,眼角不经意地瞟到了不远处的什么。秦于心定睛望过去,见是两个人,一男一女。那男人由女人扶着,走得很吃力的模样。秦于心傻傻地盯着他们一直走到自己跟前,看清那男人的面孔后,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男人见了秦于心,却只是笑,温柔得像一阵无害的轻风,拂去了秦于心仅有的几丝不安和戒备。

  

  秦广进了家门,按规矩先去探望过母亲。徐氏看见任性的大儿子进来,免不了又是一番叮咛,话收尾前,语重心长地道:“广儿,对燕宁好些,这孩子命苦。”

  秦广笑着点头应允,退出房门后,那粘在脸上的笑容立刻滑落下来。秦广重重长出一口气,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却在房门口看到了一脸忧色的燕宁。

  “找我有事?”秦广笑问,燕宁却是一副完全笑不出来的凝重表情。

  “秦将军……”

  秦广截住她的话:“明天就要做夫妻了,叫那么客气做什么?何况,我已经不再是什么将军了。”

  燕宁挤出个苦笑,点点头,张嘴要改口,却踌躇着不知改成什么好,最后还只是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秦广看得吃力,也就不再执意让她改,只是竭力温柔地劝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燕宁……是为了明天的婚事来的。”吞吞吐吐了半天,燕宁总算把话说出了口。

  秦广暗暗在心里呼了口气,笑着说:“婚事从简,这是我要求的。亲戚朋友几乎没请,就我们自家几个人在自己院里办了。因而明天肯定不会像别人家成婚那么热闹,真是委屈你了。”

  “不,不是的,燕宁并不是想让婚事办得铺张些。”燕宁见秦广误会了她的意思,慌忙解释,话出了口又说不下去,硬是卡在了半当儿。

  “那……”知道燕宁这话一时也说不完整,秦广只能自己猜,“你是不喜欢我,不想嫁给我?……我现在只是一介草民,不像过去那么风光,按理说,你是应该为自己找个更好的归宿。”

  “燕宁没这个意思。秦家对燕宁有恩,燕宁做牛做马也难以回报。燕宁也是早就想好了,非秦将军不嫁。”燕宁一时心急,把长久以来的心里话漏了出来,一张脸立时涨得通红。

  秦广听了那心意已决的口气,总觉得有几分婉儿的感觉。兄妹终究是兄妹,血脉不是想抹消就可以无视的。

  “燕宁只是怕配不上将军。”燕宁嚅嚅地道,“燕宁并非出身豪门,而且……”

  意识到燕宁后面的话,秦广慌忙伸手堵住她的嘴。燕宁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强势的男人,瞪大的杏眼里满是疑问。

  “过去的事,都忘了吧。”秦广淡定地道,既是说给燕宁听,也是劝自己,“从今往后,只要想着以后的事就好。只要那样就好……”

  

  虽然没有大肆设宴,广请亲眷朋友,第二天的婚事还是办得热热闹闹的。炮仗“劈里叭啦”地炸了不少,秦家大门一整天都笼在浓浓的烟尘里,炸剩下的血红残片撒了一地,铺就成一片鲜艳的“地毯”。佣人们一大早起来后就没有安安稳稳闲下来过,里里外外地奔波不停,忙碌不休。徐氏一整天都乐呵呵的,弯起的嘴笑得变了形。最让人担心的秦于心倒也安分,没有再提过“广哥和那女人不配”之类的丧气话。

  秦广换了身大红的衣服,缎子软软的,摸上去细细滑滑,似乎摸得出绸料的纹路,这身衣服与过去穿惯的那些硬梆梆的盔甲、棉衣完全是两码事。秦广愣愣地凝视镜中衣冠楚楚的自己,茫茫地想,从今天起自己就不再是过去的那个秦广了。虽然早已有了这样的打算,这一刻来临时又似乎有什么不舍。秦广晃了晃脑袋,拾起一张笑脸,出了房间陪着大家忙里忙外,喝茶敬酒。

  入了夜,酒宴也进了高潮。拜过天地父母,头上挂了块红布的燕宁就被佣人搀扶着回了房,留下秦广一人和大家喝酒。秦于心像是真想开了,连连笑着祝酒,一而再再而三地敬了秦广好几次。秦广不好推辞,细细一想,也有借着醉意趁早离开的意思,便跟着一杯一杯地猛灌。等曲终人散,秦广已醉得不成人形。秦于心挡开要过来扶秦广的佣人,自己拉着大哥往新房里走。

  燕宁依旧披着红布,端端正正地在床头坐着。秦于心把烂醉的秦广扔在桌子边,瞪了眼只静坐不语的燕宁,重重喟叹一声,吹灭了灯,转身摔了门走了。秦广被砰的摔门声惊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坐起身,隐约看见燕宁一身血红的坐在那里,傻傻地一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在床边坐下。

  见燕宁坐着不动,秦广醉熏熏地伸手要拉燕宁头上的布,扯了几下都没成功,正要发急,一直没动静的燕宁一个转身翻了过来,将秦广压在身下,一手灵巧地把床头的罩子给放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秦广只模模糊糊地看见燕宁扯下了头上的布,脱了衣服,然后只觉得胸口一阵热,似乎有人趴了上来。秦广没想到燕宁在床上竟然是这么主动的人,想要拦她,却又实在醉得没那精力和闲情,便干脆直挺挺地躺着,任由燕宁去做。

  燕宁的动作纯熟得像是个中老手。秦广虽然只是躺着,却也被她撩拨得喘起了粗气。折腾了一阵之后,燕宁总算进入了正题。秦广只觉得有什么湿湿热热的靠了上来,一下子就将自己的分身整个包了进去。秦广想叹,又叹不出来,只能随着她去做。也没几下工夫,秦广便觉得下身一阵抽紧,烫得似乎要灼伤人……意识完全混沌前,秦广隐隐听到燕宁低吟了一声,那声音分明听过,但又有几许陌生。

  ——秦广……

  秦广模糊地想起每次龙延洛高潮时都会低低地喊出自己的名字,然后一下子昏厥过去,突然觉得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陈旧得就像那一触即碎的尘土,除了满手的尘埃和悔恨,什么也不曾留下。

  睡到半夜,秦广口渴得不行,糊里糊涂地伸手乱摸了一把,却只捏到空空的被褥,心下一惊,急急地起身察看,身边空空荡荡,根本没有燕宁的影子。秦广手忙脚乱地翻身下床,只见龙延洛一脸闲适自在的表情,正坐在桌前慢慢地品茶。

  秦广愣了下,但还是整了整衣襟,跪下要拜,头还未点地,龙延洛已经笑了。

  “将军何必多礼,起来说话。”

  秦广站起身,谨慎地瞪着龙延洛,故作平淡地道:“草民已辞了官,不再是将军了。”

  龙延洛冷冷地扫了眼面不改色的秦广,又是笑:“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朕说你是将军,你就是将军。”

  秦广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便不再多争辩,拱手道:“皇上坐在这里歇会儿,秦广去找自己的妻子。”

  “妻子?”龙延洛勾起唇,“你说的是婉儿吧?他现在正和妹妹共享天伦,将军现在还是不要去打搅的好。”

  “婉儿?”听了龙延洛的话,秦广差点没摔坐在地上。细细想来,之前自己的确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喝了酒,脑子晕晕呼呼的,因此没有在意。如今想来,早在拜天地之前,这太子就已经被换成狸猫了!

  “将军不必心急,兄妹重逢,必然有的是话要说。”龙延洛放下茶,许许站起来,“话说回来,这次我能及时赶来为将军助兴,多亏有令弟拔手相帮。”

  “于心?你把于心怎么了?”秦广猛地捉起龙延洛的衣领,急吼吼地问。

  

  19

  龙延洛的眼底掠过一丝冰蓝色的不快。男人反握住秦广的手,浅浅地说:“秦于心是将军最心疼的人,朕自然不会亏待他。……只是你我难得有机会坐下闲话,不妨谈谈更重要的事情,不要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才好。”

  秦广紧紧地蹙着眉,踌躇了一下,才放弃似的狠狠甩开龙延洛,转身坐回床边,半是气急败坏地吼:

  “皇上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龙延洛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被拉开的领口,波澜不惊地问:

  “……将军没话对朕说吗?”

  秦广怔了下,呆呆看向龙延洛。那男人只静静端坐着,一副温雅的模样,只有那双眼里透着许许的焦急和期待。秦广开口想说,却又嚅忍。

  说什么?……似乎不管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龙延洛眸子里的神采在秦广几度敛口之下终于化为一片昏沉沉的黑暗。秦广注意到龙延洛表情的变化,不由想到自己果然是个只会给他人带来不幸的男人,不论是在血沫横飞的沙场上,还是在明枪暗箭的生活中。

  “秦广……”

  龙延洛仿如叹息般轻轻念着这个让自己又恨又想的名字。秦广只定定地看向他,看他微微皱起的眉,看他许许翕动的唇,将他的每道线条刻在脑中,印在记忆深处,却始终不发一言。

  “你犯下的事,朕概不追究。朕只要你跟朕回去。”

  秦广倒吸一口气,依旧不说话。

  “秦广,相识至今,你一直都在忤逆朕,朕不指望你百纵千随,但就顺朕这一次,仅这一次,不成么?”

  秦广只是皱眉,不语。

  “太后……已经疯了。”龙延洛的话里,似乎藏着些笑意。秦广抬头,果然看见男人脸上浅浅的笑,浅得如不可捉摸的薄云,虽然通透无法把握,但的的确确在那里飘着荡着。

  “她总是和朕争。朕要什么,她就和朕抢什么;朕不要的,她就硬塞给朕。如今,她终于是再也争不了了。”龙延洛笑得畅然,似是终于摆脱了什么。秦广却看得毛骨悚然,背上一片阴森森的凉,像是有千条万条虫子在爬在咬。

  “父皇说得对,母后早就不正常了。做母亲的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却喜欢别人的,简直笑话!”龙延洛说着念着,突然转向了秦广,一下子扑进了男人的怀里。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秦广没能反应过来,只得惊讶地抱住龙延洛,免得他跌坐在地上。

  “秦广……跟朕回去。你要是真喜欢那女孩,朕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就是。你若是舍不得家人,朕就把他们全搬进宫里。”

  龙延洛捧着秦广的脸,絮絮地劝。秦广搂着怀里的男人,隐隐的檀香味扑鼻,许许的热度从男人身上传过来,捂得一颗心也暖暖的。

  “洛……”秦广幽幽地唤了声,龙延洛慌忙抬了头,却禁不住浅笑起来,眼里依稀有泪光闪烁。

  “洛,你要的不是我,而是你父皇。”

  龙延洛瞪大了眼,笑颜僵在当场。

  “你父皇早就死了,谁也替代不了。”秦广叹着气,“也许我做了和你父皇一样的事,但我就是我,是秦广,永远成不了先皇。”

  “我知道你是秦广,我知道……”龙延洛抓着秦广的衣服,急急地喊,“你当然不是朕的父……你,不是……”

  龙延洛说着竟哽咽住了。秦广苦笑一声,抚着龙延洛面孔的轮廓,柔声劝慰:

  “洛,还是那句话,你我的事,且当是一场春梦,梦醒了,一切照旧。只要能醒来,再长再深的梦,也是云淡风清。”

  “梦?”龙延洛硬声硬气地重复,“这梦的代价……太大了,朕付不起。……但倘若这一切真是场梦,朕宁愿长睡不起。”

  “洛……!”

  “秦广,这世上,只有朕不想要的,没有朕得不到的。”龙延洛从秦广怀里走出来,像是变了个人,冷着调子,一字一句地道。

  秦广却笑了,似乎真的无所畏惧:“纵使你今日强行带走了我,我的心终究不会向着你,你又何苦费徒劳的气力?”

  龙延洛冷冷地回以一笑,笑得仿佛屋外的寒风,扎得人刺骨的痛。

  “秦广,过去你与朕在一起时,心又几时向着朕了?那时朕都不曾在意,事到如今更不会介意。”

  秦广紧了眉,心头越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朕不再逼你,朕自有办法让你自己来找朕。”龙延洛勾起秦广的下巴,在男人颊边留下一个轻轻的吻,寒森森地笑道,“朕会让你明白,父皇是属于朕一人的,你秦广也是属于朕一人的。谁敢和朕争,朕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即便那人是你自己也不例外。”

  “……洛!”秦广伸手要抓龙延洛,却只触到他轻飘飘的衣袖。

  “还有,将军请尽管放心,朕是绝对不会亏待令弟的。”龙延洛细眯起眼,将话头绕回原地,“令弟帮了朕的忙,朕自然会好好感谢他。至于府上的那个婢女,朕权当是将军不辞而别的赔礼接收了,将军没有异议吧?”

  秦广急跳起来,却换来一片头痛。之前的醉意虽伴随着因龙延洛的出现而生的讶异退得差不多了,但对身体的影响却未完全消失,四肢依旧瘫软,使不出劲,脑袋更是因为情绪的逐渐亢奋而开始一阵阵的晕。秦广抚着头靠在床边,力图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龙延洛。

  “龙、延、洛!即便是你,若是伤了他们一丝一毫,我决不会轻易饶过你!”

  “‘即便是’朕……?”

  龙延洛鹦鹉学舌,轻轻地念着,转而收敛起死人一般毫无生气的僵冷笑颜,头也不回地推开紧闭的房门,悄然隐入惨淡的夜色中。

  

  20

  迷迷糊糊中觉得右手被什么压住,隐隐的抽痛,秦于心睡得昏昏沉沉,一时睁不开眼,只从嗓子眼里咕噜了一声,懒洋洋地甩了甩酸麻的右手,翻了个身。自己的床很大,连着翻几个身都绰绰有余,但今天这一翻却一下子就撞到了什么上。那个挡住自己的东西软软的,漾着令人安心的暖暖的温度。秦于心懒得睁眼,随便伸手摸索了几下,却在触到带着凉意的皮肤时惊讶地收回了手。

  秦于心揉了揉睡意消散的眼,傻愣愣地瞪着身边的人。那人穿着亮黄色的衣服,长发散乱在床上,背对秦于心沉沉地熟睡。呼吸声浅浅的,若有若无地抽动秦于心的神经。秦于心又四周张望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华贵的大床,做工精细的桌椅板凳,无处不在的龙凤装饰……秦于心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越过男人的肩头偷看他熟睡的面容,不出所料地看到那张在大哥的床上和野外那个向自己笑着打招呼的人相同的面孔。

  我被带到宫里了……

  秦于心倒在床上梳理紊乱的思路。

  自打辞官后,广哥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秦于心以为广哥心中怕是依旧舍弃不了皇上。那天见皇上突然出现,秦于心更是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因而答应悄悄地把皇上和那个宫女带进家门,希望他能找到机会和广哥好好谈谈,也好了却兄弟的一桩心事。

  那么,然后呢?

  皇上和广哥到底谈得怎么样了?最重要的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不起来。

  身边的人动了一下,秦于心见了,慌忙战战兢兢地朝后挪了挪,让出一块地方。

  龙延洛翻过身面向秦于心,睫毛颤了几下,终于睁开眼醒了过来。见秦于心一脸的慌乱,龙延洛只浅浅一笑,不动声色地坐起身。

  “皇……”秦于心想开口招呼,但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又住了嘴,傻傻地等对方先开口。龙延洛显然是注意到秦于心的不自然,却只是继续浅笑,许久才像想起什么似的问:

  “你是叫……于心?”

  好不容易定了定心的秦于心又慌了阵脚,慌慌忙忙地答应了声“是”。

  “那日你和朕说话时兴高采烈的,今天怎么就失了魂似的?”龙延洛拢了把头发,歪过头问。

  “那、不一样……”秦于心囁囁着,声音越来越小,视线晃晃悠悠地飘到自己此时所坐的龙床上。龙延洛一下子明白过来,却暗了脸色,淡淡地解释说:

  “朕答应过秦将军决不怠慢你,因而带你进了朕的寝宫。你若是不喜欢,朕找人再给你布置一件房。”

  “倒、倒不是……不喜欢……”秦于心红了脸,话也说不下去。

  龙延洛面无表情地盯着沉默不语的秦于心看了一阵,翻身下了床。秦于心暗暗吓了一跳,赶忙跟着从床上跳下来。龙延洛没理睬秦于心,自顾自懒洋洋地解开龙袍的扣子,把衣服脱下扔在地上,只穿着单衣坐在镜子前,乌黑的长发散在肩头,垂在腰际白净的脖子在发丝间若隐若现。秦于心呆呆地看着,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龙延洛时的情景。男人慵懒地侧躺在床,一脸疲惫,漆黑的眸子映得星火灿烂,光裸白皙的皮肤上还沾着薄汗,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发丝凌乱……

  那时的秦于心见到如此的场景,涉世不深的脑袋里一下子炸得乱哄哄的,除了直直地瞪着眼前的人外,丝毫不知该做何反应。

  而那男人的眼中只闪过一瞬的惶惑,顷刻便回过神,不做声地穿起衣服离开。如今眼前的人所做的事,似乎是将那次糟糕的邂逅倒了过来。

  秦于心乱七八糟地回忆往事的时候,龙延洛只静静地坐着,不发一言。待秦于心收回神,只见镜子中的龙延洛正冷冷地盯着自己痴痴的表情。

  意识到自己失了态,秦于心慌忙低下头,却听见龙延洛没有起伏的责备声。

  “先前怎么一直盯着朕看?宫里的规矩你还不清楚么?”

  “我……”虽然想说自己的确不太懂宫里的繁文缛节,但不能直视皇帝的规矩自己还是明明白白地知道的,秦于心咬了下唇,喃喃地道,“那是因为……皇上太美了……”DE489E2B53荒用:)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龙延洛冷笑一声,似乎还有话要说,却被突然闯进门的人声堵住了话头。秦于心转身看向那个大大咧咧闯进屋里,却连最基本的礼都不行的红衣女子,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奇异的愤愤不平感。

  “皇上今天起得好早。昨个儿奔波了一天,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婉儿无视一边的秦于心,直直走向坐在镜子前等了许久的龙延洛,边说着边捧起他的长发开始细心梳理。

  “醒了,便睡不下去了。”龙延洛的声音里少了先前与秦于心对话时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声音虽然依旧没有高低起伏,却像是在柔柔地叹息。

  “这样啊……”婉儿说着,意味深长地斜了秦于心一眼,无疑是在责备他打搅了龙延洛的睡眠。秦于心不快地撇过头,心中却还是暗暗发虚。

  “……你妹妹怎么样了?”

  梳完头,一直默不作声的龙延洛突然冒出一句话来。秦于心以为他是对自己说话,心里正奇怪自己哪里有过什么妹妹,却听得那个婉儿漫不经心地接了口。

  “能怎么样?现在还在屋里睡着呢!”婉儿懒懒地道,“皇上说先不动她,我就没动手,只试着和她说了几句话,只是她一直在哭,怎么也谈不拢。……兄妹好不容易久别重逢,难得有点说话的时间,光花在听她哭上了!也不知秦家的人过去都是怎么教她的!”

  秦于心本想顶几句嘴,注意力却被那句“兄妹重逢”给勾了去。眼前这婉儿,除了说话冲冲撞撞之外,怎么看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女人!秦于心觉着奇怪,但又不敢多嘴。

  “三个月后,秦广若是还不来的话,那燕宁就任你处置。”龙延洛站起身,由婉儿伺候着换上轻便的衣服。

  “那这个小子呢?”婉儿瞟瞟秦于心,仿佛谈论天气般的口吻。

  龙延洛这才将视线移回秦于心身上。秦于心偷偷咽了口唾沫,胸口因那蛇一样的冰冷视线一阵紧接一阵地发怵。

  “于心,听秦广说,你一直都想看看皇上的模样,可是真事?”

  “嗯。”秦于心轻轻应着,在注意到婉儿威慑的表情后慌忙大声答了句“是”。

  “如今见了朕,你有什么感觉?”

  “和在书上、戏里头看到的皇上都不太一样。皇上您要年轻许多,又俊俏,声音也很好听,不像书上说的那样虎哮似的浑厚。”秦于心一板一眼地归纳,“不过皇上您和书上说的一样有威严有架势,有点慑人。”

  “有威严?朕还以为自己早已威风扫地了,否则怎么连个人都唤不过来?”龙延洛自我嘲解道。秦于心隐隐察觉到话中的意味,壮起胆子问:

  “皇上若是想见广哥,为什么不干脆把广哥也一起带来?何苦费这么大周折?!”

  龙延洛扫了眼双目炯然的秦于心,许久才道:

  “跑出去的狗就该自己找路回来,要不然就只能饿死街头,哪有做主人的亲自去请回来的道理?”

  自己最崇拜的大哥被贬成“狗”着实让秦于心不快,虽然对方是皇上,但秦于心也不甘示弱,干脆一鼓作气,蓄起今生所有的胆色冲龙延洛吼道:

  “我当初之所以愿意帮你,是看在广哥与你的情分上……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广哥会对你避之不及。你根本就没有感情,闹了半天,你只把广哥当作奴才,当作工具!”

  “你这小鬼!”婉儿冲上前一把拽住秦于心胸口的衣服,力道之大让秦于心不由打心里感到害怕,但表面上还是硬装出无所畏惧的模样,恶狠狠地回瞪过去。

  龙延洛缓步走上前,定定地盯着秦于心。秦于心憋着口气,硬是对上了那双如蛇般阴冷刺骨的眼。

  许久许久,龙延洛轻叹了一声,转身出了殿。婉儿不怎么服气地松开手,顺势推了一把秦于心。冷眼看着秦于心跌跌撞撞地坐倒在地,婉儿半是威胁地道:

  “以后在皇上面前,不准再这样说话!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秦于心抿着唇,忿忿地瞪着对自己发号施令的人。

  婉儿重重呼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宫里的日子也许是不好过,但时间一长你自然会稍微觉得好受些。要知道,做皇上可不像书上、戏里面说的那么轻松。皇上已经在这死气沉沉的地方住了22年,不管多么不愿意,以后也得一直住下去。如今,他只不过是……”

  似乎是觉得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婉儿突然住了口,就这么撇下秦于心一人,兀自小步出了殿。

  

  21

  这以后的一个月里,秦于心都住在龙延洛的寝宫里,睡在龙延洛的龙床上。每天龙延洛天刚露白就起床离殿,一直到夜深才回来休息。两人经常没有机会见面,偶尔面对面也无话可说。自从上次之后,秦于心对龙延洛的好感便不翼而飞,那张曾经迷惑过他的美丽容颜如今看来也因之添了几分恶毒的味道。不过比起应付性情多变的龙延洛,秦于心更关心的是秦广的消息,也多次偷偷问过婉儿,但婉儿只是没好气地瞪起杏眼,龇牙咧嘴地骂了句“我要是知道,我早就把那不争气的给拎回来了”。

  一夜秦于心迷迷糊糊地醒来,正好碰上龙延洛阅完折子回殿。秦于心不想和那个男人打照面,便装作熟睡的样子背过身去。身后传来衣物摩索的声音,片刻寂静之后,一直都亮着的灯火被吹灭了。龙延洛挨着秦于心躺倒在床上,疲惫地长叹一声,便再没有发出其它声响。秦于心战战兢兢地侧耳倾听,直到确定龙延洛已经确确实实地睡着后才缓过气来。

  经过刚才长时间的精神紧张,秦于心也没了睡意,只能愣愣地大睁着眼发呆。其间龙延洛几乎没有翻过身,面向秦于心沉沉地睡着,只是偶尔微皱起眉,似乎在梦中见到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东西。

  秦于心瞥了眼似乎睡得很舒坦的龙延洛,心头浮起一丝不快。细细回想来,自己正是因为这个男人的任性而被关在这牢笼一般的宫里。先前对皇帝的憧憬转而变成厌恶,皇上都是如此这般胡来的吗?秦广就是因为看透了这些,所以才会说出“永远不要进皇宫”这样的话的吧?……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了一通,秦于心渐渐有了倦意。眼皮慢慢变沉变重,意识逐渐脱离飘远。就在秦于心几乎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得身边传来一声细细的呜咽。

  秦于心只当是自己听错了,歪过头继续睡,那声音却不依不饶起来。

  “嗯……”

  秦于心不耐烦地抓起被子堵住耳朵。

  “不、要……”

  那声音似乎在抽泣,悲凄地哀求着什么。秦于心喟叹一声,决定不去搭理。

  “住手……秦、广……”

  这一声几乎将秦于心从床上拉起来。少年直起身看向龙延洛,男人依旧在睡,但身体已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肩,瑟瑟地发抖。

  “我……啊!”

  龙延洛突然张开了眼,双眼圆圆地大睁着,但似乎什么也没看。额头沁出点点晶莹的细汗,眼眶也已湿润发红。秦于心担心地凑上前,龙延洛似乎也没察觉。过了好一阵,龙延洛才缓过神,视力也慢慢适应四周的漆黑。见秦于心正盯着自己,龙延洛只抬手抹了把薄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般问:

  “你没睡吗?”

  “我听见皇上说梦话……”本想随口扯个谎,却还是习惯成自然地说了实话。秦于心本能地伸手捂住自己多话的嘴,战战地瞥了眼龙延洛。男人果然阴沉了脸,只是因刚才的恶梦肤色显得更加惨白而少了震慑的气势,添了几许楚楚可怜的凄惨气息。

  “朕都说了些什么?”

  平板的声音。秦于心有些怕,便敛了口,用“没听清楚”搪塞了过去。龙延洛怀疑地瞥了眼秦于心,但终究没有多加追究。秦于心在心中长舒一口气,似是卸下了一副重担。

  “睡吧。”

  黑暗中,龙延洛半是命令地叹道。秦于心不敢忤逆,乖乖靠着床角躺了下来,心里却波涛汹涌,怎么也睡不着。

  “于心……?”

  突如其来的呼唤把秦于心吓了一跳,少年赶快转过身应了句“是”。

  龙延洛依旧靠在床头坐着,视线却在远处的某个地方飘荡。

  “睡不着?”

  除了说“是”,似乎没有其它答案。秦于心干脆老实地承认。

  龙延洛又问:“讨厌朕?”

  秦于心也坐起来,不明白龙延洛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明天就给你布置个房间,你可以住那里,不用再每天面对朕。”

  自己长久的愿望终将实现,秦于心犹豫了片刻,机不可失地提了个不大不小的建议:“我可以住宫里的那座将军府里。”

  龙延洛转过头看了眼秦于心,那眼神怪怪的,像是拷问,又像是哀求,使得秦于心不由再度后悔自己的多嘴,龙延洛没有进一步追究,只是默默地点头表示同意。

  秦于心一阵狂喜,嘴角不由自主地漾起浓浓的笑意。龙延洛见了,突然猫身凑上来,一手抬起秦于心的下巴,目光冷冷地在少年的脸上搜寻着什么。

  “皇、皇上!”

  秦于心慌了神。龙延洛几乎整个压在他的身上,秦于心甚至能感受到男人吹拂在自己脸颊上的温热鼻息。

  “秦广笑起来,就是你这样的么?”

  俄尔,龙延洛才低低地叹道。秦于心本想挣脱男人的心思在这句话出现后土崩瓦解。

  这个人,或许并非像我之前以为的那样冷漠无情吧?

  他真的对广哥……

  “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好好对朕笑过。”龙延洛依旧躺在秦于心身上,发丝垂下来,搔得秦于心的脸颊一阵痒,“朕当真这么招人讨厌么?”

  “也许……其实……”秦于心想辩解,但苦于词穷。秦广心里究竟怎么想,秦于心又如何知道?而眼前这个多变的男人的心思,秦于心更是无法参透。

  “如果我毁了他最心爱的弟弟,你说那个男人会有什么反应?”龙延洛沿着秦于心面部的线条一路摸上去,手指灵巧地绕了一圈后又返回到脖子上,冰冷的指甲重重地按在秦于心的喉结上,痛苦的感觉让他一阵发呕。

  “要是皇上真这么做了,广哥不会放过你的!”秦于心艰难地甩出一句话,同时握住龙延洛的手,试图将其从自己的脖子上拉开。

  “不会放过朕?”龙延洛“嘿嘿”地冷笑道,“朕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而秦广充其量也只是一个被夺了兵权、徒剩空名的将军,仅凭他,能把朕如何?”

  “可、你不是喜欢……?”龙延洛的手加重了力气,秦于心一口气缓不上来,青着脸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朕想把你做成人彘,放在朕最喜欢的瓷罐里,活生生地送还给秦将军。还是你更愿意成为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和其他人一起好好伺候朕?”龙延洛的眼里闪过一抹冰色的寒光,“或者,你比较喜欢这样……?”

  龙延洛松开了钳制秦于心的手,秦于心顾不得许多,贪婪地吃进新鲜的空气,重重地喘息,丝毫没有注意到龙延洛的手已经转移阵地,翻开了他的衣襟。

  “……你、你在做什么?!”

  等秦于心回过神,身上的衣服已被完全除去。龙延洛用指尖挑起秦于心软趴趴的分身,惊得秦于心一阵急跳。

  “如果你敢乱动,朕就一刀砍了它。”龙延洛声音的温度低得吓人,虽然只是如谈论天气似的口气,但却充满了威胁的气势。知道龙延洛是认真的,秦于心只得憋住心中的闷气,不敢造次。

  龙延洛满意地勾起唇,奖励似的在秦于心的脖子上留下一个孩子般的浅吻,握住少年分身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工作起来。

  手指冰冷的触感让秦于心的背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但也只能勉强忍着。幸而龙延洛的手心的温度很快高起来,手指如奏乐一般有节奏地在那脆弱的地方挑逗拨弄,时而轻轻地划圈,时而重重挤压。秦于心闷哼一声,只觉得下体的温度似乎随着那只手的律动一点点攀爬升高,身体所有的血液都直往那个地方流去。

  “嗯、嗯……皇……上……啊、皇上!……”

  “嗯?”

  龙延洛的声音依旧是冷的,完全没有被秦于心的激动感染。淫猥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内回响,秦于心觉得丢脸,但注意力已完全被下身的火热吸引了过去,竟不由自主地抬起腰迎合男人的动作,在龙延洛的掌心中许许抽动。

  “不、我……嗯,嗯……啊……”

  一阵天昏地转之后,秦于心终于完全爆发出来。少年倒在床上,粗重地喘息,白色的皮肤因为刚才的事而一片绯红,脸颊更是像烧熟的螃蟹一般。

  龙延洛看了看手心里沾染的东西,又瞥了眼又惊又怕、抓紧被子直往后退的秦于心,戚戚地安慰:

  “朕答应不再伤你,你躺回来睡吧。”

  讶异于龙延洛的突然变化,秦于心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是紧紧抱着被子坐在原地,怒目瞪视龙延洛的一举一动。

  龙延洛没再多说什么,只从边上拉起一件外衣给自己披上,摸着黑走出了房间。

  呆呆地注视龙延洛离开的背影,秦于心胸口淌起一片酸涩的苦闷。冰冷的床榻,冰冷的宫殿,冰冷的人……龙延洛这个男人,让人爱不透彻,但也恨不刻骨。而秦广或许就是看透了这一点,因而对他若即若离。

  想甩开,但又放不下;想得到,却无法完全拥有。正因为爱得自私,所以无法容忍,容忍不了自己心中的他人,容忍不了对方心底的另一个人。

  

  22

  婉儿一步一跌地走着,没迈出几米远,喉咙里又涌起一股酸酸的呕吐感。倚着墙门干呕了几下,婉儿举起袖口狠狠抹了把脏污的嘴,怒气冲冲地跨进了宫里那座将军府的大门。自秦广走后,这府并没有就此废弃,相反永远打扫得窗明几净,默默守候主人的归来。

  婉儿一进门,负责伺候的太监就接二连三地逃窜得一干二净。秦于心匆匆从椅子上站起来,见来人是婉儿,半是气馁,半是舒了口气。

  “怎么,不想见我?”婉儿粗声粗气地问,听得出来他心情并不好。

  一边的燕宁听得抖了下,埋下头,不耐地绞着纤细的十指。

  “有没有广哥的消息?”秦于心急急地问,燕宁周身颤栗了下,微微抬头觑了眼婉儿的脸色,又慌忙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消息?能有什么消息?都三个月了!就是一路边走边看,也该到京城了!”婉儿越发怒不可遏,张牙舞爪地吼。

  秦于心丧气地垂下头,满面愁云。

  “到了明天,就是整整三个月。照皇上的吩咐,你们也过不上现在的好日子了。”婉儿瞪了眼燕宁,“燕宁跟我走,秦于心暂时扔进牢里,等候发落。”

  “我犯了什么错?这还有没有王法?!”秦于心嚷起来,话一说完才发现自己有多可笑。

  果不其然,婉儿开始冷嘲热讽:“皇上的话就是王法!只要皇上说你错,你就是错!要怪,就怪你那个无情无义的兄弟!”

  “哥……”

  进宫以来一直没说过几句话的燕宁突然发话,惊得身边的两个男人失了声。燕宁咬了咬唇,似是下了决心,逐字逐句、斩钉截铁地道:

  “哥,燕宁有错,燕宁当跟你走,但小少爷不该沦落至此啊!哥,求求你劝劝皇上,放了小少爷……”

  “怎么?我们兄妹二人好不容易重逢,你给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婉儿的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但那怒气很快被饶有兴味的兴奋光彩取代,“行啊,你若是真想我帮你这忙,就得给为兄办成一件事。办得好,为兄自然不吝口舌,劝成皇上回心转意。”

  “办事?说得好听!我才不稀罕你这不阴不阳的人……!”

  秦于心开口要骂,却被燕宁急急忙忙地拦住。燕宁从椅子上站起,恭恭敬敬地对着婉儿行了大礼,和顺地道:“燕宁万死不辞。”

  婉儿笑起来,那红艳的唇迷得人一阵晕头转向,但又让人没来由得感到头皮发麻。

  “我也不是苛刻的人,就一件小事而已。你们立刻给我成婚,行鱼水之欢。”

  “你……!”秦于心一口气憋得上不来,好久才挤出个字来,“告、告诉你,我宁愿就这么死了,也不会做、做……这种……”

  “哥……!”燕宁颤抖着声音提醒,“燕宁已经和大少爷有了婚约,这么做岂不是有悖人伦?”

  “哼!可最后和他成亲的人是我不是你。”婉儿似是意料之中,毫不犹豫地接口道,“愿不愿意是你们的事。只是,‘小少爷’,到时候十大酷刑轮番在你身上试过一遍,恐怕你就没那个气力喊这么大声了。”

  “禽兽!你不得好死!”秦于心狠狠咒骂了句。

  “起码我如今赖活得还挺不错。”婉儿不再与秦于心废多余的唇舌,转而冷眼看向燕宁。那眼神分明是在幸灾乐祸地问“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燕宁……答应了!”

  不知思虑了多久,燕宁终于作出决定。秦于心愣愣地看向那个曾经一直被自己看不起的女人,失了言语。

  “小少爷,要委屈你了。”

  燕宁神色黯然,只有那眼里分明闪烁着点点泪光。

  秦于心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慌忙连连倒退了几步,张口结舌地道:

  “不、不行!我就算是被折磨死了,也不能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丑事!还、而且,你虽然还没和广哥成、成亲,但你也算是我半个大、嫂……你、不……还有那个婉……你们……反正,不行就是不行!”

  “秦于心小兄弟真是多虑了。伤风败俗?你以为你那个大哥就是正人君子?他在塞外的那些风流韵事那才叫绝世!”婉儿仰天高声笑了一阵,又不怀好意地道,“你要是怕‘抬’不起来,婉儿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婉儿说着,冲上去像捉小鸡似的把秦于心一把拎起,提着他的衣服将他一路拖上床。燕宁抽抽搭搭地在后面跟着,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婉儿伸手要扯开秦于心的衣服,却被燕宁拦了下来。婉儿“啪”地把燕宁推开,吼了句“少管闲事”便继续忙手里的事。婉儿的气力不输秦广,秦于心手脚并用地挣扎了半天根本全无效果。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秦于心猛然忆起那晚在龙延洛的寝宫里的事,突然觉得与其被婉儿玩弄,倒不如和龙延洛一起还让人觉得好受些。然而婉儿又怎么会顾及秦于心在想些什么,他的头脑里,更多的只是单纯想毁掉这两个人的欲望,毁掉所有比他生活的幸福的人的人生的欲望。

  身体被贯穿的刹那,秦于心只觉得眼前一片惨白。耳边时而传来嘤嘤的哭声,但已无关紧要。疼痛、慌乱和恐惧似乎都只是一时的,双眼不再尽忠职守,耳朵似乎也忘却了其原本的工作。此时此刻,秦于心感受到的,除了漫无边际的白色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23

  龙延洛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折子批到一半,趴在桌上睡着了。夜深了,天黑漆漆的,明晃晃的圆月镶在墨色的高空中,格外凄冷。此时已入了春,但夜依旧是冷的,四处透着寒气。龙延洛打了个哆嗦,还是决定起身出殿转转,权当暂时的休息。

  走着兜着,双脚不由自主地往莲花池迈去。莲花池已起了春色,池面的冰消了大半,隐约可见几条小鱼露个头脸,一池水因之处处涟漪,倒也欢腾不少。地上的杂草郁郁葱葱地发得茂盛,看得人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意。

  龙延洛左右徘徊了一圈,心中是满满的惆怅。也就在一年前,自己在这里遇上了秦广,被拐入他那仅只一次的满怀温柔中。

  自己想从秦广那里得到什么呢?

  龙延洛不知道,或许真如秦广所说,自己只是渴望一个能够代替父皇的温暖怀抱,仅此而已。

  可……似乎……又有什么不同。

  龙延洛定定地杵在原地,好长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手脚已被冻得僵冷,龙延洛自嘲地摇摇头,提步要走,却突兀地听得身后传来走路的声响。那脚步声又轻又稳,稍不留神就会从耳边溜走。一时间,周围陷入一片奇妙的寂静,龙延洛几乎能听到新抽出芽的嫩草被践踏时发出的低声呜咽。

  一双温暖的大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握住了龙延洛僵在身体两侧的双手。龙延洛猛地一怔,但还是温顺地默许了男人的动作。

  秦广从后面抱住龙延洛,将脑袋搁在他的肩头,紧紧捧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搓揉,轻轻地问:

  “冷么?”

  龙延洛忘了言语,只是默默点头。

  “这么晚了还出来乱晃……”

  那声音似是责备,但更多的是在无奈地叹息。龙延洛闭上眼,一点一滴地感受背后的体温,任由男人的气息将自己完全包围。

  “秦……”

  龙延洛想唤男人的名字,却被他的唇堵住了嘴。

  秦广深深吻着龙延洛,仿佛要将他揉入体内一般紧紧搂住他。脸颊湿湿黏黏的一片,秦广不舍地离开龙延洛的唇,才发现男人的脸上已满是泪水。

  “怎么哭了?”

  秦广将龙延洛转过身来面对自己,用袖子抹去他的泪水,又安慰似的吻了吻男人的唇角。

  龙延洛怔怔地看着男人温柔的动作,恍惚间回忆起第一次相遇的情景。那一次,秦广也是这么温柔,温柔到让人心碎,温柔到让人忍不住躲进他的怀里久久沉睡……

  “这场梦……好长……”

  龙延洛叹着叹着,泪又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朕宁肯不要父皇,朕只要你一人……”

  “洛……”

  “秦广,我想要你。”

  秦广知道,这不是身为皇帝的他发出的圣旨,而是来自龙延洛个人的请求。

  见秦广没有说话,龙延洛只当秦广是默许了,探头凑上前吻住了男人的脖子。浅浅的汗味传来,咸涩的味道充满口腔。龙延洛舔了舔唇,伸手揭开秦广的衣服,探向男人的胸口。秦广低吟一声,反手抱住龙延洛俯在自己胸前的脑袋。龙延洛将男人的动作理解为鼓励,张口含住秦广的乳头,卖力地吸吮。

  “洛……”

  秦广的声音沙哑了。龙延洛满意地松开口,吻住他的唇,两人就势滚倒在地上。龙延洛开始激动起来,迫不及待地撕开秦广的衣服,一把握住男人已经半抬头的分身。冰冷的感觉让秦广微皱了眉,适应之后,男人不甘示弱地扯下龙延洛的衣服,双手一刻不停地在他身上最敏感的地方反复游移、摸索。

  “秦广,秦广……”

  龙延洛反复唤着男人的名字,慢慢探入秦广的身后。第一根手指冷不丁地刺入,秦广的身体本能地抗拒着突如其来的入侵者,但很快适应下来。

  “洛……慢一点。”

  “嗯。很痛么?”

  龙延洛吻上秦广蹙起的眉头,担心地询问。

  “还好。……啊!”

  龙延洛缓缓转动已经伸入的手指,另一只手转而照顾起被忽略已久的秦广的分身。顶端已经渗出了晶莹的液体,龙延洛不甚怜惜地轻轻挤压着那里,然后整个握在手心里,不太熟练地摩擦起来。

  “嗯……啊……嗯、洛,呃……”

  发泄出自己的欲望后,秦广微昂起的头无力地倒回地面,重重地喘起粗气。龙延洛早已按捺不住,没等秦广缓回气,便将濡湿的手指重新插入男人体内。

  “呃……等,等等!……”

  龙延洛无视秦广的反对,兀自塞入第二根手指,两根手指在男人体内灵活地往各个角度转动,抽刺。

  “洛……嗯,你……慢,等……一下……”

  “秦广……你的声音好美。”

  龙延洛似乎听不见秦广的抗议,只是自管自忙着。手指已达到三根,秦广的眉锁得更紧,抓着草皮的双手关节用力到泛白。

  “啊!”

  三根手指突然同时抽离,巨大的空虚和失落感许许降临。秦广喘着气,却不怎么欣喜地察觉龙延洛已烫得惊人的分身正抵住自己疼痛的中心。

  “洛,你……”

  秦广有些后悔自己一时的迟疑,开口想辩解,却对上了龙延洛哀怨的眼。

  “秦广,朕等了你好久,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每每这么想,朕就好怕好怕,怎么也睡不着……”

  龙延洛压低声音,慢慢地将这几个月来的心事一一诉诸话语。

  “偶尔睡着,朕就会梦见一片漆黑一团的林子,周围见不到半个人影,朕很怕,只能一个人到处求救。在朕最绝望的时候,你出现了。朕好高兴,想叫你的名字,你却二话不说把朕压倒在地,不管朕怎么哭叫也不放开……”

  “这时候,朕就好恨你,恨到想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可一旦醒来,朕就比任何时候都更想你。”

  “洛……呃!”

  龙延洛出其不意地整个挺入。秦广只觉得下半身火一般烧起来,热辣辣的痛。那里似乎被撕裂了,隐隐有血液沿着皮肤滑下的搔痒感。

  “秦广,别离开朕。秦广……”

  龙延洛疯狂地律动着。秦广死死抓着男人的手臂,无助地随着男人激烈的动作一阵阵抖动。

  

  24

  秦广缓过神后,只觉得喉间冷冷的,像是有块狭长的冰块抵在那里,吃力地定住神看过去,只见龙延洛披着头发,漆黑的发丝间只有那双眼是亮的,如一盏清冷的鬼灯,闪着惑人的寒光。

  龙延洛的手执一柄短刀。刀小小的,刀柄细细长长,因为长期使用的关系而变得滑润,捏上去很是顺手。刀刃很薄但很锋利,在莹白的月光下时而闪过一片精光。秦广在塞外征战其间时常用这把刀削肉,再厚实的皮肉经这刀锋一舔即刻分为两半。而这把刀此时正压在秦广的喉口,随时会舔拭男人滚烫的血液。

  秦广不作任何表情,似是多少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秦将军可否告诉朕:你来见朕,为何还要配刀?”

  龙延洛一字一句地问,除却音色的僵硬,听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动。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秦广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只是自顾自问自己关心的事情。

  “朕转过身的时候,将军腰间的刀撞到了朕。……以将军的精明,未免太不小心了。”龙延洛说着说着,没来由地浅浅一笑。

  “臣只以为今夜只会见到皇上,没料到最先入眼的竟是‘龙延洛’,所以疏忽了。”秦广悠然地叹气,假意咳嗽了一下,又不紧不慢道,“天寒了,臣有些冷。皇上能不能让臣穿上衣服再说话?”

  龙延洛伸手摸上秦广冻得冰凉的脸颊,五指在他的耳鬓流连了一番,然后慢慢往下,滑过他的下巴,最后重重地一把扼住男人的脖子。秦广痛苦地皱了一下眉,被藏刀压住的地方隐隐可见撕裂开的粉红的血肉的痕迹。

  “都到了这时候,将军还有闲情和朕说笑?”龙延洛脸上的笑容加深了,眼神却比先前更尖锐,不知是月光还是刀锋的冷光映在那双眼里,看起来分外慑人。

  “臣这次来,自然是有正事要办。”秦广收敛起调侃的不恭口吻,“臣是来带臣的家人回去的,望皇上恩准。”

  龙延洛不再笑,相反锁起眉,半是不甘半是愤怒地瞪着秦广。

  “……朕等了整整三个月,并不是想听这样的话。”

  秦广顿了下来,似是在犹豫。龙延洛耐心地静静等待,发现身下的男人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微微抬头后,便默不作声地放松了握刀的力量,像是要留给男人更多的空间和余地。

  秦广的眸子是热的,龙延洛如此深深感觉到。那热度几乎灼烧了龙延洛的眼。看着看着,龙延洛突然觉得周身一阵燥热,下意识地想逃,却还是抱着某种程度上的期待强迫自己留守下来。男人的喉口似乎即将迸出惊人之语,那声音低低地在嗓子尽头盘旋了一阵,最后在龙延洛热切焦急的目光下如一汪清泉小心翼翼、缓缓地流泻而出。

  “我欠你的,刚才都已经还你了;你从我那里拿去的,也请原封不动地还给我。从此以后,我们两清,互不相欠。”388EB荒盏如:)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所谓夺人呼吸的话语,或许莫过于此。

  龙延洛如长久没有吐息的人般贪婪地吸入一大口冰冷的空气。空气硬梆梆地灌进体内,充斥其中。龙延洛头脑里空落落的,所有的思绪都在那一瞬间被身下的男人尽数吞进,身体似乎被什么人一把拎起扔进了身后那片阴冷的莲花池中,刺骨的痛。握着刀柄的手已没了温度,关节发白,“吱呀吱呀”直响。秦广脖间已破了皮,血丝粘在龙延洛的手指上,突如其来的热度惊得他收回了手。

  龙延洛定定注视指尖上的鲜血的当儿,秦广已经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默默穿上了衣服。龙延洛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狠狠拎起秦广的衣领,毫不客气地朝男人的脸上送了一拳。秦广歪过头,往后倒退了一步,抹了把嘴角的血,回过头,青紫着半边脸无所谓地道:

  “皇上若是觉得气够了,就请恩准……”

  龙延洛抬手还要再给他一下,却听见角落里有个声音冷漠地喊了声什么,呆呆地转过头,一抹红色的身影不急不许地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婉儿拜见皇上。”婉儿装模作样地匆匆行了礼,“秦将军若是想会会家人,自是不成问题。将军若不介意,不妨跟婉儿走一遭。”

  龙延洛黑了脸,嘴唇因气结而微微颤着,狠狠地唤了声“婉儿”,却迎来婉儿幽幽的笑脸。

  “婉儿刚问候过将军的家人,从宫里那座将军府过来……”婉儿话音未落,秦广已急匆匆地抛下他们直往将军府冲去。婉儿冷眼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男人,长嗟一声,慢慢上前扶住几乎跌坐在地上的龙延洛。

  龙延洛甩开婉儿伸过来的双手,一手按着胸口缓缓回着气。婉儿不罢休地挽起龙延洛的手臂,问:

  “婉儿自作主张,让皇上生气了?”

  龙延洛手中的刀滑落下来,刀刃敲在硬梆梆的地面上,“铛铛”地响。婉儿弯腰拾起刀,自言自语地叹:

  “婉儿就不明白,那秦广究竟哪里好。我朝人多地广,比他好上千百倍的人到处都是,皇上何苦盯着这么个不识大体的家伙不放!”

  “婉儿……”

  听得龙延洛叫自己,婉儿俯过身凑上去,一手拢着男人的肩背,五指勾起男人的长发,不甚怜爱地轻轻圈绕起来。龙延洛按住婉儿软软的胸口,将他稍稍推离开自己,随即斩钉截铁地道:

  “朕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皇、上……?!”

  婉儿愣愣地喊,后面的话语却在迎上男人冷洌的目光后化为乌有。婉儿从不曾怕过龙延洛,不管是在后宫捉奸在床时抑或将他压倒在自己身下时,可现在,婉儿却实实在在地害怕了。龙延洛的眼里透着目空一切、无所畏惧的凶光,只是那光是冰冷的,似乎被凝视的人也会被冻结成冰块一般。

  过去的龙延洛有喜有嗔,虽然情绪波动得不动声色,但总有人的生气。而如今,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却看不出任何属于人的气息来。婉儿怔怔地放开怀里的龙延洛,连连倒退了几步,脑海里恍惚闪过刚入宫时的情景。

  那个带自己进宫的太监年迈得可怕,似乎随时都会突然倒地出不了气般。每次说话前,老人都要扯着破风的嗓子“咔咔”地咳上好一阵,将体内的浊气尽数排出后才咧开没牙的嘴拉拉杂杂地开口:

  “你若是不怕死,就跟我进宫做事。咔咔咔,你这种身体,可以帮你在后宫占的一席之位,不过……咔咔,只怕你运气不好,落得活不了也死不成。”

  那时的婉儿自以为看破一切,连死的心都有了,听了这话,反而起了兴趣。“这要怎么说?”

  “当今皇上……也算是我给带大的。唉,皇上命薄,自幼多灾多难。说句不怕杀头的话,皇上早在他15岁那年就已经失了心智,疯了。”

  “疯了还做皇上?!”

  “咔咔咔……那是先皇……咔咔咔……”

  老太监顾着咳嗽,没再多提,这之后也不再谈及相关的话题。

  婉儿本以为在后宫犯下的事足以将自己整得半死不活,却没想到只是挨了几下板子便算是受过了罚,而龙延洛也并不像想象中那般疯疯癫癫,痴痴狂狂。原以为是老太监老糊涂了才会有那番话,可今天的龙延洛却让婉儿本能地想起了几乎已经化为尘埃的往事。

  这不是疯狂,龙延洛的眼里没有疯子的暴烈,相反静谧得如一泓清蓝的池水,只是那池面下暗藏汹涌波涛,随时会将麻痹大意的人卷入那澎湃的浪涛中。

  “婉儿,随朕去将军府。”

  龙延洛轻声命令,唇畔隐隐可见淡漠的笑意。婉儿想起那次在后宫时本该气急败坏的龙延洛嘴角那抹悠长的笑,脊背上激起一层挥之不去的寒意。

  

  25

  秦广一路冲到将军府,见大门洞开,四周没有半个守卫。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秦广加快脚步进了厅堂,厅堂里桌椅倒了一地,重重吸几下鼻子,隐隐闻得到血的气息。

  “于心!于心!……燕宁!”

  秦广张皇失措地喊着,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将军府里到处乱窜。刚才被龙延洛打的地方一阵阵的痛,脖间的血似乎暂时不再渗出,下身撕裂的痛处更是让秦广举步维艰,秦广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发了疯般搜寻着弟弟和燕宁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倒进卧房,秦广猛一抬头,几乎没了呼吸。

  房梁上直直悬着一个人,那人身上齐齐整整地穿着件雪白的单衣,长发散乱,挡住了面孔,鬼魅似的挂在半空中。长长的缟带一直垂到地上,冷风从大开的窗子里一袭袭地鼓进,那缟带便有生命般四处飞扬,绕着倒在地上的凳子直打转。

  咽了口唾沫,秦广小心翼翼地上前察看。吊在房梁上的人的双脚小而秀气,一看便知道属于一个足不出户的女人。秦广扶起凳子,站在上面将女人放下来。倒在秦广怀里的是燕宁了无生气的尸体。面色是青紫的,发黑的舌头搭拉出半截,那双杏眼圆圆地怒睁着,像是要厉声控诉什么,眼球充满了血丝的模样让人心悸,此时的燕宁完全不见以往的清秀动人。秦广伸手要合燕宁的眼,试了几遍都没有成功。那双眼始终怒视前方,此时似乎正瞪着抱住她的秦广,随时都会跳起来指着秦广的鼻子大骂一通。

  在外征战多年,秦广没少看过尸体。鲜血淋漓的也好,断手断足的也好,屡见不鲜。而燕宁僵直的身体却让秦广没来由地害怕,那冷冰冰的躯体似乎要将秦广身上仅残的最后一丝温度吸取殆尽。呆呆抱着燕宁,看着她可怖的面孔的时候,秦广只觉得自己的四肢也慢慢变冷变硬,身上的气力也渐渐消失。

  秦广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男人将双眼依旧大开的燕宁平放在地上,慢慢起身寻找秦于心。朝屋子深处走了几步,秦广终于在尽头的大床上见到了一个晃动的人影。

  于心!

  于心没死!秦广心里暗喜,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秦于心直起身体坐在床边,两腿张开,双手直直地撑在胯裆,看那姿态像是一只不可一世的年轻公猫。秦于心的衣服被拉在腰间,裤子挂在膝盖处,光着脚,两条手臂上的抓痕触目惊心。秦广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但在注意到弟弟身下那一滩鲜红的血迹后还是惊得半天没吐出一个字。秦广挥起拳头要往床上砸,又怕吓着刚受过惊的秦于心,便戚戚然地收住手,颤巍巍地给秦于心穿上衣服。秦于心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只是呆呆傻傻地坐在原地,上半身无意识地左右微微摇晃,像是一株孤独地立在风中的小草。

  “于心?”

  见秦于心没反应,秦广心里一沉,用力抓起弟弟的肩又唤了一声。秦于心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连眼都不曾眨过一下。

  “于心?……你别吓大哥,说句话啊,于心!”

  秦于心的双眼直愣愣地遥望前方,不知究竟在看些什么。秦广顺着秦于心的视线望去,却看到刚进门的龙延洛和婉儿。

  “你这畜生!”

  秦广一下子冲到婉儿面前,狠狠给了他一拳。婉儿捂着脸倒在地上,出乎意料地不发一言。秦广觉得奇怪,却见婉儿咳嗽了几下,张开嘴,大股大股的鲜血喷涌而出,清冷的屋子里顿时充满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秦广怔怔地看着痛苦地倒在地上干呕的婉儿,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那血不是将军打出来的。”龙延洛这才许许开口,声音依旧清洌通透,如风如雨,但少了暴乱的气息,“朕刚刚割了婉儿的舌头,谅他以后再也无法多嘴多舌。”

  婉儿抬起袖口狠狠抹了抹喷溅了一脸的血,扶着手边的凳子慢慢站了起来。

  “洛……!”

  秦广如哽在喉,反胃的感觉一阵接一阵涌上来。燕宁怒火朝天的眼神,秦于心痴呆的表情,婉儿满面的鲜血,以及满屋子的血腥气都让他难以忍受。

  “将军说要来找家人,朕仔细想了想,突然记起这里还有一位,便给将军送来了。”

  龙延洛不紧不慢地道,斜眼看了看婉儿。婉儿乖乖点了下头,摇摇晃晃、有气无力地朝秦广走去,一把握住了男人的手。秦广下意识地想甩开他那双满是鲜血的手,却反被他抓住手按在肚子上。

  “婉儿被割舌前说他肚子里已经怀上了将军的孩子。将军倒是摸摸,看他说的是真是假。”

  听了这话,秦广猛地抽回手,因为用力过猛,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男人顾不上许多,只捂住嘴一阵干呕。一想到那不男不女的身体里孕育着自己的骨肉,秦广只觉得浑身上下一股子恶心。难受了好一阵,秦广舒出口气,微偏过头,却见婉儿正对着自己阴阳怪气地冷笑。下半张脸都浸在他刚吐出的血里,鲜红的嘴大大地咧开,隐约可见半截舌头如冬眠初醒的蛇般缩在里面森森地摇头摆尾。

  “也不知这孩子是男是女……”龙延洛惘叹道,“都说怀胎十月,朕真怕朕等不到那时候就急急忙忙地剖开婉儿的肚子看看那孩子。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你……疯了!”

  秦广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龙延洛也不生气,反倒秀逸地一笑,似是听到了极高的赞美。

  “秦广,你若是想要那孩子,朕自然会给你留着他。朕只是想听你一句话,说对了,不论你有什么要求,朕都答应。”

  龙延洛踏步来到秦广跟前,弯下腰搭上男人的肩膀。窗外的寒风一个劲地涌进来,吹得秦广晕头转向。血腥气,到处都是血腥气,秦广闭上眼昏昏沉沉地想,就像是站在沙场之中,四处血丝飞溅。秦广睁开眼,龙延洛的笑脸近在眼前,而那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秦广……”

  龙延洛要抱秦广,却被秦广惶惶地避开,顺势一把拍开了男人伸向自己的手。龙延洛怔怔地看着自己被拒绝的双手,许久才面无表情地收了回去。

  “秦广,先皇曾对朕说过,朕为人君,当爱天下人,独独不能只爱一人。”龙延洛像个孩子一样在秦广跟前蹲着,一边回忆一边慢条斯理地道,“你让朕破了戒,朕该恨你,却怎么也恨不真切。……如今,既然事已至此,朕只等你一句话。”

  秦广用力吸着冰冷的空气,又许许吐出。龙延洛看着秦广的眼如蓄势待发的毒蛇,森冷森冷,就连那听似温柔的话语也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般。秦广久久凝视那一度让自己目眩神迷的笑脸,却再也寻不出那脸上残留的与过去相似的气息。

  眼前的这个人……已不是自己熟悉的龙延洛,不是那个会羞涩地闭上眼,抱着自己流泪,有时又坚强得让人不得不萌生敬意的男人。

  以前的龙延洛已经不在了。那个曾让自己不断驻步停留回望的人正是被自己那些残酷的话语亲手扼杀的。

  本想抹杀他心中的父皇,以自己一人独占他的心,因而总是欲拒还休,却没想到这一来二去,竟会落到今日的下场。

  可如今,即便说后悔莫及也是枉然。

  这条路是自己亲手铺就的,要毁,也要自己亲手来才行。

  秦广将心中的话放在手里掂量了一番,在龙延洛迫不及待的目光下和顺地道出:

  “要说爱是不爱,臣说不上来。臣只知道,臣爱的,是那莲花池边顾影自怜的龙延洛,而不是冷面无情的一代君王。”

  龙延洛听得眼里放了光,慌忙道:

  “朕……”

  秦广却叹了声,又补上一句:

  “臣想要的,是皇上放弃这片江山,只做秦广一人的龙延洛。若皇上做不到,臣终究无法遂皇上的心愿。”

  “为什么?!”龙延洛急吼起来,“你明明知道这是祖宗给朕的江土,朕不可能放弃。……朕不明白,朕就是龙延洛,龙延洛就是朕,你为什么要把朕生生地分成两半?!”

  秦广苦笑起来,伸手捧住龙延洛的脸,缓缓地说:

  “皇上和龙延洛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皇上永远只会称自己为‘朕’,而龙延洛却会对臣说‘我’。”

  龙延洛从地上站起来,怔怔后退了几步,一直杵在一边站着的婉儿凑上来要扶也被他狠狠地推到一边。龙延洛慢慢闭上眼,思索良久,终于睁眼瞪上秦广无畏的笑脸。

  “秦广,朕这一世,归根结底,成在于你,败在于你。”

  秦广低下头,浅浅地笑。

  “秦广,从今往后,再也没有龙延洛,只有那万人之上的君王。”

  秦广认命地闭上眼,凄楚的笑容像是深深刻在了脸上,挥之不去。

  “敢问皇上要如何处置罪臣?”

  龙延洛从腰间掏出秦广落在莲花池的藏刀,刀刃鲜红鲜红的,上面沾满了婉儿的血。

  “第一宗罪——罪在奸淫。”

  

  ——完——

  

  很久以前就写好了的后记:

  

  以前偶写文都不写后记,因为铁定没人看,也就不多废话什么,最多把想感谢的几位大人的名字报一遍,算是总结。

  这篇文,就回帖量而言,是偶写的所有的文里最多的。H度……当然也是最高的(好歹偶以前是个连KISS都极少写的清水拥护者)。当初之所以写此文,纯粹是为了发泄,因为清水米人看,自己也写得很无趣。那天躺在床上发呆,突然很BT地想,若是在OOXX的时候,把那里“咔嚓”了,会怎样咧?于是,有了这篇文的第一章。

  而第二章的诞生,是偶闲着无聊,突然想起了始皇帝的“假父”(这小子名字实在太奇妙,偶记不住)用JJ拉车的事,然后偶又很无聊地想起了《品花宝鉴》中那位用狗滴JJ的某人……于是有了更BT滴第二章。这第二章,说难听点是GJM后的产物,说好听点是偶棉伟大中国古代人民滴智慧结晶……自PIA。

  至于秦广的出现,是偶在翻了《陪寝将军》后很8HD地借来了他人滴灵感……再自PIA。

  其实我以前也曾对某位大人说过,现在耽美文里莫名其妙的H太多,常常QJ出爱情,让人摸不着头脑。我写这篇文,一是为了发泄,二是想PIA PIA这种奇怪的趋势(说白就素E搞),势单力薄倒也罢了,最可悲的是偶竟然越写越起劲-_-|||(真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因此这文到了后面,偶滴清水细胞又开始蠢蠢欲动,像开头那样的高HSM便不再现身。偶最初妄想成就一篇臭名昭著的原子弹文的伟大BT构想至此华丽丽滴宣告失败~~于是偶决定改变计划,雷不雷无所谓,BT不BT才是真理。

  [其实仔细算来,这文里各式各样的花式雷也埋了不少:阉割,SM,太监攻,兽人,不举,GL(勉强算是),双性人,男男生子……设定本身就用了我自己最雷的古代背景(偶除非实在闲着米事做,否则不看古代文)+皇帝的名字必是龙XX -_-|||]

  如果说文的开头是SEX——生理上的BT,那这文发展到后面,就“升华”到了心理上的BT……粉识相地三度自PIA。

  婉儿作为一个双性人,心态本身就已经有些畸形,加上命运作弄,心理上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他对自己的亲生妹妹燕宁是又爱又恨,而对其他人总抱着份过度的警戒(所以刚出场时总是冷冷的,MS装酷的样子)。既非男又非女的身体让他无法给自己准确定位,所以言行上时常乱七八糟,忽男忽女,有时甚至表现得不知所措(比如龙延洛精神崩溃的时候,他不知该用男人还是女人的方法安慰别人,只能通过赤裸裸的欲望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而龙延洛……很多大人说他可怜,其实这位在他15岁被野人OOXX时就已经完全失了心智。对男人的恐惧(来自那个“神农架野人”的XX),对女人的厌恶(来自长久缺乏的母爱)造成了他的不举和只能忍受与太监一起生活的悲剧。严重的恋父情结,某种程度上对男性器官的厌恶,强烈到恐怖的占有欲,以及身为天之骄子的自负与儿时凄惨遭遇造就的自卑之间的激烈碰撞让他发了狂,平时或许还有个人样,受到刺激后体内的疯狂因子就完全爆发出来……也正因为这位先前坏事做得实在太多,所以……想PIA偶滴大人表客气

  太后也是半个疯子,从留恋逝去的青春发展到嫉恨自己的儿子;先皇虽然没有多加笔墨,但其实他对儿子过分的宠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已经畸形了(8过他和龙延洛自始至终都是CJ滴父子关系);至于根本没机会好好说过几句话、粉无辜的燕宁……8HD地说她固执的从一而终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当炮灰的结局(狂自PIA中)。

  而秦家兄弟……正如某位大人所说,是这篇BT文里唯二正常的主要角色。秦广错在太清醒,他忘了这么一个真理“在一堆BT的世界中,8BT反而成了BT”,他有这样的下场是在他一出场就已经定下的(偶之前说过,“结局的大方向已经决定了”就素这个意思)。

  杂七杂八地扯了一堆废话,其实最终还是归结为一句:此文是偶乱8的-_-|||,被炸到的大人们……偶对不起你们~~

  最后偶要拎出来特别感谢下Moesha,正是因为她的启发&鼓励才成就了这篇文的终级BT走向,卡卡~~当然还要感谢所有看文的大人(不管是只看了开头就被炸飞的大人还是小心避开雷跳着看的大人,抑或勇敢地一路看到这里的大人们),感谢大家看偶滴BT烂文~~虔诚滴Orz

  

  P.S.:偶最近很8HD滴又构思了一篇BT文的框架,现代滴~~有机会偶会把它写出来~卡卡

  P.P.S.:诚如各位大人们所知,“世界黑线化”是偶滴MJ,这篇文结束后,偶将放弃这个MJ,卡卡~~除非特殊原因,偶不会再用这个MJ。8过估计除偶这BT也米人会用这种烂MJ……

  最后再拜下各位大人,有缘再见吧~卡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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