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裡的罌粟花】(4.11-7.12)【作者:銀鉤鐵畫】
作者:銀鉤鐵畫字数:168726
風雨裡的罌粟花【第四章(11)】
「……哼!我就說呢,這大白天沒什麼事,又不過什麼節,又不娶親、生子、
嫁閨女的,也沒有人來這兒宴客,怎麼會有人穿得跟《了不起的亡靈》裏頭的小
日向文世似的……別說,您的氣質跟這套衣服還真挺般配的!」
我半開玩笑、半諷刺地對他說道。
徐遠看著我,笑了笑,「瞎說!小日向文世哪有我帥?再說了,我現在可是
男人四十七歲一枝花,小日向文世都多大歲數了?你就算要把我類比成大叔,也
得給我類比成師奶殺手寺島進好麼!——給我來個大杯摩卡,一份辣味雞腿三明
治。」
嗯,別說,徐遠的下巴跟寺島進那個下巴,還真是一個型號的。
我記下了單子,收了錢,徐遠便讓我坐到了他對面。
「你上次抓捕崔烈之後,我們市局和檢察院,在國慶日這段期間,按照你找
到的證據和崔烈的供詞,解救了一大批被脅迫賣淫的未成年少女。你雖然被記了
過,但是這件事上,我還是給你申請了頭功。」
「這事情還跟我有關係麼……」我拿出一張濕巾擦了擦手,對徐遠說道:
「我現在不是員警,我就是一個服務員. 」
「呵呵,服務員……別說,你做服務員,還做得真挺像模像樣的——話說回
來,你小子啊!知不知道警務人員打零工,屬於嚴重違紀?需要被踢出警隊的?」
徐遠嚴厲地看著我說道。
「踢就踢唄……」我側著身子,不想看著他,「再說了,我不是給你跟沈量
才遞交辭職報告了麼?在我心裏,我早就不是市局的人了,還用得著你們踢麼」
徐遠拍了下桌子,對我問了一句:「你說你要辭職,是,你是遞交辭職報告
了,可我和量才副局長同意了麼?按照章程,你遞交報告,得由我和副局長同意,
之前還得由雪平和人事處長審批通過,你才能離開警隊!你小子,當年可是一門
心思地要進市局重案組,連國情部、安保局這樣的單位你都拒了,現在你說走就
想走?哼!哪那麼容易!」
我忿忿不平地歪頭看著徐遠,「照你這麼說,我還成了賣身了唄?」
「沒錯!要叫你這麼說,你還真就是賣身!我也是賣身!咱們都是賣身!賣
身給社會、給咱們F 市、給國家!」徐遠眯著眼睛看著我,「別說你躲到這個歐
洲文化鎮裏,就算你躲出了F 市,就算你出了國,我都能把你抓回來你信不信?」
「抓我?我又不是叛逃!」
「呵呵,那我可不管!反正我今天得把你這小兔崽子給逮回去!」
徐遠胡攪蠻纏起來,比誰都強。我是真心強不過他。
我看著徐遠,對他問了另一個問題:「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呵呵,」徐遠又笑了,得意地對我說道,「你是不是以為這全F 市,就他
張霽隆一個人有自己的個人情報網?——哦,對了,說起張霽隆,他也不知道從
哪知道的你辭職的事情,國慶日前還特地氣衝衝的給我打電話來著,我跟他吵了
一架。在他嘴裏,說得像是你在抓了崔烈那天晚上,我給你罵走的似的。」
「人事處,應該是有張霽隆放進來的臥底吧。」我接了話茬說道。
「或許吧,也不一定。我現在不動他,他也不會搗亂,頂多讓你在我嘴邊刮
下來點芝麻粒,所以他愛把誰安插進來我也不管,終究是要給咱們市局賣命的。
張霽隆這人,雖說我不喜歡他,但是他身上倒是有一股遊俠作風,他明明知道我
是有目的讓你跟他接觸的,他還對你的事情這麼上心,說明這個人對你還是挺仗
義的。在這一點上,我佩服他。」徐遠輕笑了一聲說著,又看著我問道,「不過
說起來,你到底是因為什麼要辭職的?難道就因為……」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茱麗葉端著一盤三明治、一杯咖啡走了過來,跟徐遠打
了一聲招呼:「徐局長好!」
在她身後,還跟著老闆杜總,「哈哈哈!老疙瘩!」
「竹竿子!這麼久沒見你,又胖了!」
徐遠和杜總兩個人熱烈地擁抱在一起。
「呵呵,我現在都快成胖成『竹筍子』了,一年胖七八斤,減不掉了!你說
你啊,老疙瘩,要是不沖這小子,你也不會來我這坐坐,是不是?」
「我最近太忙了,再說,我這不是來了麼?都這麼多年了,還總挑我的理!」
看著兩個人,我忍不住問道:「我說,二位元……你們倆認識?」
「哈哈哈,秋岩,你還不知道吧?我跟徐遠,我倆是同鄉!我小學的時候他
上高中,那時候我成天就跟他屁股後面混。秋岩啊,其實你那天晚上第一次進我
們咖啡屋,我就把你認出來了。你是個優秀的年輕員警,將來還會很有作為的。
快跟老疙瘩回去吧!」接著,杜總對徐遠說道:「那你們倆聊吧,我就不打擾了。」
等杜總和茱麗葉離開了,徐遠吃了一口三明治,又喝了一口咖啡,然後看著
我:「說吧,你小子想離開,難道真是因為我那天犯牛脾氣了,給你罵的?」
我搖了搖頭. 「是因為艾立威吧?」徐遠又問道。
我歎了口氣:「您既然清楚,幹嘛還要跟我裝糊塗呢?」
「……嗯,管個就比自己大7 歲的男生叫『繼父』,是有點難為情了點;可
你總不能讓夏雪平一個人單著一輩子吧?」徐遠正對著我的目光,故意對我半開
玩笑地說道,並且他似乎正想從我臉上觀察著什麼. 我之前還心中略微一驚,聽
完徐遠這句話,我又鬆懈下自己的心防——原來他並不知道我對夏雪平的真正心
思。
「你這話說的,真讓人想罵髒話!……不過,聽您這意思,夏雪平是答應艾
立威跟他交往了?」我繃著臉問道。
「呵呵!你小子,不識逗!真是別人說什麼都當真,怪不得容易上當受騙呢!
——她把艾立威給拒了。」徐遠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對我說道。
「嗯?夏雪平……沒答應他麼?那天晚上夏雪平告訴我,她給艾立威的答復
是『考慮考慮』……不是……那……她怎麼早不拒絕呢?」
「你這不是廢話麼!實際上,那天晚上艾立威就明白自己應該是沒戲了,儘
管還有點傩牟凰溃坏愕诙旄┢嚼鋺穑遣痪褪墙o艾立威留下一個繼續發
揮餘熱的機會麼?『考慮考慮』這四個字,難道不是比較委婉一點的拒絕啊?你
們年輕人啊,就知道絕對的二元分立!而且你都給人鼻子打歪了,那天晚上艾立
威的鼻血流得跟洩洪似的,夏雪平還能跟他怎麼說啊?——給他身體和心靈同時
造成雙重打擊?那夏雪平以後重案一組的隊伍還帶不帶了?何秋岩,你能不能動
動腦子、多學學理解大人們之間的談話之術?這多虧你是在生活中,聽到的是夏
雪平這麼說,被你誤解了;這要是以後你跟犯罪分子、跟政客們打交道,你這種
非黑即白的觀念若是不改改,早晚得吃虧!」徐遠接著說道,「不過說實話,艾
立威這個小孩,局裏還真有不少人覺得他不錯. 」
「操!」我又氣又笑,「不是……您要是這樣覺得,您吃完這頓飯,趕緊請
回吧!」
「嘖,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我知道你對艾立威有意見,但你難道不想救
贖夏雪平麼?」
「救贖?」我不明白徐遠的意思。
「對,救贖. 你別看她現在冷冰冰的樣子,看起來很堅強,其實雪平現在,
其實挺需要救贖的,需要被人用情感來救贖. 」
徐遠吃完了三明治,點燃了一根煙,我幫他找了個一個煙灰缸,放在他手邊。
只聽徐遠繼續說道:「我是你外公親自輔導的最後一屆警校生,那時候你外公除
了在市局做行政以外,還在警院兼職做執行副校長,我算得上是你外公的關門弟
子,因此在夏雪平很小的時候,我就認識她。呵呵,我記得那時候,我跟一幫不
願意跟什麼『警專幫』、『考學幫』拉幫結派的警院生,沒事就總去你外公家蹭
飯吃,有男孩有女孩,熱鬧的很——哈哈,咱們一個個,全都跟逃饑荒似的。我
記得,你外婆包了一手好吃的雞湯餛飩,哎唷!那個餛飩的味道,我現在有的時
候做夢都想啊!……吃完了餛飩,我們這幫孩子就總願意逗你媽媽雪平玩,那時
候的雪平還小呢,她那時候才十歲,長得可愛、思維天真,說話做事都挺好玩的;
我們當年那一幫男男女女全都17、8 歲,正是有一身力氣卻不知道該淘氣的時候,
所以,呵呵,我們沒事還總欺負她——有一回,我騙她去抓晾衣架上的塑膠夾,
結果,誰知道怎麼回事,估計也是寸勁兒……她兩隻眼睛的眼瞼,全被飛落的塑
膠夾子給夾中了!雪平當時就哇哇哭起來了……就因為那次整蠱,真的,我是這
輩子唯一一次,被你外公給臭駡了一頓——喂,你小子可別再替雪平罵我了啊!
我直到你外公去世,我都沒來得及跟他說明白:其實那時候欺負雪平的壞主意,
可全都是你舅舅夏雪原給我們出的!」
聽著徐遠的講述,在我腦海裏,出現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坐在地上揉著眼
睛哭得形象——我其實很難想像,那小女孩就是現在的夏雪平。
笑了一會兒,又免不得歎了口氣。
「後來又一次,我跟你外公一起抽煙的時候,你外公說,他這輩子都不想讓
夏雪平當員警——一個女孩當員警,確實太苦了;結果誰知道,我在警院兼職當
教務副主任的時候,就在警院看到了你媽媽……再後來,她就懷了你,然後進入
交警大隊;我那個時候曾經因為得罪上級,正好被發配到了交警大隊,所以雪平
就這樣,一路跟著我,在我的手下做事。」徐遠抽了口煙,繼續說道,「說起來,
你也一定記得,在你舅舅雪原和你外婆死之前,雪平還依舊是個性格不錯的女人,
對吧?」
我點了點頭,唏噓地說道:「嗯,記得。但是再後來,舅舅全家和外婆就都
死了……警專的時候我就查過當年的檔案……小時候我就知道姥姥和舅舅都死了,
但對這個『死』我沒什麼概念;直到看了檔案、看了裏頭拍的案發現場照片以後,
唉……嘶!我才明白,夏雪平當年為什麼會哭得那麼撕心裂肺、並且一直到現在
她也沒緩過勁來:我舅舅,全身刀傷,躺在一灘血裏,死的時候面目全非,臉皮
都被人不知道拿什麼東西給銼爛了,臉上沒留下一塊好地方;我舅媽、外婆,全
都身中數刀,還被人澆上了汽油,燒成兩堆黑炭;就連我那被領養來的、本來才
幾個月大的表妹,也被人用鈍器一下一下,生生捶成了一坨血淋淋的肉醬,報告
上說骨頭全都被人捶碎了……我這輩子都忘不了,嬰兒的眼珠外凸著、腦袋都徹
底沒了形的樣子……當時夏雪平一面對著我怒喝著、嚇唬我不讓我進屋,一面自
己在屋裏嚎啕大哭……現在想想,換成是我,看到這種朝夕相處的至親死得如此
血腥的景象,我也會崩潰的……」
說到這個,我突然很想哭。
「雪平那時候確實很崩潰,但還不至於性情大變。她跟何勁峰離婚的時候,
她的性格還依舊是友善溫柔的——你要知道,她剛離婚的那兩年裏,警隊追她的
人絡繹不絕;只是後來,她就慢慢變成了一頭『冷血孤狼』。」
「這中間又發生什麼事了?」我問道。
徐遠搖了搖頭:「什麼都沒發生,但根據我看到的,我所理解的是,那些追
她的男人一半是趁人之危、妄圖趁著雪平內心最脆弱的時候佔有她的美貌;還有
一半,追求雪平其實是出於對她的可憐,而不是喜歡或者愛,至少不完全是喜歡
. 可他們不知道,在那個時候,對於雪平來說,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送上門的
廉價的可憐,於是漸漸地,夏雪平開始學會冷漠、學會刻薄、學會不近人情,直
到現在——但其實我知道,雪平還是那個雪平,什麼『冷血孤狼』之類的外號,
都是別人給的虛名。要我說,雪平現在雖然40歲了,但是在她的外表下,本質上
她還是一個特別單純、特別容易被人戲弄欺負的、眼瞼上夾著塑膠夾子的小女孩。」
「也是她開始被人叫成『冷血孤狼』的那個時候,她開始學會了喝酒、甚至
開始酗酒,對吧?我記得我小時候,她可是滴酒不沾的。」
「對。」徐遠點了點頭,無奈地笑著說道,「論起喝酒這件事,現在在整個
局裏,她要是說自己酒量第二,真沒人敢排第一;五年前中央員警部的一個巡查
大員來視察的時候,在自己身邊帶了4 個專業陪酒員——那個大員是全國員警系
統裏出了名的變態,他自己也不能喝酒,但就喜歡看自己手底下的陪酒員跟其他
人拼酒,喝趴下一桌子人——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怪趣味;結果,來我們F 市,剛
下飛機第一天第一頓飯,那四個陪酒員便被雪平以一己之力,一下子給喝倒了仨;
給那個中央大員嚇得,哈哈,此後的幾天都不敢再提喝酒的事情了。而且,從那
以後,那個大員再也不敢來東北了,他以為全東北境內的女警,一個個的酒量都
跟雪平一樣呢。」
徐遠看我沉默著,繼續說道,「我以為雪平一直就這樣了,直到七年前艾立
威從警院畢業,直接晉升到市局重案一組. 他倆相處得起初還不是很融洽,但是
慢慢在一起經過出生入死之後,艾立威開始主動跟雪平溝通,然後兩個人的關係
也逐漸有所改善……」
「然後他倆就曖昧上了,對麼?」我冷冷地看著徐遠. 「曖昧?……呵呵,
算不上。或許艾立威對雪平有曖昧之意,可是夏雪平對於艾立威,也就僅僅就是
把他當成下屬了。你要知道,現在的雪平,已經是一個完全不知道如何表達友善、
信任和感激的女人了,因此有的時候,要麼表現得太無所謂,要麼就是表現得過
了頭. 」
「那艾立威究竟是怎麼可以做到那樣討好雪平的?有些時候,有些事,夏雪
平都要防著我,她居然能對艾立威放得開?就比如我在你門口跟艾立威吵架,還
打了他一拳,她居然不來安慰我!……我不是很明白,如果她不喜歡艾立威,她
為什麼要那樣?哼,你們啊,都向著他!」
「那這你得問她。我估計,以我對雪平的瞭解,很大程度上,她這種行為是
來自對於艾立威實際上的疏遠. 她因為對艾立威疏遠,所以看起來,她才會對艾
立威『關懷』更多、捧他的場——你給艾立威鼻子打歪了,她先去看看艾立威有
沒有事,是因為她不想讓艾立威對你產生更多的矛盾;你說的話,夏雪平不見得
感動、不見得笑,要麼是你沒覺得她感動、覺得她開心,要麼是她覺得你對她的
關心是理所應該;而同樣的話,艾立威說了夏雪平會感動得落淚、會被逗得笑起
來,這正是因為夏雪平把艾立威當成一個外人來尊重。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依
我看來,你跟雪平之間的關係,可比她跟艾立威的關係親密得多了,甚至,親密
得都有點不正常……」
我聽後,心中突然一顫……徐遠這老狐狸,是看出來什麼東西來了麼?
徐遠想了想,對我擰著眉毛問道:「再說了,你小子也有點忒不講理吧——
呐,你是夏雪平的兒子,你把人家艾立威打了,于情于理,夏雪平是當媽的,怎
麼也都得先去跟人道歉,等過後再慢慢安撫你吧?還有,什麼叫我們都向著他?
你小子沒按照警局的規章制度辦事,就是不對——我其實都聽明白你跟艾立威那
天因為啥吵起來了,但禍是你小子闖下來的,就算艾立威跟我撒謊了,我能因為
你說的是真的然後我不辦你?——給你記過是讓你上一課,以後彙報工作別隨便
跟人偷偷摸摸就去了走廊,懂嗎?」
我的心結似乎有些解開了,但是我還是繼續多問了一句:「我就是有點看不
慣,他倆關係那麼好——他倆是怎麼變得這麼親密的,以至於能讓艾立威以夏雪
平的助手自居?」
「這個說來,話可就長了,七年的事情,我哪能給你講得事事聚到呢?……
讓我理一理:其實,艾立威那小子說話帶刺、心機重,平時也懶散得很、還三天
兩頭總請病假——這個你可別說風涼話,這小子參加咱們警局內部體檢,年年各
項指標都有問題,不是過高、就是過低——呐,話又說回來了,你揍了艾立威一
拳,夏雪平不先去管你而是去管他,不就是怕你給人打出來個好歹麼?破壞了團
結不說,你搞不好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接著說:但是同時,艾立威這小子腦
子夠用、鬼點子多,膽子也大,關鍵時刻,他敢想敢做,七年裏頭,當時跟他一
起入職的警員,就數他立的功勞最多;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雪平指哪,艾立威就
打哪,這小子遇到匪徒和嫌犯,也是該開槍的時候絕不含糊;而且他倆配合起來,
確實倒是挺默契的,夏雪平辦案效率本來就高,跟艾立威搭班子工作之後,每次
辦案的速度都更快了——就仿佛這小子會算命一樣,他把雪平的性格和行事風格,
給徹底摸透了似的。並且最重要的是,夏雪平當場開槍擊斃歹徒的事情,很多人
對此都反對,我對此也持保守態度,而艾立威這小子卻堅決站在雪平這邊,處處
都維護她——重案一組的其他人,我估計沒有一個能對雪平這樣,儘管實際上,
雪平對他們每個人都挺好,但關鍵時刻,如果夏雪平個人遇到什麼危機,他們每
個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往後躲,能跟夏雪平站在一起的,也就只有這個艾立威;還
有一件事,我都不敢縱容雪平去做,但是艾立威不但對夏雪平絕對的支持,而且
他還主動幫著夏雪平去查這件事……唉,那個事情其實非同小可啊,他倆既然那
麼堅持,我也就不阻止了——到現在他倆還覺得我不知道這個事情呢。」
「那是什麼事啊?你別買關子了老狐狸!」
徐遠低頭想了想,對我說道:「關於你舅舅雪原和你外公夏濤的死。雪平本
來就覺得你外公死得不明就裏,而差不多在9 年之前,她偵辦過一個跟你舅舅你
外婆全家死法差不多的一個滅門案,從那以後,雪平就一直覺得夏雪原的死,似
乎在哪有些不對勁的地方……當年這兩樁案子結案得確實有些草率了點,現在又
都是被省廳列為機密的東西,一般人是碰不得的;我也勸過雪平,逝者已矣,就
別再執著了,但是她不肯。後來我聽說艾立威好像說過支持雪平繼續查這件事,
並且到現在,偶爾艾立威會神神秘秘地跟夏雪平交談過後,滿F 市的分局的警務
檔案室到處跑,我估計,應該是雪平在委託艾立威在幫她查這個事情,所以我估
計,比起重案一組,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夏雪平那麼信任艾立威,跟她對你外
公、還有你外婆和你舅舅的死的執著不無關係——呵呵,這倆人到現在還不以為,
我對這個事情一無所知呢!查吧,反正我也管不住……」
我現在,才算是對夏雪平對待艾立威的態度稍稍恍然大悟。
徐遠繼續說道:「但他倆是他倆,外人是外人啊。再後來,不光是我,局裏
的很多同事都發現,全局能把雪平真正逗笑的,也就艾立威一個——蘇媚珍和丘
課長都不見得能做到的事情,讓這小子做到了。於是,無聊的人和事情就都出現
了——人不就是這樣麼,一閑下來沒事幹了。遇到自己身邊,有一男一女在一起
配合得比較默契的,就總想搞點大事;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好多人就有意想
要把艾立威和雪平撮合在一起——呵呵,咱們局裏的人一個個的,有點意思吧:
雪平被省廳和社會上的媒體惡整的時候,他們那幫人都沒有一個這麼積極幫著雪
平開脫、沒有一個公開表示自己支持雪平開槍的;反倒是一談論到男女之間的那
點事情,那群人每一個都特別地熱衷於摻和!唉……再緊接著,咱們局裏就收到
了你的入職申請,於是,我當初就算准了,你小子來了局裏,尤其是去了重案一
組以後,肯定會發現艾立威對夏雪平的態度過於熱忱了,那麼到時候,你跟艾立
威之間,肯定會結下難解難分的梁子;我怕橫生枝節,我還跟量才親自找了你們
重案一組那幫吃飽了撐著了的一對一談話,讓那幫好事之人先就此罷手——哪知
道,這人都閒不住啊!現在看來,一切都被我猜中了。」
「但你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局啊。在我抓了崔烈,也就是9 月30號那天
晚上,一組的那幫閒著沒事兒幹的,還是鼓動艾立威表白了。」我轉過頭對徐遠
問道,「您也看好艾立威和夏雪平在一起談戀愛,對吧?你今天過來,不只是要
我跟您回去,還要說服我,讓我同意夏雪平跟艾立威在一起?」
「呵呵,我沒這麼說啊!你們這幫90後,就愛胡亂揣摩別人的意思!我說我
要強迫你同意夏雪平跟艾立威在一起了麼?我說我看好他倆之間的感情了麼?」
接下來,徐遠又說了一句很耐人尋味的話:「對於艾立威這個人本身,我還是很
看好的;但是『看好』,可不一定代表『放心』。」
「老狐狸,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對徐遠問道。
「呵呵,我這麼跟你說吧:對於有些人呢,我是既看好又放心,比如雪平,
還有你小子;對於有些人,我是不看好,但是放心,比如沈量才,還有丘康健;
但是對於艾立威,我是看好,但是卻並不放心。」
「嗯,說得好,真棒!——局長,聽你這麼一解釋,我就更糊塗了。」
徐遠看著我,正經地說道:「糊塗不糊塗無所謂. 我有不讓你糊塗的法子。」
「什麼法子?」
「跟我回去。」
「我不!」
「任性!——那你可真就是在等著,夏雪平慢慢地被艾立威追到手了。我告
訴你:我可跟艾立威談過話了,雖然雪平已經給他明著暗著都拒絕了,但他現在
提出的口號是『精账痢⒔鹗癁殚_』。小子,雪平的本性就不是一個冷酷絕情
的人,你要是真就這麼算了,艾立威說不定哪天,就真成了你的繼父了,那到時
候,你可別追悔莫及!」
徐遠看了我兩眼,見我不答話,起身就要走。
我忍不住,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您等一下……」
「哎,這才對嘛!」徐遠繼續跟我說道,「我說要『救贖』雪平,讓她跟艾
立威談戀愛是一種可能;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把你放在局裏,通過你跟她的關係
來救贖她;改變一個人,不一定非要讓她跟別的男人談戀愛,讓她跟自己兒子相
處也可以的,畢竟子女是改變父母的最好良藥。在將來,雪平的性格是否能變回
原來那樣子,我不清楚,但是我很想改變她的心境——她現在這個樣子,太痛苦
了。你外公生前還總跟我說,如果以後雪平要是到了我的手下,你外公希望我能
好好照顧她。她要是一直痛苦下去,我可愧對夏濤老局長的囑託哦。」
「但我也不能就這麼回去了……我離開之前,我還跟夏雪平絆了兩句嘴呢!
我怕……」
「怕什麼?怕你回去以後,她接著跟你吵?」徐遠對我說道,「你知道你離
開這七八天裏,夏雪平現在每天都成什麼樣了麼?——你其實到這個咖啡屋的第
一天,我就通過老杜,把你的位置給鎖定了,但我故意沒跟夏雪平說. 於是呢,
她這幾天又把酒瓶子端起來了!蘇媚珍告訴我,現在雪平每天下了班之後,就自
己一個跑去居酒屋裏,一喝就喝到半夜,一點東西不吃、只是喝酒喝到飽。艾立
威要陪著她,她沒讓;有一天她借著酒勁兒,居然還給艾立威劈頭蓋臉痛駡了一
頓,雖然她是故意找艾立威的茬兒,罵得都是一些有的沒的的話題,但是也給艾
立威說的臉上白一塊、紅一塊的——弄得艾立威這陣子都不敢跟夏雪平坐在同桌
吃飯了;而且,這段時間,她只讓媚珍陪著她。雪平一喝上酒以後,就一句話都
不說——沒辦法,媚珍這一周成了她的代駕. 今天我來之前,我還找藉口去了她
辦公室一趟,表面上,她看起來還挺正常的,但是只要一不工作的時候,她就一
直盯著你的辦公桌發呆。」
聽徐遠這麼一說,我心裏也開始默默地有些酸楚。
我開始思考,我這次出走,是不是真的任性過了頭. 「好吧,我跟您回去。」
我對徐遠說道。
徐遠的臉上,立刻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可他緊接著,卻對我說道:「又想
回去啦?嘿嘿,也沒那麼容易!」
「……您什麼意思?」
「回去之前,你得先答應我幾個安排再說;而且,你必須答應,不得反悔!」
我無奈地看著徐遠,看著這個倨傲狂狷的老狐狸。
我不知道他這幾個「安排」,會不會有什麼貓膩;但是我已經被他攥在手裏
了,我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我既然答應了跟您回去,您就還是我的局長,我也就還是您的一名警員.
我對於您來說,還不是您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麼?」我對徐遠說道。
「嗯。好,那我可就說了,你不反悔?」
「我不反悔!哎呀,您就快說吧!」
徐遠想了想,對我開口道:「這第一,回去以後,你依然還要受到一次記過
處分,當然停職是不用了;你這段時間在外打工……我就算你出偵查外勤任務了。
你之前的辭職申請,我和沈量才,就當做沒收到過. 」
「嗯,這是一定。您接著說. 」
「這第二,你暫時不能回重案一組了。」
「什麼意思?」
「停職可免,調職不可免——我得給你調到別的部門,你得幫我做成一件事。」
徐遠看著我說道,「我要把你調職到風紀股,改組風紀股為風紀處……」
「啥?」我還沒等徐遠把話說完,我便大叫了起來:「——算了!老狐狸,
趕緊,您請回吧!您就當您沒來過這、沒找到我,行麼?夏雪平的事情,我自己
想辦法;風紀股那個地方,你就算把我打死也不會去的……」
「你給我閉嘴,你個臭小子!老子今天就是給你綁了,也得把你帶回去!」
「那我也不去風紀股!」我對他吼道。
「你不去誰去?——是你之前先斬後奏抓了崔烈,害得我在地方黨團面前抬
不起頭來;現在你又不告而別,數罪並罰,去風紀股就是就是對你的懲罰!」
我看著徐遠皺著眉頭撅著嘴的樣子,欲語還休。我撓了撓頭發,又對他問道:
「……那你說吧,讓我去風紀股幹什麼?」
「哼!……沒等我把話說完你就跟我嚷嚷,你小子!我就算不是你上司了,
我也還是你的外公的學生呢!跟我這什麼態度這是……跟你說,這毛病你可得改
改!」徐遠訓了我一句,繼續說道,「我想改組風紀股,變回原來的風紀處,然
後讓你做處長. 」
我的天,徐遠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我這才進警局一個月,何況還因為魏蜀吳的死和擅自行動逮捕崔烈背了
兩個記過處分,他就敢讓我去做處長?
「我說,老狐狸,您沒發燒吧?我就一個小小的一級警員!而且我才多大年
紀?我既沒資歷又沒經驗,簡歷也不豐富,您就敢讓我做處長?」
徐遠眼睛都沒眨一下,對我說道:「屁話!你知道當初新政權剛成立的時候,
風紀處的第一任處長才多大?當年才19歲!你知道第一任市局局長上任的時候多
大?也就比你現在大兩歲左右吧!年齡和資歷根本不是問題,有誰是打從一出生
以後就會當幹部的?至於警銜提升的事情,你用不著操心——你小子可別覺著我
在給你畫大餅,我徐遠在用人這上面膽子大、唯才是舉,全省員警系統可都是有
目共睹、有口皆碑。而且,你何秋岩出警第一天參與過追擊周正續,成功阻止了
他暗殺夏雪平;抓捕周正續的時候、你還瞎貓碰死耗子、打中了他兩槍,沒讓他
逃跑,捎帶手你還挺幸叩刈チ艘粚Χ矩湻蚱蓿痪o接著,你擊斃了段亦澄,然後
搗毀『喜無岸』會所,我給你和廖韜申請的和都是一等功——憑這些,我就可以
跟省廳申請,破格提拔你為三級警司,升任你做處長,而且我說到做到!這樣的
話,別說現在風紀股那些傢夥全都也只都是一級警員,艾立威這下可就跟你平級
了,而且他是普通辦事員,你是處級幹部職務;平時還則罷了,如果穿警服戴警
帽的時候,他可得對你先敬禮——我就問你一句話,何秋岩,這個處長,幹,還
是不幹?」
這個誘惑對我來說可真是太大了,如果我回到警局,我就一定要先找機會殺
一殺艾立威的銳氣,徐遠既然能給我這個機會,我何樂而不為。
「那您需要去風紀股做什麼?」
「風紀股現在有個外號,叫『市局喪家犬』,這個說法你聽過吧?」
我對徐遠點了點頭. 「我需要你做的,就是把這幾隻『喪家犬』身體裏的熱
血給我點燃咯!讓他們這幫『喪家犬』,各個變成一條條能撕咬能嗜血的獵犬!
想把風紀股改制成原來的風紀處,我就必須需要你這小子來幫我完成,你小子幹
活有沖勁兒,有熱血!之前你不是說過,在高瀾夫婦死的那輛車裏發現的紅繩,
是屬於『香青苑』的妓女身上的東西麼?而且周正續也指認,殺死高瀾的是一個
叫劉虹鶯的女孩——可是我們一直就沒辦法動『香青苑』,你知道為什麼嗎?」
「夏雪平住院的時候,張霽隆找過我。聽他的意思,香青苑的背後應該是有
一股龐大的勢力。他口口聲聲勸我別查香青苑,我還以為那背後跟他有關係. 」
「呵呵,他?就他張霽隆?……不至於!他這個人陽指愕靡惶滓惶椎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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