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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神 发表于 2023-7-6 04:57:22

【跟着夫君去渡鬼】(1-20)【作者:乌柳】

作者:乌柳
简介:隔壁九千岁新收了个小道士做义子,自桃林见他起,我就开始不停撞鬼……
字数:45,727 字

  【1。桃林初见】
  春来花开,满园飘香,瞧着满院子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净姝却高兴不起来。
  几日前她这院儿还满是桃花,只因前日和娘亲出门,遇得一个老道士说她命
犯桃花,凡与桃花沾边的物什都碰不得,她娘一回来便差使人将她院子里的桃树
都刨了去,换上了海棠,桃园也改做了海棠苑,连去年酿的桃花酒也一并收了去。
  净姝打心眼里觉得那老道士是骗子,自她懂事起,就住在桃园里,满院子的
桃树,她看着桃花,吃着桃子长大的,从没见有何不妥,偏她娘亲对老道士的话
深信不疑,硬是不顾她的反对,将她院子里的桃树都刨了去。
  净姝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听得伺候的两个小丫鬟都愁了脸。
  「小姐,您就别多想了,夫人也是为了您好。」六艺忍不住开口劝道:「依
奴婢看,这海棠花亦不差,红艳艳的,多好看呀。」
  「就是,奴婢听说海棠还是百花之尊哩。」六礼也配合着开腔。
  净姝哼哼两声,表情明显不赞同她们的话,哼哼道:「它再好看也不是我的
心头好,我就是喜欢桃花,喜欢喝桃花酒,喜欢描桃花妆,喜欢吃大桃子,喜欢
吃桃肉干。」
  看她这么执拗,两丫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好一会儿,六艺突然想起什么,
又说道:「小姐,日后你想看那些桃树也不难,奴婢听说桃树都被隔壁九千岁买
进府里去了,您往西园子的阁楼去,开窗就能瞧见。」
  「当真?」一听这话,净姝立即来了精神。
  「千真万确,奴婢听说,原来夫人是想让人将桃树都移栽到郊外庄子里去,
装车的时候被九千岁家的少爷瞧见了,见桃树生得好,就与夫人商量买了去。」
  「九千岁不是宦官吗?怎的还有儿子了?」净姝疑惑问道。
  九千岁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还把持着东厂,文武百官都要对其敬重三分。
  他一般时候都在宫里,偶尔才到外面宅院住,是以隔壁只是安排了几个奴仆
守着。
  「听说是最近认的义子,半月前才住进来的,夫人还差人送了礼去。」
  太监认义子传宗接代,这种事情净姝略有耳闻,并不意外,问过之后,便提
起裙摆出门,往西园子去了。
  西园子的阁楼用于藏书,二楼四面开窗,便于采光,净姝平常没少来这看书,
只是平常时候,都不会开对着九千岁府邸的窗,这是她爹娘特意交待的,怕冲撞
了九千岁。
  净姝一口气上了阁楼,打开了那扇爹娘不让她打开的窗户,满目熟悉的桃林。
  「这一搬移,花败了不少呢,今年的果儿怕是结的不多了。」净姝朝六艺和
六礼抱怨着,突然看到什么,止了话,忙冲那边喊道:「你干嘛呢?」
  六艺和六礼被吓了一跳,赶紧顺着净姝的视线看去,就见桃林之中站了个俊
俏公子,正拿着斧头要砍桃树。
  那边司南也被她一声吼给吓着了,赶紧回头看,就见隔壁阁楼上站着个叉着
腰,气呼呼的娇娇小姐,下意识看了看身旁,问道:「你与我说话呢?」
  「正是,你做甚要砍桃树?」
  「难得见这般上好的桃木,我做把桃木剑。」
  「你买了桃树就是为了这个?」
  司南点点头,他本来只想买一棵的,无奈他义父要全部买下,说正好他院子
里也要添点颜色,桃木辟邪镇鬼,最合适他不过了。
  司南殊不知自己这一下点头气坏了那娇娇小姐,只听她气急败坏说道:「不
准你砍,我不卖给你了!多少银子,我还给你。」
  司南这才知道,原来她是桃林先前的主人,遂放下斧子,与她解释:「你放
心,我只砍一截树干,不会伤其根茎。」
  「那也不行,正是花开结果之时呢!」
  司南看她这般担忧,看了看桃树,随即放下手中的斧头,奇怪问道:「你既
这么舍不得这些桃树,怎么又要都卖了?」
  看他放下斧头,净姝稍稍缓了缓面上的愤怒之色,与他说起了这其中缘故。
  「你说的没错,那老道士是骗子,我观你面相甚好,姻缘上不会有大的波折。」
  「你还会看相呢?」被他一肯定,净姝心情好了不少,也乐得和他多聊两句。
  司南点点头,「你虽没有命犯桃花,但红鸾星确实是动了,姻缘到眼前了,
另外,你最近一段时间运势走低,有撞鬼之像,最好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什么?」净姝没想到他突然会这么说,原先只以为他说会看相,只是说好
听的逗她开心,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正想着,司南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纸扔给她。
  明明一张轻飘飘的符纸,他轻轻一抛,竟飞过墙头,在有微风拂过的时候,
准确无误地飘进了她的小窗里。
  净姝下意识伸手接住,不待反应过来,就听他道:「贴身带着,能保你无虞。」
  司南说完,便拿着斧头走了,瞧着他慢慢消失在桃花林的背影,净姝转头问
六艺和六礼,「我不是在做梦吧?」
  两个丫鬟明显也惊着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姐您将这符纸收好了。」六艺较之六礼更机
灵,赶紧帮她把手里的符咒折好,装进她腰上挂着的荷包里。
  六礼慢上一拍,问道:「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夫人?」
  「没事,他不是说了吗,只要我不出门就是了,何况不还有符咒嘛。」
  净姝这么说着,心中却是忍不住怀疑,真有他说的这么玄乎吗?撞鬼之像是
什么样的?
  回到自己院子,净姝对着镜子瞧了许久,也没瞧出自己哪儿与平时不同。
  两个贴身伺候的小丫头也跟着瞧,也没瞧出什么不同来,倒是一口一个漂亮
好看,将她奉承得快成天仙了。
  主仆仨嬉笑着,六礼奇怪问道:「小姐,您觉得九千岁为何会收个小道士做
义子?」
  「这哪个晓得九千岁的心思,不过总归是离不开三点,要不是看他有本事,
要不就是看他品行好,要不就是合眼缘。」
  「小姐说的有理,从方才来看,那人还挺好说话的,想来是个心善的人,桃
花林得这么个主人,小姐合该放心了。」
  净姝点点头,没再像先前一般纠结,日后换个地方赏花看桃就是了,他应当
也不介意每年卖她一些桃花,桃子吧。
  想通了这些,净姝的心情便彻底好了,只想着明儿还得要去问问他,究竟要
在家里待多久才能出门,等等,净姝突然想起什么,忙问六艺和六礼:「今儿是
什么日子了?」
  「今儿初七了。」丫鬟们回答完,突然一愣,亦是想起什么,明儿是春分,
是三公主举办流水春宴的日子,这如何好不去呢?
  【2。公主府参宴】
  「唉呀,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还是赶紧把事情告诉夫人吧!」丫鬟们说着这
就要走,净姝却唤停了她们。
  「告诉娘亲也没用,明儿除非我病的下不了床了,不然肯定要去赴宴的。」
  公主春宴一直是历年的传统,凡官家里,闺中待嫁女子都要去,说是春宴,
实则是为了男男女女相看。
  她如今已经及笈,正是婚配时候,今年初次参加春宴,娘亲看得很重,早早
就在打点了,岂能说不去就不去的。
  再者说,她自己也想去,她得要自己亲自挑一个合眼缘的如意郎君,可不想
由着父母婚配,不曾瞧瞧,就嫁人了。
  「可……」丫鬟们还想说什么,被净姝先行打断了,「没事,不是还有护身
符嘛,宴会上那么多人,还怕有鬼嘛?」
  听自家小姐这么说了,六艺和六礼也不好再说什么。
  第二日一早,天还不亮,净姝就被娘亲从床上唤了起来,从头到脚折腾了几
个时辰,方才坐上马车,出发去公主府。
  临行之际,净姝看到隔壁府门前有小厮牵马候着,看着也是要出门,莫不是
他也是去参加春宴的?
  九千岁虽说权势滔天,品级足够进春宴,但到底来说还是个公公,他义子也
能去参宴吗?
  净姝不清楚这些,想了想也就没有纠结了,反正与她沒甚关系。
  明明一点儿不紧张的,可到公主府门前,临到下马车时,听到人声,她忍不
住紧张了,掌心里捏出了汗。
  六艺忙给她抚了抚胸口,这才好些。
  进去只能带一个丫鬟,净姝带了更为机灵的六艺进去。
  随着领路的丫头,一直走到正厅里,里头已经来了不少人,各个穿得姹紫嫣
红,她一进去,大伙儿的视线便齐刷刷看来,从头到脚被打量了一番。
  净姝得体地笑着,按着娘亲教的那般。
  「姝妹妹来的早。」有人迎了上来,是她表姐汪柔嘉。
  「柔嘉姐姐更早。」瞧着熟识的表姐,这让净姝高高悬起的心落了下来,面
上笑容多了几分真切。
  柔嘉比她大两个月,亦是去年行的笈礼,她们年龄相仿,常一同玩耍。
  与表姐闲聊不多久,正厅里就站满了人,姑娘们叽叽喳喳的闲聊声,把窗外
百灵鸟的声儿都盖了过去。
  又等了一会儿,只听门口侍从高喊:「三公主到!德纯郡主到!」
  大家顿时都闭了嘴,站起身来,恭迎三公主和郡主。
  三公主端庄秀丽,仪态万千,向来是诸位贵女学习的榜样,其女德纯郡主,
小小年纪,已颇具其母风范。
  德纯郡主明年也该及笈了吧?净姝呐呐想着,随着众人老实垂头站在人群里,
她家世在这群小姐里只能算作一般,若不自己表现,三公主不会注意到自己,只
需等着其说完些场面话,跟着走就是了。
  净姝心里打着小算盘,她只想瞧瞧那些适龄的公子哥,选个合眼缘的夫婿,
并不想讨好三公主。
  果然如净姝所想,三公主说了几句场面话,而后与几个家世好的小姐闲说了
一阵,便让大伙儿去了赏春园。
  以前虽听人说过三公主用来设春宴的园子是什么样,此时亲眼再见,净姝仍
是忍不住暗自惊叹了一声。
  整个园子是一朵花的造型,被泉水包围着,泉水上放着各种雕成花朵模样的
容器,容器里面放满了精致的点心,隔远一看就像飘在水上的花一样,尤其一阵
风过,吹落不少真的花下来,假的花真的花混做一处,让人轻易分不出哪个是真
哪个是假。
  大家临水而坐,净姝跟着表姐一同坐下,随之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发
现,这水流,并非清泉,而是酒,淡淡的酒香味,只有隔近了才闻得见。
  三公主在说什么,净姝全然没心思听了,只想她快快说完,好快些品尝糕点。
  终于,三公主说完场面话,净姝正准备拿筷子时,园子里进来了个侍女,禀
告道:「公主,八皇子和其他少爷们来了。」
  侍女不大的声音让全场静了一下,随之各个都忍不住去摸脸摸头发,稍稍探
头去看水面,借着水面做镜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净姝也是,扶了扶头上的步摇,手还没落下,就听少年们的笑闹声远远传来,
赶紧收了手,随众人一齐站起身,一起给八皇子行礼,再看着那些公子哥儿给三
公主行礼。
  净姝趁此机会打量他们,这一瞧,就被那个行礼比别人慢一拍的人吸引了视
线,那可不就是她昨日在桃花林见过的小道士嘛,他果真也来了。
  双方行完礼,八皇子与三公主姑侄说着话,净姝没去听,偷摸看起了其他公
子哥儿,比较着他们各处。
  这样一比较,她发觉那小道士竟还挺不错,站在一众公子哥里,还挺出挑的。
  许是察觉到她的打量,小道士抬眼看了过来,净姝下意识想要回避他的视线,
就见他朝她弯唇笑了下,点点头,以示招呼。
  净姝亦回了个笑,脸颊却是控制不住的红了,随之移开了视线。
  一旁柔嘉看出了她的难为情,不由用手肘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臂,轻声问道:
「你认识?」
  「我家隔壁九千岁新认的义子。」
  「他可不行,你可别动心思。」
  净姝点点头,「表姐放心,我晓得的。」
  姐妹俩小声说着话,殊不知方才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八皇子的眼中。
  等三公主和八皇子聊完,便让大家自行落座。
  这落座稍有讲究,第一回落座,女子位置已定,男子可随心在心仪女子对面
落座,若没有瞧上的,则慢上一步,等他人落座后,再往空出的位置上坐,暗示
众人自己心意。
  这些净姝都听娘亲说过,一听落座,眼神不由得又往那群男子中轻瞟,看哪
个往她这边来。
  最先落座的几个男子,明显与女方早就熟识,双方都有意。
  净姝打量着他们,突然被表姐拉了下衣袖,收回视线正想问表姐怎么了,才
发现自己对面已经坐了人了,又是那小道士。
  他……他究竟知不知道选座位的规矩?
  「难怪一股子这么大的酒味,原来这些个水都是酒,可能喝?」他先行开口
与她搭话,这让净姝不由得脸更红了,不过看他坦然模样,和其他男子不同,应
该是不知这其中种种,遂极力压下心中的羞涩,说道:「应是能喝的吧。」
  听她说罢,司南拿起面前酒杯,就要去舀,净姝赶忙喊停他:「三公主还未
发话呢。」
  司南收回手,又放下酒杯,冲她笑了下,「多谢提醒。」
  正谈着,表姐面前也坐了一人,净姝抬眼看去,不曾想竟是八皇子。
  【3。竹林撞鬼】
  柔嘉也没想到,赶紧起身行礼,诚惶诚恐。
  「小姐无须多礼,请坐。」
  柔嘉再次坐下,却是心绪不宁,频频朝净姝使眼色。
  净姝知道她的为难,可在八皇子面前,她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
  八皇子为人乖张,心眼小,平日里没少仗着身份欺负人,被他看上肯定是祸
不是福。
  再者表姐早有心上人,家里也都同意了,此番来,不过是为了应付一番,怎
么也没想到会招惹上八皇子。
  丝竹声起,宴席开始,可此时,净姝和柔嘉都没有了吃东西的心思,疲于应
付那八皇子,味如嚼蜡。
  只那小道士喝酒喝得欢畅,一杯接着一杯灌,连一旁的八皇子都看不过眼,
说道:「果真是粗鄙之人,难登大雅之堂,也不知安德泽怎会收你做义子。」
  「因为他觉得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武功奇高,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
  净姝没想到他会这么回,也不知他是不是喝醉了,前后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八皇子似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当即回怼道:「就你还英俊潇洒呢?」
  「难道不英俊潇洒?」司南反问。
  「我呸!当臭阉人的儿子,还觉得自己有多荣幸呢?」
  「你呸的不算,我才不信你。」司南说着,环顾四周,随即指着净姝问:
「小丫头你说,我是否英俊潇洒?」
  这,净姝为难了,这让她该怎么答?
  说英俊潇洒会得罪八皇子,她不想,说不英俊潇洒会助长八皇子的气焰,她
更不想。
  净姝想了想,说道:「美与丑的每人心中标准都不尽相同,我不论怎么说都
不能服众,你不是说你武功奇高嘛,在场诸位公子皆是能文能武之人,不如你们
比试比试,便知你有无说大话了。」
  「本宫看净小姐这提议不错,不如就按净小姐说的办。」闻声过来的三公主,
正好听见净姝这话,力挺了她这主意,随即其他贵女们也随之附和。
  「比试自是没有问题,只是我剑只斩鬼怪妖魔,不伤人,还是另换个比试吧。」
  司南此话一出,顿时嘘声一片,只以为他是怕了。
  司南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这儿这么多酒,不如就比喝酒如何?」
  「好!就比喝酒!」不待三公主说话,八皇子先行应了,「本皇子亲自与你
比,谁输了谁剃光头如何?」
  八皇子应得非常有底气,他知道他刚刚已经喝了不少,此时性子大变,已是
露了醉像,自己肯定十成十会赢,此时趁机羞辱他一番,也落落那安德泽的威风。
  「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谁输了不剃头是龟孙,大家作证。」司南一口
应下,两人就此喝开了去。
  看这情形,净姝不禁为小道士捏了一把汗,要是输了,这小道士该变小和尚
了。
  净姝正替小道士紧张着,表姐拉了一下她的手,靠近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
而后姐妹俩便悄悄退出了人群,往园子外面去了。
  「八皇子又不是老虎,你做甚那么怕他?」稍一走远,净姝就忍不住打趣表
姐。
  柔嘉打了她手一下,嗔怪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方才真是怕了,还
好九千岁的义子帮了大忙。」
  「我看分明是咱们受了他的连累才是。」
  「此话怎讲?」
  「一开始我也以为八皇子是冲你来的,可落座后,他反倒是与我搭话,一边
说一边瞧身旁九千岁义子的面色,看他一点不为所动,这才冲他发作。」
  「你没看错?」
  净姝点点头,柔嘉方才彻底放心。
  「但愿他们能多喝些酒,早早让八皇子离场,不然第二回落座,又得头疼了。」
  第二回落座男子不动,就由着小姐们选择,柔嘉担心到时她选不选八皇子都
为难。
  净姝知她所忧,想了想,说道:「保险起见,我看咱们还是找个借口早早走
吧。」
  「你有什么主意?」
  「不急,表姐你先去净房吧。」
  柔嘉一紧张就想如厕,刚刚被八皇子一吓,就憋不住了,趁着他们喝酒的时
候,便赶紧让净姝陪同她出来了。
  柔嘉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没再多问,与丫鬟先行去了净房。
  这处净房建得有些偏远,在西南角的竹林深处,用天然竹香掩盖味道。
  净姝站在不远处等她,琢磨着待会儿该装什么病。
  春日阳光温度还不算高,此时站在林子里,被风吹得还有几分冷,身后六艺
见状,赶紧说道:「奴婢去拿披风来。」
  「不打紧,走动走动就不冷了。」
  主仆两人沿着竹林里的石板路慢慢走着,风慢慢大了,吹得竹叶飒飒作响,
头顶的太阳也被一朵云遮了去,温度一下凉了不少,净姝忍不住抱住手臂搓了搓。
  「太阳被云遮住了,凉了不少,奴婢还是替您拿斗篷来吧。」
  净姝远远看了眼净房,表姐还没出来,想了想,同意了六艺的话,让她给表
姐也带件斗篷来。
  六艺点头应下,离开时,不免又叮嘱了一声:「小姐您可千万不要独自一人
乱走,奴婢跑着去,很快就回来。」
  「你放心,我晓得的,表姐应该马上要出来了,我与表姐一起,不会有事的,
你快去快回就是了。」
  瞧着六艺小跑着离开的背影,净姝只觉得更冷了,忍不住又往净房那边张望,
看表姐出来了没有。
  净房门还关着,没有动静,净姝想了想,沿着石板路继续往里面净房走去。
  「表姐,你待了好些时候了,可是有何不妥?」
  净姝站在净房门口问。
  「是出了点问题,你进来再说。」
  表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轻轻小小的,尚有些听不大真切,净姝没做多想,
提着裙子,踩上净房门口的石阶,就要推门进去时,突然腰上一暖,她下意识摸
了下,是她挂在腰间荷包里的符咒。
  净姝赶紧将符咒拿出来,却不料符咒突然在她手心里燃了起来,吓得她赶紧
扔了。
  符咒落到泥土上,净姝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在净房前,而是走到了竹林里面,
站在一堆叠起的石头上,裙摆,鞋上满是泥泞落叶。
  怎么回事?净姝下意识动了动脚,这一动脚下的石头就松动了,她一个不稳
仰面摔在了地上。
  净姝哎哟呼疼地声音刚唤出口,随之又戛然而止,抬头看着悬在空中的绳索
套说不出话来。
  净姝看看散落一地的碎石,看看地上烧完的符纸,再看了看远处的石板路,
面色顿时煞白一片,连滚带爬跑走。
  她明明一直沿着石板路走的,怎么走到这竹林深处来了?
  【4。司南的救命之恩】
  刚刚的一切在脑子里闪过,净姝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脑子里全乱了。
  「表姐!救命啊!」净姝大声呼救,她已经跑得气喘吁吁,却还是离石板路
好远,远的有些不正常。
  净姝心中有个不好的念头,回头一看,果然自己根本没挪动一步,还在绳索
套之下。
  这一下,净姝当真是腿软了,又跌倒在地,地上散落的石头不知何时又堆砌
好了,心里莫名有个声音让她站上去。
  净姝摇摇头,努力忽视这个声音,「冤有头债有主,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
何要害我?」
  声音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让她上去。
  见其无法沟通,净姝只得又继续大喊救命,喊表姐,喊六艺,然而她不论怎
么喊,都没人回应,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身,又踩上石块,抓住绳索套,往脖子
上套。
  「不要,不要……」净姝慌张之际,想起了那小道士,想呼那小道士救命,
才意识到,虽见过几面,交谈过,但自己还不知他究竟叫什么名字,只一直背地
里与六艺六礼称呼他为小道士。
  石头又倒了一地,这次净姝没有被摔下来,而是被挂在了绳索上,被勒得再
说不出求救的话来,气也透不过来了。
  完了,这下死定了……
  正当净姝认命之时,绳子突然断做了两截,她从半空中摔下来,掉在一个人
身上,咳嗽不已。
  滚烫的手掌摸在她的背上,不停给她顺气,咳嗽喘气间,净姝闻到了一股子
好闻的酒香味,抬头一看,正是那小道士。
  司南见她看来,问道:「没事吧?」
  净姝还在咳着,只能摇头以做回答,眼泪却是忍不住地流,吧嗒吧嗒掉在他
衣裳上,抱着他不放开。
  瞧着小姑娘的泪眼,司南抚在她背上的手更快了,「没事了,快别哭了,你
这样一边咳一边哭,容易呛着。」
  净姝点点头,听话的抬手擦了擦泪,缓了好一会儿才从他满是酒香味的怀里
起来。
  「你怎么会来?」稍稍缓过来,净姝便开口问他,声音嘶哑地厉害。
  「符咒烧了我有感应,若不是八皇子拖着,我不至于来的这么晚。」
  司南回答完她的话,随之让她张嘴,给她瞧了瞧喉咙里面的伤。
  「这几天少说话,养两天嗓子。」
  净姝连连点头,此时在她眼里,再没有比他更可靠的人了。
  「走吧。」
  司南说罢,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可见醉的不轻。
  净姝赶紧跟上,扶住他的手,搀扶他一起走。
  司南侧脸看了看她,看见她头顶的发旋,随即收回视线,没说什么,任由她
扶着。
  表姐和六艺正站在净房前说着什么,神色着急,净姝用嘶哑的声音唤了声表
姐她们才发现,赶紧迎了上来。
  看到他们走在一起,衣衫凌乱,沾满泥泞,柔嘉心叹不好,忙问:「你们……
这是发生了什么?」
  「我方才撞鬼了,差点儿就死了……」见到亲人,净姝忍不住又流出泪来,
一头扑到表姐怀里,号啕大哭。
  「什么?」柔嘉对她所言很是莫名,只有一旁六艺震惊不已。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们最好赶紧收拾一下。」
  司南出声提醒她们,随之便打算离去,净姝赶紧喊住他:「你帮了我几次,
还不知你名字,不知可否告知?」
  「唤我司南就是了。」司南说罢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哪见刚刚的醉态。
  净姝一愣,他方才故意摇晃,是知道她害怕,故意给她个借口靠近他?
  净姝心下一暖,赶紧又说:「司南,我唤作净姝,救命之恩,我日后一定会
报答你的!」
  对于她的喊话,司南稍作停留,并没有回头,只向后摆了摆手,说了句:
「你这事还没完,今晚睡觉前记得在门前撒上面粉,门后泼碗童子尿,明日我再
去你家拜访,与你父母细说。」
  还没完?净姝下意识看了眼竹林深处,顿时打了个激灵,赶紧拉着表姐离开。
  这下不用想理由溜走了,让人禀告三公主一声,只说她在竹林里摔了一跤,
表姐送她回去,想来三公主就会同意了。
  净姝想的虽好,但三公主还是特意过来看了看她的情况。
  好在衣裳领子高,能遮住脖子上被绳索勒出来的红痕,没让三公主发现异常。
  「多谢公主关心,净姝无碍,只是稍受了点惊吓,污了衣裙,便想着先行告
退,莫扰了诸位小姐少爷的雅兴。」
  「那处儿偏僻,你们怎么跑那儿去了?」
  「这都怪我,若不是我内急,净姝妹妹陪我过去,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柔嘉将责揽到自己身上。
  「这哪能怪姐姐,是我自己不仔细,才摔了跤。」
  三公主明眸轻眯,笑道:「你们没事就好,本宫这就差人送你们回去。」
  从公主府出来,一上马车,柔嘉便追问起净姝和司南的事,净姝只得让六艺
把事情来龙去脉与表姐说了一遍。
  「看来他还有几分本事,只是咱们一同去的竹林,怎么偏偏是你撞了鬼?」
  「许是我倒霉吧,话说回来,刚刚三公主的话有点奇怪,她问咱们为何去那
么偏僻的地方。」
  经净姝一说,柔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三公主会这么问,也就是说那边偏僻
的净房是不用了的。
  当时她们从人群里离开,问了个迎面而来的小丫鬟净房怎么走,是那小丫鬟
指的路。
  「我看要么是那小丫鬟是鬼,故意引我们去,要么是有人故意引我们去的。」
净姝忍着难受,先行说出自己的推测。
  柔嘉又想了想当时的场景,当时那儿人来人往,日光正盛,怎么可能会是鬼
呢?
  柔嘉突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道:「是因为八皇子!」
  净姝点点头,认同她的说法,怕是有人见八皇子坐落在柔嘉表姐对面,以为
八皇子对她有意,方才故意设计她们。
  那鬼呢?可否是巧合,总不得还有人会驱鬼吧?还是说另有设计?
  到家时,母亲已经得知消息,在门口等着她们,没让马车停,让车夫直接驶
进了后院。
  净姝唤着娘亲从车上下来,还没站稳,就被娘亲抓住了手,忙问道:「我儿,
可摔着哪儿了?」
  「娘,我没事,只是弄脏了衣袍。」
  饶是净姝说着没事,娘亲还是拉着她瞧了一圈,又拉着柔嘉瞧了一圈,看过
了,确定她们真的没事才放心,赶紧让六艺和六礼伺候着回房梳洗一下。
  洗漱完,两人一人一句给汪氏复述了一遍这一行的遭遇,净姝露出脖子伤痕
给娘看,看得汪氏直后怕,好端端去参加春宴,怎还能撞鬼了呢?
  「亏得安司南来得及时,不然我可就危险了,早知道该听他的不出门的。」
净姝说着,又将昨日在小楼上的事说了一遍。
  【5。夜半鬼敲门】
  「这,难不成这桃花树移错了?」
  净姝摇了摇头,倒是柔嘉又说了:「我曾听人说桃木又唤降龙木,鬼怖木,
有辟邪消灾,震慑妖邪一说。」
  净姝当即反驳道:「若是因为移了桃树就撞鬼,那家里没栽种桃树的人多了
去了,也不见得他们都撞鬼吧?」
  也是,柔嘉赞同她说,汪氏却没再说话,似有所思,好一会儿才说道:「暂
且别乱想了,等明儿安少爷来,娘再好生问问他。」
  净姝看娘亲面色有异,不由奇怪:「娘,您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汪氏看了看女儿,犹豫了一会儿,与之说道:「你出生不多久,你祖父便给
你挑了个院子,栽种了一院桃林,院名也改做了桃园,后叮嘱我和你爹爹,在你
及笈成亲之前,万不可动院里桃树。」
  「你祖父未说原因,只让照做,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直好好的,爹娘也就没
将这话放在心上,那日老道士说你命犯桃花,说得那样危害,娘就顾不得其他了,
只想着你已经及笈,就差成亲了,应当无碍,这才……嗨,这都怪娘。」
  净姝赶紧抓住娘亲的手,安抚道:「娘,您就别自责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明儿等安司南来,化了我这道劫便好了。」
  汪氏反握住女儿的手,眉心仍是皱得紧紧,晚上执意去净姝房里陪她睡。
  一起来的还有父亲和哥哥,这让净姝有些哭笑不得,她房间哪睡得下这么多
人。
  架不住他们的担心,最终搬了两个睡榻来,她与娘亲睡床,爹爹和哥哥睡在
小榻上,这还是头一次一家人睡在一块儿。
  趴在娘亲怀里,听着爹爹和哥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净姝心中暖暖,说不出
的熨烫,只是被这呼噜声吵着,她是如何也睡不着了。
  净姝抬头看了看娘亲,娘亲已然睡着了,半点儿没受这呼噜声影响,想来她
是早就习惯了。
  净姝不由得想,她以后嫁的夫君是否也会呼噜声震天动地?她以后是否也会
像娘亲一样习惯?
  想着想着,净姝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小道士的面容,想起了他身上好闻的酒香
味,想起被他抱在怀里抚背,顿觉面上滚烫。
  她只对爹娘说是被他所救,并未细说后面抚背的事,她知道自己与他是不可
能的,这种亲昵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全当没发生过最好。
  净姝闭上眼睛,不再想他,努力让自己睡觉,只是她再怎么努力,还是无法
在呼噜声中睡着,只能看着床顶发呆。
  看了不知多久,她才感觉到有些睡意,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正要睡着之际,她听见一声轻轻地敲门声传来。
  她下意识想到,这个时候,谁会敲门呢?
  一声呼噜声打断了她的想法,净姝打了个哈欠,许是呼噜声太响,她听错了。
  净姝抬手擦了擦眼角打哈欠溢出的泪花,又要睡去,突然,又一声轻轻地敲
门声传进了她的耳里,还在唤她的名字。
  这一下,净姝顿时清醒了,下意识看向了门口。
  门口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敲门声却越来越急,越来越重,爹娘哥哥却是丝毫
不觉,也不知他们是睡的太熟了,还是怎么。
  净姝紧紧抱着娘亲的手臂,轻轻摇晃娘亲,想将娘亲唤醒。
  「娘,娘,您醒醒……」净姝小声喊了好一会儿,汪氏才悠悠转醒,问道:
「怎了?」
  「娘,门外有人在敲门。」
  汪氏一愣,凝神听了听,并没有听见声响,搂着女儿安抚道:「哪有敲门声,
你听错了。」
  「您没听见?」净姝有些不可置信问道,明明她听得十分清晰,还在敲呢。
  汪氏摇摇头,「乖儿,你别自己吓自己,爹爹娘亲都在呢。」
  汪氏只以为是她做了噩梦,可没想到,自己这话一出,女儿竟忍不住发起抖
来。
  「怎了这是?你可别吓娘。」
  「娘,好像只有我能听见敲门声,那个东西来找我了……」说话间,净姝已
然带上了哭腔,声音抖得厉害。
  汪氏一愣,抱得她更紧,「别说傻话,有娘亲在,不管是人是鬼,都别想动
我儿。」
  净姝强忍着害怕,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不停往门口看。
  一切都按照安司南说的做了,应当无碍吧?
  敲门声还在继续,唤她名字的声音也没有停,净姝睁着眼看了门口一夜,出
了一身冷汗,汪氏亦没睡,抱着女儿安抚了一夜。
  一直到第二天鸡鸣,那声音才消失。
  净姝仍不敢放松,直到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声传来。
  是六艺和六礼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净姝压着嗓子咳了咳,没一会儿门就被敲响了,六艺问道:「小姐可是要起
了?」
  与六艺平常的说话声一样。
  净姝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唤她们进来伺候起身。
  六艺和六礼的到来让净姝彻底安了心,只是她们却带来了一个更可怕的消息,
门外面粉上,留下了许多凌乱的脚印。
  昨晚早有吩咐,让下人早早睡下,若无传召不许起夜,更不许弄乱门口面粉。
  冷汗顿时顺着额角流下来,净姝不禁打了个冷颤,又想起了昨夜听到的敲门
声,和唤她名字的声音。
  那时候,他们与鬼仅是一门之隔……
  「昨夜还真有什么在外面敲门?」这下汪氏也害怕了,赶紧将事情告诉丈夫
听。
  父亲听罢,面露凝重,许久,一拍桌子,先差人去隔壁去请安司南,另差人
去打探一下公主府,查查那竹林究竟是怎么回事,定不是无缘无故闹鬼的。
  差去隔壁的人很快回来,司南并未在府上,只得先行作罢,只让人在门口先
行守着,一回来便赶紧请过来。
  这一等便是一天,一直到日落黄昏之际,他才回来,不曾进家门,直接来了
隔壁净府。
  两厢见礼,净家父母便迫不及待问其究竟。
  司南没有直言,只说要去原先栽种桃林的地方看看。
  桃树虽都换成了海棠,但位置都是按照原先桃树的位置种下的。
  司南凌空而起,几个跳跃,跳上房顶,哥哥净煜好奇,随他也上了房顶,居
高临下一看才发现,那方树林栽种出了个古怪图案。
  看过这些,司南又下来,向净父汪氏要了净姝的生辰八字,伸出右手,五个
指头一番掐算,说道:「令千金命格特殊,容易招惹阴邪之物,原先院中桃林,
都是按阵法栽种,方才压制住。」
  「重新栽种上可还行?」汪氏慌忙问道。
  司南摇摇头,「若是净小姐未曾撞鬼,尚还有转圜余地。」
  「那现在可还有补救之法?」
  【6。竹林闹鬼真相】
  说到此处,汪氏突然想起什么,忙说道:「老太爷曾说过,净姝及笈成亲之
后就无需桃林了,可是成亲了就好了?」
  司南依旧摇头。
  「嫁人是一个法子,可以借夫君的运势挡灾,只是她命格特殊,想找到合适
的夫君并不容易。」
  「这可如何是好。」汪氏急得直抹眼泪,自责道:「都怪我听信那神棍所言,
害了我儿!」
  「别哭哭啼啼的,且听安少爷说完。」净父打断她的话,净姝亦赶忙开口宽
慰娘亲勿要自责。
  「嫁人是一个法子,合适嫁的人,现就有一人。」
  「是谁?」众人迫不及待追问。
  「皇帝。真龙天子,自能庇佑,不过一般嫔妃并不行,需得成为皇后才行。」
  这怎么可能!
  不说现在皇后还好好的,就算没有皇后,也轮不到她。
  司南也知其中难处,不等他们反驳,又说道:「除了嫁人外,另外便就是青
灯古佛,皈依佛门,得佛祖庇佑,亦或是拜入道门。」
  「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净煜忍不住插嘴问道:「再弄个阵法,护身符什
么的不行吗?」
  「她已撞鬼,气运已破,要补足很难,普通阵法,护身符对她已经没有大用,
除非能找到十颗舍利子,只是现存于世的舍利子只有八颗,根本凑不齐十颗。」
  「看来我只能出家做姑子了。」净姝瘪瘪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命会这么
惨。
  净父想了想,又问:「除了嫁给皇上,另还有夫婿选择吧?」
  「当然,还可以与鬼结阴婚……」
  不待他说完,净姝便赶紧打断:「这不行!这样我宁愿青灯古佛过一生。」
  嫁给鬼,那还不如死了去!
  「姝儿,且听安少爷说完。」
  几经打断,司南无奈清了清嗓子,简单总结说道:「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
小姐所嫁之人,需得本事大,能对付阴邪之物,便能护她平安无虞,如若找不到,
便只能皈依入道。」
  司南说完这话,一时间屋里安静了下来,众人都若有所思,突然净煜狐疑说
道:「我说,你不会是在暗示什么吧?」
  本事大,能对付阴邪之物,除了皇帝那种天生特殊命格的,他不是也都符合
这个条件?
  净煜眼神不善地看着他,净姝莫名红了脸颊,想起昨日在公主府的时候,他
径直坐到了她对面。
  司南顶着他的打量,咧唇一笑,「这不是你们自己问的吗?除了嫁人,我可
还说了,还可以皈依入道,道门较之佛门没那么多讲究,亦不必剃发,她这种命
格,与鬼有缘,适宜入道,你们若信得过,可以拜入我门下,亦可以拜入其他道
门,等学得本事,到时候嫁人还是不嫁人都行。」
  诚然他这个主意最好,与其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但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
汪氏不住垂泪抽泣的声音。
  司南见此,没再多言,让他们自己考虑抉择,随后便起身告辞。
  「且慢。」净姝忙喊住他,将昨夜鬼敲门的事说与他听,问他该怎么办?
  「你放心,竹林里的鬼我今天已经解决,不会再来缠你。」
  净姝一愣,原来他今日一天未曾归家,是去处置那鬼了。
  看净姝怔愣,司南问道:「可是想知道女鬼的真相?」
  净姝下意识点点头,只听他说:「竹林女鬼与你一样,是去年去参加春宴的
小姐,席间去净房小解,遇上了喝醉的三驸马,被强行拉去了林子里糟蹋了,事
后那女子便自尽成了鬼。」
  「那她要报仇也当找三驸马报仇吧?怎会找上姝儿?」净煜不知何时也凑了
过来。
  「鬼要伤人也有诸多禁忌,气运强盛之人,有神相助之人,或是身上带有护
身法器之人,鬼怪都伤不了,三驸马祖上庇佑,自身又带了防身补运的东西,女
鬼无法伤他,恶鬼无良知,伤人不分好坏,你妹妹并非第一个受害之人,那边竹
林之所以废弃,正是有丫鬟见了鬼,丧了命。」
  司南的话响在耳边,净姝面上有些难看,先前她和表姐推断,是有人看不惯
她们和八皇子亲近,故意将她们引去竹林的,难不成是有人知道竹林闹鬼,才故
意引她们去的?
  能知晓闹鬼的人肯定是与三公主来往密切的人家。
  既知道公主府中的秘辛,还能差使公主府的下人,又喜欢八皇子的人……
  净姝脑中闪过几个人的身影,又都觉得不是,三公主压下马小姐自尽一事,
哪个这么大胆,敢利用此事对付人?万一马小姐之死暴露出来,三驸马可就别想
脱身了。
  还是说,那人只晓得竹林闹鬼,并不知闹鬼真相?
  净姝想不通,只得细问司南查询经过,看能不能发现究竟是谁在背后害她和
表姐。
  事情还要从昨日司南和八皇子拼酒时说起。
  那时净姝和柔嘉离开,司南与八皇子一人一杯,喝得停不下来。
  没一会儿两人都喝上了头,趁八皇子头晕脑胀之时,司南说了些讨巧的话,
化了与他的恩怨,这才借口尿遁,去救下了净姝。
  而后又与八皇子喝酒,两人喝到烂醉如泥方才停下,三公主无法,只得将他
们安顿在府上。
  借此机会,司南在公主府打探了一番,了解到去年春宴上发生的事情。
  死的是翰林院侍读马大人的千金,她那日席间略饮了几杯酒,微醺尿急时,
带着丫鬟离了席。
  那时竹林里的净房并未废弃,竹影绰绰,竹香清幽,雅致地很,饶是离得远,
三公主亦交待丫鬟们领客去使用。
  行到路上,酒劲愈发上头,马小姐担心待会儿在席间出洋相,便让丫鬟去马
车上拿解酒的药丸来。
  春宴里只准带一个丫鬟,丫鬟一走,马小姐便只剩一人,摇摇晃晃往竹林走
了过去。
  沿着石板路走进竹林里,净房在林子最里面,她走了一阵,实在无力,便扶
着竹子歇了歇,谁成想林子里另还有个醉醺醺的人。
  醉汉从后一把抱住她,二话不说就摸上了她胸前,酒气熏熏的嘴亲在她的脖
颈上,把她吓了一跳。
  马小姐赶紧挣扎喊救命,只可惜林深风大,吹得竹叶飒飒作响,掩住了她的
呼救声,加之她此时醉酒,手脚无力发软,实在挣扎不过,被那人强行摸进了衣
裳里,抓住了那未曾见过外人的柔软。
  胸口被他搓揉得发痛,莫名带着点爽快劲儿,让她羞愤欲死,愈发挣扎。
  可不管她怎么挣扎,终是没有挣脱那对儿魔掌,被他扯开衣襟,一对白嫩乳
儿暴露在日光底下。
  她眼睁睁瞧着男人的大手把玩着自己的柔软胸脯,瞧着奶尖尖被他搓揉硬,
酥酥麻麻从他掌间传至全身,她只觉得脑袋更晕乎了,哼哼叫着不要,叫着救命,
叫唤间被他扒光了衣裳。
  一掌覆上她腿间的隐秘处,她猛地轻颤了一下,冷意彻底驱走了酒劲,她重
拾了力气,赶紧挣扎求救。
  【7。司南的算计】
  这下总算是挣脱了那人的手,她连滚带爬逃走,顾不得此时浑身赤裸。
  那男人不依不饶追了上来,她吓坏了,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脚掌被碎石刮出
了血,她忍着疼跑到了林子里面的净房。
  那儿守着两个丫鬟,想来是安排在这儿伺候的,见她浑身赤裸,狼狈跑来,
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扶住她,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紧紧抓着两个丫鬟,只以为有救了,正要将其恶行说出,那男人就来了,
她尖叫一声,赶紧躲到了丫鬟身后。
  「就,就是他!就是他轻薄于我!」
  马小姐指着他控诉,然,两个丫鬟却不做声了,噗通跪了下来,「驸马爷。」
  马小姐这才知道刚刚轻薄她的人竟然是三驸马。
  两个丫鬟虽有心帮她,但无奈对方是自家主子,身家性命都捏在其手里,哪
里敢帮,反而被他威逼着抓住了这如花似玉的娇小姐,帮着他掰开了小姐的腿,
小姐的穴,帮着他入了小姐的体内,破了小姐的身。
  落红染红了那一块泥土,小姐叫哑了嗓子,哭肿了眼。
  三驸马逞了兽欲,威胁三人不许说出去,便提着裤子走了。
  两个丫鬟捡来被扔在林子里衣裳,伺候小姐穿上,说了不少安抚的话,帮着
三驸马劝她隐瞒此事。
  马小姐一声不吭,只最后轻声谢绝了她们要送她离开的话,自己一瘸一拐走
了,没成想她会自尽在林子里,直到宴席散了,才被人发现。
  三公主得知此事,呵骂了三驸马一顿,将尸体带去了马家,威逼利诱让她一
家闭了嘴,只对外说小姐突染重疾死了。
  小姐的死,换得其父一年间连升两级,本以为此事就如此过去了,不成想,
没过多久就传出了竹林闹鬼的传闻。
  先是有人夜听女子呜咽啼哭声,后听女子救命呼喊声,再后来,陆续有几个
丫鬟吊死在了那里,其中就有那两个帮凶丫鬟,和那小姐一模一样的姿势吊死在
那儿,三公主便下令封锁了竹林,不许人再进去,只等黄道吉日,将那片竹林砍
了去。
  「你是怎么处置马小姐的冤魂的?」听了大致经过,净姝还是想不出究竟是
谁能利用鬼怪加害她们,至于他说的马小姐她稍有点儿印象,听得马小姐如此悲
惨遭遇,让她不免心生同情,不禁好奇她的下场。
  「帮她报仇,了却怨气,渡去黄泉。」
  「你帮她杀了三驸马?」净姝有些不可置信,说到后面,声音渐小。
  司南摇摇头,并未告诉她具体如何,只说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看他笃定的面容,净姝突然觉得,拜入他门下,渡化冤魂,似乎也不错。
  净姝正想问问拜入他门下有什么好处,谁知刚说出口,就被父亲打断了。
  看父亲模样,似不想她草率行事,净姝只得先行闭嘴,等安司南离去,方才
问父亲为何。
  「此事暂且不急,待另外问问人再说,别听信一家所言。」
  净父已有打算,礼部设四司,分别负责接待外宾、筹划典礼、办立学院、科
举考试,其中筹划典礼的钦天监里也不乏有这方面的高人,待仔细了解过再说,
不能听信那小子一人之言。
  此事宜早不宜迟,父亲晚饭都不曾吃,便去拜访了钦天监监正魏大人。
  一打听才知,当年正是魏大人授与他父亲桃林挡灾的法子。
  那日净姝出生,其祖父正与魏大人商量年末祭祀之事,下人报来孙儿出世喜
讯,魏大人赠了一卦,发觉不妥,才教了这个法子。
  净父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与魏大人听,魏大人听罢,没做多想,只道:「我
当年的卦象解得,你儿只需成婚便可解,你儿此时有难,他此时来,不可不说命
数,只是在这件事上,他算计了你们一番,按他本事来看,他事先早已察觉你儿
此番劫难,若有心,完全可以帮你儿避过去,根本不会撞鬼,不会破运,更别说
昨夜的鬼敲门,什么面粉什么鬼脚印,分明都是他存心设计,故意吓唬你们一家。」
  净父点点头,他先前也察觉到安司南做法有些不对劲,不说鬼怪,只说一般
查案探案,明知凶犯还有作案可能,为何不事先拿下?他能将其挡在净姝门口,
自然也能将其防在竹林里,为何不用更加安全妥帖的法子?万一净姝这边出点差
错,不是又多一条人命?
  童子尿是用来防的,面粉则是用来让鬼显形的,能听见鬼敲门的只有净姝,
鬼脚印却是所有人都看得到,他似乎是故意让他们都看见,故意引起他们的惊慌。
  「依您所看,我家姝儿现可还有转机?还请您老再帮一回。」
  「我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转机如他所说,你儿确是入道之命,当年我
便与你爹说过,只是他觉着修行太苦,心疼孙女儿一介女流,只想着卦象既然显
示成亲能解,那便到时候再说,不行的话再入道也不迟。」
  魏大人摸着胡子,又笑道:「虽说此时入道也不迟,但闺女儿到底也到了成
亲的年纪,咱们两家多年情谊,知根知底,你若不放心将女儿交由那鬼心眼多的
小子,只管往我这些个孙儿里选,选中哪个我都做主圆了两小儿婚事。」
  比起初初见面的安司南,自然是知根知底的魏家更合适,两家亦算得上门当
户对,不论是结亲还是入道,都比安司南合适。
  两厢对比,净家父母心中已有决断,开始给闺女相看起魏家的孙儿来。
  夫妻二人并没有把相看之事说与两孩儿,净姝和净煜兄妹俩还不知先前是中
安司南的算计,还觉得他是恩人似的,天天往西园子阁楼跑,与他隔着道墙谈鬼
说怪,听他说离奇恐怖的经历。
  等汪氏察觉到时,兄妹俩与之已经很熟稔了,净煜与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净姝也司南哥哥地唤上了,汪氏气得捶胸顿足,只得将事情都告诉了他俩,也一
并说了与魏家的婚事。
  魏家与净姝年龄相仿的少爷有三个,净父净母相中的是排行老四的魏伯奕,
双方父母已经约好这月十五去京郊白马寺上香,在寺中让双方相看相看,若没有
问题,不日便定亲,只待净煜成亲后,便着手他们的婚事。
  净姝听得母亲的话,一时心中五味杂陈,怎么也没想到先前的事都是安司南
的有心设计,根本不是真心帮她,亏她还把他当做救命恩人,还,还琢磨着最后
也许真的会嫁给他,琢磨着这算不算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佳话。
  恼怒的净姝让人把他先前送的小玩意儿都还给了他,再不往西园子去了。
  司南看着她送回的东西,大致猜到了情况,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若没有出
差错的话,净大人早就该找上门来协商后面的事了。
  司南抬手想要掐算一番,犹豫了一会儿,又放下了手,轻轻叹道:「随缘吧。」
  【8。随缘】
  司南心里想着随缘,可想起那小姑娘的一颦一笑,想起她娇嗔嗔叫司南哥哥
的声音,又觉得十分可惜,就差一点,就成功了呀。
  有些人一见就知道是自己的命中注定,见她第一眼他便知道了,心里便有了
主意。
  观相所看她命格有异,等她走后,他悄悄去她家看过桃林位置,证实了自己
一些猜测,那时正好听到了他们主仆的谈话,晓得了她明日要去公主府参加春宴,
打听了一番,得知这春宴其实是公子小姐之间的相看,便让义父给他弄了个名额
进去。
  观出她会撞鬼,给了张没大用的符咒,本只打算来场英雄救美,与她拉近关
系,若不是她说的那句「日后定会报答」的话,他也没想用面粉和童子尿的法子,
他故意用鬼脚印加剧她一家人的恐惧,好让他们早早将小姑娘许给他,不成想,
倒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
  看来还是时候未到,只得随缘了。
  走出家门,司南不免又看了看隔壁净府,也不知他们做了个什么决定?
  思索离去的司南并不觉自己让她撞鬼有什么问题,她命格如此,避得了一时,
避不了一世,撞鬼是如何都避不开的,既是早晚的事,那不如早些好了。
  司南淡然随缘,净姝却是不能轻易释怀,一想到他原先的种种都是谎言,就
说不出的生气难受,气得嘴角都冒出了颗痘。
  这可急坏了她娘,生怕在十五前好不了,破了面相,不好和魏家相看。
  着急的汪氏赶紧让人请来了大夫,净姝怎么也没想到,那样一颗小小的痘痘,
竟还要喝上几天的苦药,一时间更讨厌安司南了。
  好在这药没白喝,内调外养下痘痘很快就好了,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十五,没
成想表姐那边传来了定亲的消息,竟就在下月十八。
  好家伙,怎么这么快就商定了?那邱央真不是还在边关,要年底才回吗?
  听得表姐亲事,净姝坐不住了,当即差人准备马车去外祖家。
  汪氏现在可不放心她一人出门,索性陪着她一块儿去了,也正好回去看看爹
娘,一起的还有净煜。
  汪家原是武将世家,近两代慢慢从武职转了文职,只有其二子现还从武职,
如今是邱将军的副将。
  那邱央真便是邱将军的嫡子,与柔嘉打小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
  三年前邱央真去边关军营历练时,两家便互通心意,只等柔嘉及笈,邱央真
外出历练三年回来就给两小儿成亲。
  汪家那边收到他们过去的信,柔嘉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一起的还有另几个
姊妹兄弟。
  净姝与他们一一见礼,随母亲拜见过外祖父外祖母,便迫不及待寻借口要将
柔嘉表姐拉走。
  外祖母看得好笑,打趣道:「姝儿惯与嘉儿亲近,让外祖母瞧得都醋了。」
  「外祖母可冤说姝儿了,姝儿与您可再亲近不过了。」净姝说着,抱住了外
祖母的手,笑脸嫣嫣,甜甜唤着外祖母,哄得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亦抱着她不
撒手。
  「你这小丫头,嘴儿这样巧,也不知随了谁了,行了行了,与柔嘉玩去吧。」
  从外祖母那儿离开,一经走远,净姝便不装了,拉着表姐小跑着回了她的院
子去。
  「也只有你敢在祖母面前放肆,敢这样在院子里跑。」一阵疾跑,让柔嘉抚
着胸口轻喘,净姝却是丝毫不见喘,她俩瞧着,反倒是净姝更像武将家的女儿。
  「你多与外祖母撒撒娇就好了。」
  柔嘉忙忙摇头,「我可不敢。」
  武将家的规矩一向比文官家的少,汪家弃武从文,老太太便在规矩上抓严了,
尤其是女眷,柔嘉她们自小便按着大家闺秀的模样被约束着,一举一动都讲究的
很。
  净姝能逃过外祖母的说教,一部分因为她是外孙女,一部分则是因为她爹,
她爹任礼部侍郎,外祖母便觉得她家教条是最最守礼的。
  是以汪家虽儿孙成群,但能在汪家老太太面前放肆的却只有净姝一人,哪怕
柔嘉这个老太太一手带大的孙女儿,亦不敢在老太太面前放肆。
  净姝知道这事无解,另说起了其他,「你快说说,怎么这么快就要和邱央真
定亲了?」
  「还不是因为前几天春宴上发生的事,八皇子与九千岁的公子拼酒,醉的不
省人事,春宴没完,就被人抬了下去,以至于我成了全场唯一与他对坐过的人,
还是他主动落座的。」
  「咱们知道他不是冲我来的,可其他人不知道,外头谣言纷纷,不少盯着八
皇妃位置的人家已经明里暗里针对咱们家了,祖母担心会影响我的清誉,才想早
早敲定下我与他的亲事。」
  「原来是这样啊……」净姝不免又想起先前在公主府被人设计进竹林的事,
自责道:「倒是我连累你了。」
  「瞧你说的,怎的还怪你了?又不是你招惹八皇子来的。」
  柔嘉弯唇笑着,并不明她所言,净姝只得愤愤将司南对她的设计说与表姐听,
「若不是我莫名引来安司南那厮,亦就没有八皇子这档子事了。」
  柔嘉没有立即回话,若有所思问道:「安少爷此番设计你为何?」
  「哪,哪个晓得他。」净姝回应有些慌张。
  柔嘉面上笑容加深,揶揄道:「莫不是他看上了你,才故意设计?如此一来,
姑父姑母也就不会计较他的出身了。」
  「你别胡说,参加春宴前,我与他才只见过一面。」净姝赶紧反驳,面上却
是起了红晕。
  此事乍一听,他费尽心机设计一番,最后结果,就是想借她性命之忧,逼得
她父母听从他的话,将她交由他嘛。
  可换个角度细想,又觉得怪怪的,不过见过一面,不过说了几句话,再喜欢
能有多喜欢?值得他第二天就想出了设计她的法子?
  退一步说,就算真心喜欢,也不会急于一时吧?
  与其说是喜欢,更感觉是他在她身上有利可图。
  可自己又有什么能让他有所图谋的呢?
  净姝按照常理推测,却不知他行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将自己的猜测说完,净姝平息了面上的红晕,恢复了原先冷静。
  这些天她思来想去也不知自己究竟有甚值得他费尽心机设计的东西。
  她都不知道,柔嘉更不知了,另问起:「那你决定要听从姑父姑母的话,相
看魏伯奕了?」
  净姝点点头,「若无差错,我与他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听得她这话,柔嘉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抱住她,伤感说道:「一眨眼,咱
们也要嫁人了,以后见面的日子可就少了。」
  「怎会,以后常来往就是了,反正都在京城里。」说到此处,净姝顿了一下,
而后继续说道:「莫不是邱央真想和他父亲一样,日后常驻边关?」
  「嗯……从他寄给我的信中看出,他更想待在那边。」
  「那日后可真的难见了。」
  姐妹俩谈起这个话题,满是伤感,两厢抱着,久久不曾言语,一直到汪氏来
催回家才罢。
  临走前,柔嘉犹豫对她道:「姝儿,我有些怕,我感觉我与他的婚事不会顺
利。」
  「你别多想,八皇子对你无意,除非邱央真那边出差错,不然你肯定是邱少
夫人。」
  净姝安抚的话说完,便在母亲的催促下上了马车,殊不知自己这一语成畿。
  【9。四个人还是五个人?】
  回程路上,净姝还未从那伤感中回过神来,有些闷闷不乐,有些沮丧。
  汪氏看出她的低落,问了几句,得知她是舍不得柔嘉,心中亦是无奈,想了
想,撩开帘子,吩咐车夫先不回府,去香满园。
  一旁策马的净煜听得母亲的话,问道:「娘,您不是约束姝儿十五前不许吃
甜食吗?」
  香满园是京里有名的糕点铺子,净姝最爱他家的酥黄独,隔三差五要买些吃,
十五日要去白马寺相看,母亲担心她贪嘴吃圆了腰身,影响了状态,还特意交待
了大家不许给她买糕点,更是约束了她近半月的吃食。
  「吃一点无妨,少吃便是。」
  汪氏到底是心疼女儿,瞧见女儿心情低落,便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着让她
先恢复好心情再说。
  果然,净姝听见香满园,顿时亮了眼睛,先前为着春宴已经禁口好些天,而
后又因十五要去白马寺相看,接连着禁口,她已经有快一月没吃香甜的糕点了,
着实馋死了。
  看女儿又露笑颜,汪氏知道这法子奏效了,这才放了心。
  净姝常吃香满园的糕点,但这还是头一次到店里来吃,平常都是差人来买,
或是让爹爹和哥哥带回去。
  初次入店,净姝有些兴奋,然而刚下马车,就听有人高喊他们,「净夫人,
你们最好这就归家去。」
  母子三人闻声看去,是安司南,他斜倚在不远处的墙边,手里拿着个酒葫芦,
已是喝得满脸通红。
  净姝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转开了头,虽带着帷帽,也让人察觉到了她的生
气。
  香满园吃个糕点能有什么危险?汪氏这么想着,却是没有说出口,怕女儿当
真会有危险。
  汪氏正要问他为何,净姝却是脑袋一甩,直接走了进去,汪氏只好潦草应付
了他的话,赶紧跟上女儿。
  净姝亦是母亲那般想的,觉得客来客往的香满园不会有鬼,更何况她还有魏
大人给的护身的佛珠手串,魏大人说了,只要带着就不会再撞鬼。
  思及此,净姝下意识摸了摸腕上的手串,确认无误方才安心。
  跑堂的很快迎上来,问他们是在大堂坐还是去二楼的雅间。
  这,自是人多的地方好一些,可她带着帷帽,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取下。
  想了想,还是要了间雅间。
  特意要了间临街的雅间,能听见外面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声,打开窗,西斜
的阳光洒进来,照得一室温暖。
  房间里这般宽敞明亮,怎会有鬼呢?
  净姝打量完房间,母亲与哥哥已经点好了糕点。
  小二很快将糕点依次端上,甜丝丝的糕点吃进嘴里,净姝也就没再多想鬼怪
之事。
  净煜不喜甜食,尝过一两口便止了筷,坐到窗户旁的椅子上看街景去了。
  窗户下面,有一群小乞儿,四人一起分食着一个馒头,净煜见状,从桌上拿
了盘糕点,朝他们喊话,让他们唱几句数来宝,便赏他们吃食。
  见有更好的食物,几个小儿快速将手里的馒头塞进嘴里,唱将起来:「老爷
您听我唱一唱,给多给少不见谅,给个馍馍就点菜,给点碎钱装布袋……」
  净姝还是头一回听这等把戏,不由也好奇过去窗边瞧了瞧。
  五个娃娃排排站着,最大的瞧着和她年岁差不多,最小的瞧着才六七岁,正
是换牙时候,各个瞧着都瘦骨嶙峋,怪是可怜。
  净姝不免起了恻隐之心,让六艺另去叫些糕点送去给他们。
  净煜听得妹妹的话,看另外给他们准备吃食,也就放下了手中的糕点,谁知
他们一看他放下吃食,还以为他要食言,顿时七嘴八舌骂了起来。
  不待净煜解释,几人便冲进了香满园,直奔他们雅间而来。
  这几个小儿瞧着是老手了,一溜烟儿冲进来,小二拦都没拦住,让他们冲上
了楼。
  「你们着急什么,还能少了你们几口吃食?」净煜没好气道,原本只是好心
施舍,现下他们逼迫上门,倒让他不想给了,只觉得老话说的不错,可怜之人必
有可恨之处。
  净煜与他们解释说另外给他们干净的吃食,他们却是不信他有这么好心,指
着他们桌上的糕点道:「我们不要其他的,就要你桌上的!」
  说罢也不顾他挡在门口,仗着身量矮小,就从他腋下钻了进去。
  净姝和汪氏哪里见过这般野蛮人,被吓着赶紧起身躲开了去。
  净煜还想拦,被母亲喊住了,桌上糕点已经被他们脏手碰触过了,就让他们
拿去算了,总归是他方才答应过的。
  净煜只得作罢,小二见此也就没拦了。
  几个小子一边狼吞虎咽的吃一边往怀里装,很快将一桌子糕点拿了个空,连
盘子都一并拿走了。
  等他们走后,小二赶紧收拾了桌子,从小二嘴里得知,这几个乞儿是年初来
此附近的,已是附近出了名的嚣张人。
  「他们年纪不大,各个都是刺头,常进店里搅和,可让附近商家们头疼,好
几次都报了官,官府亦派人抓过几次,关过一阵,可一经放出来,又还是一样的。」
  听小二说着,净姝不免又看向了窗外,看着那四个乞儿跑开的背影,心下疑
惑,刚刚不是五个人吗?
  「寻常他们都是五人一起,近几日少了一人,他们顾着找人,这几天都不曾
来店里找过麻烦,今日若不是少爷主动招惹他们,他们今儿也不会来扰。」
  净煜愤愤,「我看他们四人分食一个馒头,瞧着可怜才好心施舍些糕点给他
们,谁知道他们这般不讲理,我一番好心竟还有错了?」
  「没错没错。」汪氏出声安抚儿子。
  净姝还在回想方才的一切,她明明记着一开始从窗户往外看的时候有五个人,
难不成……
  净姝心中有个不好的念头,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手串,谁知刚摸上,手串
就断了,佛珠撒了一地。
  霎时间,房中除了小二外,各个都苍白了面容。
  小二见此,还以为是这手串很是贵重,赶紧去拾。
  「娘……咱们回去吧。」净姝声音控制不住地抖了。
  汪氏也是,赶紧让儿子结账,这让小二有些莫名。
  坐到马车上,净姝将刚刚的异常说给哥哥和娘亲听。
  净煜表示,从一开始他看见的,便只有四个乞儿,绝没有五个。
  【10。乞儿的求助】
  一行人忐忑回到家里,路上并没有什么不妥,汪氏宽慰女儿没事,只想着等
丈夫回来,让他再去寻魏大人问问。
  「要不要先去隔壁问问?」净煜提议道:「他方才不是还提点了咱们吗?」
  「你怎知这回不是他的设计呢?」净姝反问:「这几天戴着手串一直好好的,
怎么一遇到他就又撞鬼了呢?」
  这……净煜无言以对,只得作罢。
  等父亲回来,已是天黑,不待歇息,便又去了魏家。
  约莫半个时辰,父亲再次归家,一起还有两人,一老一少,听父亲介绍才知,
这就是魏大人与她将要相看的魏伯弈。
  净姝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与魏伯奕见面,顿时有些不自在,都没怎么打扮呢。
  汪氏也是没想到,赶紧招呼人上茶。
  两厢闲叙之时,净姝不由得偷摸摸打量魏伯奕。
  瞧着和她一般大,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只是自打进门起,他都不曾笑过,一
副疏离模样,她爹娘与他说话也是极为敷衍。
  似察觉她的打量,他下意识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净姝弯唇朝他笑了笑,他
却仿若未曾看见似的,移开了视线,这下净姝可以确定,这魏少爷根本不想和她
相看。
  似看出了他的态度,汪氏面上笑容也淡了几分,没再与之多聊,直入正题,
问魏大人,净姝现下该怎么办?
  「事情净大人已经与我说过,按理来说,净小姐戴着佛珠手串,不会再遭遇
恶鬼,应是哪儿出了差错。」
  听得魏大人此话,净姝下意识又想到了安司南,心里更加觉得是他从中作乱。
  「佛珠损毁乃是替净小姐挡下了此灾,应是无妨,伯奕,你给净小姐瞧看瞧
看。」
  净姝没想到魏大人会让魏伯奕给她看,一时怔愣,魏伯奕也是,他先行反应
过来,推说道:「此鬼厉害,魏家传家之宝都折损其中,孙儿能力有限,帮不到
净小姐。」
  魏伯奕此话说得阴阳怪气,一面告知那手串是魏家家传之宝,一面又说自己
能力有限,无法帮忙,摆明了是告诉他们,净姝就算与他成亲,也无法活命。
  一时间净家人面上笑容都敛了去,房中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伯奕!」魏大人猛地拍了下桌子,怒火滔天。
  魏伯奕从善如流跪下,直直磕了几个头,「孙儿无能。」
  「原来那串佛珠是魏家家传之物,若早早知晓,我们定不会接。」汪氏打断
他们的话,又说道:「手串如今损毁,你们只管开价,我们家一定作赔,绝不会
占你们魏家一点便宜。」
  「小儿无状,净夫人莫要怪罪,此物是我亲手交于净大人,算作我俩家的结
亲信物,伯奕不知其中因果,此番胡言乱语,多有得罪,还望净大人净夫人海涵。」
  「信物已毁,也该是天意,既如此,我看先前两家的约定还是就此作罢吧。」
净父说罢,另吩咐人去库房取了三千两银票来,算作佛珠手串的赔偿。
  最终魏大人并没有接下银票,另留了张符咒给净姝,便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汪氏让儿女回房,忍不住朝丈夫抱怨:「你不是说这魏伯奕懂
事知礼,能力亦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吗?就他今日这做派,真不知他们魏家究竟
是怎么教养小辈的。」
  净父没有说话,他原先打听的确是如此,只没想到魏伯奕早已心有所属了,
他是方才去魏府时,听见他们爷俩的交谈声,才知道的。
  魏大人也才知晓不久,因着已经答应了他们家,为了不失信,压着孙儿与净
姝相看。
  他过去时,那爷俩正是剑弩拔张的时候,他只想着先解决净姝现下的事,只
做没听见,不成想魏伯奕会跟着来,直接说破了脸。
  「行了行了,时辰不早了,回房吧,姝儿的婚事不着急,现下说明白了最好,
只咱们两家知晓,不会有何影响,我总归是会替女儿寻到个如意郎君的。」
  净父安抚着妻子,眉头紧锁,净姝房里,六艺和六礼还在抱怨着,直叹那魏
少爷没眼光。
  净姝没有搭理她们的话,撑脸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符咒在手,净姝没再遭遇什么怪事,只是娘亲再不准她出门了,怕再发生上
次的意外。
  没有其他事情挂心,每日绣花练字,日子仿佛回到了从前,只有满院子的海
棠花,提醒着她先前的一切都不是梦。
  然而清闲的日子没过多久,又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是之前在香满园见过的那群乞儿,他们嚷嚷着要见她,赖在她家门口不走,
管家怎么驱赶也无用,
  净姝有些好奇,他们执意找她做甚?
  征得母亲同意后,净姝让管家领了年纪最大的那个小子进来。
  「你们找我做甚?」净姝隔着帘子问他,母亲陪同在侧。
  少年没有直接回答,扑通跪下,连连磕头,「求小姐帮我寻寻弟弟。」
  这让净姝懵了,怎么回事?
  「你找错人了吧,我哪晓得你弟弟在何处?」
  「道长说了,您是最后一个见过我弟弟的人,如今只有您能帮我们找到弟弟。」
  「道长?哪个道长?我不过与你们在香满园见过一面,又何曾见过你们弟弟……
「说到此处,净姝顿了一下,莫名想起了在香满园时,看到的那第五个孩子,难
不成……
  「是一个酒鬼道长告诉我们的。」
  酒鬼……净姝瞬间想到了安司南那厮,三次见他,两次在喝酒,难不成又是
他?
  「你弟弟长什么模样?」
  少年比划了一下个头,说道:「大概这么高,刚换牙的年纪,前面正好少了
两颗门牙。」
  净姝心中一咯噔,他形容的,正是她当时看到的那个不存在的孩子,当时他
们排排站着唱数来宝,嘴巴张张合合,她很清楚看到了那个缺了两颗门牙的孩子。
  这么说来,他弟弟已经死了……
  净姝不由得心下害怕。
  「我,我那天见的只是你弟弟的魂魄,差一点就被你弟弟害了,你还是让那
个道长帮你们找吧,我无能为力。」
  净姝说完,便示意管家送客,少年挣扎开管家的手,连连磕头不止,「道长
说没有您的帮助,就找不到我弟弟,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帮我们一回吧,日后我
们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净姝奇怪了,「为何一定要我的帮助?他不是能掐会算,本事大着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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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跟着夫君去渡鬼】(1-20)【作者:乌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