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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神 发表于 2024-8-15 04:59:04

【歧途无返】(21-30)【作者:头上雪】

作者:头上雪
字数:36,547 字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上午许逸沁跟宋潋赶到大学城先跟顾泽桓碰了面,两人见他似有黑眼
圈神色也不算好,相视一眼各自憋住了笑。
  顾泽桓今天才注意到宋潋头上的帽子,看了好几眼才说道:「宋潋你帽子蛮
应景。」宋潋因为被逼戴着这帽子,说话有点怪:「都元旦了,还戴着圣诞帽子,
是有人偏要我过时。」说完瞅了一眼许逸沁,后者憋笑不语。
  叁人又赶去与陆良铮他们见面,他们在附近有名的商业区等她们,待见了面,
宋潋才想起他们真是许久未见了。
  陆良铮一见她们是叁个人,对许逸沁问道:「这跟你说的不一样啊,阿潋跟
顾泽桓在谈恋爱?」一言既出,众人都有些愣住,更是不解他是怎么就想出这个
结论。
  许逸沁脑回路却更奇怪,对她哥不满道:「就不能是我在谈恋爱啊?」
  「嘁,你俩看着不搭,再说,下边话你哥就给你点面子了。」
  许逸沁抬手就要打他:「就知道你说不出我几句好话。」宋潋忙拦住,解释
了顾泽桓临时来的原因,陆良铮这才嘿嘿笑道:「我刚才误会不也挺好的,对吧,
瑜青?」季瑜青也觉得他有点不着调,懒得搭理。
  说起来,宋潋与顾泽桓被误会不是一两次了,开始两人之间还有尴尬,后来
再遇上倒是都坦荡处之,这次也没例外。
  五个人准备先去逛逛街,零散走着,顾泽桓与宋潋渐渐稍落后几步,顾泽桓
偏头看了她几眼,宋潋正感觉有点怪异就听见他略有些迟疑说道:「我刚才不是
说帽子不好看。」宋潋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件事,随意作不在意状:「不关你事。」
  顾泽桓听她这样简短回答,更是有些误会,宋潋注意到他的不自在,暗自摇
了摇头没想到顾泽桓有时倒是有点痴啊,于是认真解释道:「我刚才是在跟阿沁
斗嘴,真不关你的事。」说完摸了摸旁边的球球,违心地安慰他道:「其实,也
不难看的。」
  「你还说他两没谈恋爱?」陆良铮暗指了指身后两人,冲许逸沁问道。
  许逸沁回头看了一眼:「说没有就没有啦,我还不知道阿潋的啊。」
  陆良铮却一脸不屑:「阿潋你是知道,但你怕是不知道恋爱的阿潋是什么样
子,你哥我这方面走的桥比你的路多,这还看不出来,名声要不要了?」
  许逸沁见他自己栽坑,嘻嘻乐道:「瑜青姐你听到了啊,这不是我说我哥坏
话的。」季瑜青见点到自己,捂嘴一笑摇摇头:「他什么样我还是知道的。」许
逸沁没想到被人家情侣接连不给面子,故作气急模样,却真的口不择言道:「好
好,你们两对合起来排挤我是吧。」
  顾泽桓与宋潋在后边都听见了许逸沁这句话,疑惑刚才不还是她解释的怎么
反过来被陆良铮传染了,宋潋忙上去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我俩一对行不?」
许逸沁见自己被当小孩一样地哄,本来一两分生气也不好意思再继续下去了,拉
了宋潋又白了陆良铮一眼走到前边去了。
  风来得快走得也快,陆良铮给她们买了哈根达斯冰淇淋后,许逸沁就没给他
眼色了,季瑜青边给她们小勺边笑着说:「刚才我也不是故意要下你面子的。」
  许逸沁吃完一口还没来得及喟叹忙摇摇头不好意思:「瑜青姐,我刚才就是
故意撒泼的,跟你无关。」季瑜青忍笑点了下她额头:「你啊,跟陆良铮就是冤
家。」
  许逸沁摸摸鼻子: 「什么冤家,听起来奇奇怪怪的,我俩就是不对付。」
  中午五人由陆良铮带着去了家省城本地菜馆,因为H市与省城挨得也算近,口
味多有相似,他们吃起来倒也挺习惯。
  饭间许逸沁问顾泽桓什么时候回去,顾泽桓面色一难回道:「估计是要明晚
直接去上晚自习了。」陆良铮一听乐道:「顾泽桓这模样跟我小时候听到必须要
带着许逸沁一起玩的表情一模一样。」
  许逸沁今天已经告诫自己不能再跟陆良铮计较了,这时心里暗抚:什么狗在
说话,我听不见。几人见她一脸平静,还真说许逸沁是要换性了,还没人来的及
开口打趣她,宋潋手机响了。
  宋潋低头看了眼来电人,却懒得再起身出去接电话了,没有动直接按下了键:
「喂?」
  那头传来宋晏的声音:「宋潋?你现在在哪?」
  「啊?」宋潋一头雾水,「我在省城啊。」
  「我知道你在省城,我是问你现在具体位置。」宋晏耐心解释道,「今天也
来省城有点事,看看你再走。」
  宋潋不知道宋晏这两天的电话怎么都有点奇怪,而且两人其实已经很久没有
打电话了,宋潋并不敢多想,语气尽量如常:「下午我们去北湖。」北湖挨着大
学城,是他们一早就计划好了的。
  「好,我下午到了那再联系你。」说完就挂了电话。
  宋潋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有些愣神,许逸沁在一旁拿胳膊拐她:「你爸啊?」
  应了一声就没再回答,宋潋继续吃起来,许逸沁见她又是她爸的电话懒得说,
也没再追问下去。
  五人吃完饭,许逸沁要去附近的电玩城玩一会儿再去北湖,几人都没意见便
一起去了,宋潋立在一旁看他们玩,手捏着衣袋里的手机,有些惴惴,应该不会
这么早去吧。
  顾泽桓注意到宋潋有点心不在焉问她:「你不喜欢?」宋潋回神道:「也没
有,就是这边有点闹。」
  「我也不喜欢,那要不我们先去北湖?」
  宋潋想说我没说不喜欢啊,转念又觉得多此一举,点了点头应下。
  顾泽桓见她答应,就转身跟他们打招呼去了。陆良铮在不远处听完顾泽桓的
话,抬头对许逸沁得意一笑,大手挥道:「去吧去吧,等会儿来找你们。」
  两人出了门,呼吸了会儿自然空气才舒服点,顾泽桓似想起什么笑着对宋潋
说:「我们去年这时候也在这呢。」
  宋潋一思索想到去年元旦两人确实随着学校来省城考试,那几天下雨,比现
在湿冷多了,她还记得当时是有点想避着顾泽桓的,然后就是那盏不怎么亮的灯
光下顾泽桓坦然又朦胧的脸,宋潋想着自己那时心思还是不好意思,有些愧疚地
说道:「是了,也蛮巧的。」
  两人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到北湖,绕着湖边顺下一处处景点,两人平时相处不
多,经了赵晗真的事情,倒都觉得意外亲近不少,宋潋自己想起来自嘲道不知道
算不算同病相怜过。
  不过除了学习,两人业余爱好聊起来也还顺畅,听到宋潋随意提及小时候在
Y市长大,顾泽桓还兴致勃勃说他外公也是那里人,不过年轻时候就来H市娶了他
外婆,后来定居下来。宋潋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也有些高兴,说起Y市她总是高兴
的,于是与他说起Y市风土人情,顾泽桓只在大人那偶闻过,现在看来他妈妈都还
没宋潋了解得多,心里一笑,有些意外这般言语絮絮的宋潋。
  宋晏看到宋潋的时候,她正在跟身边青竹般挺拔有节的男生说话,眉眼带笑
流光溢彩得晃了他的眼,是他太久没见过的模样,戴着一顶红帽子,两边毛球球
垂下随着身体晃动,可爱得掩下了不少她身上冷淡气息,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才
别过去,视线移到旁边男生身上,仔细观察了一下,直觉不是王知咏的弟弟,凭
的什么呢,宋潋的笑么?
  宋潋与顾泽桓正讲到Y市有名的吃食,说到有人辣到哭过时,想到许逸沁上次
偏要跟她吃一样东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转头看前路时便看见宋晏。
  北湖面积宽阔,中途是有道路横架湖面的,亦可从上面拐下来直接入北湖,
宋潋他们从平常入口进来已经走了很久了,宋晏现在就能找她想来就是从那条路
下来了的,她倒是没想过宋晏已经在北湖找她很久的可能。
  宋潋来不及收住笑意就看见了宋晏,那模样像是正冲着他展颜,宋晏不意正
好对上宋潋这般模样,从别人那偷来的愉悦一般,一时有些愣在原地,宋潋没有
注意他的异态,跟顾泽桓低声说了句「我爸来了」便向宋晏走去。
  顾泽桓一听本有些惊诧怎么就刚好遇上,转念一想刚才宋潋接的电话与许逸
沁问她的话才有些明了,于是跟在宋潋身后一齐向宋晏走去。
  宋晏看见他两一起的模样,忽然就想起宋潋那句「嫉妒岳岚能那样站你身边」
的话,瞬间觉得自己竟是疯了才会这样。
  宋潋走近之后喊了一声「爸爸」,顾泽桓一旁也跟着礼貌地喊道:「叔叔好」,
宋潋这又才简单加了一句:「这是我同班同学。」
  点了点头,宋晏放下心来,不是王知咏那个弟弟就好,可他又说不清哪里又
像是不能完全放心。面上却如常,不温不火道:「过来有点事,一会儿就要走,
你们继续去玩吧。」见他们也准备离开,又注意到宋潋两侧垂下的毛球球,忍住
捏一捏的欲望,最后嘱咐她:「宋潋,明天早点回去。」宋潋轻应了一声就转身
与顾泽桓继续沿着湖走下去。
  宋晏看着她并无留恋的模样,一时失笑,她这个样子也几个月了自己倒是还
没适应,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适应了。
  顾泽桓暗暗看了几眼宋潋,隐隐清晰刚才宋潋看见她爸瞬间僵住的全身不是
错觉,想了想还是甩开这异样感觉。
  没过多久许逸沁他们插偏门赶了上来,走了几步宋潋与顾泽桓察觉许逸沁跟
陆良铮盯着他们,宋潋看了眼许逸沁要她从实招来,许逸沁耐不住宋潋目光,一
股脑儿全倒出来:「都怪陆良铮今天一直说你俩有戏,刚才你们单独先走了,还
跟我打赌,我不赌了不赌了,我快被陆良铮洗脑了。」
  宋潋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你也信了?」
  许逸沁一脸委屈,看了眼陆良铮,微可不察地点了点头,宋潋敏锐地捕捉到
了,作势就要捏她脸,许逸沁见她这次非比寻常的手劲吓得转身就跑:「阿潋你
别生气啊,你说没有我还是信你的。」
  顾泽桓却在一旁笑着看她们闹,许逸沁见他悠哉模样,气得直跳:「顾泽桓
你这绯闻男主也太失职了吧,是真是假你倒是快说啊。」可刚一愣神就被宋潋逮
住,不禁一声惨叫。
               第二十二章
  今年过年得早,宋潋她们回去之后就紧接着期末复习了,一晃到中旬末才考
完放人,持续了半个多月好天气却在春节来临前几天阴了脸。
  元旦回来之后宋潋她两与顾泽桓相熟不少,不过许逸沁被宋潋拉去私下教育
后没再故意开他两玩笑,本来许逸沁也是知道顾赵两人的事情,被耳提面命末了
对宋潋总结道:「阿潋你不多说我也清楚,不过你要是真跟顾泽桓在一起了我也
不会意外。」
  宋潋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换来她这样一句话,气得就要转身,许逸沁忙拉住
她,语带歉意磕磕绊绊地说:「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说了。」
  期末考第一天结束的晚饭时间,顾泽桓过来跟她两说要不要除夕那天去青漪
公园放孔明灯,公园是H市中心最大的带湖绿地,入口处有一块极大广场,每年过
年出门玩的喜欢在那里买烟花孔明灯。
  活动说起来都是老套不少,只是刚好约的是除夕那天晚上,也是十几岁年纪
的少年们对年复一年的家庭除夕聚会有些厌倦了,想了个年夜饭后溜出来玩耍的
乐趣。
  许逸沁一听就感兴趣,同是年年过年被困好几天,听到这样非寻常时间的活
动就动了心,见宋潋还有些犹豫,忙撒娇撒痴晃着她:「阿潋就去吧,打牌打牌,
看动画片看动画片,谈恋爱谈恋爱,每年过年都感觉自己是多余的。」说到最后
又故意作幽怨语气。宋潋被她缠得不行,略一想想那天在家可能的尴尬情状,就
应下了。
  顾泽桓见她两都答应,又问了她们住址,许逸沁家与他隔壁班的玩伴就隔了
一条街,于是问了她可不可以到时让他去接她,因为是晚上,顾泽桓他们考虑的
多了些,许逸沁不太在意这些,随便他们安排就好。
  顾泽桓见她没意见,又转头对宋潋说道:「我家也在老城区,到时候我先来
找你?」宋潋看他们都计划好了,也点了点头应了。
  期末考结束后各自归家,宋晏年前还是忙,见宋潋回家给了她一小笔钱,让
她缺什么年前就去买,宋潋撇撇嘴就收下了,然后他又是几天难见踪影。
  还是二十九那天宋晏才歇下来,忙进忙出,打扫简单买东西,年年如此,年
年都是他们两个人,但是年还是要过。
  宋潋见他忙碌不好意思歇着,也帮他擦桌收拾规整,打扫到浴室时看到收纳
台上以前经常见到的一样东西好像消失挺久了,想到宋晏估计也不常回来住,岳
岚应该就更不会来这里了,想至此,鬼使神差地问了宋晏一句:「岳阿姨今年过
年不跟我们一起过年么?」刚说完就有些咬舌后悔,暗骂自己蠢笨。
  宋晏没想到已不常与他说话的宋潋又会突然问起岳岚,见她也是一脸懊恼,
才尴尬地清咳一下:「她还要去她父母家。」也不知宋潋有没有认真听他解释,
自顾自地就转身继续干活去了。
  今年与往年并没有什么差别,两人只是有些沉默地起早扫墓回家做饭,依旧
是宋晏掌厨,宋潋不想再去里边掺和,一个人跑来阳台吹风,可惜天公不美,前
几天就阴脸的乌沉团云开始融合沁水,飘在宋潋脸上的先是春雨般的细线,渐渐
成点成团,眼见站在阳台上也要被淋湿了,宋潋才关门回了客厅。
  客厅吊灯暖煦,盖过窗外阴沉天色,耳边是厨房里宋晏切菜和煲汤的热气呜
呜声,宋潋一时恍惚,去年的除夕似乎也是这般,只是那时她帮宋晏择菜、递葱
蒜,今年却实在不想进那个只有他的狭小空间里去。冬季的雨混着寒风趁着半开
的窗户闯进来,宋潋一个哆嗦冷颤,她又冷又懒,不想再回忆。
  宋晏穿着围裙出来,对着沙发上看电视的宋潋说道:「下雨了?」宋潋指了
指外边的天,没有答话。宋晏顺手看去却说她:「这么冷坐着怎么不关窗?」宋
潋哽住,不知道怎么回他,她乐意这样还不成。
  见她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宋晏替她关好窗户微不可及地叹气:「还差
两个菜要炒,你准备一下可以开饭了。」也没听宋潋回他就又回了厨房,宋潋看
他背后缠系的围裙,穿在他身上总觉得怪异,转念一想,她不见他本来就很久了,
这些不相搭的模样对她来说确实应该更陌生才是。
  今年与往常确实没什么不同,没有添人,安静吃饭。下午宋潋自己回房躺了
会儿还是辗转睡不着,在床上睁着眼脑中一片空白地到叁四点,手机嗡嗡响了一
声短信声,翻开一看是陆良铮,问她晚上几点能吃完饭,他们约着到公园是七点
半到八点,各自看着时间去就行,宋潋估量了一下打下了「七点左右」几个字还
没发给他,顾泽桓又发了一条说他六点半就来找她吧,宋潋揉了揉头有些不好拒
绝,最后只好删了那几个字又打了一个「好」发过去。
  宋潋这下彻底没有再躺下去的心思,起身后也没出去就在屋里看了会闲书,
下了几乎半天的雨催着天黑,宋潋开着灯没有注意到,天色彻底暗下时宋晏敲门
进来问她想几点吃饭,宋潋想想与顾泽桓约的时间,却还是对他说他安排就行。
说完宋潋就低下头看书去了,宋晏咽下刚才嘴边的饭后要不要出门转转的询问,
想了想天气还是算了。
  宋晏果然开始得晚,六点多才陆续开火,见宋潋从房间出来以为她饿了:
「下午睡觉都没出去,想着应该不饿,所以就做得晚,你饿了?饿的话就先垫垫
肚子吧,也要不了多久。」宋潋回了句「不怎么饿」就又回了房间。
  可顾泽桓比他们约定时间来得还早点,六点二十的时候就给她发短信说已经
在她家楼下了,宋潋房间窗户没有对着楼道那边,只好随意穿了件衣服下楼,穿
过客厅到玄关换鞋时看到宋晏靠在阳台落地窗旁打电话,似听什么有意思的一声
轻笑,对那头的人说道:「那你就这样忍着你妈唠叨?」语气亲昵,宋潋一听便
懒得再细想,转动锁头就要开门出去。
  宋晏忽然听见身后玄关处开门的声音,转过头发现宋潋已经站在门外,忙问
道:「你干什么去?」宋潋急着下楼,这才想起今天一天都没跟他说自己晚上要
出门的事情,可现在又怕顾泽桓等得急,反正等会儿应该还要上楼换衣服拿东西,
于是就简单回他:「我同学找我。」随之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与噔噔噔的下楼声音。
  一时愣住,宋晏都忘了自己还在打电话,耳边传来岳岚的声音:「宋晏?宋
晏?怎么了?」宋晏忽然没心情再讲下去,随意与她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然后
拉开落地窗,迎扑来满面寒雨,宋晏站在阳台上没多久就看见宋潋出了楼道,跑
向站在楼下树旁的一个颀长人影,她连伞都没有打,直接就冲进那人伞下,宋晏
只看见伞似乎被她的冲力一晃,心里也随着晃了一下。
  冬季树木稀疏,他可以直接看见两人身影,可伞挡雨,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宋潋跑下去对顾泽桓不好意思笑了笑:「没等多久吧。」顾泽桓把伞往她那
边移了移,浅笑摇头:「才到的,那我们现在就走?」宋潋这下似有些脸红,呵
气成雾在伞下氤氲,略低了低头垂下几缕逸出束缚的长发:「下来得急,我还没
换衣服梳头。」顾泽桓恍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两人都默契稍垂着头,避免着这一
刻的尴尬,可看来却是一团伞下少年少女的羞意暧昧的气氛,随风轻扫的发梢搅
动着凝滞空气。
  宋潋没多会儿就上了楼,待她进屋时宋晏已经坐在沙发上了,宋潋身上还沾
了点雨,发丝微湿闯入室内温暖中,轻烟般冒着雾气,她面色微红不知是被冻得
还是其他,一进门便对他说道:「我晚上早就跟许逸沁他们约好出去,那个,晚
饭你自己先吃吧。」没等他回答,又自顾进屋换了羽绒服出来就又要出门去了。
  宋晏一滞,喉头滚过许多话语,最后却不知能吐露出什么,只能拿了把伞递
给她,看着她未干的发梢,有些闷声道:「晚上早点回来。」宋潋接过就转身走
了,一声关门后,屋内安静得只剩厨房饭熟的蒸汽声。
  除夕夜,店铺关门公共交通也几乎停了,两人只好走路去公园,路上雨下得
大了些,两人说话容易湮灭在雨声中,除了感慨今天下雨孔明灯应是没戏了,也
没再费力在雨中交流,只各自安静走着路,宋潋倒也不觉得安静得尴尬。
  下雨路难走,但却仍然提前了一会儿到,往常年间摆摊儿的少了大半,零星
几个宋潋都担心他们能不能赚钱。两人四处转了转到快八点再回入口时,雨势弱
了些,除了冰凉寒人,淋着也没什么大碍,许逸沁他们才姗姗来了。
  天气不好,约定的人没有到齐,许逸沁却是没有被雨浇灭兴趣,撤下伞就要
去买孔明灯,借了打火机一个个放起来,广场上除了他们也没几个人,一时他们
这边竟是最亮的一簇。
  除夕夜,城市灯光被一团团灯火衬得如萤火,一朵朵承接着小雨往高处黑幕
升去,焰光点点煞是好看,几人又点了手中短支烟花,簇簇烟火声音清晰可闻,
四周可静可暗,竟是只剩这天地间的雨与他们一手创造的灯火,宋潋仰头呆呆望
了良久,自己那个拿在手上都忘了燃,顾泽桓见她出神模样从她手上拿过她的孔
明灯,不小心蹭过她冰凉的手心,宋潋下意识一僵,一旁顾泽桓已经帮她点好提
醒她要放了么。
  宋潋抚过薄如蝉翼的纸罩,掌下那团跃跃欲试的温暖火光似挣扎着要从她手
中逃走,她抬眼看见火光那边映照下的柔和脸庞,带润带光,忽然就听见那人对
她说:「宋潋,要不我们试着谈一下?」
  宋潋呆住,手下的调皮再耐不住她的束缚钻了出去往远空升,顾泽桓见她愣
愣神情,轻笑沉沉,声音明明不相似,可就那一点低沉,却直钻入她心里横冲直
撞,抑住几个月酸胀一时再也忍不住,只听见他又说道:「你怎么看我的?」
               第二十三章
  二月初开学没多久,许逸沁就接到一个消息,宋潋说她跟顾泽桓在一起了,
许逸沁愣住半刻却冒出一句:「我再也不怀疑陆良铮了。」宋潋哭笑不得,本想
再说下去。许逸沁又抢先道:「你们在一起能干嘛,学习吗?」
  宋潋没想到许逸沁似有神判一般,倒有些被动:「差不多。」许逸沁一脸了
然得意:「阿潋我不会看错的,你俩更像战友,不像情人。」宋潋哑然,被戳穿
后的无言。
  两人在那晚确定的关系,新学期开始后,除了许逸沁也没人知道这段关系,
平时走得近些,学习上也多有互助,这次班上却没人再传他两的逸闻,像是都如
许逸沁一般看透了他两之间的气场,只有朋友相惜,没有恋人的暧昧涟漪。
  连宋潋扪心也是这样想的,她待顾泽桓,顾泽桓看她的眼神,她如何感觉不
到,有时甚至觉得是那晚的声音扰了她才做了这样的决定。这段名不副实的关系
下,两人如常相处,似朋友又多一份亲近,既无恋人亲密亦无绵绵情话,却都默
契地默许这样下去。
  今年宋晏却不再如去年那般常常不在家,宋潋从冬到春几个月放假回家他基
本都在,宋潋放假时偶尔约着与顾泽桓出去,动物园、书城、还有一次晴天的海
边,有时看完电影回来宋晏都已经在家,宋潋先有些惴惴,但见他一般都不会主
动问起,也就不再在意。
  清明假间下了雨,宋晏白天淋雨晚上又推脱不了喝酒,回来时头脑发热昏沉
连伞也没有打,进屋时宋潋见他一身潮气,短发尽湿,只催他赶紧去洗澡。
  宋晏也没反对,回屋拿了衣服就去了浴室。今天家里没有西红柿,宋潋无法
只好拿家里的白糖和醋给他用热水冲了碗醒酒汤,待他洗完给他。
  应该也是味道奇怪,宋晏喝完蹙眉一脸难受,神情有些不满又有些委屈似的。
宋潋不意他竟然还这般模样,只觉得大概是醉了,准备接了杯子洗干净就回房间,
可不小心触碰到他掌心,温度高得异常。
  宋潋迟疑了一下,有些担忧:「你发烧了?」问完却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宋晏摸了摸自己额头,低声得有些含糊:「应该是吧。」宋潋转身去卧室拿了温
度计来给他,宋晏顺从接下自己放好在腋下。
  等待时一阵安静流淌,宋潋撑不住这诡异气氛,找着话题:「你淋雨淋的?」
说出来自己又觉得干瘪无趣。宋晏点头应了她,并没说话,就静静坐在那,褪去
酒意后面色却又浮上病态潮红,呼吸急促得清晰可闻。过了十分钟拿出来看,果
然是烧得厉害。
  宋潋见他一脸恹恹的弱势模样,不禁软了声音:「我去给你买药。」宋晏一
听喊住她:「太晚了,你别出去了,我就想睡觉,睡一觉就好了。」见她站在那
还有些犹豫,直接起身准备回房。
  终究是不放心,宋潋随他进了他卧室,看着他上床躺下,可这烧得一会儿满
身灼热一会儿冷如冰窖,宋晏躺下后直说冷,宋潋给他又拿了件被子盖在原来的
被子上,见他闭眼皱眉得难受,犹豫着伸出手帮他掖紧被子,末了还是抚上他额
头,入手一片灼烫,不小心敛进手中的眉下轻柔羽翅微颤,扫过掌缘一阵酥痒,
宋潋触电般收回,给他关好灯就出去了。
  一夜黑暗中宋晏全身冷热交加,直想那柔软掌心的冰凉与温热。
  第二天宋晏就退烧了,只是身体还有些疲惫,接了老张的电话叫来刚买了早
餐回来的宋潋,揉了揉眉心哑声道:「宋潋你今天帮我跑一趟宴席吧,老张母亲
六十寿宴,早就通知了,我去不了,你最好替我去一下。」顿了一下又说:「岳
岚也去,我等会儿叫她来接送你。」宋潋知道这样喜事避不过,顺口就应下了他。
  宋晏本还想嘱咐今天她跟着岳岚就好,思虑几瞬还是没有再提。
  中午岳岚来接宋潋,又特意上楼看了下宋晏,宋晏除了神色稍倦,已基本看
不出昨晚的病态了,见岳岚不放心样子直催她们快出门去,岳岚无法,只说早点
回来给他带饭。
  宋潋在玄关等着,见他们终于谈妥才转身先下楼去了。
  路上岳岚问了不少昨天宋晏发烧的情况,宋潋耐心地一一回答,最后岳岚又
是气他又是心疼:「就知道是昨天淋了雨。」宋潋没有接话,她也只能到询问地
步却不能怪他不珍惜自己身体。
  到后小厅已临近开席,见过老人家后,老张忙把她们安排到最前边的一桌,
他们一家也坐在那边。一说起宋晏病了,感叹道:「平时看他不像是淋点雨就病
倒的,怕是这几天身体就不舒服。」
  这次算是老张只请了家里亲戚与熟人,俗礼也没有太多就开了席,宋潋一旁
眼观鼻鼻观心吃着自己夹的菜,左手边的小张许久没见她,与她又滔滔不绝说起
来。
  老张妻子招呼着岳岚,劝菜间看宋潋被自己女儿缠住说话,才玩笑着对岳岚
道:「小宋明年也要考学出门读书了,你跟宋晏没计划下一步?」岳岚隐下一丝
尴尬,也知道宋晏与老张那般关系,她才会这样问,可她一时却回答不上,只能
笑笑:「我们还没聊呢。」老张妻子听她这样说,心下有些了然,略笑了一下没
再追问。
  老张妻子又见宋潋向她们望来,想到一事就开口说:「小宋啊,王知咏他弟
后来没来烦你吧?」宋潋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问清又听她一脸恨恨地说:「王
知咏个混货那样在宋晏面前说,不怪他第二天就跑去省城。」
  宋潋隐约想起元旦时宋晏奇怪的电话和在省城的相遇,猛然惊觉,他当时竟
是去找她了,为的就是别人几句话,宋潋一时如坠潮海浮沉不定,恍惚得只能感
觉到剧烈搏动的心跳。
  岳岚也知道这件事,提及王知咏也是一阵厌烦,便随声附和着。老张妻子又
絮叨道:「不过宋晏确实护短,王知咏这种就是该敲打敲打。」接着低声道:
「去年宋晏不是为了你摆了他一道。」
  这件事做得隐蔽,也不太想明面记仇,岳岚心里却泛起一丝苦笑,没有应她
也没有驳她。席间几人心思各异,只好专注吃菜。
  回去后,岳岚待了一下午,宋潋自己回了房间。晚上回学校时,岳岚还在,
想来是要住下了,宋潋走前岳岚已经要烧好晚饭了,岳岚劝她吃完再走,宋潋扫
了眼一旁的宋晏,随便捏了个就要来不及的借口便匆匆出门。
  这一个月宋潋有些心不在焉,似有密事的甜意又觉得自己过了,求之不得与
若即若离几乎扰得她不能冷静思考。
  临近五一,宋晏打来电话说要放假那天两人出去吃一顿,宋潋暗抚心跳问他
为什么,宋晏想到今年两人相处逐渐如常,以前的生活应该重复起来,面上却只
说两人确实很久没有一起出去吃饭了。
  顾泽桓这段时间也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常常说话时就见她出神,自己却也没
觉得被忽略,只是隐隐预感两人这徒有其表的关系也该解开了,他们两个人其实
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相处罢。
  那天放假顾泽桓叫住宋潋,说一会儿人散了去教学楼后边小林子找她有点事,
宋潋心里诧异,他两几乎没有去那种隐蔽的地方独处过,不过看了看时间没多问
就应下了。
  两人先后走到林子入口,夏日将近枝叶又繁茂起来,满目新绿遮挡,是个幽
静的好去处。顾泽桓见她来了,笑道:「别的没有,我们还真是做了情侣表面偷
摸的事情。」宋潋想到两人小心模样,摸了摸鼻子有些赧然。
  「把你叫过来,是想着还是当面说正式一些。」顾泽桓认真道,「宋潋,我
们分开吧。」宋潋没想到是这件事,猛地抬头看向他,少年坦然的面容浮动着绿
荫的光影,内心似是了然又隐隐有了预感,不由噗嗤一笑,也释然道:「这样挺
好。」
  两人各有心思,也各自理解,一场草率的开始却是结束得认真诚实无比。
  宋潋听到他又说道:「其实我也算动过心吧,只是短到连自己都抓不住。」
宋潋没料到他会在这个结尾添上这样的绮丽颜色,有些愣住,顾泽桓面露已不在
意状,神情清淡,却是早就过去了的感情吧。
  可忽然顾泽桓低头凑近宋潋,在她光洁额上落下无欲到飘忽的一吻,宋潋被
他惊到,却见他一扫刚才神情,满脸蓬勃的得意:「对不起啊宋潋,我索要一点
对自己的回应。」她从未见过顾泽桓这般生动到有些轻浮的模样,如头顶流淌的
绿意,鲜辣盎然,在这样一个初夏季节肆意生长,她忍不住对他笑了。
  宋潋提着书包走过教学楼时,却看见不远处的宋晏,静驻在教学楼台阶下,
双手插袋垂首看着用脚尖玩弄的石头,看不出等了多久,他们并没有约好来接她。
宋潋有些惊讶却还是向他小跑去,笑着说:「你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宋晏似
乎情绪不高,依旧半垂着眼:「今天走得早就想着来接你。」
  两人路上赶上晚高峰,在满目浮舟般的海上慢慢挪动。宋晏看着眼前没有尽
头的长流,心里泛起些郁躁,犹豫再叁,还是没忍住问道:「宋潋,你谈恋爱了
么?咳……你这年纪我也不该多说的,只是……你现在还不是很合适。」磕磕绊
绊说完,自己都觉得惴惴地不能令人信服。
  一旁宋潋听他这样小心乍问,想到刚才在小林子的情况,本能地摸索到了什
么,竟是转头对宋晏极浓烈地展颜,笑意染眸,粼光熠熠夺了宋晏的眼,只听见
她说道:「怎么了?你在意么?」仔细辨认那粼光里竟是带了几分得逞的狡黠。
  已经是初夏季节,夜里宋潋洗完带着一团热气回房看见床上有些厚的冬被,
微微咬住下唇愣了会儿,右手不自觉搅着不到膝盖的睡裙下摆,片刻后抱着那床
被子进了宋晏房间。
  家里被褥都放在宋晏主卧的大橱柜里,她知道宋晏正在拿换洗衣服准备去浴
室,于是她一进去便说道:「天热了,你也不知道帮我换一下被子。」语气自然
地带着微微抱怨,宋晏略有理亏,没太注意到抱着被子的她已经换上夏天睡裙。
  见她去大橱柜那边找凉被,想到自己去年夏末归置在了最高层,怕她难拿着
顺势就要走过去帮她。宋潋先他一步打开橱门,正极力踮脚伸手去够,本是规矩
的睡裙此时随着动作上拉不少,堪堪遮住大腿根部,睡裙荷边悠晃,隐约包绕着
曼润曲线,宋晏只随意扫过一眼便不敢再看了,忙走过去要替她拿。
  可宋潋踮脚站得不稳,只稍稍拽住被角就隐约有歪倒的迹象,宋晏一边拿下
那被子一边要提醒她小心,可宋潋手上的着力点被移,歪斜的趋势霎那间自己也
控制不住,宋晏下意识扶住她上臂,许是刚洗完澡,白玉臂膀竟是烫到了他,慌
乱中似是擦过一团柔软,惊得他扶住她上臂的右手微颤,待她立稳后便马上松了
手。小心觑了眼宋潋神色,只见自若无异,才放下心来。
  宋潋抱着凉被,轻声道了谢便出去了,岂止是自若了,宋晏压下刚才乍现的
疑虑,才拿了衣服去浴室。
  宋潋躺着半埋在枕头里,可以听到依稀传来的浴室淋水声,她不自觉地抓紧
揉了揉掌下的轻薄凉被,在暗夜里想到刚才忽然笑了。
               第二十四章
  「阿潋你生日我们去新开的游乐园,我听说那边……」
  「今年不了。」许逸沁还没兴尽介绍完就被宋潋狠狠切了话头。
  「为什么啊?」许逸沁显然不高兴极了。
  宋潋收住略闪烁的眼神,解释着: 「我那几天……可能不在H市,暑假找时
间再去也行。」许逸沁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借口,却不免一旁嘟囔着暑假那么热
谁还去啊。
  今年高考赶上了端午节,腾考场的年级通通放叁天,宋潋生日依然刚好赶上。
六号那天在教室摆好考桌,宋潋出门就遇上了顾泽桓,她难得打趣道:「你没跟
赵晗真说预祝她考试顺利?」顾泽桓听完一笑,没有不快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磕
绊道:「昨晚……就说了。」宋潋暗自摇了摇头,与他说了节后见便各自错开了。
  宋潋回家后与宋晏特地提前一天交代她生日那天要早点回来,宋晏忽然就想
到去年她生日,不免一片愧疚,未在意到她语气中的隐隐强硬便应下了。
  端午节期间各家门口都挂着艾叶,甚至为了驱蚊也有不少人家焚烧新鲜艾叶,
宋潋那天起的晚,随便吃了点准备出门买菜时院子已经满满都是一股子艾叶的味
道,不算难闻,宋潋稍捂了捂鼻子出了小区。
  经过去年的西点店时,宋潋如去年一般站在橱窗前良久,却没有再进去,转
身进了隔壁的药房。
  中午给自己下了碗面,上面摊着一个蛋和几个虾,清淡不似她的口味,遇上
长长一根时会特意一次咬起吃完,如此无聊地一根根数过去,假装想着每一根便
是这些年的长寿面了。
  院子里不断有人在烧艾草,有些飘进屋不浓烈,清淡味道闻起来宋潋总觉得
熟悉,仔细去想又无迹可寻。
  下午耐性看了会儿闲书杂志,快四点时终是耐不住一把抛扔掉,埋头倒入床
上被中,手里摩挲着中午买回来后就没碰过的东西,似犹豫似挣扎,终还是打开
倒了一颗在手上,宋潋怔怔盯着白皙手心上显眼的药片似的东西,忽然想起去年
生日时自己的期盼,一时似不忍再想般猛地收紧掌心,小小一片却硌得疼。
  宋晏回来时宋潋已经基本把饭做好了,桌上放了一瓶已经起开的红酒,看样
子是他储备在家那几瓶之一,宋晏有些不解进了厨房问她,宋潋边盛饭边回头与
他说道:「那是拿来给你的。」见他仍是疑虑,又认真解释着:「我生日该敬你
酒,那些事,不都过去了。」脸上再也看不出异状。
  时隔一年两人终于可以平静谈及这件事情,宋晏心里有些轻松却又莫名空落,
虽觉得怪异也没有深究,毕竟最近的宋潋与他亲近得就如从前了,他甚至偷偷希
冀着一切都不要来打破这种状态。
  宋晏出神片刻才忽然想起给她买的蛋糕,去桌上拿来递给她时,宋潋眼睛一
亮,声音里掩不住的惊喜,说出的话却似怨似嗔:「我以为你不会再给我买生日
蛋糕了。」宋晏心里一阵泛酸,忍不住揉了揉宋潋的头,叹息般说道:「怎么会
呢。」宋潋听完意外地得寸进尺:「那你以后每年都要给我买。」神情像小时问
他要糖的模样一般有些放肆。宋晏失笑,认真应了她。
  两人坐在桌上时,天色已经渐渐有些暗了,忽然有风卷来一股泥腥味,看起
来又是一个初夏的雨夜。
  宋潋先帮他倒了一杯酒,正想偷偷给自己也倒一点时,宋晏伸手盖住杯口却
不许她喝,如宋潋意料中,她吐了吐舌便放下了酒瓶,从冰箱拿了果汁给自己倒
了一杯,然后就在一旁吃着蛋糕。
  宋晏其实不算喜欢喝酒,在外多的是避不开的场合,于是愈加不喜欢这味道,
可今晚,宋潋倒好一杯酒又亲手递到他手上,笑意盈盈的光泽如杯中佳酿晃动时
的样子,一口醇厚入喉竟是觉得可同时饮下那笑意一般心中隐隐雀跃。
  宋潋见他不劝自饮,不一会儿便见了底,不免担心他没有食物垫底喝起酒来
烧胃,忙催他吃菜一边又夺过杯子倒满却不递给他,宋晏看见她半举着满杯红液,
眸光熠熠,面带得色与娇意:「你不吃完半碗饭,这杯就别想喝到了。」
  宋晏见她这样神色竟想起身去夺,宋潋察觉出他的意图,狡黠一笑半侧身去,
似乎这样就能不被宋晏看见,接着偷偷递到嘴边抿下一口,正是宋晏刚才喝酒时
的位置,一串又大胆又鸵鸟似得掩耳盗铃的动作惊得宋晏伸臂想夺想挡,宋潋一
边笑一边不老实地躲来躲去,红液泼洒沾染湿了两人胳膊、胸口、衣服,闹到最
后宋晏竟像是松松环抱着她一样。
  宋潋察觉到他动作一滞,忙回头看他,笑意未散面色潮红,痴痴微醺一般,
宋晏被她鼻息一扫,有些僵住,可宋潋丝毫未觉出异常般仍咯咯笑着:「你想喝
么?那你抢到了才算你的。」口唇间满是红酒的香醇气息,宋晏忍耐住体内渐渐
冒起的热意,才从那红润上移开眼去。
  他还没来得及松开环绕的臂膀眼前就一黑,宋潋拿了手盖住他的双眼,没头
没脑地轻声一句:「你元旦去省城干什么?」轻飘飘地落在宋晏心上,似蝶羽扇
动的微弱,引来的暗涌风暴连自己也不知,他在一片昏暗中愈加惴惴不安,忙想
伸手去扯下:「你遮我眼睛干什么?」宋潋笑意不减,他隔着那柔软掌心也能感
觉到,她一边躲着他的手一边说道:「我才不想你看见我。」
  还没耐心问她为什么这样说就又听见宋潋的声音传来,柔缓中带着沙粒,颗
颗磨得他几欲颤栗:「你还想喝酒么,我不闹了,你想喝我就给你。」宋晏因着
视线阻碍其余感官尤其敏感,他只感觉到那颗颗沙粒刚揉过他的心,唇上便浮上
两片柔软,轻轻压住他,那舌尖微微一扫他的齿畔便溃不成军地放她送入津液相
混的醇香,两人唇齿相依地渡完这口酒,宋潋不老实地舔舐着他的唇瓣,舌尖时
而轻扫,还混着点奶油的甜润,宋晏像陷入黑暗的仙境中,他看不见,却明确能
感觉此时与他亲密无间的人给他带来的悸动与愉悦。
  有酒顺着嘴角划落下去,宋潋孜孜追寻那痕迹一路向下,直到宋晏脖颈喉结,
宋潋似是忽然对这能动的突出产生兴趣,停驻下来舔吻,轻柔地宋晏就要压不住
体内的热意了。
  宋晏僵住身子,直想推开她,但又怕像上次那样用力伤害到她,哪知宋潋察
觉到他动作,松了盖住他眼睛的手转眼就缠绕上他脖颈,柔韧身子也顺势攀贴上
他,好一副娇柔媚娆的模样,就在宋晏最后一丝神志也要被热意盖过时,宋潋看
着他眼睛灼灼似有焰色:「那句抱歉我不收回,要你记住也是真的。」说着秾丽
一笑,如暗夜里盛开的合欢一般绯靡,她又把唇贴上他耳畔,口息萦绕在侧酥痒
难耐,只听见她轻笑一声:「我后悔了,不想把它们埋起来了,我要拉你一起进
去。」
  宋晏脑中最后一根弦瞬间崩掉,长久锁住的情欲汹涌席卷,沉浮间便低头吻
上宋潋,轻颤着手从衣摆下伸入,一寸寸抚过,一点点似极爱怜地流连,至背后
啪地解开胸衣暗扣,才顺着那柔软的弧线向前,把那盈盈一团纳入掌心,竟是微
不可察地喟叹一声。
  屋外渐渐传来急促的落雨声,夹杂的泥腥味越来越大,似原始欲望的粗犷,
隔绝开外界一切声响,落下一片孤岛。
  宋潋忽然笑着推开他,在他稍显错愕的眼神里,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
一颗颗解开的衬衣,半挂在她臂弯的胸衣,还有白底绿纹的棉质内裤,窗户卷进
带雨气的湿风,白皙纤肢被吹得哆嗦一下,颤栗起一身鸡皮疙瘩,宋晏再也忍不
住心中怜意把她紧紧裹入怀中。
  怀中躯体似向他取暖般缠住他,勾住他的脖颈,攀上他的窄腰,情欲沉浮间
宋晏像是被海底蔓草绕住,直要拽他入无底处,可他甘之如饴随它而去。
  宋潋渐渐抚上宋晏胯下一片灼烫,待宋晏稍稍清醒一点过来,宋潋已经解开
拉链伸手裹住那团热硬,宋晏忍不住轻吟一声,宋潋听到轻笑一声,更是大胆地
直接脱去他身上障碍物。待那物彻底释放在空气中,宋潋似是不懂似又害羞,语
带娇意地催促:「爸爸……」
  宋晏见到两人光裸的躯体,忽然惊住般僵硬,声音沉沉藏着无限涩意与酸楚:
「宋潋……我们不能……」宋潋忽然舔舐上他嘴唇堵住那滚滚罪恶,含糊着说:
「你以后只能叫我袅袅。」不舍与苦涩来回浇淋着宋晏,如那晚高烧时冰火交替
一般,那晚迷糊中他想要什么来着,只有眼前人的柔软掌心而已。
  宋潋没有放过宋晏的一丝迟疑,离开他嘴唇时扯出一条暧昧银丝,舌尖稍舔,
清曼脸庞却抹上几分酽红的魅意,她声音染透出情欲的味道:「我已经逃不掉了,
你不来陪我么?」说着便往他身上坐,直要往那处蹭。
  宋晏猛地感觉自己彻底沉下,再也没有恍惚的迷醉感,他只想抱住她,把她
揉进自己身体,只想舍下这副业身去陪她堕入无尽深渊。
  宋晏把她抱起放平在沙发上,看见她稍显无措的眼神忍不住亲上她轻薄的眼
皮,柔缓地宋潋微微一颤,索抱般向他张开怀抱。宋晏右手逐渐向下探入密丛幽
润处,温热滑腻地包裹着他的手指,一番轻揉捣弄便是湿润一片。宋潋一阵轻哼,
犹犹豫豫便要勾住宋晏窄腰,宋晏再也忍不住,扶住硬热物什抵上那片滑腻花穴,
轻蹭几下便缓缓挺入进去,两人皆是一颤,本能地希求着更紧密融合。
  忍下紧致包裹的快意,宋晏缓慢地抽送起来,似想给怀中人安抚不停地轻吻
她的微翘眼尾、脸颊和唇瓣。宋潋先是轻哼忍耐,既要按下浮沉的不安酸痛又要
藏起些隐秘快感,一时折磨难受,咬着唇眼角沁出一点晶莹来。
  宋晏不想她难过亦又想看她湮灭在他给予她快乐里的模样,一面加速抽送,
一面轻咬住她耳垂柔声说道:「袅袅,不要忍着,我不是来陪你,我是来牵着你
走的。」
  宋潋再忍不住唇边呻吟,颠簸中失神地望着他:「你……慢一点。」宋晏却
像是迷失在这极致快乐里,不断快速抽插,抱起怀中人往他心口裹去,似要两人
紧密相贴再不可分。
  屋外骤雨急促,又缠绵又汹涌,遮掩下这一室滔天翻滚的情欲。雨势冲刷淡
了些院子里弥漫一天的艾叶味道,宋潋一丝清明里却忽然想起这隐约熟悉味道像
什么了,是那年夏天隐于雳山深处的小寺若有似无的香火。那时她说别无所求,
却是因为她所求从来不容于诸神明目下,可众生芸芸她也不过是贪心的普通一个。
               第二十五章
  一夜雨后,天色灰蒙比平时亮得迟了许多,宋潋迷糊间醒来时只听见窗外间
歇规律的雨打挡棚声音,声声干脆像她现在的心跳。
  稍一翻身便浑身酸痛,宋潋咬唇看着自己光裸身体上的痕迹,忽然笑了,既
有得愿也有无回头的绝意。
  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宋晏的脸半埋在枕头中,熟睡中的沉静模样她只在
那次意乱情迷后第二天熹微晨光中见过,那时她连去摸摸他侧脸的胆量都没有,
刻骨的怯意让她现在抚上时依旧轻颤停滞在半路,她求之不得太久了。
  宋晏似又一次感觉到她靠近的气息一般,缓缓醒来,宋潋如旧一样略显尴尬,
伸出的手像她曾捧出的心意晾在空中不被接受。宋晏睁眼便看见宋潋的神情,昨
夜种种疯狂瞬间在脑中翻过,默默敛尽心中骇浪,宋晏以如常神态对宋潋说着:
「早啊宋潋。」
  可宋潋突然感觉委屈极了,轻薄眼皮挡不住的红,却依然倔得只咬唇盯着宋
晏不肯说一句话。宋晏心里暗自叹息,认输般轻声哄道:「怎么一醒来就要哭,
昨晚哭的还不够么。」宋潋想到昨晚置身情欲巅峰时的泪水,一时又气又羞,转
眼就要背过身去,宋晏见状忙扶住她肩头,安抚着亲上宋潋润湿到几乎透明的眼
皮,柔声道:「我错了,是我错了,袅袅。」
  宋潋被他安慰委屈得更是放肆,终于忍不住沁出几挂珠线,却又像想起什么
一般,忽然抬眼看着他,急急辩道:「你没有错,你才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
宋晏心中终是宋潋带给他的柔软压过苦涩惶惑,顺势拥住光溜溜的宋潋,在她耳
边轻吻:「是,我们没有错。」宋潋埋首在宋晏脖颈,泪珠落下烫得宋晏心疼,
只听见她含含糊糊抽噎:「我不许你这样说了,以后,以后都不准了。」虚张声
势的强硬让宋晏一时失笑。
  过了好一会儿宋潋小声说道:「我想洗个澡。」宋晏听到松开她,见她低头
微微瑟缩的羞意,忙从床边拿了件薄毯给他披上,宋潋胡乱扯了扯边角随意遮住
胸前,朵朵红痕凌乱地闯入宋晏眼中,随即便半垂着眼不再看她,片刻后却又听
见宋潋呐呐道:「我站不起来。」宋晏一听不免恼怒自己,立刻下床抱起宋潋去
浴室。
  掌心的触感还是与两年前她腿伤行动不便时抱起她一样,柔若无骨的小兽般,
那时隔着衣物只告诫自己道小姑娘长大了而已,现在再抱起,宋潋再无那时仔细
察觉便可感知的僵硬,全身蜷缩躲进他怀中双臂松松搂着他肩脖,浑身的暧昧气
韵竟似他女人一般理所当然,掌下的滑腻触感熟悉得仿佛他们紧密相贴已久。
  宋晏把宋潋放在浴室地上,看她能勉强站稳才准备放心关门,宋潋却拿着那
双眼默默看了他好几眼,最终咬着唇一个人转身去打开淋浴开关,努力控制着双
腿微颤。宋晏搭上门把的手顿住,看了一眼宋潋脸上的倔意,又进来关上门说:
「一起洗吧。」宋潋一时浑身被看穿的窘迫,犹犹豫豫说:「我站不住,你……
帮我洗一下。」声音到最后几乎不可闻。
  宋晏揽过她,让她半靠自己身上,一起在莲蓬头下淋湿、打沐浴露,宋潋任
由宋晏抚遍全身,似是爱抚却又是极认真清洗,及至两腿之间的疼痛处,才一声
呻吟出口:「好疼。」宋晏的手猛地顿住,片刻后才低声说道:「对不起。」明
明怜惜的语气却被宋潋听出了可怜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也不是很疼的。」
宋晏无话,只是再轻柔抚上清揉。薄荷清醒的味道沾满两人全身,明明毫无情欲
的触摸,可热水雾气润湿眼眶,朦胧里相望两人似又本就是一体的。
  洗完出来宋晏说出门买早餐,宋潋擦着头发说要跟着去,宋晏低眼看了下她
的腿,没有同意。宋潋直接站起身来走路给他看,快步自然是不能了,缓走不仔
细看倒也没有什么异常。宋晏忽然想到她刚才起床的艰难,没有说出来只揉了揉
她头顶湿发,凌乱得宋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还是去了小区附近常去的早餐店,老板一见他两招呼着:「难得见小宋
放假回家时你两一起出来买早饭的。」宋潋讪笑一下,说想到店里吃完再回去,
宋晏拗不过她。
  宋潋一勺勺喝着宋晏给她点的粥,可忽然又对宋晏的豆浆感兴趣般直问他要,
宋晏愣了一下,说再给她点一杯,宋潋摇摇头道:「我就想喝一口,一杯喝不完。」
宋晏神色难辨地看着她一眼,才递给过来,宋潋接过低头就着宋晏的吸管喝了一
口,却没有再还给他。
  回去路上,宋晏送她到小区门口才说道:「我去买菜,今天不出去了。」宋
潋见他转身要走,忙拽住他衣角却又忽然松开,忐忑问他:「你生气了吗?我……
刚才也不是故意的。」宋晏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没什么,你不舒服,先回去吧。」
宋潋一听却更急着道:「你不在意的话,怎么不带我去一起去买菜?」
  「宋潋。」宋潋一听他这样喊她就忍不住泛委屈,可这样的光天化日她一丝
都不能露出来,宋晏又说道,「你身体坚持着走不到那的,回去等着我。」说着
帮她隔开潮湿发梢免得濡湿衣衫。宋潋悻悻应下,转身进了院子。
  院子里依旧一年年初夏模样,吸饱雨水的栀子味道烈得密密实实,久久萦绕
不散,却总作纯白模样半隐于浓绿枝叶身后,楼下那几棵合欢又到了一年花期,
初初崭露便被一夜雨水滋润,盈盈润润的一团红绒立于枝头又是俏丽清曼又是旖
旎妩媚。
  宋潋暗暗按捺下刚才自己的无理取闹,想了想又劝慰道你不能怪他,他已经
那么难了。
  宋晏回家时,宋潋正对着自己床上一片凌乱不知所措,听见宋晏喊她忙去了
客厅,只见宋晏手上拿着几个片剂的东西递给她:「乖,把这几颗药吃了,昨晚
是我不好。」宋潋隐隐猜出这药的作用,接过后顺着宋晏手上杯里的水吞了下去,
末了舔了舔润湿的嘴唇,随意一瞥注意到宋晏提回来的购物袋里露出的小包东西,
却问道:「那以后还要不要吃这个……」
  「不吃了,以后不用吃这个了。」宋晏逃避似的截断她的话,可出口后才后
知后觉般露出隐隐恼意。宋潋却得逞样抱住他笑道:「我都知道。」宋晏难得有
些羞惭,微微躲开眼去:「早上起得早,你再去补会觉吧,我去厨房把昨天和今
天买的东西收拾一下。」转念似又想起她床上的狼藉:「你去我床上睡。」
  宋潋如愿又在他气息包绕中睡下,这次却疲累得兴奋,忍不住地笑连自己都
察觉不到。
  不多会儿,宋潋已经有些迷糊了,只听见宋晏开门进来,脚步沉沉地有些心
慌,果然听见他低沉的声音隐带一丝恼怒:「宋潋,这是什么?」宋潋起身看去,
是她昨天买回的东西,下午时曾攥在手中,一颗颗硌得手疼,宋潋脸色有些僵硬,
却镇定道:「我没有给你下药。」
  宋晏却只冷声道:「下不下药又有什么差别呢?」
  宋潋听到后猛地抬眼盯着他,拼命摇头:「怎么能一样?被药催动的你我怎
么会要?」宋晏没想到宋潋竟然会这样说,一时觉得荒唐可笑,轻声冷笑道: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我,被你一勾引便不能自控的?一献身就忍不住接住的?」
  宋潋被他说得脸色泛白,嗫嚅着:「我只是想你清醒一点,我想你亲我的时
候看清楚是我,而不是,像上次那样伏在我身上却想着另一个人。」随即呼吸有
些急促道:「我不是故意勾引你的,也不是你说那样轻贱,我只是……想跟你在
一起罢。」宋晏刚说完便略有悔意,现下见她这样孤索模样,忍不住暗骂自己道,
做也做了,你还想着冠冕堂皇地给自己找个理由么?
  宋潋紧接着神色一转,柔曼一笑,清丽脸庞上竟是媚意染眸,只见她起身走
向宋晏,似有微微叹息地展臂勾住宋晏,胸前柔软紧紧贴上,说出的话却有着孩
子气的撒娇意味:「我不要你这样说你自己,我以后也不要自责了,我只知道我
们都想要彼此。」宋晏听明白了她的笃定,有些被她擅作主张气笑:「你就真这
么肯定?」
  宋晏的神色不似作伪,宋潋看久了竟觉得那笑意里参杂了对她密密细针样的
嘲讽,嘴唇微颤,一腔苦涩越闷越浓,身体疏离得就要离开宋晏。
  可宋晏忽然一把搂住要缩退的她,宋潋不及反应,猛地撞上宋晏胸膛,嗡的
一声也不知是来自自己胸腔还是脑袋里的,接着只听见耳边传来宋晏一字一句道:
「你现在想逃了?你还能逃去哪里?」
  宋潋还没来得及摇头,宋晏搂着她的右手突然裹住她臀部,狠狠揉了一把后
猛地抬起,宋潋小声惊呼,双腿离地无着落地下意识缠上他,一抬眼便是他近在
咫尺幽似湖面的眸,她看见里面漆黑的水草疯长搅动一方沉静,亦是看见倒映出
自己张皇无措的眼,两双相似得如镜像自省一般,宋晏额抵住她的额头,睫羽扇
动时可以扫过她的睫羽,颤巍巍的直要传到她心里去。
  这似才满意两人姿势般,宋晏忽地笑了:「宋潋,你昨晚亲上我的时候就应
该知道我们都逃不了了,人不能说不想要了就可以喊停随便丢在一旁的。」说话
间空着的左手又突然从她宽大的短裤下摆钻入,滑过大腿根部直接扯过内裤抚上
那处柔嫩,接着又故意伸进食指捣弄。宋潋初初经事面色一阵青白,但却依旧倔
着一张脸道:「我才不会后悔。」
  宋晏被这样的她惹得只觉得可爱,轻啄上她的唇,手上却愈发柔缓深入,一
片水泽声中宋潋的呼吸越来越重,双腿如如素练般绕上宋晏的腰线,耐不住地磨
蹭轻吟,唇舌被咬舐得迷乱直要瘫在宋晏怀中。
  见她这般实在可怜,宋晏抱着她倒在床上,准备从窄缝中抽手出来脱掉两人
衣衫,宋潋却像是不舍一般,一离开她便主动迎上一点,宋晏咬住她耳垂笑道:
「你又缠着我干什么?」宋潋的情欲被他直白戳破,脸皮尚嫩不由忍着潮红面色
偏过头去,眸光点点似浮舟于狂浪上的倔韧。宋晏不敢再看下去,只快速解了两
人衣衫,向下附身直含住雪乳上的一点红樱,舔咬拈弄,宋潋僵着身子却把两股
之间床单都濡湿一小块。
  宋晏又轻吻上脖颈,身下将已套好的勃发抵在宋潋一片水泽处,故意顺着滑
腻撞来撞去就是不入港,宋潋全身胭脂色更浓,却仍不肯张口,宋晏无法,哄她
道:「不逗你了,是我想要你了。」说着便一入到底,耐心抽插起来。宋潋早就
心软,被大力捣弄更是忍耐不下,轻轻哼响起来,一双随着身体律动的手晃悠着
抚上宋晏的眉眼,流连不已,又觉得自己这般模样难看,顺手就盖住那目光。宋
晏沉沉的笑声在胸腔共鸣,宋潋只觉得震得心口麻,她听到宋晏说道:「我知道
是你,袅袅,你遮住我也知道。」
               第二十六章
  「诶,你跟顾泽桓分了啊?」
  「你怎么知道?」
  「看你这几天眉眼带笑的,跟前段时间怎么看都不一样,不对,跟什么时候
都不一样,诶,你最近不会……」
  宋潋被许逸沁的敏感惊到,却不得不打断她道:「那我怎么就不会是真跟顾
泽桓好了呢?」
  「嘁,你是没看过顾泽桓看赵晗真的眼神,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一直就那样。」
说着许逸沁转头仔细审视了眼宋潋,又说道,「你怕是也没见过你自己看他的眼
神吧。」宋潋怕她再抽丝剥茧下去,调笑她道:「你整天旁观者清,什么时候也
能看透自己呢?」
  许逸沁摇头晃脑真似个神棍般:「医者不自医,不可说不可说。」
  宋潋心里一边笑她一边收敛了些情绪,她的那些浓烈感情本就是封存起来的,
现在翘了缝都疯跑出来,她不能再当做不存在,只能一股脑收在不见光处。
  六月甚至与宋晏电话也敢多打,一时怕是假,一时又惴惴与偷喜酸甜混味,
有时更怕宋晏说她,那天宋晏送她回校时,换了整肃神色与她说道:「你是想与
我平齐地位谈话的吧,那你就要先表现的像个成年人了,偷欢总是短暂的,更多
时候我们要面对的是繁冗漫长的生活,但那才是主调,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情,沉溺在瞬间的欢愉里,只会彻底沉沦。」
  宋晏语气平缓,宋潋也听懂了,她怕她说她,其实是怕他不能再以这样平视
的角度看她了,更怕自己抑不住要捧给他的雀跃被他成年人的眼神扫一眼便能分
崩离析。与他通话时,要藏住四分情绪波澜,有些话也只敢放在一通零碎琐事电
话的顶后,含糊又含羞地道出来,好似在最后说出波澜就能再减去叁分,可她的
心里话说出来却常常仍给潦草结尾添上一抹绮色。
  那些全然陌生的忐忑喜悦像是偷换了血液,她早晨起来偶尔见镜中自己,眉
眼鼻唇毫无差别,窗外鸟叫晨鸣明明与昨日一样,可谁又知道夜里就换了一巢穴
的新鸟。
  宋潋六月底考完期末考试放假那天,宋晏几个旧识约了晚上回利水街吃顿饭,
几人多是从利水街起家认识,诸如街头一家烟酒生意的现在做到半城的经销代理,
趁着利水街当年市井繁盛的好风,说不上扶摇直上,但定在利水街自然有一番锦
衣还乡的得意与怀念。
  利水街多年风貌不变,有人吃多了城里精致饭店,嚷嚷着就要去以前常常宵
夜的烧烤摊去吃。说是烧烤摊,门面当然是少不了的,秋做蟹夏做虾,春冬也各
有时令适宜的好食。
  宋晏早几天便知道宋潋这天回家,想着吃饭也吃不了多晚,放假那天就只嘱
咐叫她早点回去。宋潋挂完电话时已经下了公交,往回的路上越走越不想一个人
待着,两个念头拽着反方向,越走越后悔,直到楼下看见别家灯光衬得房内的昏
暗,宋潋拿手搅着书包带子仰着头看了家里几眼,转身就出了小区。
  今年盛夏刚露了端倪,夜里的利水街却是可以掀开白天里那点掩照提前到达。
宋潋从街尾拐进,夜灯虽然才亮起没多久,可酝酿一天的夜市早就入了题。宋潋
悠悠逛着,直到从尾至头一趟下来,才给宋晏拨了电话。
  宋晏接到宋潋电话时几人已经开吃了,还特特选了临街的室外桌子,宋晏一
看来电,起身实在找不到可避的地方接电话,走着走着倒是拐到老板家屋后院子
去了,听完内容挂下后眉头微皱,却还是马上从偏门抄近路去了街头。
  他看到宋潋时,宋潋正在与板栗摊的老板说话,夜灯照得不清,只能偶尔见
到她眼里的碎光,他想起小时乡下老屋的天井在夏天傍晚暴雨后积起的一洼洼水
镜,这时节这时段的雨来得迅雷疾风般,骤雨去后天色居然还能趁着最后一线日
光晴朗起来,映在小洼水镜上,偶被檐角坠落的雨滴打破,瞬间细碎得亮闪,宋
晏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想起这无聊闲适的久远旧事。
  那家板栗摊虽然是流动摊位,但在固定地点卖板栗也很多年了,对宋潋略有
些眼熟的,不过没多攀谈,递给她装好的热板栗又笑了笑就去翻炒另一锅栗子了。
  宋潋没看见走近的宋晏,低着头掰着栗子壳,直到手上栗子投下一片不动的
阴影才抬头看见了宋晏,一个月没见的宋晏,嘴里刚喂进去半颗栗子真是甜得绵
密。
  宋潋把手上剩下半颗的栗子壳剔走,抬手就把光溜溜的栗子递到宋晏嘴边,
看着他顺嘴张开含了进去,笑得微眯了眼:「这颗我尝了,好甜的。」
  宋晏低声嗯一下表示赞同,看到她背着书包,才又问她:「不是说让你先早
点回家么?」宋潋扯了扯书包带子回道:「我回去没饭吃。」宋晏看了眼她手上
停不下来的小动作,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带着她回了刚才的桌上。
  宋晏出去时间不算短,丢下的一桌已经喝啤酒喝得远远看见他就大着嗓门问
他偷偷去哪了,待近了,又才看见宋潋,忙收敛了一些,与宋潋打了招呼,宋潋
一一喊过,一个人安静坐在宋晏旁边,看着薄薄一张的塑封菜单点了碗海鲜炒饭。
  几人还在利水街时,宋潋还小,也常见到,于是招呼她自己想吃什么就点后,
又没怎么顾忌她各自聊起来了。
  一人刚长篇大论完自己打了半年的离婚官司,一脸出了围城的庆幸说道:
「这不还是宋晏精,这么多年女人有归有,一到结婚这步他小子倒是门清儿得很,
哥哥我就应该跟你学学,也不至于吃了我那婆娘的亏,哈哈哈不过啊,现在开始
也不晚。」
  宋潋忙垂下头开始吃自己刚上的海鲜炒饭,宋晏微皱下眉,老张瞧见也只当
他嫌那人没眼色在宋潋面前说这样的粗话,佯装啐他一口,实在按不下心中疑惑
地问宋晏道:「我这一两天才听说你跟岳岚分了,分了还有个半个多月了,诶宋
晏,你这是怎么弄的?」
  宋晏没怎么吃饭,夹着抽了半根的烟喝了口啤酒说道:「没怎么着,不合适
了。」老张与岳岚也熟识,听他这么平淡语气自己都有点急:「你跟人家也好了
两年多了,我老婆上次在我妈寿宴上还问她你两什么时候结婚,这才多久啊?你
给人家交没交代好啊?」
  宋晏想掐灭手上的烟,一时遍寻不到烟灰缸,顺手一甩就扔进了面前还剩半
杯啤酒的塑料杯里,嘶的一声就熄透了,声音和点燃时一模一样。离婚那人插话
道:「诶呀老张你眼色都去哪了?宋晏这不明摆着不想结婚嘛,谈不拢不就不合
适了。」
  老张见宋晏还是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想到上次自己老婆跟他说问到那话时
的尴尬,心里多少明了,不禁叹了口气,多的他也不能管了。
  宋潋才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戳着碗里的鱿鱼条小声问旁边的宋晏:「你
不吃点么?」鱿鱼条太韧,宋潋一个没注意戳得弹飞出去吓了她一跳,没太听清
宋晏说的话,她没再问他自顾说道:「要不我去隔壁王姨家给你要一盅茯苓鲫鱼
汤?」宋晏咽下原来的话,刚嗯了一声就见她拎着板栗纸袋子去隔壁了。
  王家拿的是老板娘姓氏做的招牌,皆是因为她自广府嫁到本地带来的一手煲
汤绝活,还善于随时令调节变换,在这一条街上都出名得很。宋潋到时没有见到
老板娘,只有几个伙计帮工在忙,宋潋报了汤名,在门口小凳上坐下等,汤基本
都是现成的,毕竟是市井买卖,卖的也就是量,好在味道好,也没人特意挑些新
不新鲜的刺。
  不多会儿有个年轻小伙子帮她把打包结实的汤递给她,还冲她笑了笑,宋潋
微微回笑了一下,转身就遇上了回店里的老板娘。
  老板娘扶住差点撞她怀里的宋潋,蜜色脸庞上咧嘴笑道:「我说刚才华子对
着谁在傻笑呢,没想到是小宋啊,真是稀客了,你怕是有个一两年没往这边来了
吧?瞧瞧,二八小姑娘怎么看都是好景。」宋潋小时被她看顾几年长大,也是熟
悉,几年不见被夸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见他这模样,老板娘更是捂嘴笑道:「果真是大姑娘了,以前你一定不是这
样羞的。」一低眼这才看见宋潋手上的袋子:「你来买汤还用着塑料包装的干嘛,
华子,刚才还说你对着人家傻笑,献个殷勤都不知道怎么献,小宋你买的哪号,
我叫他去后厨炉子上煨的给你取一盅来。」宋潋被她调笑,更是呐呐不适,简短
报了汤名,老板娘一听拍掌恍然道:「你给你爸买的吧。」宋潋点了点头,没再
说话。
  刚才年轻小伙子又快速取来一盒子,递给宋潋嘱咐道:「这里边盅缘就烫,
你小心点拿。」宋潋道了谢,又与老板娘说道等会儿就把盅钵送回来。老板娘不
甚在意地摆手道:「还缺了这个不,快给你爸送去。」
  待走远了,华子嘻嘻笑道:「她变了不少啊。」老板娘听到回头斜了他一眼:
「有她老子那相,她会差哪去,你小子别我看调笑她两句就动了歪心思啊,我是
我,你多说一句出格的仔细今晚的皮。」华子习惯了老板娘色厉内荏的刀子嘴脾
性,佯装讨饶几句就去忙了。
  宋潋提着汤盅回来,直接放在宋晏面前桌上,又扯了扯他桌下的手说道:
「你先吃几颗栗子垫垫,猛地喝汤也不好。」说完往他手上放了一小捧剥好的栗
子,蜜合色的光泽上还带着她掌心的热气。
  那碗海鲜饭已经没了踪影,宋潋本就不准备吃了,只当老板现在连没吃完放
着碍事的东西也会先收拾走。宋晏问她要喝汤么,宋潋怕他不够摇摇头,宋晏这
才说道他有点饱了自己也喝不完,宋潋没再推辞,就着他的汤勺喝了一小半。
  桌上几人看到熟悉的汤盅,天南海北又嚼回利水街上如它夜市一般热火朝天
的风韵事,内容略显粗俗如当街就食的环境一般,互相滋养成就,这就是宋潋一
度熟悉的地方。
  夜里临分别回家时,老张对着宋晏欲言又止几番,宋晏权当没注意到取了车
就载着宋潋走了。
  到家时,宋潋憋了一晚没忍住,突然问他道:「你跟岳岚分开了?」表里两
侧一面的是小心一面是忐忑。
  宋晏刚开了客厅的吊灯,亮光乍现,也没使他刚才隐在昏暗中的神色显露出
什么,只简短应了她一声。宋潋又问道,比刚才语气像是向前迈了一步的穷追:
「那是因为我么?」
  宋晏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像是明知故问,但她又耐不住一
切摊在明光下晾晒般毫无保留,被明光印证过的尚且会逝去,那些埋在晦暗中的
谁懂谁见过?
  宋潋却忽然甩下脑中那些冗杂情绪,只身就扑到宋晏怀里,环缠住他腰,微
微踮起脚,仰头定定地望着他的眼,撇嘴道:「还就是我了怎么样。」脖颈修长,
此刻弧线纤挺得似有矜傲与无赖。
  说完,又调皮地轻啄了下宋晏双唇,刚离开一点就被宋晏低头追上她唇瓣,
加深了这个吻,咬舐到发麻,才轻松顶开她齿沿,撩拨似的扫过侧壁,似待她舌
尖自己送上。
  长久之后宋潋气喘吁吁伏在他肩头时,听见耳边传来一句近得像是从自己身
体里冒出来的低沉声音:「就是你啊。」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宋潋醒得有些晚,睁眼时房间里就她一个人,尚有些迷糊刚好听见宋
晏开门声音,翻身就下床去了客厅。
  宋晏正把给她买的早餐放在桌上,看见她顶着乱发靠在墙边望着他,对她说
道:「时间还早,你困的话吃完再去睡会儿。」
  六七月相交的时节里早晨已经有压不住的热浪了,晴天时常常酝酿着就要翻
腾成一股暑燥气。宋潋有些热,直接去冰箱拿了一袋牛奶,用嘴撕开咕噜咕噜就
喝了几大口,宋晏眉头微皱:「一早起来就喝冰的,等会儿想胃疼吗?」
  宋潋拿手背随意擦了擦嘴边残留的奶渍,略略讪笑道:「不是冰的,就稍微
冷一点。」怕他又说她忙转开话题道:「我七月上完课之后一起回趟Y市吧。」明
明不是疑问语气,手指却不自觉地捏着袋子,见宋晏思考状,又微微低头凑到袋
口一口咬住,却忘了喝。
  不多会儿宋晏点头道:「好几年没去了,今年是应该去看看了。」宋潋见他
答应,忙抬头道:「那就下个月一起回去啦?」宋晏又确认般地应了她一声,宋
潋顾着宋晏,没注意手上力道,牛奶被她来回捏挤,不小心一下子涌出来淌到她
下巴脖颈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愣住。
  宋晏被她这模样气笑:「还呆着干什么,快拿纸擦擦。」边说边顺手抽了纸
递给她,宋潋脖颈的奶往下缓缓滑过锁骨洇湿了一片,直流到睡衣上也绽露了深
痕,湿是湿了,但与皮肤底色差也不大,一时竟像她这幅皮身是流淌着的乳白液
体。宋潋舔了舔唇下的奶才接过,不甚在意:「大不了洗个澡去。」
  宋晏盯着她抿着还未缩回去的舌尖,沉声中带有一丝喑哑:「什么味道?」
宋潋一脸迷茫,还未问他这个突兀的问题什么意思,宋晏便低头堵上她的嘴,舔
净了她唇,又直接去吸吮她刚才舔过唇边的舌尖,席卷着似要吸尝净她口中每一
处奶香。宋潋后知后觉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双颊微涨,大口喘着气,宋晏已经
放过她口唇,沿着奶渍舔啄过她下巴向下就吻住了脖颈,宋潋有些痒又有些软,
双臂似撑不住般向上环住宋晏,吐息间奶香味却更浓了。
  宋晏停在她锁骨处,啃舐着伶仃的纤细突起,却不再向下,宋潋紧贴住他身
躯,已隐隐感觉到下身某处的灼热,可他偏偏停住了,宋潋听到他叹息般说道:
「看来你还是要去洗个澡,我得出门了。」可宋潋偏偏闹他,把身上剩下的奶渍
往他身上蹭,一脸幸灾乐祸道:「你现在不也跟我一样了。」宋晏无法,把她按
进怀里抱起来丢到浴室里,半支着门并没直接看她眼睛:「你快洗干净了吃早饭,
我先出门了。」
  见他真要走,宋潋才忙喊住他,犹犹豫豫模样,宋晏停住关门等着她说话,
却不及宋潋忽然踮脚咬了口他下唇就推着他从浴室赶了出去。宋晏站在原地摸了
摸下唇的齿印,听见身后传来的雨洒声愣了会儿,才转身去厨房简单清洗去。
  宋潋推了许逸沁在端午她生日时就约她去新开游乐场的事,趁她变脸色之前
就说出是因为要回Y市,许逸沁一脸泄气,知道也没办法,但仍挣扎着可怜巴巴道:
「你回来后我们再去啊。」宋潋摇摇头:「这次我爸跟我一起去,我也不知道什
么时候能回来。」
  「难不成你们还去Y市避暑休假去不成?」Y市环山,逢夏气候较清凉些,许
逸沁顺嘴说道。
  宋潋笔下的演算草稿却忽然乱了起来,她随意抽出一张草稿纸盖住,回她道:
「快高叁了,就是回去看看。」又似转移她注意力般乱扯道:「除夕晚上约青漪
公园时去接你的那个男生这半年多不是总来约你,你看起来也不讨厌他,怎么不
跟他去?」
  许逸沁皱了皱眉:「他啊,跟顾泽桓关系好得怎么看起来也跟他一个脾性。」
宋潋被她勾起兴趣:「又什么脾性了?」
  「不转弯,死心眼。」宋潋被水一口噎住,许逸沁又自顾说道,「撞死在南
墙上也不会回头的那种,芳草那么多要是我早就换一棵了。」
  宋潋点了点似作赞同,神情认真斟酌道:「阿沁,你是没有过执念的人,求
之不得这个词与你天生不符,喜欢上了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碰壁或是厌弃了也
是与它们好聚好散,你所爱的事物那么多,总是能以这样和睦的方式遇见和分别,
因为有那么多所爱才不需要执念啊,这怎么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许逸沁愣住,向来是她作分析,如今被宋潋一语道破,像是换了角度般重新
审视得一新世界样,自诩的超脱不过是各自处世不同造成的错觉,许逸沁心有戚
戚:「是我狭隘了,其实哪有什么差,我不过擅长求之不得这一步来之前就先放
弃了,你看我爸逼我达到的成绩我就是有自知之明。」宋潋被她的插科打诨惹笑,
一时认真气氛清扫得荡然无存。
  许逸沁自己也乐了,嬉笑间随口说道:「不过啊阿潋,就像前年去雳山寺里
那次,你虽然看起来跟我一样无所求的样子,可我总觉得啊,你跟顾泽桓才是一
类人。」
  七月底宋晏与老张说要离开H市几天,其他的要他自己多照看一下。老张先是
一口答应,又忽然面色略显怪异,吞吞吐吐终是道:「宋晏你到底是不是遇上什
么新人了?岳岚的事你不爱提,分开得仓促我到现在没看懂,现在又是出去一段
时间,还有你最近……」
  宋晏淡淡瞥他一眼,打断道:「是去趟Y市。」老张一听有些讪讪,本来就是
趁机问出来的,这下被他一堵一解释,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见宋晏眼神也知
道自己多言了,最后却耐不住又粗着嗓子絮叨道:「宋晏你也别嫌我,我俩这么
多年抵上我多说这几句,我瞧着你是不适合婚姻这劳什子锁头,但能见你有人伴
着我总是高兴些的,再说小宋长大了也要离开你,可那些要是都叫你不开心,当
然应该去寻开心的事,别的都是虚的,你自己舒服明白才好。」
  老张见宋晏半垂着眉宇,低声对他应道:「嗯,我清楚。」才哈哈笑道:
「你当然比我弄得清楚,我就是嘴碎点,但这话估计也就我跟你说说了,你明白
归明白,不是总还需要我点破么?」
  接着又自顾自道:「最近听说王知咏对岳岚又穷追猛打的,嘿,倒还真是个
痴情玩意?」宋晏却没再应他话。
  八月初宋潋放假后第叁天一早两人离开H市,因为这次是同去,宋晏选择了自
驾西行,紧赶慢赶过几个省市,入了夜才下高速,到宋潋外婆旧居小区时已经近
九点,一整天两人在路上服务区随便对付了两餐,到时又饿了。
  平时花费委托远房亲戚帮忙照看,故宋潋与宋晏开门进去后对着几年未来过
的屋子并没有觉得特别荒颓,家具浅浅蒙了层灰,一切只是稍显褪色陈旧,窗户
留了小缝,还好不憋闷。
  宋潋路上吃不下,现在饿得更厉害,进屋后还没坐下就要出去买东西吃,宋
晏叮嘱她别跑远了才让她出门。
  虽然又隔了两年,附近的街道宋潋比宋晏还是熟悉得多,街口的小卖店和水
果摊,拐弯处的粮油店,时间没有给这个城市留下太多痕迹,宋潋几乎循着大致
的旧记忆就能如童年时在这处街区畅游。
  宋潋回去时,宋晏开了窗已经把客厅房间粗略擦拭了一遍了,连自带的床被
也铺好,还找出了角落里的旧电扇,夏日的汗迹最是鲜活醒目,刚才常年无人的
空落随着陈灰一齐被扫却。
  拎着买的塑料袋子进了厨房,这里宋晏还没来得及顾上,宋潋清刷了锅碗,
开了灶上的老式煤气,打了一下便燃了,亲熟得像主人家刚出去买了菜回来。时
间太晚,宋潋就买了挂面跟鸡蛋,佐料都只有一袋盐,连唯一的黄瓜都是问粮油
店老板讨的,清汤寡水的两碗端出去时,就抢占先机对宋晏道:「就这些了,不
然就是泡面待遇了。」
  宋晏对这简陋的夜宵无甚反应,拿了筷子把一碗都吃尽了,末了说道:「那
我还要谢谢一下对街那家卖辣酱的关得早。」宋潋想到他曾被那家老店的辣酱坑
害的往事,不禁坏笑道:「你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煮这样的清水挂面。」丝毫
不提他对辣酱退避的模样。
  宋晏却真的有些头疼这段时间的吃食,宋潋见他皱眉又不忍心了:「哪有那
么难,你不爱吃,我们自己买了菜烧,这次我绝不拿那种辣酱逗你了。」说完却
又是憋笑模样,两人都想起宋潋七岁那年干的坏事。
  那时宋潋随宋晏移居H市已经两年,小小年纪口味却掰不回来,却也只能随着
宋晏的习惯饮食,那年两人一同回Y市,宋潋便偷了外婆柜里从那家老店买来的辣
酱掺合在专门给宋晏做的菜里,因为那道是苋菜,汤色掩盖住了辣酱的颜色,宋
晏不察,吃了一口才发觉,辣得立马去了厨房漱口。
  宋潋也是如此时般埋饭憋笑,外婆一看便明了,拿了筷子的另一端佯装敲打
她脑袋几下,又是气却又有些落心,落心他们父女可到如此作弄的地步,可她却
也不知这是宋潋唯一一次这样对宋晏,戏弄下亲密仅此一次。
  饭后疲累,各自匆匆清洗就准备去睡了。宋潋小时宋晏每每来这,宋潋都是
与外婆同睡,那间宋潋偶居的副卧就让给宋晏暂住,今晚宋晏依旧铺了两个卧室
的床被,宋潋站在外婆主卧的门口望着床上整齐的床单被褥,扯了几下还有些湿
的头发,拿了枕头就关门就进了副卧。
  宋晏关了灯,摸黑进屋时才借着窗外的暗光看清床上已经有一个人,他看主
卧门关着以为宋潋都睡下了,一时不知进退:「你要到这睡?」
  凉被下传来宋潋瓮瓮的清晰声音:「我要跟你睡。」宋晏被她的直白惹得有
些无措,想好的说词一句也吐露不出来,只站在原处。宋潋没听见他声音,一把
掀开凉被,露出昏暗下的一张白生生的脸,又说道:「我要跟你睡。」宋晏无法,
回身关了门上床来,摸到宋潋还润的头发,又把它们从她颈下抽出来平铺在枕后。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宋潋突然翻身对着宋晏,眸光点点,似暗夜下一汪幽幽
水泽,宋晏帮她拨开因为翻身掉落在脸庞上的潮发,只听见她低声打破沉寂:
「你听外边的声音。」
  宋晏按捺住睡意,竖耳认真听了听,所闻尽是屋后山上林叶随风相触的沙沙
声,时而肃肃直下排山倒海,时而缓缓拂过轻柔含泣,间或点缀远近不一的虫鸣,
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清晰无比,像浪潮一般一遍遍推搡席卷着宋晏,暗夜中浮沉不
定,却只想在幽静中随它去。良久宋潋语带昏沉睡意含糊道:「是风声呐。」
               第二十八章
  两人一早起来把屋子又细致地清扫了一遍,刚入伏的天Y市因为环山荫蔽还算
清凉,最热的几天还未到。 临近中午时,两人一同出去买菜。
  小区是八十年代末期国企工厂的家属院,因为依山占地大建得宽阔,一栋栋
相差无几的楼依次列排,早年邻居街坊还能相熟,自九十年代工厂拆并裁员下岗,
小区里的住户换了一批又一批了,卖房的租房的都有,再走进院子里,也没人关
心几张陌生面孔。
  宋潋小时在这认识的人早也踪迹不寻,她与宋晏走在这她本来熟悉无比的小
区与街巷时,竟被像无人关注的陌生住客对待,更没人在意两人是什么关系。
  因为是厂区家属院,早年附近的生活设施倒都是一套,只是大致停在九十年
代末左右,菜场除了早些年略微翻修什么都没变,卖的多是当地新鲜生蔬和内陆
河鲜,说的话又都是当地方言。
  宋潋顾着宋晏,佐料买的都是简单调味的,交流时也都是她去交涉,离开太
多年,只能听不能说,好在意思都容易相通理解,宋晏只跟在身后帮忙拎着东西。
  米油菜肉都买了一些,竟似有小住的架势。两人回去后不及歇息,又忙着规
整买的东西紧接着烧饭。宋晏掌勺,宋潋乐得在一旁打下手,反正只要不是各种
干椒下锅时熏烧出来的呛人浓烟,宋晏都可以接受。
  到炒菜时再用不上宋潋了,她自己跑出去洗了一个大青桃,回来边啃边看着
宋晏翻炒,吃得口齿生津,不忘啃下一大口果肉递给他,宋晏看着面前带着浅浅
牙印的青桃肉,瞥她一眼才咬下,宋潋拽着另一头就要从他嘴里夺走:「不吃还
我。」宋晏咬住巧劲一扯就拿走了整块果肉,边嚼边说道:「都到我嘴里了,还
能脱身么?」
  宋潋也不见气急,只自顾啃自己桃子,突然没头没脑又说道:「我想吃后山
的青梅了。」见宋晏疑惑,比划着:「屋后山上我知道有几棵青梅树长在哪,小
时候每年夏天都去摘了的,那青梅一点不酸,脆生生的,大概……酿酒不错吧。」
想到这里,忽地偷笑:「小时候楼下那家酿过,我随外婆去他家玩的时候对着酒
罐舔过一口。」
  宋晏转头盯着她看了一眼,宋潋见状低声道:「就一小口,我自己偷偷倒的。」
宋潋似不满意自己的气弱,仰着脖子高了些音量:「我明年都十八了,喝一口不
算事吧。」宋晏继续着手里动作没有再看她,沉缓着声回她:「那你想怎么办?」
  「我……我也想酿酿青梅酒。」
  「好,找个时间去摘点吧。」宋潋没想到宋晏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她,一时高
兴忍不住啄了一下宋晏侧脸嘴角,气息间的满是果肉清甜味道。
  宋晏就着简单辅料炒了几道菜,算是调和了一下两人口味,宋潋对稍偏清淡
的饭菜未有一丝说词,宋晏略略放了心。一顿饭间,宋潋一直在说着要带家里哪
个小竹筐去,哪个枝头的更甜,又担心这么多年没去几棵树会不会被砍了。
  听她一直絮叨,宋晏干脆道:「那下午日头弱了些就去吧。」宋潋不住点头,
似是肖想那味道太久了,宋晏失笑道:「下午再去买点冰糖和酒。」
  午饭后不免昏沉,宋潋早早回房间睡觉去了。宋晏收拾好碗筷,看到与背阳
阳台相对的群山,日间虫鸟鸣声压过满眼苍翠,却是个荫蔽清凉的好处。宋晏想
到主卧有个藤椅,于是搬了过来摆在阳台上,经过主卧的书柜,驻足扫了半歇,
这些基本都是宋潋外公留下的,老人家略有些旧文人作派,多是从经史典籍到社
论诗词,宋晏看着这占了大半面墙的书柜,一时想到宋潋坚持要留下这间屋子,
旧人不在就这些旧物还能一睹聊作追思。
  宋晏随便抽了本关于志怪异事的书,躺在阳台上藤椅上打发时间,少年时期
在乡下老家时除了漫山撒野,能耐住点性子看的也就老屋里长辈留下的几本奇闻
逸事的书,幢幢鬼影从来是少年气盛的谈资与胆量。宋晏也没例外,只是跟着年
长些的玩伴虽也常常少言,偶尔回乡下时大人要么农忙要么走亲,留下一群处于
尴尬年纪的旺盛少年终日无聊游探,下水上山,摘果偷菜,雨来树下躲雨,寻着
各处隐蔽场所假作自己探历。
  翻了一两个故事,愈发想起一些久远的少年事,宋晏翻身过去思绪又远又沉,
不会儿伴着挡不住的鸟声虫鸣睡了过去。
  酣睡良久才渐渐感觉有些憋闷,不由转醒,一入眼便是胸口上宋潋鸦羽般的
长发,她后脑勺对着他,枕在他身上睡着了,宋晏不知她何时过来的,也不知过
来了怎么没叫醒他,直接便与他睡在一处,枕着他的胸口,随着他呼吸一起浮动,
两人如一体相融般。
  宋晏睡不着了,却也没有动,空着的右手把玩着宋潋垂到藤椅上的发梢,不
知是不是这样轻微的动作还是扰到她,没多久她也醒了,乌漆漆的后脑勺稍动了
动,拿手揉揉眼睛后便转过头来看着宋晏,怔怔神色明显还是惺忪,哑着刚醒来
的嗓子道:「你也醒了啊。」
  「比你醒得早。」
  宋潋感觉到侧脸下他胸腔起伏,才有些明了,略略赧颜道:「我醒来发现你
不在房间,出来找你,你自己倒在这凉快,我偏要跟你挤在一起。」说完不起身
还向宋晏怀里又缩了缩,宋晏怕她动作大了翻下去,拿手虚虚挡在一旁,宋潋终
于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虽然已经没了睡意却依然赖在小小藤椅上。
  胳膊肘似抵着什么硬物般不舒服,抽出来一看原来刚好是一本书的书脊,宋
潋随便翻了翻,问道:「你从外公书架上找的?」宋晏低声应了她一下。宋潋饶
有兴趣地又仔细看了几页,兴浓笑道:「这里边男狐魅好自恋,要不是他偏要去
拜访张华,也不会连累华表一起被砍,不过,这些志怪里男狐跟女狐狸怎么那么
不一样,女的就天生狐媚勾人,男的一边仪态风流一边通经晓文,还喜欢跟人显
摆。」
  宋晏没笑她任性地胡乱理解,只应道:「是别人容不下他吧。」又觉得两人
没必要争讨这些,想起她话里别的意思又问她道:「那你觉得男狐应该什么样?」
  宋潋猛地抬头凑到他眼前,眉眼跃跃含笑道:「你这样的。」宋晏错愕不及,
还未张口,宋潋又接着说:「你这样会勾人的,跟女狐魅一样的。」
  说完便埋头在宋晏脖颈吃吃笑起来,她鼻息微微扫过泛起一阵酥麻,柔软唇
瓣就轻轻贴在他动脉搏动处,像是刚好吻着他身体原始脉动的地方,宋晏后知后
觉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时哑然失笑,轻轻搂过她笑得抽动的身体,只觉得后
山吹来的风刚刚好,忍不住略一低首在她耳边沉声道:「就是把你勾住了吧。」
  四点多两人出门先去挑选买好了冰糖和白酒,近五点时暮色初现,曝晒一天
的暑气散去不少,在家里翻找出了折迭轻便的短梯,又带了小竹筐,宋潋带着路,
穿了小区不常用的后门直接就到了山脚下。
  西城的这片山经常有人来爬,只是小区对的这侧是背面,但也少不了铺了十
几年的石板路,踢踢踏踏拾级往上,周身只有林间的沁凉爽畅,不过临近傍晚,
虫蚊渐渐多了,宋晏看到宋潋臂膊上几处显眼的团红,不免催她摘完赶紧回去。
宋潋揉搓了好几下,却不甚在意道:「下次再上山带瓶花露水就行了。」
  林间投下的夕照渐渐暗晦起来时终于到了,宋潋一眼便看见那几棵青梅树,
脸上挡不住的庆幸与高兴:「真的还在那呐!」见宋晏在树下稳稳搭好梯子上了
树,才仰着头略一迟疑道:「我也上来吧。」
  可惜被一口回绝:「你在下面拿好竹筐接着就行了。」宋潋举着竹筐,却还
是不死心:「我小时候就想上树了,外婆不许,说我太小了,现在还不行吗?」
  宋晏一低头就看见她隐隐可怜的神色,稍一迟疑说道:「那……你要保证小
心点。」宋潋点点头转身就把竹筐挎在腰间,紧把住扶梯就往这棵近百年树龄的
青梅树上攀,宋晏见她上来了,拿过她腰上竹筐递了她剪刀,叫她去摘他来接着
就行了。
  多年后,宋潋终于站上了小时候只能仰望垂涎的缀满果肉的树,摘下第一个
就一时忘形随便擦了擦便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宋晏怕她走神摔下忙扶住她,不禁
皱眉道:「刚才怎么跟你说的?」
  宋潋却被甜得微眯了眼,擦着嘴边汁液说道:「没事,我注意着呢。」说完
还把咬得狼狈的果肉递到宋晏嘴边,大有不吃一口我就不摘了的架势,宋晏拿过
剩下的青梅催促道:「好了,剩下的我吃了,你快去摘,这次不能边摘边吃了,
别站在细枝上。」宋潋乖乖应下,转身攀到另一支主干上去了。
  宋晏全程在后边接着青梅,一棵近枝摘完,宋潋又爬上另一棵,恨不得把触
手可及处的全摘下。看着几近满筐的竹筐,宋晏松了口气:「够了,筐子要满了,
光也暗了,下去吧。」宋潋回头看了眼筐子,留恋着又摘了一个才小心顺梯子下
去。
  下去后,宋潋掂了掂竹筐才有些满意,宋晏见她又要随便擦擦就吃,忙夺过
手上那个和竹筐:「你拿着梯子就行了,回去有你吃的。」宋潋撇撇嘴,回头望
了眼暮色中的几棵挺拔青影,已经不似小时那般高得不可攀,却一直以这样的姿
态在原处,宋潋笑了笑转身去追下山的宋晏了。
  回去后,宋晏忙着热菜,宋潋就去收拾她那筐青梅去了,取了一半剔去枝叶
又用清水濯洗几遍,沥干后拿食盐轻搓了一遍,最后一次洗尽才小心放进今天下
午才买的玻璃酒罐里,一层青梅一层冰糖铺到过半处。
  宋晏把饭菜端出来时,宋潋已经在缓缓往酒罐里倒白酒了,专注模样不曾听
到他的脚步,却忽然起了戏弄之心:「这酒你喝不了多少的。」宋潋继续盯着手
上的酒瓶,一边回他道:「都是给你酿的,我嘛,就当偷尝一杯好了。」
               第二十九章
  夜里因为下午在树间窜来窜去,累了一身汗,宋潋长发被茂密的枝枝蔓蔓勾
来扯去,索性一并又洗了一下。
  出来擦干头发,见宋晏躺在阳台藤椅上吹风,阳台上的小灯坏了好多年了,
现在也只有客厅那壁明灯投照进来一些,另一壁便是细弱星光下的黑绿林海,宋
潋从果盘拿了个青梅走到阳台上,才发现角落里燃了盘蚊香,无风时团聚,有风
来就轻飘飘随它们一起入了夜色。
  宋晏抬眼见她又在吃青梅,不免说她:「都刷牙了,怎么又在吃。」宋潋赶
紧道:「最后一个了,吃完就去漱口。」说着坐在他身侧的藤椅边上,自顾垂眼
咬了几口,突然对宋晏狡黠一笑:「你不想要我吃这个了吧?那要不你帮我分担?」
  宋晏意会,抬手就要接过,宋潋却忽然移开手上半个青梅,笑意不改:「不
是这这样的。」说着又咬了两口果肉,却只松松衔着,趁宋晏没反应过来就低了
头对上宋晏双唇。
  一面抑不住笑意微微颤动一面把口中青梅果肉推入宋晏嘴里,边吸吮边咬含
着果肉另一端,一时青梅的清甜滋味在两人唇间蔓延流泻,宋晏顺着她舌尖的推
送,咽下果肉后却不似满足,继续舔舐吸吮她口中剩下的清甜。
  四周静谧到只能听见山间林海与虫鸣声响,轻缓呼啸,包绕住半隐在昏暗中
的两人,鼻息间除了青梅的清甜只有角落散开在夏日茂林枝叶气息里的幽幽腾香。
宋晏扶住宋潋肩头,垂下的凉滑长发落在他手上,似染了些秋意的凉被面,他这
样亲吻着她,如此亲密得让他心颤。
  宋潋却似不满足这般止于唇齿的相融,亲吻得累了伏在宋晏胸口长久喘息,
身体却渐渐嵌入宋晏,轻蹭着宋晏,左手缓缓向下抚去,至他腰间再去他身下。
宋晏本松松搂着她待两人平静,却感觉伏首在他胸口宋潋已经缩嵌到他身下,双
唇轻柔地贴着他脖颈,似啄似舔,一只手不老实地撩他腰间又握住已隐有勃烫趋
势那处。
  宋晏忽地喊住她:「袅袅,别……」宋潋却不听,继续将自己一双柔软贴上
宋晏,在他耳下哼响道:「别什么?这里什么不好,有天做被,有树掩盖,我只
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你了。」说着又亲上他耳垂,柔缓道:「我们其实在哪里
都一样的。」
  宋晏几乎要被她荒唐说辞说服,却又忽然道:「今天不行了,没有买东西。」
宋潋一听吃吃笑道:「下午出去时我偷偷买了。」说完又不舍地起身去客厅拿了
来,缩在宋晏身侧亲了亲他笑道:「我不是故意的。」宋晏却忽然咬牙道:「你
背着我买还不是故意的?」
  说完便翻身虚伏在宋潋身上,脱了她碍眼的睡衣,揉了那处柔嫩腴肉,低首
便吻上她唇,惩罚般的咬了咬她下唇,却又忍不住逐渐深入,攫取每一处清甜,
一吻即过宋晏盯着她略带迷色的眼说道:「你还想要什么?嗯?都说出来。」宋
潋闻言清媚一笑,眸眼泽光粼粼,双臂攀上宋晏肩头,轻笑道:「我要的你都要
给我。」
  宋晏见她得意,起了戏弄意思,低首一口含住雪乳顶上的一点红润,右手抚
上她身下,耐心捣弄抽插,惹得水泽泛起,沿着股沟流到了藤椅上。宋潋侧首似
是忍耐似是欢愉,口中只轻哼,白皙面庞染上胭脂媚色,渐渐呻吟出口,一声声
刚扬起便吞没在林间簌簌风声里,最后脊背微僵竟似定住一般,一阵水泽忽地流
满宋晏半张手,他抽手看着昏色下的粼粼反光,轻声笑道:「还要什么?」
  宋潋从刚才一阵高潮中稍稍清醒过来,微侧过头看他,本是眉眼带气,可配
上她现在一副光裸的柔媚模样只显得像嗔怪一般:「你不给就算了。」说完兀自
埋首喘息不理他。
  宋晏没再逗她,只将本就侧身的她继续翻转对着藤椅上的荞麦枕,又俯下身
子紧贴住宋潋后背,一双白纤蝴蝶骨轻轻起伏,宋晏忍不住亲吻上,宋潋看不见
他,只能感觉到背上的气息与双唇,不禁轻颤一下。宋晏向上一路流连至她肩头,
在她耳后缓声道:「怎么会呢,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说着抬起她双臀,拿了旁边脱下的睡衣垫在她支撑身体的膝盖下面,从臀股
间摸上那处还莹润的窄缝,轻蹭了几下便入了个彻底,宋潋被激两腿差点撑不住,
宋晏忙扶住她腰,在她身后说道:「袅袅,你忍一下。」随即传来她一阵轻哼,
也不知是应他还是耐不住的呻吟。
  宋晏被那处紧致包绕,亦是舒爽难忍,扶了她腰就动了起来,一声声撞在她
白细股间,拍打在那处窄缝一览无遗,宋晏看着几乎要红了眼,先还缓缓抽插着,
后来愈来愈快,老旧藤椅受不住般吱呀作响,转瞬亦如两人粗促呼吸般一齐散尽
在遍野山风间。
  宋潋被插送得终是倒了下去,宋晏顺势侧卧拥着她,在背后从她肩头吻到发
间、耳畔,宋潋一直看不到他,今天颇是敏感,含住她耳垂时便轻颤到不行,口
中呻吟道:「你慢些啊。」宋晏顺她意,抽插缓了不少,却仍不放过她耳垂,含
着亲吻,最后尽头时,一阵极致欢愉冲顶,周遭静得似乎世间只余他们两人与天
地旷野,宋晏不由颤声道:「袅袅,你听,是风声。」
  一夜从阳台藤椅到卧室床上,折腾到宋潋终于求了饶,宋晏才肯放她沉沉睡
去。合着眼的宋潋敛去平日里对他的嗔笑负气的鲜活,微蜷的身子都如她面容一
般沉静,这是他以前更熟悉的样子,可夜里习惯性缩进他怀里边缠住他边闭眼嘟
囔轻哼模样分明又不一样了。
  到Y市的第叁天下午两人去给宋潋外婆她们扫墓,因为四周环山,市里墓地多
就近建在半山,宋潋外公去世时那片墓地才兴建完不久,想着夫妻两人死同穴就
顺意买了相邻两块,后来宋潋母亲走在她外婆前边,宋潋外婆没有再另挑地方,
就把自己预留的地方让给了女儿,最后夫妻挤在了一块儿,也是真正的死同穴了。
  离家里并不远,甚至就在西城那片山上,路过花店时宋潋喊住宋晏停车,进
去一会儿就买了一小捧铃兰,宋晏看着她手上半垂的纤柔娇白,问她道:「既然
都买了花怎么就单单只买这些。」
  宋潋食指指腹轻轻摩挲着铃兰花朵:「买多了她们不一定喜欢,外婆以前爱
养铃兰,那时候我看着一朵朵像铃铛,总是趁她不注意摘下来放到耳边摇,铃声
是没有的,倒是总招来她脚步声,又怕她说我还若无其事地塞进嘴里。」想起旧
事忍不住一笑:「小孩子真是会掩耳盗铃啊,嘴里鼓囊囊的,盆子里的花都快被
我薅秃了,就我还觉得她看不出来。」宋晏想到她小时候圆润面容配上描述的模
样,也忍不住笑道:「那你外婆怎么罚你?」
  「还能怎么办,她搬得再高我也能垫凳子去摘,乐此不疲地闹了一夏,第二
年她就在外边罩了个铁网子,我手伸不进去,气得也只能放过它们,可后来大概
也是觉得罩了网子就不是她想的铃兰,再后来就没有再种了。」
  阳台上某年夏天的盈小花朵,宋晏仔细去回想又能搜索出些印象,那时多是
匆匆一瞥,不小心就把它们融进背后山间的苍翠中去了,再想起也是像背景板一
样模糊,可那些模糊画面却曾那样作为宋潋童年生趣存在过,那些他未参与的日
子也未在意的细节。
  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山脚墓地门口,一大片依山势往上直到半山腰,因为在
半隐在山间,特别注重防火灾,此处是不准燃烧纸钱的,来扫墓的多是祭拜逝人
顺便清扫墓地为主。
  墓地比较隐蔽,倒也就是开放式的没有护栏围墙和看护,被高树隔成一小片
小片的,从远处看与山林已经融成一体了。
  宋晏来这的次数不足五次,第一回也是第一次来Y市来见宋潋,期间为了宋潋
母亲来的。关于宋潋母亲,宋晏需要回想一下才能想起她的名字了,更多的能瞬
间乍现在脑中的是她微微仰首笑着看向他时的秾丽眉眼,浅棕的自来卷抚过她面
庞压下几分艳色添染一抹天真娇憨,回想起来都泛黄模糊了,宋潋其实一点也不
像她。总是因为年轻,也是因为年轻,才短暂又迅速地消失在彼此的人生里,就
算有了宋潋的存在。
  再后来几次都是宋潋外婆去世后了,料理后事,最初几年陪宋潋来祭拜。这
片山林与十多年前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埋骨的人愈来愈多了,宋晏想起葬回老家
祖坟的父母,那里也是青山流水多年不改,这些地方终将也会是他们的归处。
  两人沿着主道顺山势往上走,都有些沉默,旧人总是翻起太多平时遗忘的旧
事,可宋晏却隐隐有些不敢让自己思绪停下来。
  宋潋的声音忽然划破林间的幽静以及两人间的静默:「你到这等着我吧。」
宋晏闻声驻足看向她,浓荫蔽日,只有几片斑驳晃在她白净脸庞上,亮处可以看
见她脸上的纤细绒毛,暗处便隐住一双眸眼。
  那眸眼里的光闪了闪,原是她带了笑:「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了。」宋晏脑里
来回太多话语,若说来时还有几分镇静,现在被宋潋一划破这层帷幕,下面沸腾
的早就翻滚了。他看着站在高一台阶与他刚好平齐的宋潋,身姿神色中携了几分
坚持,最后终是点了点头。
  宋潋得她想要的回应,笑着展臂搂抱住此时与她等高的宋晏,在他耳边丢下
一句「我马上回来」就转身小跑着上阶梯往山林深处去了。
  宋晏驻足原地听了会儿林间一直在闹的蝉鸣,微微垂首神色难辨,然后就慢
慢挪步往山下走。宋潋确实没让他多等,他还没走到山脚出口她便追上来,手上
那捧铃兰已经没了,牵过他手拉着他往出口走时他还能在吹过的风里寻上一丝铃
兰花香,可就算如此,那捧铃兰也确实不在了。
  夜里洗漱完后,宋晏跟宋潋说要出去买包烟,宋潋中午没睡觉早早就躺上了
床,听到这里却秀眉微皱,却也只说了句:「那你要早点回来啊。」宋晏应了她
一声出了门去。
  当宋晏拿着那包还没开封的烟回来的时候宋潋已经睡着了,宋晏轻声进屋,
宋潋似未完全睡熟,迷糊间被他上床声音扰醒,一见是他转瞬就半伏上他身体嵌
进他臂弯,闭着眼含含糊糊嘟囔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说完又睡了过去。
  宋晏搂紧了些她,帮她拨开缠在脸庞脖颈的长发,良久后才在昏暗阒静中自
顾轻声应了她一下。
                第三十章
  八月的Y市虽然早晚清凉许多,白昼日头悬着照一天里也总有溽热难耐的几刻,
两人来了快一周每天都是晴朗无云的好天,可旧居只有客厅吊扇和一个不知年代
的电扇,两人白天困在屋里,宋潋早晨还贪凉赖床,常常等暮色时分才出门走动。
  旁晚时候多是与他们一样出来吹吹凉风消食的人,绕着老街区,大部分街道
走向宋潋都还记得,只是她小时的幼儿园早就不知什么时候拆迁走了,原地建起
一片临街商铺,被附近凝滞时间下的环境衬托得还算新鲜。
  两人第一次路过时,赶上傍晚人群回家浪潮,那一片卖熟食零用什么都有,
当时人流涌动,宋晏瞧着街区眼熟,略显拥堵的人潮也眼熟,他指了指那片问宋
潋道:「你那几年在那上学来着。」可太过久远宋潋自己早就没了印象:「小时
候回Y市时外婆也指给我看过,还细细说到大门建在哪,小院子在哪边,我都记不
太清了。」
  宋潋还没随他去H市时宋晏来看她,别的地方没多去,接送她去幼儿园这任务
她外婆却常常给了他,宋晏难得在Y市遇上比她熟悉的地方,回忆起来倒有些兴头:
「你有次与班上小朋友闹了矛盾,放了学还躲着不出来,我进去寻了个遍才在后
院小操场找到你,还没哭,就是瞧着呆呆的。」
  这些漏网被忘掉的旧事对于宋潋像是凭空塞进去的记忆,他们描绘好模样告
诉她这便是过去的她,她亦是如纳入一段新的自己一般,有时缺了些感同身受的
直觉:「我小时候好像不太喜欢哭。」
  「你一直都不太喜欢哭。」
  宋潋却笑道:「哭作甚么,又没什么值得的,还总会一脸狼狈被别人看。」
  她笑得坦然,通透里看不出丝毫意平不平的异色,可宋晏忽然觉得像被细针
扎了一般刺痛却不见血,她不喜欢的岂止于哭,如那次闹了矛盾情绪低落见了他
也未多说,只安静地随他回去。宋晏自觉亲缘疏淡,那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抚排解,
一路归家两人竟都无话。
  往事贪嚼起来察出一丝苦涩,宋潋却没注意到宋晏这样情绪,她神色如旧又
说道:「我怕是小时候就要面子得很,怕别人看见我满脸泪痕的惨样。」说完像
是被自己逗乐般笑了笑。往事确实如烟,它的姿态是轻盈飘逸的,深浅留痕只有
自己能摸到。
  宋潋晃了晃宋晏胳膊,指着不远一家商铺说道:「那家卖的酸梅汤料包我记
得不错,自制的还会放点桂花,不过可惜这个季节都是往年的陈桂了,而且老房
子里还没冰箱,唉,熬出来也不是冰的。」
  宋晏被她拽回思绪听完却只注意到一点:「夏天不要贪凉,熬好了夜里放在
阳台上吹一晚就好了。」宋潋撇嘴道:「还得起早把它们拿进屋,不然天一亮暑
气就升起来又是热乎乎的。」
  「我起早去拿就行了。」
  「反正要起早,不如今晚熬了,明天去山上看日出顺便拿进屋?」
  宋晏习惯早起,宋潋赖床时他便偶尔趁天色还早出门转转,几次就穿小区小
门去了后山,山间晨时开阔疏朗多了,只是他也未爬顶见过上面的景色。
  「你起得来就行。」宋晏见她纠结不免取笑道,宋潋却有些耍赖:「我要是
起不来也是你没好好喊我起床。」宋晏听完状似无语地摇摇头。
  晚上宋潋取了两包汤料包,按照老板给的步骤一一做好熬了一大罐,乌梅是
本地产的,所以味道比一般市面上大碗卖的显得细腻特别些,只是因为他们两人
都不嗜甜,冰糖就放了一半。
  宋晏对一般酸甜饮料兴趣不大,宋潋在兴头上,他尝了几口,入口初初略酸
涩,而后才回甘良久,对着宋潋盯着他的眼点点头,把剩下还温热的半杯喝完了,
宋潋阻挡不及有些急:「天这么热再喝热的一会儿又是一头汗,本来好好算作消
夏的,这喝下去倒是攒一身燥气。」宋晏搁了杯子,才说道:「是食材消夏又不
是冻得冰凉凉的才消夏。」
  宋潋摇摇头不以为然:「那以前没有冰箱时,还把西瓜搁在井里或者溪边一
夜的呢,不都是一个目的。」宋晏拿手掰正宋潋的头,说道:「你知道还不少,
西瓜性凉,放在那种地方,只会拉肚子。」
  宋潋念头一转,已想过几来回,只吃吃笑道:「你基本不吃冰箱里的西瓜,
是不是小时候被凉瓜闹过?」宋晏被她拆穿糗事,不见慌张,倒镇定道:「你肠
胃虽然不随我,还是小心点好。」
  宋晏口味清淡,大概也跟此有关,宋潋却是才探及到这样隐藏的真相,微微
叹气自恼道:「以后我烧给自己吃的菜你不准吃了。」语气霸道得似要遮住什么,
可最后又泄气道:「我小时候那次不该作弄你的。」宋晏多年后得到理亏的道歉,
却失笑道:「多久的事了还记得,我不能吃的自己都有注意。」
  第二天宋潋自己定了闹钟醒来,一双惺忪眼扭头就看见将散的夜色里宋晏的
宁谧面容,宋潋少有比他醒得早的时候,此时临近破晓四周沉寂无声,趁着最后
的昏暗夜色,宋潋有些不忍去唤醒那双轻薄眼皮下的眼,却又想知道这眼一睁开
便是自己时的颜色。
  宋晏隐约听到那声短促的闹铃,宋潋接连翻身后他就未再睡沉,猛地掀开眼
帘却见到宋潋小小被惊的神色,沙哑着晨起的嗓子懒懒道:「望着我做什么?自
己倒是被吓到。」宋潋辩驳道:「我才没被吓到,是惊的。」宋晏没察出有什么
区别,只催她道:「看到什么能把你惊到,快起来了,再不动身等会儿登上去日
头也出完了。」
  「我喜欢看了怎么了,还不许了。」宋潋小声嘟囔宋晏没听清,只摸黑隔着
薄毯拍了下她臀,状似随意催促,宋潋却刚刚好靠昏暗遮住此时微红的脸色。
  两人匆匆穿衣洗漱完就出门往后山去了,黑暗中宋晏一手牵着宋潋,一手拿
着在家里寻到的老式电筒,换了电池光线如旧,在林间石板路上一晃可以惊起远
处暂憩在枝头的鸟,这才闹出一点声音,临近破晓,歇了一夜的山林却在这时格
外安静了些,静得两人略粗促的呼吸就在彼此耳边。
  日出是每天都有的稀松平常,连背靠的这片山林,宋潋也是幼时穿行悠荡惯
了的,这条上山石板路的途经、两旁的树木她曾相熟已久,哪处秋天时有野桔和
野生板栗,哪枝头的秋桂嚼起来最香,哪棵树底根粗矮最易沿枝攀爬,往日的熟
悉游乐地曾给她带来幼年时无限愉悦,这些她都想给宋晏看,那些只属于她自己
的林间风声她亦想告诉宋晏它们是从哪里吹来。而这些她曾烙进脑海的一切,本
应已有自己惯常又不甚在意的痕迹,可因宋晏在侧,山顶的日出便好似不再是每
日的稀松平常,每日破晓的时间不同,每日山岚萦绕不同,她想去看那每天的东
升西落,这样循环往复的每一次变得独特,她心中像是蕴含着一个柔软的广袤世
界想拉宋晏同看啊。
  后山不高,径直上山的路途花了半个小时就可以完成,虽然趁黑但两人脚程
快,登顶时四处仍是迷蒙一片,东向便是嵌在碧山间的Y市区,间或缀上零星的城
市灯光,再远处东方暗幕露出一线如溏心蛋般鱼肚白下的温煦颜色,广阔得通天
达地却铺成背景巨幕,一切都是即将苏醒的模样。
  脚下的夏日山林渐渐传来清脆鸟声,似懵懂似怯怯,却划破夜间最后一丝沉
寂,此间美好终去体验才可言说。
  宋晏两人坐在山顶上一个四面通透的攒尖顶小亭子里,山顶凉风肆意穿廊,
宋潋头歪在宋晏肩上,被拂面得惬意极了,微眯了眯眼:「上次特意跑到山顶看
日出还是前年在雳山了。」
  宋晏随意顺下她的话题:「雳山那边势高视野应该更好。」
  宋潋蹭了蹭他肩膀懒懒道:「前一天下了雨,山上雾气重,还好没把日出遮
完,视野好是好,开阔也是开阔,可我还是喜欢这里的。」
  以为她更爱熟悉景致,宋晏未及多想只说道:「其实哪里日出都差不多,每
时心情不一样看到的也不一样了。」却是正对了宋潋未出口的话。
  不过这些也是宋晏心中所想了,看过那么多日出,少年时顽皮的夜间行动穿
林到小山坡上看到的,中年开夜车途经的日出,每日早起的城市破晓,耀眼或模
糊的景致还是不敌当时遇见日出的心情来得深刻,更是终不敌此刻的心情。
  远处那层鱼肚白越来越薄,也愈来愈亮,晨间第一抹辉渐渐投洒在两人肩头、
面庞,直到最后驱除两人周遭的昏暗,似每日便可绽现一次的初生, 那缓缓掉吞
噬暗夜的光明宋潋见过,希求过,只是现在如洒在掌间的晨辉,温度可及才感到
已触摸拥有。
  「不过以后去哪都要小心注意安全。」宋晏想起相关她提及的往事的其他,
半偏头过头犹自细细嘱咐道,见她眉眼被垂下的几缕长发稍掩,又伸了手松松挽
在她耳后。
  宋潋却一时赧然,脸上染了凉风也难带走的热意,时隔这么久以后也只好呐
呐应下来依旧维持原样,这些只属于她的秘密她还要继续隐藏下去,悔与不悔她
已不再想过,也只能困在心底如明鉴般一次又一次地映照出她的模样,那些她清
晰的逃也逃不了的模样。
  宋潋向宋晏怀里缩了缩,脸庞抵着他胸膛,声声心搏入耳,规律得几乎与她
心头那颗同步,她忽然想到这便是如愿吧,如愿又回Y市,如愿来看日出,如愿这
一切都是与宋晏一起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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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歧途无返】(21-30)【作者:头上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