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道》 作者:玉栢林
第01回 东方大陆显繁盛 丐帮英雄怀奇能契子东方大陆经过三百年战乱,形成了三大王朝及其附属国。
圣国占领中原,领土富饶辽阔,高低错落的绿野在山水环绕中悄然展开,宛如千姿百态的翡翠装点着大地,山川美轮美奂,如明珠似玉带,滋养着亿万生灵。著名的京都——宋城,拥有五百万人口,白天人流如织,夜晚歌舞升平,周围千村万落,处处生机盎然,更有三百州府、五千县城覆压千万里,综合实力在三国中首屈一指。圣国雄心勃勃,虎视天下,虽然没能统一东方大陆,自有其特殊的地理原因,简直非人力所能为。
燕国占据北方大片领土,与圣国相隔一条绵延起伏的蓝山。这条罕见的山脉宛如一条巨龙,携天地之威跃起于汪洋大海,然后横跨东方大陆跃入海洋,赫然形成了一条宽百里、长万里的天然长城,将燕国和圣国自然隔离,十万大山野兽出没,凶险万状,两国民众极难往来。燕国约占整个大陆的四分之一,由于气候寒冷漫长,导致民风勇武彪悍,一百多个游牧民族构成共属国,各邦独立自治,虽然联合,但是内战时有发生。
楚国位于大陆南方,同样是一个自然王国,与圣国隔岸对峙,百里海峡构成了一条鸿沟天险,其间暗流涌动,风急高浪,非大船巨舰难以横渡。南方天气炎热,雨量充沛,物产丰富,人民勤劳智慧,其下有四十多个附属国。
整个东方大陆由以上三个国家分而治之,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海水深不可测,隐藏的秘密比凸起的大陆多得多,许多难解之迷等待着人们探索。
京城是圣国最大的都市,天子脚下,城中有城,繁花似锦,完全可以用独领来形容。城墙高达三丈,南北长四十里,东西宽三十八里,近似于巨大的正方形。城内二十一条南北大街,十八条东西大道,把全城自然划分成二百多个整齐坊市。街道两侧种植树木花草,加上错落有致的清泉溪池,构成了众多风景园林,使宋城显得格外整齐美观。大街上每天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酒楼茶肆勾栏瓦舍日夜经营,艺人商贩男女老少填街塞巷。官府为活跃京城贸易,还放宽了宵禁限制,四面城门开得早、关得晚。
再强大的王朝也有贫富之分,再繁华的气象也掩不住沿街的乞丐,圣国同样如此。由于连年征战,田地荒芜,当年无数在困境中挣命的穷人团结起来,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正所谓聚蚊成雷、聚沙成塔,集体的力量使乞丐们通力合作,在滚滚红尘中为自己捞取最大利益,使他们在弱肉强食的社会中保持人的尊严,不再任人宰割,这一强大势力遍布全国,成为天下第一大帮会——丐帮。
如今国泰民安,丐帮依然存在,组织更加严密,任何势力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这天早晨,宋城东门走出一老一少两个乞丐,迎着旭日朝阳,两道长长的身影拖在后面,为他们平添了一段生动的风采。老年乞丐长得瘦长干枯,脸上皱纹深刻,眼睛半睁半闭,手里拄着一根盘根错节的紫藤杖,浑身透出无限沧桑,破衣上隐约缝着九个口袋;少年乞丐大步而行,虽然衣服油腻发亮,人却长得高大威武、英姿焕发。只见他左侧斜挎着一个大号酒葫芦,右手随意拎着一根竹杖,双眼炯炯有神,顾盼之间精光闪射,似乎破衣缝里都散发着豪放气息。
守城的五位军士手拄长枪聊天,连正眼都懒得看两个叫花子。也难怪军爷瞧不起穷得叮噹乱响的乞丐,人穷志短,就算再有气质的叫花子,仍然叫乞丐。正所谓穷于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此话半点不假。
人可以不理乞丐,但是城外两条又咬又闹的恶狗突然支楞起耳朵,看见两个叫花子大摇大摆走过来,立刻停止打闹,毫不犹豫夹着尾巴跑开了。按理说狗最看不惯穷相,它们平时最爱咬的就是乞丐,没想到今天反性了,不是凶狠地扑上去发威,反而落荒而逃,真是奇怪啊。
老少两个乞丐不管不顾,沿着大路一直向东而去,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速度极快,令路人为之侧目,引得很多人一边回头,一边议论:“看那两个叫化子,本事倒不小,跑得如此快法,难道前面有好吃的,抢食吗?”
“***。”
一位骑在马上傲倪得志的商人拍着马鞍感慨道:“让这两叫花子给老子当挑夫倒挺好,饭由我管,就用不着拼命抢食了,还能省老子一笔工钱。”
“你呀,别想美事啦,依我看这两个叫花子,绝不是一般的乞丐,光吃就能把你吃穷喝光,用不了多久,就拉着你一起讨饭啦。”
老少乞丐听不见这些议论,早一溜烟走远了。
其实他们听见也无所谓,所有的乞丐都是“天做棉被地当床,残羹剩汤百家尝,笑对人间沧桑事,看尽世态道炎凉”他们才不再乎别人怎么看自己。
由于京城是百业汇集地,此时路上行人如织,南来的、北往的,赶车的、挑担的,大多是起早做买卖挣钱的商贩,有的父子为伴,有的结友成伙,而且边走边聊。唯独这老少两个乞丐互不交谈,仿佛在暗中较劲,比试脚力。
圣国的交通极为便利,以京城为中心构成了稠密的陆路交通网络。道路分为三等,一是“官马大道”由京城向四面八方辐射,主要通往各州府;二是“大路”由州府伸向各县城;三是“小路”由县城或大路通往各集镇。
老少乞丐下官道走大路,健步如飞,脚下生风,行人往往来不及闪避,刚要失声惊叫,却见二人像旋风似的一转,已经旁若无人地远去了,此举惹得路人心有余悸,无不抚胸咒骂“臭叫花子,吓死人啦”两个乞丐一直走到日近晌午,然后改由大路走小路,转向东南方向而去,又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片茂密的树林旁。
老年乞丐终于松了口气,摆手叫道:“晓天啊,歇会吧。义父老啦,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有耐力,再这么走下去,为父的骨头都要散架喽。”
那位名叫晓天的少年乞丐跟在老者右侧,一路上不即不离,这时听老人出声招呼,急忙停住脚步,回头扶着老乞丐笑道:“义父,看您说的,大概您是怕我累着才叫停,依你老这身子骨,走三天三夜都没事。”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变得越来越会说话了,这话听着不怎么实在,但是我老人家爱听。”
老乞丐一面说,一面用杖指道:“去那边。”
父子俩随意坐在草地上,少年麻利地从包里拿出一只叫花鸡和两只熟狗腿,把酒葫芦往中间一放,一老一少开始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此时秋风徐来,日光摇动、百虫嘶鸣,令人浑身舒爽,说不尽的畅美惬意。
其实这老少乞丐极不简单,都是丐帮中的著名人物。
老者姓胡,乃是丐帮五大长老之一,江湖人称“蛇长老”一身武功出身入化,一根紫藤杖加上两条紫电蛇,令许多江湖人物闻风丧胆。此刻胡长老咬了一口鸡腿,喝了一口美酒,立刻顺着嘴角流油。他抿了抿嘴,笑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顺手把酒葫芦递过去,眼神充满了慈爱。
年轻人是一个孤儿,父母原来也是乞丐,在多灾多难的战乱中先后死去,于是胡长老收养了他,取名胡晓天,今年十八岁,一身功夫尽得义父真传。
由于胡晓天聪明诚实、性格稳重、武艺高强,深受各位长老喜爱,三年前又幸运地被海帮主看中,收他做了唯一弟子,如今他的降龙十八掌己经有相当火候,刚猛强劲、威力无穷,三十六路打狗棒法也学成二十四路,使出来千变万化、连绵不绝,在丐帮可算是一位少年英雄,成为最年轻的七袋弟子之一。
就在上个月,海帮主召集五大长老议事,说起帮中事务繁杂,自己年纪老迈、精力不济,今年准备选拔一名年青人接替帮主之位,相信有各位长老扶助,年青帮主将很快成熟起来,领导丐帮走向新的辉煌。只是推选帮主一事颇令人头疼,因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年轻人不在少数,现成的就有四位出类拔萃者,一位是帮主的义子黎峰,一位是帮主的弟子胡晓天,两个年轻人比其他人略高一筹,但是为公平起见,海帮主不愿授人以偏袒自私的话柄,以至闹得丐帮不团结,更何况葛长老的弟子何锡风和欧阳长老的弟子史勇比起前两位也不遑多让,实在让人难以决断。
最后长老会议定,两个月后在年青人中竞选,让他们各凭真本事展示才能,由八袋以上长老投票公选帮主。消息一出,凡有些能耐的年青人无不兴奋异常,本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帮主之位非黎峰和胡晓天莫属,现在听说自己也资格参与竞争,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准备届时大显身手,尽管未必当得上帮主,但公开展示实力,也是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为以后平步青云打好基础,甚至能独当一面,当个堂主什么的。
胡长老自然不甘落后,为义子能顺利当上帮主,他煞费苦心、绞尽脑汁。这次他决定带义子去宋城东南五百里外的黄山十二峰试试运气,一来寻找称心如意的兵器,顺便抓一两条毒蛇当暗器;二来即使得不到兵器和暗器,历练一番也好,由此可见胡长老用心之良苦。
胡晓天使劲咽下一口狗肉,见义父始终面带微笑,不错眼珠地望着自己,一时感觉很不好意思。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酒,随手把油汁在衣服上抹了抹。原来他衣服油腻光亮是这样形成的。只听他有一搭没一搭道:“义父,听说您临行之际专门请人算过命?有这事没?”
胡长老愕然,自己卜卦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这小子怎么知道的?他一向认为义子少算计、不精明,此时惊诧之余,又颇感欣慰,这说明小子长本事啦,可不是嘛,要当好乞丐头儿,必须八面玲珑、消息灵通才行,嗯,好兆头啊。不过想起第一次算命的结果,唉,实在令人揪心:大凶或大吉,两者必有一。胡长老心中忐忑,只好换了一位铁嘴先生算第二卦。
凡人面临重大决定、不知如何行止时,难免会找卦师推算一下天意命运安排,胡长老并不绝对认同算卦,关键是占卜能改变犹豫不决的心态,摆脱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和痛苦。
“义父,您说黄山果真有上好绿竹吗?”
胡晓天毕竟是年轻人,转眼就忘了刚才的话题,询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
胡长老回过神来,伸手摸着下巴,捋了捋不多的几根胡须,信心满满道:“一定有,黄山绿竹闻名天下,据我所知,咱们丐帮的信物打狗棒,就是几百年前得自于黄山。五大长老都知道黄山深处有一种绿竹,纹理细密,比精铁还硬,刀剑难伤,而且份量压手,弹性十足,咱们一定能找到。”
“嘿嘿,你老人家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胡晓天似笑非笑地点头道:“按你老所说,这绿竹坚韧异常,比精铁还硬,刀剑难伤,即使我们找到了,又怎么取到手呢?岂不干瞪眼?依我看,找不到更好,省得你老人家伤心。”
“嘿嘿,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
胡长老学义子的模样开心一笑。卦相说的明白,此去大吉。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道:“小子,你还是井底之蛙呢。我老人家过得桥比你走的路还长,吃得盐比你吃得饭还多,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胡长老展开五指,掌中赫然有一节巴掌大的圆木,表面磨得极其光滑,细细的脉络异常清晰,显然他经常拿在手里抚摸。胡晓天看得莫名其妙,一节普通的木头啊,有什么稀奇?他看不明白,于是伸手去抓。
“且慢。”
胡长老嗖一下收回手,郑重道:“小子,这不是你能碰的。”
“义父。”
胡晓天大叫起来,瞪眼道:“您对我保密?”
“傻孩子。”
胡长老摇头感叹:“为父所有的宝贝都是你的,别着急,我是怕你毛手毛脚,让这宝贝伤着。”
说着,他神秘一笑,竟然从木块里抽出一把小小的短剑。此剑柄长一寸,剑身三寸,呈暗红色,像一块烧坏的生铁,透着斑驳的锈迹,哈,这可笑的玩意儿在他手里,比巴掌还小。
胡晓天笑过之后,疑惑地盯着小剑,然后抬头看义父,再次看小剑,目光一上一下,简直不知说什么好,这么短的鬼东西,应该是小孩儿耍弄的玩具啊。
胡长老得意道:“小子,这宝贝是义父去年在无机峰捡到的,端的锋利无比,划了老子几道伤,我只好把它插在木头里,免得伤身。”
说着,他伸手拿过义子的竹杖,用短剑连削三下,平空掉下三节,切口出奇的光滑。
顿时,胡晓天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惊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胡长老见义子呆若木鸡,不禁更加得意。他抓起身边一块青石,顺手向空中一抛,炫耀似的连划七剑,天呐,短剑竟然吐出半尺长剑芒,直如刀切豆腐,把青石断成十几块,纷纷落地。
“啊,好宝贝,还是义父有眼力,快给我。”
胡晓天兴奋地探过身去,作势要抢。
“吁,吁。”
胡长老急忙把短剑插入木块,一边收进怀里,一边笑着哄劝:“傻小子,不要拍义父马屁,这宝贝不是你能控制的,它有灵性,可厉害呢,为父先替你保管,等你以后当了帮主,或者功力再有进境,为父一定给你。”
“不行,我不管。”
胡晓天急不可待道:“我现在就要,快给我。”
正在父子二人相互争抢之际,忽然,两条紫电蛇从胡长老袖筒里探出三角头,吐出又细又长的舌信,冲着胡晓天嘶嘶地叫唤,浑身琥珀色花纹寒气逼人。
本来胡晓天见义父坚持不给自己短剑,正委屈得又气又恼,从未有过这种事,现在让他如何承受?以前义父无论有什么好东西,只要自己喜欢,他巴不得相送,今天怎么啦?胡晓天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没想到两条软虫子也跟着起哄,于是他狠狠咬下两块狗肉,略微运气,猛然吐出,两块狗肉如石子一样携带着尖啸劲风,直奔两个蛇头而去。
两条紫电蛇迅速伸长立起,双双闪动,准确接住两块狗肉,生生吞下肚去。如是三次,两条蛇身立刻出现三个包,顺着长长的身体慢慢蠕动。
胡长老见义子还要跟蛇过不去,急忙把两蛇头按进去,笑道:“好啦,你们谢谢哥哥回去吧,不能吃得太饱,他想撑死你们。”
两条紫电蛇非常聪明,似乎能听懂主人的话,缩回去再不露头了。
胡晓天赌气坐下,此刻回想那柄丑陋的小剑,虽然破旧,但里面似乎真有一股莫明其妙的灵力。他忍不住道:“义父,给我看一眼,看一眼就行。”
“以后吧。”
胡长老摇头笑道:“我担心你小子贪心不足。”
胡晓天垂头丧气,过了一会儿,他故意道:“义父,其实得不到绿竹也无所谓,我对帮主之位并不感兴趣,操心费力不说,还要受很多限制。如果黎峰哥当帮主,我没意见,他年龄比我大,武功好,又有学问……”
“呔,你糊涂啊!”
胡长老没等他讲完,气得使劲将胡子拔下两根,怒斥道:“你这不长进的逆子,枉费我一片苦心,盼望你长大成才,谁知你如此不争气。人要努力拼搏,才会有好结果,即使不成功,也要尽力,这样才能无怨无悔,你小子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啊呀,咳……气死我也……”
胡晓天慌忙爬过去给义父捶背,嘴里解释:“我又没说不想当帮主,瞧把您急成这样,至于吗?好,我当,我当,可是也要当得成才行。”
听了义子不是劝慰的劝慰,胡长老心中暗笑,小样的,凭你也斗得过我老人家?不过义子的话也点中了义父的要害。他沉吟半晌,感慨道:“小子,若论武功,你的降龙十八掌,绝对是黎峰这孩子不能比的,可是他心思机敏,打狗棒法却在你之上,唉,再说你的棒法又没学全,不过,有为父的藤蛇杖法弥补,你也差不到哪去,而且你胸怀坦荡、心地善良、不拘小节、做事稳当,只可惜……”
他摇了摇头,沉了一会儿,继续感叹:“只可惜你不识字,这点可比黎峰小子差远了,唉,难啊。”
说胡晓天不识字,还真委屈他。除了自己和义父的名字之外,他连猜带蒙,至少能认出一百多字,可是比起黎峰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胡晓天见义父气苦,自己也感觉很羞愧,心想确实应该找机会学习一番,多读书、长学问。不过这只是梦想而己,很难实现,自己是十八岁的小伙子了,即使再努力学习,恐怕也赶不上别人。
说起帮主的权力,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不亚于皇帝。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总舵之下有三十六堂主,堂主之下又有三百多香主。历朝历代无有不沦为乞丐者,叫花子遍布天下,源源不断。每年端午、中秋、大年三十,各堂可以率领乞丐公然进城打秋风,强索硬要,稍不随意就捣乱滋事,闹得大门大户鸡犬不宁,丐帮弟子介乎正邪之间,连官府都不敢过问,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一来乞丐人多势众,二来乞丐根本不怕进牢狱吃公家饭。
乞丐也干很多公益事,许多脏活累活都少不了乞丐,比如抬死人、掏炉灰、倒溲水,遇有喜宴节庆说唱逗乐加吉利顺口溜儿,让普通百姓很有成就感,相比叫花子,觉得自己很幸福,还有比乞讨更伟大的事业吗?
乞丐属于下九流的末流,但是物极必反,丐帮戒规森严。如果乞丐违反帮规,香主要像官府一样升堂问案,轻则掌嘴杖刑,重则三刀六洞,即便处死,官府也不敢追究,如果有不懂规矩的乞丐告到衙门,太爷立刻轰他下堂。丐帮家事岂能过问?自己解决去吧,所以朝庭管不了乞丐,丐帮也不惹朝庭,彼此相安无事。
胡长老咳了两声,接下来竟然咳嗽不止。他猛地抓起酒葫芦,一连喝了三口酒才稳住。原来他的酒别有妙用,由于丐帮弟子出身贫贱,长期游走市井,大多嗜酒如命,所以各有各的酿酒绝活。胡长老与蛇虫为伍,就用毒蛇泡酒,具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另外他还有百步穿肠的毒酒,只是轻易不用。
“义父,你老人家年纪越来越大,孩儿又不能经常在您身边照顾。义父,干脆娶一位观音吧,这样我也有义母了,两全其美,岂不是好?”
“咄,不要和老夫提观音。”
胡长老吹胡子瞪眼道:“我烦她们。”
二人谈论的观音,乃是丐帮的行话,就是“老乞婆”胡长老不喜欢。本来乞丐之间互相嫁娶是天经地义的事,因为老百姓不会将女儿嫁给乞丐,所以丐帮规定,乞丐的女儿也不嫁给外人。其实也没人打算娶女乞丐当老婆。
胡长老打趣道:“儿啊,那个孤独花容,现在还纠缠你吗?”
胡晓天一听这话,大为尴尬。原来孤独花容是一位女乞丐,乃是孤独堂主的独生女儿,比胡晓天大三岁。此女当真人如其名,不仅孤独寂寞,而且花容月貌,极喜欢打扮自己,出来进去总是干干净净,即使穿补丁衣服,也要想方设法在不起眼的地方缝得像花似的。她的生活习惯与叫花子格格不入,可偏偏是天生乞丐,所以她赌气抱怨,既自卑又孤独,平日揽镜自赏,不愿出门。尽管她瞧不起叫花子,却对胡晓天极好,只要一见他就眉开眼笑,有机会就和这位小弟弟套近乎,经常给他做好吃的,因此胡晓天经常大饱口福。还有一样怪事,只要胡晓天愿意带她出去玩,孤独花容竟敢穿一身破衣服跟着他串街。
胡长老看见义子先是害臊,继而心平气和,竟然露出幸福的笑意,于是忍不住打趣道:“小子,听说你和孤独丫头亲过嘴是吗?”
胡晓天一听这话,立时气急败坏站起来,大嚷:“义父,你为老不尊,怎么能问这种话?又不是我主动,怎么能赖我?”
哈,一试小子就露馅,没人说你轻浮,少年人沉不住气,哈哈……
胡晓天表面上气哼哼不理义父,心里却甜滋滋的,其实自己和花容姐的事,帮中都在背后议论和羡慕,如果不是花容姐比自己大三岁,将来真可以娶来当老婆,而且她身上那股香味,嗯,特好闻……
胡长老笑过之后不再说话,开始独自想心事,眉头越皱越紧。
过了一会儿,胡晓天清醒过来,发现义父愁眉不展,不知又想什么不该想的事情。他心中忐忑,为让义父高兴,忽然灵机一动,挥手笑道:“义父,我有一项绝艺您还不知道,嘿嘿,保证让您大开眼界。”
“哦?”
胡长老狐疑地扭头,用眼角看他道:“不会吧,你小子从光屁股开始到现在,是老子看着长大的,你有多少脓水,还能瞒过义父?”
胡晓天见他认真起来,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本事,到底有什么用,只是练着好玩。”
胡长老笑骂道:“滚一边去,我就知道你小子往脸上贴金,逗老子穷开心。好玩?你给老子玩一个看看,到底怎么好玩法?”
“那好,我就豁出去玩给你看。”
胡晓天坐回原处,郑重其事地端起架子。刚摆好姿势,忽然笑道:“算了,我还没练好,义父,以后再练给你老看吧。”
“呸。”
胡长老满脸不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吹牛。”
“我吹牛?”
胡晓天急了,这名声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他收起笑脸道:“好,我马上练给您看,希望你老见怪不怪,安安静静坐稳坐好,千万别吓出好歹来。”
说完,他盘膝而坐,双手搭在腹前,大拇指相对,其余手指交叉,一时全身鼓荡起伏,如波浪般顺流而下,如是三次,很快松静下来。
胡长老暗暗赞叹:好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这小子根骨绝佳,练武极有天赋,想当年,自己可没有这样的能耐。
胡长生凝视地上的狗腿,目不转睛,一双眼睛越瞪越亮,几乎射出光来。
渐渐的,狗腿颤动了两下,竟然莫明其妙离开地面悬浮起来,轻飘飘的好像一片随风上扬的树叶,晃晃悠悠,几次险些坠落,但都摇摇欲坠地挺住了。只见那香喷喷的狗腿一直升到离地两尺高,缓缓停下,片刻之后,狗腿飘向胡晓天,待到近前,被他一口咬住,顺着嘴角流油。他伸手从抽出狗腿,举着晃动,哈哈大笑道:“怎么样?义父,没见过吧?”
“这,这……”
胡长老惊讶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不是玩意儿,是真本事。”
“还真邪门。”
胡长老由衷赞叹:“小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胡晓天得意洋洋道:“哈哈,想知道是吗?那好,用宝贝来换。”
胡长老望着他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不禁摇头感叹:“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唉,为父本想给你一个惊喜,不料却被你盯上啦。很好,贼小子,不说拉倒,我憋死你。”
说完,他看了看天色道:“酒足饭饱,该赶路了。”
“义父。”
胡晓天睁大眼睛问:“你老不想知道啦?”
“不想,你那点鬼花活儿,少在老子面前现眼。”
“什么?鬼花活?”
胡晓天自尊心大受伤害,不服气道:“义父,你老人家省省好不好?我这可是精神法力,修炼到极致,临阵对敌,凭意念就可取人性命,相当厉害,靠,居然说我是鬼花活?”
胡长老故意杀他的威风,不屑一顾道:“小子大言不惭,哼,你还差得远呢,好好练吧,也许真有你说的一天,我看着呢,可是现在嘛,你只能用来吃狗肉。”
胡晓天被义父当头棒喝,顿时没了脾气,却也暗下决心,一定要练出惊人本事,让义父惊得浑身发抖、干张嘴说不出话来,嘿嘿,师傅说过:“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却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其实每个人体内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只要用精神意志深入开发,一定会有出人意料的收获。”
此时日光西斜,父子俩收拾行囊,继续赶路。由于走的是偏僻小路,四周少有行人。一路上父子俩说说笑笑,胡长老聊起江湖典故,不时考校义子的武功,或者顺便打一两只山鸡野兔,直如游山玩水一般,令少年胡晓天非常开心,感觉颇不寂寞。
第02回 千山万壑少平安 百无禁忌多凶险
第二天下午,黄山十二峰遥遥在望,远山奇峰耸立、云雾缠绕、如幻如梦……胡晓天还是第一次来到黄山,感觉非常新鲜,暗暗祈祷自己能如愿以偿。
胡长老却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越接近目标,心里越没把握。黄山十二峰人迹罕至、地形复杂,其间隐藏着数不清的飞禽猛兽、毒虫蛇蝎,当真是危机四伏,会不会遇到危险?自己倒没什么,一把老骨头扔在这里又如何?义子却不能有一点闪失。可是,大自然威力莫测,非人力所能抗衡,谁能保证不出差错?自己带他出来,究竟是对是错?他远望群山,拄杖立足,默默无语。
“快走啊,义父。”
胡晓天催促道:“再有一个时辰就到啦。”
“不急,遇事须冷静处之。”
胡长老缓缓移动脚步,脸上的皱折越发深刻。他沉吟道:“咱们慢点走,晓天,义父还有很多话要嘱咐你。”
“天呐,又来啦,你老又想起什么事了?我……”
胡晓天哀声叹气,表示强烈不满,摇头晃脑道:“我说义父老人家啊,这一路我净听您絮絮叨叨,耳朵都磨出茧子啦,到现在您还有什么可嘱咐的?不外乎老生常谈罢了,唉,我知道你老怕我出危险,放心吧义父,听我说一句好不好?凭咱爷们的功夫,天下还有去不成的地方?”
“不然,晓天你千万不能这么想,记住小心驶得万年船,凡事必须谨慎再谨慎,人生如果走错了方向,还不如停止,有时候停止就是前进。”
“我知道。”
胡晓天又好气又好笑,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然后一手叉腰,把竹杆儿往肩上一扛,苦笑道:“义父,天在上,地在下,不是我瞧不起您,你老人家年纪越大、胆子越小,真的,不是我说您。”
其实人就有这个特点,越表示不是说你,就越是说你。
“唉。”
胡长老同样哭笑不得,现在的年轻人不好说啊,越说越逞强。虽然不好说,但还是要说。他郑重道:“晓天,你要知道,忠言逆耳利用行、良药苦口益于病,你还年轻,义父有责任指点你,我说的一切话都为你好。”
“我知道,义父,我知道您为我好,您能少说两句就更好啦,赶快办正事要紧。”
“你X的,晓天,你听着。”
胡长老愤怒了,横眉立目道:“现在不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听着,老夫虽然来过几回黄山,但是都没正经深入过,其中的凶险不是你能想象的,这片大山不知沉睡了几千万年,其中毒虫野兽不计其数,几乎从没有人敢深入它的心脏,咱们必须小心知道吗?”
“好的,好的,我知道,我一定小心。”
胡晓天举手投降。
胡长老摇了摇头,暗自叹息一声,明白义子嘴上服输,心里却极不服气,年轻人啊,再说也是无用,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加倍小心就是,真要到了危机关头,哪怕舍掉这条老命,也要保护义子周全。唉,为什么有一种压抑的感觉?难道自己真的老而无用了?
一老一少来到黄山脚下,只觉得从山里透出一股刺骨的凉意。此时夕阳已经落到树梢,红霞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在身上变成轻轻摇晃的光晕。
胡晓天眼见目标近在咫尺,兴奋得手舞足蹈,好神秘的大山啊!
可是无论义子怎样急不可待地催促进山,胡长老坚决不允。他缓缓地坐在树下,望着从身边流过的溪水,只是不动地方,一再推脱:“晓天,你要明白事理,义父老啦,身子困乏,需要休息,咱们明天一早进山。”
胡晓天长叹一声,没办法。人老事多,这也不行,那也不好,浑身没有一处好地方,奈何?他真是无可奈何,只好赌气去打新鲜猎物。
这方面胡晓天有独出心裁的绝技,不到一刻钟,就掏了三窝鸟蛋,逮住两只野鸡,然后搭架子生火,用泥巴将十三个鸟蛋裹好扔进火灰,再把鸡毛褪光,扒膛放进各种香料,外面撒盐,插在树枝上翻来覆去烧烤。
胡长老见火焰越烧越旺,耳听辟辟叭叭爆响,心里感觉舒服多了。他摆好酒葫芦,惬意地躺在上风头,闻着逆风而至的阵阵肉香,一面耐心等待吃喝,一面算计可能发生的危险。
两条紫电蛇无声无息地出来,顺着肉味蜿蜒而去。蛇身滑过的地方,小草静静倒下,没想到离目标还一丈远,就遭到胡晓天大声斥责。两条蛇尴尬地犹豫了一下,不得不悄然而回,一条绕在主人脖子上,另一条缠在上,偷偷向美食张望。
胡晓天专心致志,闪烁的火焰映照着坚毅的脸庞。此刻他运起精神法力,将两只野鸡翻动起来,如风轮迎风,滋滋作响。他目光移动,仿佛用双手添柴,一切动作都自然而然,这时候连身后的义父都忘了,似乎茫茫天地之间只有自己。
胡长老望着义子雄健的背影,真是越看越爱,通过今天的表现,对他又有了新认识,此子潜力无穷,深不可测,将来必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好孩子啊!
不多时鸡肉烤熟,父子俩大吃大喝,两条蛇也享足了口福。
酒足饭饱,胡长老和胡晓天在树下席地而卧。太阳隐落之后,大量雾气涌下山来,仿佛穿着白纱衣在林间游荡,阴森森融入黑暗中。
胡长生发现星光穿过树叶映在自己身上,远山、近树、土岗……全都变成了黑色朦胧,影影绰绰,似乎都在沉睡中,然而睡姿并不千篇一律,有的墨黑,有的浓黑,还有的灰黑。唯有远远近近的蟋蟀、蝈蝈和不知名的虫子躲在草丛中轻轻嘶鸣,水里的青蛙也跟着凑热闹,大嚷大叫、此起彼伏……在无尽的黑夜中,各种生命精灵共同演唱着自然的乐章。
此时此刻,胡晓天神定气闲,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并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墨蓝色的天空,像被清水洗过,洁净而水灵,柔和而庄严。月亮被树叶遮住了,但是仍能看见无数眨眼的星星,万里苍穹、无限深奥……
胡晓天在不知不觉、潜移默化中,精神力量再次得到提升。
第二天霞光四射,胡长老慢慢醒转,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顿时精神振奋起来,内心充满了力量和希望。他躺在原地不动,暗自运功调息,直到第一道太阳光芒透过树梢才起身,发现义子正从远处跳跃而来。
此时胡晓天浑身热气蒸腾,刚刚练过三趟降龙十八掌、三趟打狗棒、三趟藤蛇杖,还打倒近百棵大树。少年人,似乎有使不完的劲。
胡长老望着山坡上那片横七竖八的松树,忍不住长叹一声,马上就要进山了,傻小子也不知道节省体力,你X的,真让人无可奈何啊。
“义父。”
胡晓天拎着两只兔子,兴高采烈道:“你老休息好啦?”
“好了,有你小子给老子提神,怎能不好?”
胡晓天一边向河边奔跑,一边大笑道:“那好,您先活动一下筋骨,流通一下血脉,我来烤肉,待会请你老人家品尝鲜嫩兔肉。”
不多时,父子俩吃罢早饭,收拾己毕,再次出发,向黄山深处走去。
大山不同于京城,完全是绿色的,浓浓淡淡的绿,夹杂着红与黄。松树、柏树、槐树、竹子、红叶……覆盖逶迤起伏的十二座山峰,还有各种顽强的怪树,盘根错节生在岩石空隙中,竭力从大地深处吸取养分。阵阵秋风扫过群山,林涛此起彼落,好像大山深长的呼吸,给人以神秘而幽远的感觉。从山坳奔流而下的溪水,澄澈得如同活泼的水晶,喧哗着,打着旋涡,吐着白沫,流泻在堆满乱石的山谷里,清水石涧,相互撞击,淙淙有声。
黄山十二峰时断时续,坦荡而幽深,既有突兀的刚直,又有无尽的缠绵,既有宽容与狭窄的极端,又有粗犷与细腻的个性。父子俩登上一座乱云飞渡的山峰,胡长老发现从山谷中透出骇人的幽静和阴冷,感觉身上破衣沉沉下坠,随手一摸,原来衣裳全被雾气浸湿了。
胡晓天兴奋地跳上一处山岩,此石凸起于山峰一侧,犹如苍鹰展翅欲飞。他俯瞰深渊,眺望群山,顿感心胸开阔,一股豪气直冲胸际,忍不住仰天长啸,声音高昂激越、连绵不绝、反复激荡,一时惊起飞鸟无数,仿佛乌云般在空中盘旋,鸟粪像毛毛细雨般飘洒。
胡长老喝道:“晓天,不要张扬,小心惹出猛兽来。”
话音未落,只听“吼——”
丛林中响起一声深沉的虎啸,透出不屈与强悍,随即一片飞鸟组成的乌云腾空而起,与这边群鸟相会于空中,起伏盘旋、蔚为大观。
“哈哈。”
胡晓天手握竹杖,豪放道:“惹出猛兽来又如何?本少爷连龙都能降服,岂再乎区区野兽?来了更好,就让它试试本少爷的手段。”
“这孩子,血气方刚,义气之勇,不撞南墙不死心,你以为自己真能降龙?”
胡长老虽然埋怨义子,但是也被他的豪气激发,从骨子里生出一股自信的力量。
“当然,我就想试试,也让义父看看,本人事情什么做不到?苍天啊,大地啊,给我挫折吧,我要百炼成钢啊,哈哈……”
峰峦叠嶂,云蒸霞蔚,波澜壮阔……黄山名为十二峰,实际有数百座高山,宛如迷宫一般。
接下来,父子二人在外围诸峰转悠了二十多天,曾遇见很多凶猛的野兽,但是有惊无险,再厉害的野兽也不愿跟人争斗,它们能躲则躲,能绕则绕,能忍则忍,根本不想与人碰面。好在父子俩不是猎人,否则凭他们的身手,不知有多少野兽遭劫?
二人专门寻找半阴半阳的地方,发现的竹林不少,见过的蛇虫也很多,但是都不称心如意,反倒便宜了两条紫电蛇,前前后后竟然吃了数百只蝎子、蜈蚣,美得整天藏在袖筒里睡觉,除了拉屎,没事可干。
如今食物也丰富多了,人参、首乌……各种清香的果子数不胜数,吃不了、兜着走,背后的口袋鼓鼓囊囊。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妖艳果实,看着就让人馋涎欲滴,可是他们不敢随便食用,专挑认识的下肚,胡晓天大叫可惜。
这天中午,太阳高悬,二人借阳光进入幽暗的深谷,不时敲敲打打。
突然,西山上响起几声欲哭无泪的叫喊:“救命啊,有人吗?快来救命啊”此处还有人迹?父子俩同时惊讶地向上望去。
只见悬崖上垂挂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身背沉甸甸的药篓,吃力地用右手铁镢勾住石缝,左手伸进胸前衣服,迅速抓出一把东西捂在头上止血。本来他腰间缠着两条麻绳,可是磨断了一条,很难控制平衡,只能身不由己地在空中晃荡。
不好,采药老人情况十分危急,全靠一条麻绳保命。
一位少年站在百丈峰上,焦急地双手拢嘴向四面呐喊救命。
胡晓天没等义父发话,立刻大吼一声:“老丈不要慌,我来助你。”
山峰上的少年喜出望外,眼见一位年青人冲天而起,居然踏树而来。少年“扑嗵”一声跪下,谢天谢地,神仙保佑,这地方竟然有高人,爷爷有救啦。
胡长生见义子身手矫健,脚蹬悬崖,弹跳攀登,沿着凹凸的峭壁迅速上升。啊,这小子侠肝义胆,果然不假!他颇感欣慰,急忙随后跟上。
胡晓天冲上悬崖绝壁,快速来到老者身边,发现他唯一的保护麻绳正卡在石缝里,难怪上不来、下不去。他二话不说,急忙背起老者,抖开他腰间的绳子继续向上,有垂绳借力,上升的势头更快了。
采药老人看见一位少年乞丐来救自己,上升势头之猛,犹如腾云驾雾一般。他激动地连声感谢壮士、义士……
胡长老唯恐义子有闪失,紧随其后攀援而上,速度之快,竟不遑多让。
不多时来到山顶,胡晓天松了一口气,斜身放下老人。那位少年急忙过来搀扶爷爷,察看他头上的伤情,此时胡长老也来到峰顶。
采药老人感激不尽,拉着胡晓天道:“谢谢壮士……”
胡晓天摆手道:“不要谢了,这么短时间,我已经听腻啦。”
老者性命无忧,大家都开心地笑了,不过老者仍然感谢父子俩一番。四人休息了一会儿,转移向下,走不多远,来到一处避风的山坳。
胡长老开口道:“老丈,药材到处都有,为何来此险象环生之地?”
采药老人叹息道:“老英雄,你我年纪……你是真英雄。我们来这寻找一味珍贵药材,石斛,此药喜阴怕雨,大多生长在绝壁上,别地的方极其少见,早听说这里产石斛,所以我和孙子就来碰运气,没办法,我儿子五年前在采药时坠崖身亡,现在老汉只剩这一个孙子,本不想带他来,可是总要有一个帮手才行,今天幸亏他大喊大叫,也亏得老天保佑,将二位英雄引来,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
胡长老听罢,长叹一声,唉,世事艰难,都是逼不得己啊!采药生涯实属在不易,每天背着竹篓,装满足有数十斤重,还有钩铲、镰刀、扁头撬、铁锄……各种工具不下十件,尤其两条麻绳长二百丈,背在身上重达百斤,太难了。
“老丈。”
胡长生好奇道:“我见你取一把东西止血,那是什么药?”
“那不是药,是香灰。”
老人解释道:“少英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干我们这种营生,每日翻山越岭,在悬崖峭壁上讨生活,每次出门前,都向药王祈求平安,焚香烧纸。有三件事情必须做,半点马虎不得,一是把保命麻绳在药王像前烘烤一遍驱除邪气,二是把采药器具摆在药王神坛前供奉一夜,任何人不得翻动。唉,我疑心这次出错,就是我这小孙子忘了带月牙镰,半夜偷偷放进去,结果惊动了……”
“爷爷,是我错了。”
少年含泪道:“今后我一定小心。”
“唉,记住就好,吃一堑,长一智,爷爷不怪你。”
老人地摸了摸孙子的头,接着道:“第三就是装一把香灰放在口袋里,等平安返回后再还给药王。其实这香灰是最好的止血药,敷上马上见效。”
老人一面说,一面敞开上衣。
胡晓天看他衣服内层,果真有一个缝制的小口袋,开口处还有收缩的细绳,拉紧后香灰不会因晃动漏出来,不仅如此,老人衣服内外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口袋。胡晓天故作老成地感叹:三百六十行,各行有各行的奥妙啊。
老人道:“英雄有所不知,我们为节省体力,每次采药仅择定一两种,对其余的视而不顾,除非遇上特别贵重药材,就临时放在口袋里。”
胡晓天笑道:“听老丈一席话,真长学问,不知山里都有什么药材?”
“山里的宝贝多着呢,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这些穷苦人,全仰仗大山活着。”
老人如数家珍道:“黄芩、遗志、柴胡、苍术、半夏、桑螵、葶苈子、苍耳子、益母草、蛇床子、青蒿、旱莲草、豨莶草、蔓荆子、茵陈、旋覆花、百蕊草、猫爪草、益母草、龙胆……”
“老丈。”
胡晓天喜欢打听,却不耐烦听这些闲话。他急忙打岔道:“你见过像玉一样的竹子吗?”
“像玉的竹子?”
老人手指群山,茫然道:“绿竹都似玉,到处都有。”
胡晓天忍不住苦笑,心想他一位采药老人,我问他干什么?即使他看见了,也会视而不见,因为不懂绿竹的珍贵,所以不会留心,一行有一行的爱好。
忽然,胡长老抽动鼻翼道:“晓天,你闻没闻到一股异香?”
胡晓天听义父动问得奇怪,立刻左右闻了半天,没有啊。
老人和孙子也好奇地跟着一起闻,然后看着胡长老,满脸莫明其妙。
胡晓天见义父绕着山坳来回转悠,神秘兮兮地伸着鼻子到处嗅,模样极其可笑,好像一条寻食的老狗。
正在这时,胡长老用紫藤杖一点,哈哈大笑:“就在这里,好极啦。”
胡晓天不明所以,采药老人和孙子也大眼瞪小眼,什么东西在那里?什么宝贝值得这么高兴?三人都凑过去看,只发现了一块大石头。
胡长老开心道:“你们看不见,这石头下面藏着一条三味蟒蛇,极难见到,老夫当年曾经和海帮主吃过一条,端的鲜、香、辣三味俱全,妙极啦。”
说着,他立刻用紫藤杖扩大洞穴,垂涎三尺道:“等下让你们尝鲜。”
采药老人和孙子惊得浑身发抖,天呐,两位乞丐要吃蟒蛇!
胡晓天兴奋道:“三味蟒?我还是头次听说,义父,它吃什么?怎么如此怪异?”
胡长老迅速将洞口扩展到一人宽,头也不抬道:“这家伙专吃辣椒,而且越辣越好。”
说罢,他从包里取出一件破衣缠在紫藤杖上,然后点燃火折道:“你们等着,老夫进去把它抓出来。”
说完,他低头匍匐钻进狭窄的洞穴中。
胡晓天见采药老人和孙子吓得抖衣而颤、面如土色,忍不住得意道:“不要怕,你们等着尝鲜就是,蛇是好东西,味道极美,我还没吃过三味蟒呢。”
胡长老小心翼翼钻进黑暗的蛇洞,只将一双脚丫子露在外面。他先用火折子向洞内一照,远远看见一条红蟒盘绕在几十枚卵蛋上。哈哈,你隐藏的再深,老子也能找到你。
巨蟒发现有人持可怕的火焰闯进洞来,顿时昂头张开大口,呲牙吐出长信恐吓来人。
胡长老艺高人胆大,正所谓忙者不会,会者不忙。他先用右手火苗遮住巨蟒双眼,同时伸紫藤杖任其咬住上面的破布。此时巨蟒目不视物,虽然对火光极度恐惧,但是为保护后代死不松口。胡长老使劲踢脚,示意义子把自己拉出去。
胡晓天心领神会,立刻俯身抓住义父的一双臭脚,运力将他拉出来。那条三味巨蟒为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伤害,紧紧咬住紫藤杖,竟然被顺势拖出洞外。
好家伙,这条红蟒足有七丈长,五百多斤重,怪不得如此费力。
采药老人和孙子见状,吓得魂不附体。
三味巨蟒出洞,一见火焰消失,立刻凶性大发,迅速将侵略者缠做一团,没想到蛇长老早有准备,用小剑一划,三味蟒头随之落地,一腔鲜血喷射,溅得满身满脸都是。
父子二人哈哈大笑。胡长老喜笑颜开,胡晓天欢天喜地。
采药老人拉着孙子结巴道:“二位大……对不起……我们走了……”
才说到一半,也不等二位英雄答复,居然连滚带爬地下山了。
胡晓天不屑道:“山里人没见过世面,更没口福,后悔去吧。”
祖孙二人一直逃到山下,这才惊魂甫定,面面相觑。
“爷爷。”
孙子惶恐不安道:“三味蟒真的好吃吗?”
“千万不可乱说。”
老人回头望了一眼山上,忧心忡忡道:“孩子,爷爷没听说过三味蟒,也许是他们自己起的名号,可是据老丐说此蟒只吃辣椒,想必它不杀生,这可是山灵啊!这两个恶丐凶狠异常、无所不为、毫无忌讳,为满足口腹之欲残杀生灵,早晚必遭天谴。”
刚说到这里,他又后悔诅咒两个乞丐,毕竟救过自己的性命,唉,走吧,忘了这事儿,切莫再提。
吃蛇对乞丐来说纯属家常便饭,绝不像采药老人那般胆小怕事。
胡家父子将三味红蟒烤得香气扑鼻,然后各伸大手,连撕带咬,直吃得满嘴流油,眉飞色舞。
胡晓天用衣袖一抹嘴角的油汁,仰头喝了一口酒,开心道:“义父,这等天下少有的美味,我想连皇上都未必能尝到。”
胡长老笑道:“那是当然,这是深山里独有的珍奇野味,咱们也只能偶尔解馋,不过皇上每天吃山珍海味,咱们也尝不到,大家彼此彼此。”
“义父,如果咱们能和皇上攀上亲戚该多好。”
胡晓天感慨道:“咱们给皇上吃三味蟒,皇上请咱们享受山珍海味,大家彼此彼此,岂不是好?”
“呸,小子别白日做梦啦,下辈子你也当不上皇亲国戚。”
父子俩一面喝酒,一面赞不绝口。由于三味蟒太重,携带不便,他们又舍不得放弃,结果一连吃了三天,这才将三味蟒精华部分带上,准备出发。
“义父,上居云峰吧。”
胡晓天仰视奇峰突兀、直插云霄的黄山最高峰。这座摩天山峰似乎要迎面压来似的咄咄逼人,仿佛随时可能排山倒海般坍塌,令他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抗拒感。这己经是他不下一百次的提议了。
胡长老随着胡晓天的目光仰望,他的感觉与义子迥然不同。高耸的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太神秘啦,他***,入宝山岂能空回?终于,他下定决心,一顿竹杖,大声道:“好,上居云峰。”
“我领路。”
胡晓天意气昂扬,竹杖一指,当先向谷底走去。
深谷中土壤肥沃,肥得像在流油,地气蒸腾,滋滋发酵,在阳光照射下咕嘟嘟冒泡。时值初秋季节,然而黄山之中无四季,到处郁郁葱葱,绿的、红的、粉得……花花绿绿,液汁喷涌,几乎能听见生长的声音,万物生灵发育得有声有色。胡长老一边走,一边大发感慨:“你X的,这鬼地方,种一根木头桩子都能活,要是种庄稼……”
有道是望山跑死马,二人一直走到天黑,才上到居云峰半山腰。
怪石嶙峋,根本没有路。夜色中的岩石独具魅力,远远近近,有的像莲花、有的像老人、有的像盘龙,有的错落成桥、有的兀立如柱、有的侧身探海、有的怒目相向,有的什么都不像,黑忽忽的一动不动,突然堵住去路,等越过去之后才恍然明悟“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道理。
父子俩找到一个岩洞,进去烧火做饭,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两人在雾气中继续上山。此时岩石湿滑,上山更加艰难,幸好二人武功高强,常常施展轻功跳越飞腾,否则绝难登顶,即使这样,体力消耗也很大。时近中午,终于登上黄山最高处——居云峰。
峰顶是一处数百丈方圆的斜坡,怪石耸立,犹如石林,千百棵苍松翠柏顽强地扎根在岩缝中,简直无孔不入地,一个个盘根错节,参天而上,在飓风中傲然挺立。
父子俩抹掉头上的汗水,理直气壮地俯瞰群山,只觉得脚下诸峰矮小而平庸。
胡长老调匀气息,向东南西北各观察了半晌,不免有些失望。
“义父。”
胡晓天双手扎好乱发,紧了紧前襟,撇嘴道:“也没什么嘛。”
“是啊,不过如此。”
胡长老感慨道:“人到高处,差不多都如此吧,可能最好的曾在咱们身边,只是咱们不懂得珍惜。人啊,总是盯着得不到的东西,忽视怀里的宝物。算啦,晓天,山上风大,咱们从南面下山,这面向阳,坡度缓一些。”
他注视山下,喃喃自语道:“帮主又如何?不过如此,人要活的快乐,未必要当帮主……”
二人下降五百丈,在一座山崖挡住的缓冲地带停下。树木苍翠,无风无息,极其安静。胡长老随意坐下,舒服得闭上眼。胡晓天手执竹杖四处敲打,不住抱怨:“这趟算是白来啦,哪里有绿竹?哪里有灵蛇……”
“晓天,不要乱吵。”
胡长老平静道:“黄山十二峰如此广大,我们又能到达几处?不要以为登上峰顶就看遍了全部,很多时候,最宝贵的东西并不在最高处。这次来黄山,为父悟透了一个道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小子不当帮主也罢,总之咱们尽心尽力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与不成都是天意,依我看,你的前程不止于帮主……”
“义父,快来看,好大的灵芝!”
胡晓天突然大叫起来。
胡长老转头看去,果然发现绿荫深处有一个桌面大的紫色灵芝,层层叠加,足有三尺高,在隐约的阳光下散发出油亮的光泽,好漂亮!
胡晓生肩扛竹杖,左手叉腰,洋洋得意道:“义父,这个大宝贝还可以吧?哈,我把它背下山,这就是咱们的镇帮之宝,从此丐帮不叫丐帮,改称灵芝帮。”
“闪开。”
胡长老惊叫一声,猛然窜过去,一把将义子拉在身后。
胡晓天被义父的怪异举动吓了一跳,侧眼看去,惊愕地发现灵芝后面立起一个拳头大的三角蛇头,口吐舌信,嘶嘶有声,正在恐吓自己。
此蛇示威再三,见两人坚持不退,于是愤怒地再次升高,露出两尺高的身量。它腹部青绿,侧看背上满是花纹,眼睛朱红,寒光四射。
胡晓天忽然想起义父曾提过这种蛇,不由的惊叫出声:“这……这是与火线蛇齐名的七彩珠,剧毒无比啊!”
胡长老与七彩珠对峙良久,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激动,全身竟然颤抖起来。两条紫电蛇也敏锐地感觉出同类蛇王的强烈气息,一条从领口、一条从袖口分别探出头来,显然很恐惧,有些缩头缩脑。
胡长老目不转睛,脑筋急转,如果按比例推算,眼前这条七彩珠长约五尺,明显还未成年。一个机会,一个绝好的机会。可是,太毒了,七彩珠太毒啦!自己有把握擒住它吗?没有。难道就这样退走?不行,不能走,可是没把握怎么办?怎么办……他左手握拳,青筋暴跳;右手握杖,手指紧得发白。
胡晓天发现义父如临大敌,表情肃穆,于是悄悄向侧后退开几步,如果堵住义父后路,肯定让他碍手碍脚、束手束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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