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来寻】(6.1-7.2)【作者:过午不言】
作者:过午不言字数:23,950 字
6.1生日(H)
「你和夏瑾做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宋知遇动作顿住,撩起眼皮,看向她。
这话,颇为熟悉。
三个月前,他第一次占有来寻。
在激烈的动作中,她那双从来清冷透彻的双眸赤红着,像有两团烈焰在燃烧,
烫得他几乎无法直视。
将他抱得那样紧,语气急促像是诘问。
「你和夏瑾做爱的时候,也是这样激烈吗?」
「她也会抱你抱得这么紧吗?」
她流了泪,和他相似的眼睛里浸满不甘与悲伤。
「你和她做爱的时候……」
「会想起我吗?」
宋知遇不爱夏瑾。
他一直以来都很清楚这一点。
只是觉得合适,只是不讨厌,只是想给来寻一个家而已。
到后来才知道给来寻带了多大的伤害。
他们之间十分默契地再没有提过夏瑾。
直到今天。
话问出口,来寻也像是后悔了,懊恼地别开头,轻声说:「没什么。」
宋知遇却不肯让她就此揭过,微微调整了姿势,让两人能够平视,又随手抓
过扔在副驾驶的衬衫,披在她肩膀上。
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怎么会突然提到她?」宋知遇问道。
来寻讶异地看向宋知遇,他发上还沾着汗水,眼尾因为性爱而染上的红尚未
褪去,赤裸着上身,流畅完美的肌肉线条下,滚烫的坚硬还地插在她的身体里。
偏偏这个人还一边缓慢地晃动着身体,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涟涟,我们得
谈谈。」
谈谈。
谈什么?怎么谈?
眼下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吗?!
来寻喘着气,咬着牙:「宋知遇,你是故意的吧?」
被连名带姓、毫无礼貌地喊了一通,宋知遇也不在意,反而带了丝笑意:
「嗯,我是故意的。」
他曾经一直以为她乖巧懂事、胆小怕生,却没想到她演技了得,明明是只小
狐狸,却瞒天过海扮了四年的小白兔。
缓缓回过味来,这丫头在他面前撒了太多慌。并且说谎的本事一年比一年炉
火纯青,让他难以分辨哪些是真心话,哪些是违心话。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的她,比较好懂。
「说说,」他的幅度不大,却不断在她的敏感点上研磨,「为什么又提她?」
来寻的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想将身体抬离些,缓解这太过磨人的情欲,他的
臂膀却如同铜墙铁壁,将她牢牢禁锢。
欲望和快感一点点累积,来寻被他弄得泄了身,他额头青筋直跳,却忍着没
射,还是像铁杵一样嵌在她身体里。
大有她不开口便不罢休的意思。
来寻呼吸急促、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在他开启下一轮动作前,终于软绵绵地
开口。
「我今天吃晚饭,碰到夏瑾了,」来寻说,「还有顾澈。」
宋知遇「嗯」了声,动作未停,沿着她的腰肢往上抚摸上她光洁的背,来回
摩挲。
「就这样?」他问。
来寻恨恨地锤了一下他的胸膛:「你还想怎么样?」
宋知遇静默一瞬。
「以后不要再提她,也不许再问这种问题了。」他说。
来寻心里莫名不是滋味,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夹枪带棒:「这么介意?提都不
让提?」
宋知遇面上表情微微凝固,而后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
他抬手,猝不及防地在她翘臀上拍了一下,发出清脆的掌声。
来寻「啊」了一声,拿着圆溜溜的眼睛瞪他。
他下身陡然剧烈地抽插起来,才高潮过的来寻尚未平息,又被迫接受新一次
的刺激。
「沈来寻。」
他叫她的全名。
生气了。
来寻心想。
他每次生她气时,就会叫她的全名 。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总是知道怎么气我。」
下身拍打的声音不绝于耳,透明的液体因摩擦而泛起白沫,已经射过一次的
精液每每要流出来又因为他的插入而被怼回去。
两人的液体混合在一起,沾湿了身下的坐垫,淫乱不堪。
太激烈了。
来寻肩上披着的他的黑色衬衫滑落下去,她忍不住往后仰倒,胸前的软绵毫
无阻隔地递到宋知遇面前。
他张开嘴大口咬住,狠狠吮吸。
「以后还提她吗?」他的声音变得不太平稳。
来寻舒服得想哭,颤颤巍巍地说:「不……不提了。」
「还问这种问题吗?」
「啊!」又是一记发狠的顶撞,来寻觉得几乎要撞进子宫里去,她手脚蜷缩,
浑身都潮红,「也……也不问了。」
得到回答的宋知遇,满意地吻上她的双唇,在一次又一次抽插中,他贴着她
的唇角低语。
「我不会对她这样。」
「只会对你这样。」
来寻心底一动,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如此直白的情感表露,像是在告白一般,
让她心驰荡漾。
他从未说过爱她。
这个字,他们之间可以轻易说出。
哪个父亲不爱女儿。
哪个女儿不爱父亲。
可是他们都心知肚明,想从对方身上获得的,是一份什么样的爱。
是扭曲的吗?是畸形的吗?
那为何让人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
为何失去便觉得痛不欲生?
他们仍旧在挣扎。
因为害怕失去,因为惶恐不安,不断地想从对方那里获得安全感。
所以他们从不言爱,在尚未彻底抹去尘埃,认清内心前。
这份爱太过沉重。
但此时此刻,有这些话,已经足够了。
她捧着他的脸,穷追不舍。
「是不是只有我,才会让你停不下来。」
他吻她的耳垂:「是。」
只有她,让他根本无法停下,恨不得两人的身体永远相连。
「是不是只有我,才让你这么舒服。」
他吻她的脖颈:「是。」
只有她,让他在每一次做完后,觉得酣畅淋漓,久旱逢甘露。
「是不是只有我,才会抱你抱得这么紧。」
他吻她的锁骨:「是。」
只有她,将他抱得那样紧,全身心地接纳他、给予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来寻在他毫不犹豫的回答中再一次高潮。
平息过后,他抱着她,轻柔地抚摸她的脊背。
「涟涟。」
「嗯?」
「你再拿自己和她作比较,」宋知遇在她耳边说,「我就真的生气了。」
「好。」她说,「我再不提了。」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真的动了气,还是顺杆而上以此为借口。
昨天夜里才做过,今晚又不罢休。
在车里已经要了两回,回到家里干脆连前戏都不做了,直接就着她身体里残
留的液体又插进去,把她按在门上狠狠地操弄。
中途还不忘记让她把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
她故意问他:「不让它看着了?」
宋知遇淡淡反问:「没还看够?」
最后那条项链还是被取下来放进了盒子里,再没拿出来过。
来寻身体累极了,可头脑却无比清醒,甚至一次比一次更渴求他的触碰。
他射进去的精液已经无可控制地往来寻身体外涌动,他心里虽仍然想要,却
怕弄坏了她,想要抽出去,话都说不出来的来寻却又生出了力气,勾着他的脖子
吻上去。
这下他哪里还离得开,将人放在客厅的地毯上,卷土重来。
两人都有点着魔。
或许是因为乔尚青,或许是因为夏瑾,又或许不因为任何人。
只因为他们对彼此的渴求。
原来做爱也是会上瘾的。
来寻肚子里塞满了他的精液,有些发涨。
她摸上自己的小腹,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他插进来的轮廓。
这个动作落入宋知遇的眼里,无疑是一种勾引。
他又抵着她射了。
必须得停下来了。
宋知遇心想。
他往外抽出时,来寻闭着眼不满地轻哼,宋知遇亲亲她的额角。
「乖,再做就要晕过去了。」事实上现在已经半晕半醒。
抱起软成一滩水的她,走进浴室,液体不断从小口流出,滴了一路。
他给来寻清洗身体的时候,不自觉懊恼。
两人都不喜欢戴套,头几次为了安全还戴着,可自从体会到毫无阻隔交融的
感觉后,就有些放肆了。
大多数时候他都能够在最后关头拔出来,但有时太过沉溺,她又故意夹他夹
得紧,不让他抽出来,就这样射了进去。
宋知遇每次看到她吃药,都十分心疼后悔。可两人聚少离多,每次做爱都积
攒了不少的思念和欲望,总会经受不住她的诱惑,难免上头。
比如今晚。
她还太小。
要了她已经是畜生行为。
不能再让她吃药了。
假期结束,将来寻送去学校后,宋知遇联系了医生。
—
说来也是巧了。
每一年的运动会,都恰好赶上来寻的生日。
运动会开三天,这一次来寻的生日在第二天,
虽然夏瑾这件事已经过去,但去年生日还是给来寻留下了阴影。她正纠结着
要不要给宋知遇打个电话,两人一起出去吃个饭,宋知遇就提前两天主动联系了
她。
那时她刚吃过晚饭。
她拿着手机去了教学楼尽头无人的小平台。
从这里可以看见远处的操场,校外的居民区,楼下的学生吃了饭,陆陆续续
地回到教学楼。
太阳下山留下色彩斑斓的晚霞,像是打翻了艺术特长生的调色盘。
凉风习习,她穿着校服外套,并不冷。
「后天晚上,带你出来吃顿饭?」
显然,去年的事情宋知遇也没忘记,问话间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这下反倒让来寻不再纠结,笑着说:「那我想吃日料!」
许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他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好。」
「我那天开运动会,一整天都没有比赛项目。」她又加了一句,意思明确。
电话那头顿了顿。
他说:「我下午有一个线上电话会议。」
来寻:「哦。」
心里有点小失望,但没表现出来。
「那你就还是晚上……」
「来陪陪我?」
两人同时开口。
来寻的表情微微凝固:「什么?」
宋知遇:「来公司陪我坐会儿,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饭。」
她只去过一次他工作的地方,还是在今年六月份他生病的那段时间,她帮他
去公司取了一些文件。
来寻当然没意见,能和他多待一段时间,她求之不得。
但她没有立即应下来,反倒是问。
「你有会要开,我去干什么?」
「不想来?」他反问。
「为什么要我来?」她又问。
那头沉默片刻,拖着嗓音,忍着笑:「那好吧,既然你不想来……」
「宋知遇!」
他又是故意的!
她的反应取悦了电话那头的男人,宋知遇低低笑出声,夹杂着电流微微作响,
别有磁性,从心底挠过去。
宋知遇不再逗她,敛去笑意,认真地说。
「是我想让你来。」
来寻愣了愣,随后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你是不是想我了?」
「嗯,我想你了。」他顺着她的话回答。
又补充:「非常想。」
来寻的嘴角几乎要翘到天上去,风吹过来,都是带着甜味的。
「我也很想你。」
他像是在她身上装了监控,说:「好了,别笑了,去和老师请个假,后天下
午三点我去学校接你。」
来寻挂了电话,迫不及待地去往陈妍的办公室,全然没注意到呆愣在平台旁
边洗手间门口的乔尚青,满眼的惊疑和不可置信。
6.2生日(H)
两天后的下午来寻来到校门口,将假条递给保安后,保安放行。
宋知遇还没有来。
这几天的太阳很好,来寻饶有兴致地拍下地上的影子,给宋知遇发微信。
【影子让我问问你,怎么还没有来接你的小可爱。】
半分钟不到,宋知遇回了条语音,带着浓浓的笑意。
【那拜托你转告一下影子,我的小可爱估计还要再等一会儿,路上堵着了,
我想办法插个翅膀飞过来。】
她笑着听了好几遍,才收起手机,折了根狗尾巴草,蹲在地上逗蚂蚁玩儿。
不过多时,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来寻心中一喜,却故意抱怨道:「怎么不守时?我腿都蹲麻……」
抬头看见来人,陡然收了声。
不是宋知遇。
是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这样的视角,显得他十分高挑。
来寻讪讪收回目光:「不好意思。」
她正准备将头低回去,头顶的那人叫了她的名字。
「沈、来、寻?」
一字一顿,语气玩味。
他弯腰低头看着她,下午三点的日头依旧明亮,可因为他的俯身,面孔就笼
罩在一片阴影之中,显得晦暗沉郁。
来者不善。
草梗上的蚂蚁静悄悄爬回草丛,来寻扔了草站起来,腿脚有些发麻。
她长眉蹙起:「你是?」
站起来后来寻才发现这人看上去年纪很小,杏眼弯眉,像个学生。
只是整个人充斥着说不上来的乖僻,和他的外貌违和至极。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这人也毫不避讳地在她身上来回扫视。
评价一般,说了句:「还挺像。」
突然,他抬起手朝着沈来寻的头顶探去,来寻反应极快地退了好几步,神色
忌惮。
那人的手顿在空中,他的视线缓缓转移到自己手上,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
的事情,他笑着问:「你怕我啊?」
来寻抿唇沉默不语。
按理说她应该扭头就走,不去理会这个奇怪的人。
但他知道她的姓名,而且有些面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沈来寻。」这人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我姓宋。」
来寻怔住。
「我叫宋勉,勉励的勉。按照辈分,你该叫我……」
他说:「小叔?」
他悠然自得地走到来寻跟前,把她刚才退后的几步全补了回来,再次抬起手。
来寻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躲开。
可手臂陡然被人一拉,一道身影将她与宋勉隔开。
熟悉的气息钻进沈来寻的鼻子里,她心中一松。
宋知遇面色凝重,不同于往日的和煦,连同说话声音都有些冷:「你在这里
干什么?」
来寻再抬眸看过去,却惊讶地发现宋勉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与刚才截然不
同,戾气全收,乖巧无辜至极:「哥。」
宋知遇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而是缓缓又问了一遍:「你在这里干什么?」
宋勉看了眼沈来寻,手里还握着刚刚从她发上拿下的树叶,继续瞪着他那双
大眼睛,乖乖回答:「我正好经过学校,又正好看见来寻蹲在校门口,想着我还
没见过我这个小侄女儿呢,就下来打了个招呼。」
来寻在一旁听着,心想哪有这么多正好,抬眼看宋知遇的表情,显然他也是
不相信有这么多正好。
宋知遇沉默一瞬,冷声道:「你走吧。」
说完也不等宋勉有什么反应,就拉着来寻往车边走。
宋勉又叫了她一声。
「小侄女儿。」
他站在树荫下,脸埋在阴影里,笑着说。
「生日快乐。」
来寻看了眼宋知遇,出于礼貌,还是对宋勉点了点头:「……谢谢。」
……
车子开出去一段时间,宋知遇神色缓和后,才向一旁欲言又止好几次的来寻
解释。
「他是宋勉,之前和你提过的,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刚回国。」宋知遇的手
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按照辈分,你应该叫他——」
「小叔。」来寻说。
还是会川剧表脸两幅面孔的小叔,她心想。
「嗯。」宋知遇说,「是小叔。」
难怪她会觉得宋勉看着眼熟。
关于她这个素未谋面、只在八卦中听过的小叔,来寻不太了解。
但是看到宋知遇的态度,她也就大致知道是什么回事了。
况且这人,确实不像善茬。
果然,下一秒在红灯路口,宋知遇踩下刹车,转头对来寻说:「离他远点。」
来寻没问为什么,有些事情不是她应该操心的,就算她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乖乖听宋知遇的话不给他添麻烦,才是她应该做的。
于是她点头:「好。」
他的冷意彻底散去,温和地揉了揉来寻的脑袋。
来寻这次没有像上次一样走大门,而是由宋知遇带着进入了专门通道,一路
无人到达宋知遇的办公室。
上一次只是在电梯口就碰上了下来送文件的王诚,因此她还是第一次来宋知
遇的办公室。很大,宽阔的办公桌旁边摆着沙发茶几,设有一间休息室。
来寻走到巨大的落地窗跟前,视野开阔,城市风光揽入眼中。
随后,她就注意了到角落盆栽里的君子兰。
这……
正想回头问他,便被人从身后抱住。
他的手臂绕过纤细的腰肢,松松搂着,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肯定了她
的猜想。
「是你的那盆。」
这盆君子兰是她假期在家养的,有两盆,一盆仍留在家里,还有一盆被宋知
遇看上要走了。
她以为他是拿去送朋友,没想到是竟然是直接放在了他的办公室。
绿色的枝条垂下,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确实养得很好。
自从年初家里的桔梗和蓝雪花被换新后,来寻就开始「强行」教宋知遇怎么
养花,只要他有空在家,她就拉着他教学。
起初宋知遇还一头雾水,但是来寻从没有对他提过什么要求,他一直心有亏
欠,好不容易提了,他当然是毫无怨言。
两人此前在家里向来是各做各的事情,难有什么共同话题,但那个春节,他
们大部分的时光都一起缩在了阳台。
宋知遇竟然也被她慢慢培养起了兴趣,早晨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睡眼
惺忪地给花浇水。
到了来寻开学的那天,他已经十分娴熟。
「它们喜欢你给它们浇水。」小姑娘笑着说,「长得比以前更好些。」
他觉得她是在开玩笑:「浇个水还分人?」
却没想到她一本正经地说:「当然。花草也和人一样,是有感情的。你来照
看,它们更开心。」
他当时说着不信,可后来夏瑾再来到家里,提起水壶时,宋知遇竟然下意识
地拦下来了,说我来吧。
从此以后,来寻不在时,阳台上的花草,就全由宋知遇照看了。
看着那些花,他总是会想到来寻。
现在回想起来,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似乎又是那丫头的安插在自己身上
的小心思。
……
「你的君子兰,我可照看得很好。」
来寻秀眉挑起,「所以呢?」
「所以……」他咬了咬她的耳垂,在她笑着躲闪的动作中说,「你应该给我
奖励。」
来寻在他怀里转身,张口欲言,被他以吻封唇。
从柔情似水到热情激烈,她跟着他情潮涌动,倾诉思念。
他将她抱起放在办公桌上,手撩起了她的校服衣摆,顺着脊背往上熟练地解
开内衣扣,绕到前端一手握住,轻轻揉搓。
她很喜欢他的触碰。
但现在……
「这可是在办公室呀。」她喘息着小声说。
不比在家里没有外人,万一被人听见了什么动静就完蛋了。
她指了指小房间,「我们去那里面好不好?」
宋知遇原本就是打算带着她去里面的,可现在瞧着她这副模样,他突然就改
了主意。
反正这层就他一个人,他进门时还给办公室上了锁,别人也不敢随便进来。
但,来寻不知道。
他故意逗她:「不好。」
手上越发放肆起来,扯掉了她的校服外套,直接将里头的短袖连同胸衣一起
推了上去,低头吮吸,还刻意地发出舔舐的声音。
这种声音来寻已经听过不止一次,但是此情此景下,她还是害羞得不行。
宋知遇身后的落地窗还半开着,让她更加难为情。
「就在这里?」他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嘴唇,鸦羽般的睫毛投下淡淡的一片
阴影,声音像是下了蛊,「这样我每天办公都会想起你。」
「好不好?」
赤裸裸的勾引。
来寻:「……」
这个人!
怎么在这种事情上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但他说的那句话确实……让来寻很是心动。
能让他每天都想起她啊……
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宋知遇心底发笑。
算了,自家姑娘脸皮薄,还是不要逗得太过分,见好就收吧。
正想抱起她进休息室,她却突然搂住他的脖子,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见:
「那,你把窗帘关上。」
宋知遇一愣,低下头,笑得肩膀都微微颤抖。
「我们涟涟真是……」他吻了吻她的嘴角,「热情大胆。」
来寻不过多时就反应过来他本就没打算在外边做,一瞬间恼羞成怒,咬牙切
齿地叫他的名字:「宋知遇!」
人前乖巧地叫爸爸,到了床上,她总是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
宋知遇爱听。
他抬起手在桌角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钮,窗帘自动关闭。
室内变得黑暗,他打开了桌上暖色的台灯。
昏暗的灯光让气氛变得旖旎,他如同雕刻般的脸庞更显精致迷人。
「现在可以了?」
「不可以。」来寻拽着他的领带,「宋知遇,我反悔了,不做了。」
他笑:「这可不兴反悔。」
来寻提醒他:「今天是我的生日。」
生日愿望就是,现在,不做了!
他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不为所动,依旧笑:「愿望留着晚上再许。」
来寻做最后的挣扎:「……你不是要开会吗?」
他的手探进她的内裤,语气悠哉:「还有一个小时,不急。」
几个月来,他早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哪里敏感,哪里舒服,他全一清二楚。
没过多久,她就被宋知遇剥虾一样脱了个精光,挂在他身上软成一滩水,下
身湿得不像样。
「涟涟是水做的吗?」
来寻胡乱伸手去捂他的嘴。
他也不阻拦,笑着吻她的掌心,吻得她从掌心痒到心脏,再捂不住。
桌子上的文件被他推到了一边,她的背贴在冰凉凉的红木桌上,不自觉地起
了一层鸡皮疙瘩,可又在随后他进入她的身体时,被燥热的汗液所替代。
前端的进入总是有些困难。
宋知遇眉毛微微皱起,他气息不稳:「乖,放松些,让我进来。」
来寻欲哭无泪,锤他的腹肌:「是你太大……」
他终于一寸寸挤了进去,两人再一次紧密结合,水乳交融。
宋知遇俯身吻她的眼睫,「谢谢。」
「……不要脸。」
不要脸的人不要脸地动起来了。
每次和宋知遇做爱,来寻都不由得感叹,这人怎么床上床下反差这么大呢?
这里是办公室,来寻还压抑着声音,可宋知遇的动作却毫无收敛,她后背很
快就冒出一层薄汗,和冰凉的桌面相贴,有些难受。
宋知遇察觉到,将她从桌子上抱了起来,坐进办公椅里放在自己大腿上,用
更深的姿势往上操弄她。
「涟涟,叫出来。」感受到她的克制,他说,「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不行……」来寻撑着他的胸膛才能勉强维持住晃动的身体,「会被……外
面的人听到的……」
「那就让他们都听到。」
疯了。
疯人疯语听不得。
来寻想。
宋知遇的领带松松挂在颈间,衬衫解开了扣子,露出好看的肌肉线条,陷入
情欲的面孔让人看着就挪不开眼,他奋力地抽插,揉搓着她的臀瓣。
晚上吃完饭了还要将她送回去,她今天又穿了件低领的衣服,不能在脖子上
留下痕迹,他只能将吻落在胸前。
来寻被他含得乳头发涨发麻,红彤彤地挺立着。她不甘心地也去揉搓他胸前
的两粒,轻轻一掐,换来他陡然变重的呼吸。
他们拥吻着,爱不释手般不断抚摸对方的身体。
动作逐渐不受控制,来寻知道他是要到了,她捧起他的脸,轻声说:「就在
里面。」
他没有说话,看向她的目光沉沉,滚烫的精液射入了体内。
相拥着颤栗。
结束后他没有抽出,仍然插在她体内,被含得十分舒服。
她一丝不挂地趴在他怀里,也懒懒散散不想动。
宋知遇怕她冷,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拉过来,盖在她肩膀上,大手在西装下轻
轻抚摸着她光洁的背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多是来寻在讲学校里的事情。
宋知遇含笑听着,时而应几句,时而勾起她的下巴和她接吻。
然而下身还相连着,她柔软的双乳还贴着他的胸膛,亲吻轻而易举地重新勾
起情欲。
温存的吻逐渐变得具有侵占性,来寻感受到体内的阴茎再次变得滚烫起来。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来寻睁开眼,想要推开他,他却紧追不放。
铃声不依不饶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他终于放开她,脸埋在她肩窝,颇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帮我接一下。」宋知遇说。
来寻听话地勾手拿过了电话,接通,贴在他耳侧。
两人隔得近,电话里的内容她听得一清二楚。
是一个女工作人员打进来的,告诉他参会人员已经到齐了,询问是否开始会
议。
正在兴头上被打断的人表情有些冷淡,「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来寻闻言立刻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被他拉住。
「去哪儿?」
「你要开会了呀。」她说。
「电话会议。」他抱着她,「不开摄像头。」
来寻:「那也不……」
可话没说完,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亮起来,会议接通。
来寻立刻屏住了呼吸。
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惹得宋知遇直笑,抱着她放肆地上下其手。
各部门的负责人像Ai机器人一样汇报工作,中英夹杂,充斥着大量专业词汇,
来寻听不懂,也没有精力去听懂。
他竟然开始动起来!
她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死死咬住了牙关。
却在紧张的氛围中分泌出更多爱液,夹得宋知遇欲仙欲死。
穴中的软肉不断被摩擦,两人交合处流出的液体沾湿了整个座椅。
直到下属汇报完,他才轻轻揉了揉她的耳垂:「我没开麦克风。」
来寻一愣,当即要开口责怪他,他却伸出食指按在她的双唇上:「嘘,现在
要开了。」
来寻硬生生憋了回去。
宋知遇按开了鹅颈麦的开关,说话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喘息。
她在旁边看着,大为震惊。
眼下的场景堪称淫乱,他只穿了件衬衫,面孔还因为做爱而泛着潮红,说出
的话却冷静自持,逻辑清晰。
虽然可恶,但是不得不说……
有点,性感。
她被他逗得方寸大乱,惊慌失措,这人却面不改色,还能分心去听下属的汇
报。
来寻报复心起,从他身上抬离,宋知遇正说着话,反应过来去抓她时,她已
经从他身上离开。
滚烫的坚硬上还残留着两人的液体。
他不解地看着她,下一秒。
他说话的声音一顿。
来寻蹲在他腿间,含住了他胯间的巨物。
宋知遇教过她一次,虽然就那一次,但是她已经掌握了要领,舔舐吮吸间,
宋知遇的面色变了又变,说话的语速也慢了下来。
他眉头微锁,神色隐忍,握着来寻的后脑勺缓缓抽送。
她使坏地用牙齿轻轻剐蹭,宋知遇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银河城那边的项目交给……」
他正说到关键,陡然停住,整个线上会议的人都似乎屏住了呼吸,安静如鸡。
宋知遇低眸,惩罚性地弹了弹来寻的鼻尖,轻咳一声,仿若无事发生一样继
续开口。
来寻是个有分寸的,没再胡闹,慢慢地将他的阴茎吐了出来,双腮都有些发
酸。
她指了指身后的休息间,示意自己在里面等他。
宋知遇三言两语地结束了发言,员工自然比老板还不想开会,匆匆做最后总
结。
来寻只觉得刚进去没多久,休息室的门就被人推开。
「这么快?」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宋知遇欺身压上去了。
像是对她刚刚捉弄他的惩罚,他将她按在床上操弄得又重又深。
「叫出来。」他拉着她的胳膊从后面进入,不断地在她最敏感的地方研磨。
来寻的声音支离破碎地从喉咙溢出。
好听极了。
宋知遇将她按在了墙上跪坐着,他的双腿卡进她的腿间,从身后进入。
他们从来没有试过这个姿势。
进入的太深,前面是墙壁,身后是他,往前不得,往后一退便进得更深了。
全新的姿势带来巨大的快感。
来寻心跳得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宋知遇。」她双手撑在墙上,无措地叫他的名字。
他与她十指相交,头颈缠绕,吻连绵不绝地落在她的耳廓和后脖,仍旧是不
敢留下痕迹,蜿蜒到她白皙的背部,亲吻她的蝴蝶骨,连带着声音都放轻:「涟
涟别怕。」
他温声细语地安抚,动作缓慢下来,引领她细细感受新的体位带来的新的感
觉:「舒服吗?」
来寻紧紧贴着他,将自己完全托付给他:「你呢?你舒服吗?」
他转过她的头,用深吻回答。
这个姿势让两个人都很兴奋,身体镶嵌得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紧密契合,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耳朵得有多红。
床单乱成了一团,简直是不像个样子。
做到后来来寻意识都有些模糊,洗澡时累得直接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6.3生日
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来寻醒过来时,看到的是宋知遇近在咫尺的脸庞,眼中
含了暖意,静静凝视着她。
来寻还有些迷糊,以为是在家里,下意识地去搂他脖子,往他怀里钻。
宋知遇低下头去吻她,像是本能的,她闭着眼和他唇齿纠缠。
他退开了些,带着笑的声音就在耳畔。
「还睡?」
来寻睡眼朦胧地问:「几点了?」
「七点十分。」
她愣了愣,腾地坐起来,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哪儿。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她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宋知遇,语气责怪,「你
怎么不叫我啊?」
他揉揉她的长发:「看你睡得太香了,没舍得叫。」
来寻起身去找自己的衣服,却发现沙发上多了一套衣裙,一旁的茶几上摆着
一个小小的蛋糕。
她看向宋知遇。
宋知遇说那是给她准备的。
「你不是说,过生日必须得吃蛋糕吗?」
来寻笑着:「外婆说的。」
宋知遇也笑道:「那就听外婆的。」
她提起衣裙仔细看着,是一条红色的吊带长裙,做工非常细致,轻柔贴肤,
想来价格不菲。
「生日礼物吗?」她看着裙子,神色有些怔怔。
「也算是吧。」他笑。
她面有疑惑,宋知遇说:「换上试试?」
宋知遇没有找她问过尺码,可衣服穿在身上却非常合身,完美地勾勒出她的
身线,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脚踝。
他亲手替她将身后的拉链拉上,牵着她来到了落地镜前。
他从后面拥着她,手落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吻了吻她的耳垂。
「你很适合穿红色。」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她是该有一条红色的吊带裙的,艳丽的、夺目
的红。
这件衣服做好了送过来时,宋知遇就想象到了穿在她身上的样子。
但现实比他想象的还要惊艳。
火红的长裙衬得她肤白胜雪,酣睡将醒的脸颊上尚有红晕未消散,才有过一
场亲吻的双唇亮晶晶的泛着水光。
再配上她耳垂上的耳环。
像极了一枝含苞待放的红玫瑰。
「这是……」她终于发现了自己耳朵上多出来的一对耳环。
小巧精致,中央点缀了一颗红色玛瑙,四周勾勒出花瓣的形状,在灯光的映
照下耀眼夺目。
「这才是生日礼物。」
他看着镜子中的沈来寻,温柔又认真。
「涟涟,十八岁生日快乐。」
五年前,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存在,慌乱、无措又自责。
五年的时间里,疏离又满是隔阂。
可现在,她已经从孩子变成了女人,他们也从陌生人变成了最亲密的爱人,
拥有了最亲密的关系。
已经无法去评价究竟哪些是对,哪些是错了。
或许都是错的,从一开始就是错。
但是此时此刻,宋知遇不想再去考虑那么多。
他只要她快乐、平安、健康。
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们隔着镜子看着对方。
来寻的眼眶慢慢湿润,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明明她不是一个爱哭的
人,可眼泪突然就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往下落。
宋知遇转过她的身子,动作轻柔地擦去她的眼泪,微微俯身。
「看来是不喜欢我送的礼物。」他说,「哭得这么伤心。」
来寻眼泪哗哗地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
她哽咽着说:「我很喜欢,你送什么我都很喜欢。」
他满是怜惜,去吻她的泪水,柔声哄她。
「别哭了。」
她突然抓住了他的衣领,泪水冲刷过的双眸亮得吓人。
让宋知遇想起她对他吐露心声的那个夜晚,也是如此亮。
「我可以许三个生日愿望。」
宋知遇一愣,说:「我去给你点蜡烛。」
「不用。」她拉着他不肯放手。
于是宋知遇没动,他本就不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
帮她实——
「第一个愿望,我要你永远爱我。」
他僵硬在原地,喉结滚动,看着她。
目光渐渐变得晦涩深沉,她却倔强地与他对视,分毫不让。
他终于开口:「我会。」
他会永远爱她。
即使有朝一日……只是作为父亲,他也会爱着她。
「第二个愿望,我要你永远不离开我。」
这次更加难以开口。
喉咙干得厉害。
时光漫漫,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个永远,他许不起。
宋知遇的眼中逐渐浮现出悲戚:「涟涟……」
她却不准备要他回答,埋下了头,抵在他的胸口,自言自语般。
「第三个愿望,不能说出来。」
第三个愿望是,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
宋知遇带着她去了一家安静精致的日料店。
来寻这两天累坏了,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宋知遇则撑着下巴目光柔和
地看着。
两人神态自若,似乎刚刚许愿的事情全然没有发生过。
吃完了饭,宋知遇送来寻回学校。
她换下了衣服,又将耳环摘下,小心地收拾好交给宋知遇,让他带回家放进
自己床头柜。
车快开到学校来寻才陡然想起自己还没买药。
宋知遇沉默了一瞬,说:「不用。」
来寻傻了。
什么意思?
宋知遇缓缓踩下刹车,停在了学校大门旁的停车坪。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一中远离市中心,几乎没有过往车辆,四周静谧。
面对来寻呆愣的眼神,宋知遇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才说:「我去医院
做了……手术,以后都不用吃药了,太伤身体。」
来寻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手术是什么手术。
心中五味杂陈,「可是」「你」「我」了好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他笑着抚了抚她的脸颊:「回宿舍吧。」
来寻神色恍惚地解开安全带,神色恍惚地打开车门,迟迟没有下车。
宋知遇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疑惑问道:「来寻?」
放在门扣上的手紧了紧。
「砰!」
车门关闭,来寻倾身过来吻上宋知遇的唇。
急切地倾诉着那些言不宣口。
他没有任何停顿地回应她,早已养成肌肉记忆,缠绕在一起。
她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你这么做,以后就不能要小孩了。」
他看向她的眼神温柔缱绻,令人沉醉,吻落在她的眉心:「我已经有了。」
来寻紧紧搂住他。
「爸爸。」
「嗯?」
「我今晚想和你睡。」
车子重新发动,没有人下车,一路飙回家。
才换上没多久的衣服又被他脱了下来,散落了一地。
光是看地上的衣物,都能想象这衣服的主人有多么急不可耐。
太多的因素累加在一起,太多的情愫暗潮涌动。
她在他怀里晕过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如果有来生,我不要做你的小孩。」
7.1纽带
来寻是第二天下午才回到学校。
她今年没有参加接力赛,却依旧被赵子萱兴致勃勃拽去了操场坐在班级的看
台看比赛。
「我还以为你昨天晚上就回来呢。」她递了包薯片给来寻,她是知道昨天来
寻的爸爸接她出去过生日的。
来寻拆开包装袋,拿出一片喂给赵子萱吃,语气平淡地解释:「回去拿了点
东西,就顺便住了一晚。」
操场上很是热闹。
难得这两年运动会都没有下雨,阳光灿烂,甚至都有些刺眼了。
班级的棚子就在旁边,可她被宋知遇折腾了一晚上,今天中午醒来,浑身上
下都是酸的,压根懒得动。
于是半闭了眼靠在赵子萱身上小憩。
「你回去都干嘛了,怎么看上去这么累?」
来寻想了想,说:「回去给我爸打工了。」
「打工?!」赵子萱瞪大了眼睛,「你爸不是大总裁吗?怎么连女儿都不放
过?」
来寻闭着眼睛闷笑:「是啊,连女儿都不放过。」
今年是赵子萱和方绪代表班级参加接力赛。
来寻的「靠枕」还没靠热乎,就被叫去了主席台下检录。
阳光西斜,一点点笼罩了来寻所坐的区域,她抬起手挡在额前,眯起眼睛看
着操场上正在热身的赵子萱和方绪。
突然头顶上方落下了一片阴影,一件校服外套落在了她的头顶,遮挡住了阳
光。
扭头,看到的是乔尚青的笑容。
「才洗干净的。」他指了指她头顶的校服。
来寻也笑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来寻问:「比赛怎么样?」
「还不错。」他说得轻描淡写,「国青队的教练让我考虑考虑,寒假去参加
夏令营。」
竟然让国家队的教练都抛出了橄榄枝……这可不叫「还不错」!
来寻:「恭喜。」
「谢谢。」
乔尚青依旧笑着,可是看向她的眼神和以往稍稍有些不同。
目光从她的脸庞扫到脖颈,随后移开。
「昨天生日,过得怎么样?」他问。
来寻愣了愣。
过得怎么样?
吃饱,喝足,运动量大。
她说:「很开心。」
乔尚青沉默数秒,说:「挺好的。」
撇开了头,自言自语一般:「开心就好。」
来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没有像平时一样找话题逗她,她也不是多话的人,于是两人沉默着一起盯
着操场。
赵子萱和方绪已经站上了跑道,方绪高兴地朝着看台方向挥手。
来寻也冲着他挥了挥手,乔尚青却没动。
她看了他一眼:「是不是累了?要不你还是回寝室歇一歇吧。」
乔尚青抿着唇算是做了个笑,眼底的青黑格外明显:「不用。」
场上比赛开始,来寻欲言又止。
没了乔尚青这员猛将,想要赢比赛变得十分困难。
前两棒是二班的,交给赵子萱时已经被甩在了第三的位置。
赵子萱接过棒后奋力追赶,成功超越到了第二,结果却在交接棒时出了意外——
赵子萱摔倒了!
惊呼声此起彼伏。
来寻和乔尚青立刻站了起来。
方绪也吓了一大跳,赵子萱却大叫:「别管我,快跑!」
方绪咬了咬牙,用最快的速度冲过了终点线,完成了比赛,位列小组第三。
他冲线后没有丝毫停留,连比赛结果都没问,就飞速折回到赵子萱身边。
她坐在地上,脸色泛白,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来寻和乔尚青也跑下来了。
陈妍蹲在地上,招呼着班里的男生帮忙背一下。
乔尚青正要说话,方绪立刻挤了进去:「陈老师,我来吧。」
陈妍看他满头是汗:「你刚刚才比完……」
他二话不说将赵子萱背了起来,往医务室里跑,乔尚青在身后帮忙托着。
陈妍也想要跟上去,来寻说:「老师您就留在这儿吧,我陪着子萱去医务室,
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您。」
考虑到运动会难免会有伤病,医务室就设立在运动场后门。
校医被四人的来势汹汹吓了一大跳,连忙让方绪将赵子萱躺在病床上。
检查结果出来,一群人都松了口气。
「就是脚腕扭了,没有伤到骨头,冰敷一下回去贴点膏药就好了。」
校运会期间大大小小的伤员还真是不少,校医忙得团团转,匆匆拿了冰袋来,
望着剩下的三个人,「都是同学,互帮互助一下,谁来?」
方绪立刻接过冰袋:「我来。」
赵子萱却拒绝:「不行!」
来寻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挽起袖子:「还是我来吧,我是女
生,下手轻一些。」
方绪只好将手中的冰袋递了过去。
来寻的注意力全在手上。
赵子萱的注意力全在疼上。
方绪的注意力全在赵子萱身上。
只有乔尚青,看着来寻露出的一截手臂兀自出神,面上阴晴不定。
冰敷后贴好膏药,依旧是方绪背着她回去。
脚没有什么大碍,两人又恢复到了往昔的欢喜冤家模式。
方绪一脸嫌弃地让她少吃点,手却稳稳地托住了背上的姑娘。
赵子萱则抓着方绪的头发质问她哪里重了。
来寻和乔尚青跟在他们身后。
安静和吵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方绪背着赵子萱直接去教室休息,来寻和乔尚青返回操场参加闭幕式。
得知赵子萱没有大碍,陈妍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嘀咕:「吓死我了,都
叮嘱了千万要注意安全……」
最后评价了一句:「方绪这臭小子平时吊儿郎当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真靠
得住。」
来寻笑了笑,没说话。
正要归队,陈妍突然抓起了她的手臂。
「这是怎么搞的?」
来寻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露在外头的小臂,随后身体一僵。
一抹青淤。
落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是昨天晚上,宋知遇拽着她的手臂从后面进入时留下的。
她的眼睫很轻地眨了一下,神色自若 :「啊,可能是磕到课桌角了。」
陈妍无奈:「你们这些孩子,小心一点呀。」
来寻不动声色地将袖子放下来,回头去找乔尚青,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
离开了。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给赵子萱冰敷时,乔尚青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乔尚青今天十分不对劲。
难道……
转瞬间她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怎么可能呢?
正常人不会往那方面想的。
或许只是因为去省里参加比赛太累的缘故。
—
日子不疾不徐地往下过着,来寻的生活简单又宁静。
宋知遇时而会打来电话,但比起以往要少了些。
他近来好像很是忙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勉的回归。
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疲惫。
来寻在这方面无能为力,只能尽力说一些开心的事情给他听,努力让他也开
心一些。
挂电话时他的状态总是会明显好转。
「什么时候放假?」
他问了好几次。
可是当十一月的月假真正来临的时候,两人却只待了两个小时不到。
王诚和宋知遇一起将她接回家,宋知遇把行李拎进屋,关上门才告诉来寻他
很不凑巧地要出远差,为期一周,地点澳大利亚。
像是刻意压制着情绪,他摩挲着她的脸颊:「有些急事要处理,你一个人在
家注意安全,每天给我打个电话。」
说完又加了一句。
「如果宋勉找你,不要理他,直接告诉我。」
来寻很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宋知遇不会说,说了她也不能左右
什么。
于是和往常一样,听话地应道:「好,我知道了。你也是,要注意安全。」
他重重地吻了一下她的唇。
「乖。」
怕耽误了飞机,他不得不尽快离去。
来寻再不舍,也无法挽留。
下一次见面就是元旦了。
她想起放假前赵子萱提到的烟花晚会,在他推门时忙拽住他说:「跨年夜江
滨公园有花火表演,我可提前预约你了,不能放我鸽子。」
宋知遇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好。」
—
A市2020年冬的第一场雪下在来寻月假开学的那天。
校门口的车辆络绎不绝,黑色的轿车隐匿其中毫不起眼。
「那个,带红色围巾的。」
宋勉指了指从不远处。
副驾驶里衣着华丽的中年女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出租车上下来的女孩儿穿着校服,扎着利落的高马尾,发梢落了几片雪花。
脖子上围了条大红色的围巾,鼻尖却仍旧冻得发红,平添了一丝楚楚可怜。
女人目光冷淡,问:「叫什么来着?」
「沈来寻。」答完宋勉就笑了,「您这个做奶奶的,怎么连孙女叫什么都不
知道?」
李芮冷笑一声,眼中冰凉一片:「孙女?谁知道是哪里搞出来的小杂种。」
宋勉看了眼沈来寻,没有说话。
直到小姑娘走进学校,李芮才开口:「人都安排好了吗?」
「……嗯。」
「宋知遇那边还能拖几天?」
「三天。」
「足够了。」
「他们报警怎么办?」
「报警?那也得有证据。」
他手里把玩着一片枯黄的树叶,垂下眼眸,落下一片阴影。
李芮说:「走吧。」
宋勉却没动,只是盯着手里的树叶。
「妈,真的要这么做?」他低低开口,「有二伯在,我只要好好做,我哥……」
「住口!」李芮锐声打断,神色陡然变得阴鸷,明艳的面孔都微微扭曲,她
厉色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他不是你哥!私底下不许叫他哥哥!」
宋勉沉默,眼中晦暗一片。
李芮顿了两秒,深深吸了一口气,转瞬间又换了副柔和的表情,握着宋勉的
手,循循善诱:「小勉,你把他当哥哥,可他拿你当弟弟吗?你难道忘记我们这
些年在澳洲是什么过来的?」
她说着落下泪来,「你周岁宴的时候,差点被他害死……」
这些往事,宋勉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听李芮说过无数次了。
他抽了张纸递给李芮,哑声道:「妈……」
李芮擦了脸,哽咽着说:「妈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你啊!小勉,这些本该
就是你的!博瑞、财产以及整个宋家,都该是你的!」
在女人的抽泣哽咽中,宋勉发动了车子,发动机轰鸣,他低声道:「妈,我
听您的。」
一切言语都是无用,只有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如母亲所愿。
李芮听到他的低语,满意地止住了哭泣,含泪而笑。
「妈就知道,你一直最听话了。」她伸出手轻柔地抚摸宋勉的头,「等拿回
了我们的东西,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宋勉嘴角紧绷,一言不发。
李芮神色幽深地凝视了他一会儿,视线缓缓落在他膝头枯黄的树叶,顺手拿
过,按下车窗扔了出去。
叶子和雪花一起落在地上,被来往的车辆碾得粉碎。
—
澳大利亚的事情处理得已经快要差不多。
李芮和宋明私底下做的黑色勾当比宋知遇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若不是他及时发现澳大利亚这边的隐患,后果不堪设想。
宋知遇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凝视着落地窗外的城市,镜片下的双眸闪烁
着锐利的精光。
回国后得尽快解决掉自己这个贪婪狠毒的继母。
至于宋勉……
思绪被敲门声打断。
王诚进来,告知他和对方约定好了二十分钟后面谈,又汇报了一些国内的工
作,宋知遇安静地听完,安排好一切。
王诚离去后,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掏出手机想给来寻打个电话。
却发现手机里有未接来电。
四个小时前打来的。
宋知遇勾起嘴角,看到屏幕上「来寻」二字,疲惫感都消散了不少。
他回拨过去,想象着小姑娘接起电话时柔软的嗓音,抿起嘴角温和的笑。
忙音一声声在耳边响起,一直没有人接通。
和澳大利亚这边的「客户」周旋了六天也依旧游刃有余的人,此时竟然心生
焦躁。
他不禁自嘲,总说来寻是个小姑娘,可自己反倒越发依赖她了,分开几天就
想她想得实在是厉害。
但临近期末,她投心于学习,前几日和她视频通话时桌子上还放着厚厚地试
卷,眼底都带了些青色,仍旧撑着精神逗他开心,其他的事绝口不提。还是在他
的追问下,她才告知是前几天熬夜刷题的缘故。
于是每天的通话时长他都有意缩短,尽可能快地结束,好让她早点休息。
此时,手机里传来没有感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
听……」
他愣了愣,心里换算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国内的晚上十点,她应该已经下了
晚自习才对。
可能是在洗澡?
划开微信,置顶微信的头像上有一个小红圈。
他含着笑点开来寻的对话框,却在看清消息内容后,笑容陡僵。
—
吃了晚饭,赵子萱和沈来寻一人叼着杯酸奶往教室里走。
「阿寻,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去看烟花秀?」赵子萱已经撺掇她好几次了。
来寻笑着摇头:「那天家里有点事。」
既然是家里的事,赵子萱也不好过问。
即使认识来寻这么久,成为她最好的朋友,依旧对她的家庭不了解。
一直到这个学期,她才第一次见到了来寻的爸爸——就在前不久的月假,他
来接来寻回家。
她和来寻一同出的校门,身边的人脚步一顿,随后就匆忙和她说了再见,跑
向不远处的男人。
步伐是赵子萱从未见过的欢欣雀跃。
而赵子萱也终于见到了沈来寻的父亲。
年轻得不像一个父亲,更像是大哥哥。
他靠在方绪给她比过数的豪车上,带了副框架眼睛,整个人斯文俊秀极了,
嘴角挂着柔和的微笑,站在落日的余晖里浑身都镀满了暖意。
来寻跑过去后,他揉了揉她的长发,弯了腰和来寻说着什么,两人都笑起来。
眉眼之间格外相似。
赵子萱看呆了眼。
一直到他们的车子驶离都没有回神。
「卧槽,那是谁啊,好他妈帅。」方绪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身边跟着乔尚
青。
显然两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赵子萱愣愣说:「应该是来寻的……爸爸。」
方绪更吃惊了:「卧槽,爸爸?这么年轻?说是她哥我都信。」
两人都默默看向了乔尚青,毕竟他是来寻的发小,家里的情况是他们三个里
面知道得最清楚的。
乔尚青没有多说,只是抿着唇,闷闷道:「嗯,是她爸爸。」
方绪朝着他挤眉弄眼:「你未来的老丈人也太有魅力了吧。」
放在以前,乔尚青一定会笑着接受他的调侃。
可是这次乔尚青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了,沉声说了句「别瞎说」,随后转身
离去,留下一脸懵逼的方绪和赵子萱。
赵子萱有些担忧:「他俩闹矛盾了吗?」
方绪说了,他却不以为意:「他追沈来寻那么久也没个结果,正常人都会累
吧。」
赵子萱:「你们男生的喜欢都这么脆弱?」
方绪眼神飘忽:「我可不是。」
从前只是来寻话少,现在连带着乔尚青也快成闷葫芦,方绪逐渐也觉得这样
下去不太行,不爱说的毛病迟早得传染。
正巧元旦有烟花晚会,于是两人左右开弓,分头做工作。
没想到是乔尚青那边答应了,现在沈来寻却说有事去不成。
赵子萱沮丧:「你要是不去,乔尚青肯定也不去了。」
来寻喝了口酸奶:「那就你和方绪一起去呗。」
赵子萱一脸嫌弃:「就我俩能有啥意思。」
来寻只是笑,不说话。
赵子萱还想再劝,正巧碰上带着扫帚下楼打扫清洁区的劳委,他看到来寻,
忙说:「诶,沈来寻,陈老师刚刚找你,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来寻应下,将手里的酸奶放回教室,去到办公室。
陈妍正在改他们的周练试卷,听到敲门声头也未抬地说了声「进」。
「陈老师,您找我?」
陈妍笔下一顿,忙抬起头放下笔,面色有些凝重,将来寻拉到了外面的走廊
上。
来寻不明所以,神色迷茫。
陈妍声音轻柔像是怕吓到她一样。
「来寻,你家里出了些事。」
一瞬间,来寻大脑一片空白。
家里……出事?
她的家人只有宋知遇。
宋知遇出事了?!
这个念头刚冒进她的脑海里,来寻就抑制不住地浑身发颤。
可就在下一秒,陈妍说:「你奶奶可能快要不行了。」
来寻脑中绷紧的弦猛地一松,声音都有些恍惚:「奶奶?」
「是。」陈妍生怕来寻承受不住,小心翼翼地说,「你家长跟我打电话,说
你奶奶想要见你最后一面。」
陈妍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沈来寻,上面是一个陌生来电,并不是宋知遇的号
码。
「你打过去问问吧。」
来寻打过去了。
三秒后电话被接通。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来寻。」
来寻记得这个声音。
是宋勉。
她眉头微锁,整个人也瞬间冷静下来,心中的疑惑全然变成了警惕。
宋勉的声音听起来疲倦又无力。
「我妈这一次恐怕挺不过去,她想要见见你。」竟是隐约带了哭腔,「虽然
没有血缘关系,但到底她是你奶奶。」
紧接着,便是女人苍老虚弱的声音:「小寻。」
「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你奶奶。」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孙女,你能来看看我吗?」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来寻有些措手不及。
本来因为宋勉而提起的戒心,被这个自称为「奶奶」的人化解了大半。
不知道宋勉和陈妍说了什么,她竟然相劝道:「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奶奶,
老师不希望你因为以前的隔阂,让以后的自己后悔没有去见她最后一面。」
来寻想起自己的外婆。
她也没有见到外婆的最后一面,回到枫泊镇,看到的只有冰冷的骨灰和黑白
的照片。
发愣之时,电话那头的人剧烈咳嗽起来,女人还在苦苦哀求。
只是去见一个病危的老人家而已。
来寻应下来了。
电话那头的宋勉沉默了片刻,道:「我派人来接你。」
虽然答应了过去,但事发突然,来寻还是心存疑虑,谨慎道:「不用了,是
哪所医院?我打车过去。」
宋勉没有强求,甚至贴心地嘱咐道:「那你注意安全。」
陈妍本想着陪她去,可隔壁班的数学老师临时有事,托她今晚代上一节晚自
习,于是只得做罢。
她叮嘱来寻,到了医院一定要记得给她打个电话。
十二月的天,下午六点多钟已经渐渐转黑。
出了校门,来寻第一时间掏出手机给宋知遇打电话。
他说过,如果宋勉找她,一定要告诉他。
却是无人接听。
想来是在忙工作上的事情。
于是她给宋知遇发了微信。
【刚刚突然接到宋勉的电话,说他的妈妈病重,在三医院,可能快不行了,
想要见我一面。】
一中偏僻,来往出租车并不多,以往都要等好久,这一次运气不错,出门刚
好有人乘了出租在学校下车。
她扫了眼车牌号,一边上车一边又给宋知遇发了一条。
【我现在打车过去,车牌号是京Axxxx。】
三医院,很不巧,是离一中最远的医院。
车子摇摇晃晃行走了十多分钟,天色彻底黑沉。
来寻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宋知遇一直没有回消息。
出租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着憨厚老实,开口竟然是南方口音:
「小姑娘你一个人啊?」
来寻听着亲切,便多说了几句:「嗯,亲戚生病了,去看看。」
司机笑得和蔼:「这大晚上的,等会回来要注意安全啊。」
来寻应着,忍不住和他多聊了几句。
车厢里开着空调,格外憋闷,加之这几天熬夜做题的缘故,来寻聊着聊着便
觉得脑中沉沉一片,昏昏欲睡。
但显然,此时在出租车上睡过去,是一个极不安全的行为。她正想让司机开
车窗通通风,鼻尖陡然闻了一丝奇异的味道,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7.2纽带
这次在澳大利亚的事情虽然棘手且突然,但一切还算是顺利,这得归功于宋
知遇的冷静和果决。
王诚在宋知遇的父亲宋博身边工作了十多年,如今在宋知遇身边也工作了十
多年,可以说比宋家人还要了解宋家,了解宋氏。
宋知遇比起刚接手博瑞的时候,更懂得如何收敛锋芒,更懂得如何抓主要害。
他第一次见到宋知遇,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
1997年9月12日,宋勉的周岁宴上,王诚替宋博招待好商场上的朋友后,宋博
放他自由活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宋家大院,颇为好奇地抱着院子逛了一整圈,最后不知道
怎么就七拐八拐地绕进了院后的小园林,看到了一个男孩儿。
那天的太阳很好,小男孩儿半眯着眼躺在吊床里,一手搭在额前,一手把玩
着一直狗尾巴草,半条腿随意地挂在外头,一晃一晃。
与前厅的喧闹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王诚心想,自己可能误入了他的小天地。
果然,男孩儿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到来,睁开眼坐起身,抬眸看向王诚,目光
是同龄孩子没有的沉静,如同一汪清泉。
王诚也就此看清了他的容貌——是一个很漂亮的小男孩儿。
眉眼俊秀,头发和瞳孔的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比一般人要浅一些,像
是个混血儿。
宋博已故的前妻,是中法混血,宋家的大少爷宋知遇有1/4的法国血统,今年
十一岁。
这些资料,他早就背熟。
年龄对得上,样貌也对得上,于是王诚确认了这个小男孩儿的身份。
宋博的前妻在宋知遇七岁那年因为癌症而去世,一年不到,宋博就娶了第二
任妻子李芮,去年生下了二少爷宋勉。
公司茶水间里难免会有人嘴长爱议论,有人说李芮早在宋知遇生母去世前就
勾搭上了宋博,有人说当初宋知遇母亲的死和李芮有关,还有人说李芮这个后妈
处处刁难宋知遇……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王诚向来不是八卦的人,没有证据的事情,他是一概不信的。
他只知道,不该做的事别做,不该说的别话。
此刻打扰到了宋大少爷的安宁,他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你继续睡,我现
在就离开。」
宋知遇没有说话,依旧平静地看着他。
王诚猜测这是在催他走的意思,于是慌忙退出去。
哪知道这宋家的花园修得奇奇怪怪,跟迷宫似的,他左拐右拐,以为正要聊
暗花明又一村,却没想到是山重水复仍无路,竟然再次回到了宋知遇的吊床旁。
宋知遇依旧半躺在那儿,狗尾巴草被叼在了嘴里,再次见到王诚,丝毫不意
外,像是在那儿等着他出现一样。
王诚汗颜,尴尬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你好啊,又见面了。」
说罢匆匆逃离。
十分钟后。
王诚看着眼前已经从吊床上下来了的宋知遇:「……」
没让他傻乎乎地第三次再打招呼,宋知遇开口:「我带你出去。」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率先往外走,王诚忙跟上。
那时宋知遇才到王诚的肩膀,走起路来却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步履从容,
不急不缓。
他似乎对这条路非常熟悉,两三分钟不到就带着王诚走了出去。
王诚一抹脸,竟然是一手的汗,他啧啧称奇:「这园子,一般人还真走不出
去。」
宋知遇抬眸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了句:「这园子,一般人也进不来。」
王诚:「……」
他再一次尴尬地转移话题:「这次多谢宋大少爷了。」
宋知遇对他认识自己这件事并不惊讶,点了点头,算是领了这个谢。
管家也是这时候找过来的。
「哎哟我的祖宗,找你半天了,你是不是又窝到那迷宫园子里去了?」
宋知遇被领走。
王诚之后的注意力,便一直放在了宋知遇身上。
他察觉到宋知遇出了那园子以后,变得更加沉默拘谨,不复刚刚的自在惬意。
台上的宋博和李芮抱着宋勉,欢乐温馨地切蛋糕。
宋知遇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并没有落寞或是伤心,他甚至看都没有看台
上一眼。仿佛并不认识台上的人,而周围的事情,也与他无关。
接下来的流程一切顺利,天色渐暗,宾客散场。
王诚也准备离去,后院却起了一阵骚动。
等他赶过去时,已经是一片混乱。
李芮抱着哇哇大哭的宋勉,疯了一般地推搡着身前瘦削的男孩儿:「你是不
是想要害死小勉!你说!你是不是要害死他!」
王诚错愕,没想到人前优雅体面的李芮会是这幅样子。
这是怎么了?
他站在人群外,看到宋知遇站在李芮面前,浑身湿透,发梢的水珠不断往下
淌,他的声音很平稳:「我是在救他。」
「你放屁!」李芮的反应十分剧烈,艳丽的眉眼因为大幅度的表情微微扭曲,
「他那么小!怎么可能自己到湖边去!就是你把他推下去的!就是你!」
家庭医生和宋博都赶了过来。
李芮忙将孩子递给医生,宋博看了眼宋知遇,让管家遣散了外人,才沉声问:
「怎么回事?」
王诚知道,接下来该是宋家的家事了,他本不该继续听下去,也没有资格听
这些。
但是看到人群中那个孤立无援的少年,他头一次破了例。
王诚不动声色地挪到昏暗的角落里。
九月底,A市的晚风一点不柔和,那晚几乎可以称得上冰冷刺骨。
宋知遇的嗓音都在抑制不住地在发抖:「我想到湖边吹风,宋勉非要跟着,
张姨就带着他跟着我,我没管,后来就听到宋勉掉进湖里的声音。」
他紧紧地攥着衣角,眼神坦然地看着宋博:「我没有推他,我是想救弟弟……」
「你不许叫他弟弟!」李芮发了疯地又扑过来,一巴掌扇在宋知遇脸上,
「他不是你弟弟!你巴不得他死,你妈死的时候是不是就告诉你要害死他?!啊?!
」
宋博呵斥:「够了!」
他叫来管家,「把夫人和少爷都送回去,调监控,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家仆们瞬间忙起来,有人送来毯子,有人去找保姆,还有人去调监控。
宋知遇擦了把脸上的水珠,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走到宋博面前,抬起头一字
一句清晰地说:「我没推他,也没想害死他,我当他是我弟弟。」
宋博用王诚都尚且惧怕的眼神研判地看着儿子,宋知遇咬着牙,不躲不避。
王诚比宋知遇还要紧张。
片刻,宋博说:「我知道了。」
王诚明白,这是相信了。
他竟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王诚想起茶水间那些八卦传闻。
或许有些事情,真的并非空穴来风。
至少,这个所谓的大少爷,在家里过得一点都不好。
王诚不由得唏嘘。
宋知遇推开了佣人递过来的毛巾,一个人独自离去,月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
长,整个人显得单薄瘦弱,脊梁却挺得笔直。
宋博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若有所思。
王诚小跑着到宋知遇身边,叫住他:「大少爷。」
宋知遇停下,回头看他,一双眼睛竟然是通红的。
王诚愣了愣。
恍然。
到底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啊,成年人都受不了这么大的污蔑委屈,何况是个
孩子。
宋知遇却很快收敛了情绪,平静地问:「有事?」
王诚忙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递给他:「这里回前厅还有段距离,今晚风大,
着凉了就不好了。」
宋知遇没接:「不用。」
今晚王诚已经管了太多闲事,索性就管到底,他强制性地把衣服给他披上,
弯下腰在他面前正色道:「论地位,你是少爷,我是给你爸打工的,我该听你的。
但论年龄,你还得叫我一声哥,所以你该听我的。」
王诚补充:「就当是报答你刚刚带我走出迷宫。」
宋知遇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在看他,又似乎只是自己在思考。
王诚猜不透这位大少爷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正要道别离开。
宋大少爷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王诚。」
「哪个字?」
「忠诚的诚。」
宋知遇点了点头,披着他的外套离去。
后来查清楚了监控,确实是宋知遇先离席,宋勉非要跟着,保姆就带着孩子
跟了上去。只可惜宋家后院的湖边是监控死角,保姆中途闹肚子去上了个厕所,
没将孩子看住,具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无人得知。
而李芮则一口咬定,是宋知遇推的宋勉。
这件事发生后没多久,宋知遇的外祖父母来到了国内,将宋知遇带走。
九年后,宋博病危。
大儿子远在国外向来被排挤在外,小儿子年纪尚小,众人都以为博瑞集团会
交到宋家老二宋明的手上时,宋博一通电话把宋知遇叫了回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除了王诚。
他并不意外,他甚至觉得,九年前那个夜晚,宋博看着宋知遇离去的背影时,
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阔别九年的父子俩彻夜长谈,三个月后,宋博去世,宋知遇走马上任。
第一件事,就是点名王诚做了秘书。
他又惊又喜,完全没想到九年过去,宋知遇竟然还记得他。
时隔九年,王诚再一次见到了宋知遇,二十岁的宋知遇。
他早已不是孩子,高出王诚半个脑袋,也不像九年前那么瘦弱。面容依旧是
俊秀的,可眼神却比少年时更加凌冽。
「诚哥,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
宋知遇送给他了一份入职礼物,是一套崭新的西装。
王诚头一次觉得,多管闲事,也并非是件坏事。
接下来王诚见识到了宋知遇的雷霆手段,才渐渐意识到宋知遇似乎是带着一
丝报复的性质在做所有的事情。
但不得不承认,事情确实被有效且快速地解决掉了。
三年不到,宋知遇就掌控了大局,稳固了位置,把李芮和宋勉打包送去了澳
洲。
李芮走的那天说尽了难听的话,十岁的宋勉在一旁嚎啕大哭。
宋知遇冷漠地站在宋家的前厅,打量着这个「家」,看都没有看他们母子俩
一眼。
似乎一切都是对的,可王诚却总是心里不踏实。
宋知遇如果是凭着执念和仇恨在做所有的事情,那么这些消失掉以后呢?
他的将会变得迷茫、做什么都是毫无意义。
他看似拥有了一切,却实际一无所有。
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他在人前越来越爱笑,越来越温和,无人时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孤寂。
下班前,王诚总是会看到宋知遇靠在落地窗前,沉默地望着远处,整个人都
似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每到这时,他就会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的宋知遇虽然也孤独的,但是并不寂寥。
他会躺在吊床上晒太阳,会折狗尾巴草叼着玩儿,受到委屈时会红眼眶。
那才是有血有肉的人。
王诚和许恒聊过这些事,还是许恒主动找到的他。
「我和Meet也认识八九年了,我尝试过很多办法,都没用。」他说。
当一个人封闭自我,斩断了也失去了和外界所有的联系时,外人是难以将他
重新和世界连接起来的。
许恒和王诚想为他找到一个纽带,但皆束手无措。
直到,一个叫做林楠的女人,带来了一封来自枫泊镇的信,也终于带来了一
条宋知遇再也无法斩断的纽带。
「宋先生,」女人浓妆艳抹,盛气凌人,说话也很言简意赅,「就像外婆说
的,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调查一下再做决定。」
「孩子现在在我这里,过得还算不错,她不知道你是她父亲。」
「如果你不想认这个女儿,在她外婆去世后,我会收养她。」
王诚头一次见宋知遇如此无措。
即便是十一岁那年被李芮诬陷,面对着宋博的审问,宋知遇依旧是冷静的。
可那天在看完来寻外婆写的信后,宋知遇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走神。
他不是在思考,也并非在计划,而只是纯粹的迷茫和放空。
林楠不仅带了信,还带了沈来寻的照片,以及一些可以做亲子鉴定的东西。
其实,甚至都不太需要做亲子鉴定。
因为那照片上的小姑娘,和王诚印象中的少年宋知遇长得太像了。
林楠走后,宋知遇拿着沈来寻的照片呆坐了一下午。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亲权概率99.9991%。
他们连夜驱车前往枫泊镇,见到了那位卧床不起的老人家。
老人缠绵病榻,神志却十分清醒,说了很多,宋知遇也安静地听了很久。
王诚从他们的交谈之中,大致明白了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知遇十六岁时,在酒吧不留神被人下了药,遇到了同样去买醉的沈凉,那
时沈凉精神已经出了问题,他们就稀里糊涂地发生了关系。
事后清醒过来,两人对这件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但宋知遇还是留下了自
己的联系方式,并告诉她,如果出了事他会承担所有的责任。
后来的结果就是,沈凉怀孕了,但是她并没有告诉宋知遇,而是带着孩子回
了国。
沈凉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至于宋知遇,在她眼里,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毛头小子,更别提让她去相信他
会负责这种话,她到后来甚至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除了这些,老人还讲了许多来寻小时候的事情,给他看了更小一些时候的照
片,穿着校服,笑起来眼睛弯弯,如同两个小月牙,温婉可人。
「涟涟,长得像你,特别是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更像。」
从枫泊回来,宋知遇重新安排了所有的工作计划,一个月后,许恒陪着他去
了一趟法国。
在那年春节前夕,王诚办好了所有的手续,一起将来寻接回了家。
沈来寻确实如同她外婆信中所提,乖巧懂事,这些年从未给宋知遇添过任何
麻烦。
反而因为她,宋知遇越来越有人情味儿。
有了牵挂、有了软肋、有了一提起就不自觉会笑的人。
或许在外人看来,宋知遇是个纯纯的倒霉蛋。
王诚却觉得,拥有来寻,是宋知遇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虽说父女俩的关系不似一般父女自然融洽,但王诚相信,只要来寻在,事情
总是会慢慢变好的。
番外:一封来自枫泊的信
宋先生:
启信安。
十分抱歉用这封信打乱了你平静的生活,但我作为涟涟的外婆,不得不为孩
子的将来做打算。
你可能不知道涟涟是谁。
她姓沈,名来寻。
出生时孩子妈比孩子哭得还惨,吓得小孩儿哭了两声便不敢再哭。于是得了
个小名,叫做涟涟。
是哭泣不已的意思。
涟涟的母亲,我的女儿,叫做沈凉。她自小与我隔阂颇深,在我和她父亲离
婚后,就跟随她父亲远去国外。
十四年前大着肚子从法国回来,并没有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
怀上孩子,是个意外,留下孩子,也是她一个人的决定。
她说她一个人也能将孩子照顾得很好。
但沈凉的精神状况越来越糟糕,涟涟出生后,受了不少苦。她犯起病来亲生
女儿都不认,又打又骂,更不认我这个妈。
好在孩子性情坚韧,我又处处庇护,才有惊无险地平安长大。
涟涟九岁的时候,她妈妈自杀了。
沈凉有个自幼交好的同伴,叫做林楠,在法国那段时间她们一直在一起,也
算是涟涟的半个小姨。
林楠回国告诉了我当年的事情,并按照沈凉生前的嘱托,带走了涟涟。
五年过去,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知晓,所剩之日无多。唯一放心不下
的,就是这个可怜的小外孙女。
我便托林楠查了孩子父亲的情况,找到了你,写下了这封信。
本不想叨扰你,但不管怎么说,你是孩子的父亲,她身上流淌着你的血,这
是抹不去的事实。
这件事情,你是有权利知道的。
如果宋先生愿意接受这个孩子,且能将孩子照顾好,那自是再好不过。涟涟
懂事乖巧,想来不会给你添麻烦。
如果宋先生不愿意接受涟涟,我也不强人所难,毕竟当年的事都是沈凉的错,
再往前追溯,是我这个老太婆教女无方。而涟涟也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以上所说是真是假,宋先生一查便知。
又或许,当你看到涟涟的照片时,就会相信我说的话。
梁竹君
二零一六年九月五日书于枫泊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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