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闻不如一见钟情】(16-30)(完)【作者:剑走偏锋】
作者:剑走偏锋字数:167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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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任伟,稍稍侧下儿脸,向左,好。」
「你丫别挤我。」倪歆按了辉子脑袋一下。
「谁他妈挤你了。」辉子回身反手拧了倪歆一把。
「别闹了,老子快被你俩踩脚底下了!」吉吉加入战局。
任伟头疼。摄影师金笛头更疼。
「哥哥们别闹了,拍完还得上我杂志的采访呐!都不想收工了吧?」
「看看,都赖你。」倪歆又推了辉子一把。
「你怎么那么欠啊你。」
这时候任伟手机响了,他躲开这俩臭小子推门出去接电话。
金笛没脾气了,听着几个人喊:——嘿,任伟你嘛去啊?
——就属丫不仗义。
——你丫回来,不闹了,拍了拍了!
……
电话是母亲打来的,任伟犹豫了片刻才接。接起来也不说话,听母亲说。听
她问:你身体好不好啊?胃还时常疼吗?药是不是没有了……等等等等。
整个通话过程任伟只说了一句话:你别来,我不在家,跟外面呢。
然后他听到她犹豫了一下问:要很晚吗?不晚的话我还是想过去见见你。
任伟不说话,她就自顾自的说:我还是过去吧,稍晚一些,你不在我就还把
药放传达室。
金笛探头出来,任伟正好挂了电话。他碾了烟,跟金笛进去了。
由于要把时间挤出来,任伟最近把事儿安排的很紧,录音的部分一结束,就
约了拍照。结果还节外生枝——相熟的摄影师金笛就职于MY有声杂志,帮忙拍
照的同时想要他们接受采访,并收录一首新专辑里的歌在他们当期附录的音乐C
D中。FreeLoop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旧事又被重提——是否考虑Dem
o由他们发行呢?这事儿已经拒绝了数次,但对方属于屡折不饶的典范。可这次
辉子态度有些不一样,用他的话说,任伟你是跟「没所谓」一起有唱片约有保障,
但FreeLoop呢?你到底什么态度?那么多唱片公司来接洽过你都回绝了,
你到底怎么一个意思?总等更好的吗?你等得起,我等不起。你也要替别人考虑
考虑吧?两人可以说起了争执,有些不愉快。任伟知道辉子的不满在哪儿——因
为他要去纽约预计一个月左右,FreeLoop预定的巡演被迫搁浅甚至有流
产的可能。时间不等人,这一次是品牌赞助,参与乐队不少,绝不会为某一个乐
队而变更计划。更由于这一次MY有声杂志来势凶猛,他们最近展开了与时代唱
片的合作,致力于专业的摇滚乐唱片发行、开拓完善的市场运营。辉子觉得是时
候尝试一下了。而不愉快的结果是——任伟对辉子说:这件事我不管,你来做决
定。好与不好、值得与不值得,到最后我担不起责任。辉子说:那你别管了,信
我就交给我,对我来说你们都是兄弟,我所有的决定、所有接洽的演出与采访都
不是不过脑子的。
颜瞻今天的课下午四点才开始,这会儿选好食材回家,小乌龟飙的飞速。任
伟说大概九点多到家,想让他一进门就吃上热乎的呢。都八点多了,时间不等人
呦。
锁好车拎着食材噌噌上楼,声控灯在咚咚的脚步声中亮起,门口站着的女人
吓了颜瞻这一跳。
任伟妈妈看见颜瞻上来也很讶异,几秒钟之后才硬挤出笑来。
颜瞻慌忙开门,一边开门一边说:「您等了很久吧?任伟不在的,他今天约
了拍照。」
「没,我也是刚刚才到,正要下楼。你把这个拿给小伟吧。」任伟妈妈说着,
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了颜瞻。
「您进来吧。他等下就回来了。」颜瞻说着,开了门,也顺手开了玄关的灯。
任伟妈妈有些犹豫,不肯迈步向内走。
「进来吧,他真的马上就会回来。」
「那……」
「拖鞋没有合适的,将就一下可以的吧?」
再没有不进门的道理,任伟妈妈眼看着颜瞻弯腰替她放好了鞋子。
「你住在他这儿啊?」任伟妈妈进了门,走到客厅,从敞着门的小卧室看到
了里面的床。这样也就不奇怪这个男孩有钥匙了。
「啊,是……很打扰呢。」颜瞻摘了帽子,胡噜头发。
「呵呵。」任伟妈妈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打量着房间,「他比较独,从来
不跟别人同住。你们关系很好?」
颜瞻正要去厨房拿饮料,这时停下脚步回头说:「没有啦,是我硬要住的。
他看我可怜,就勉强让我住下了。」
「你是……哪里人?」
「四川啦,普通话说的很糟哈。」
「没有,挺好的。」
「阿姨您喝什么?果汁还是可乐?」
「我不渴,别张罗了。」
与自己妈妈相比,颜瞻觉得任伟妈妈很冷。
「喝一点吧。果汁不凉。」颜瞻给任伟妈妈倒了一杯橙汁。女人显然没话跟
他说,于是他请她坐着等等,自己去做饭了。
任伟走到楼门口就看见了母亲的车,再抬头往楼上看,家里亮着灯。楼道里
颜瞻的小乌龟醒目的停着,他脑子里只闪过一个词——糟糕。
任伟忘记了颜瞻会比他早回来。
硬着头皮上楼,开了门,果不其然,母亲端坐于客厅。
任伟换了鞋走过去,颜瞻正端着电饭煲出来,「你回来了呀,正好,可以开
饭喽。」他说着又去拿碗筷,却只拿了两副。
什么一个意思?
任伟正想,颜瞻去洗了手出来说,「小冉要我过去一趟,有些急事,你跟妈
妈吃吧。我今晚不一定回来呦,到时候通电话喽。」
不等任伟制止,颜瞻就跑去了玄关,拿了包换了鞋就出门了。
房间里只剩下任伟和他母亲,任伟的糟糕感觉更甚。他明白颜瞻是怕他在的
话他们说话不方便,可其实他根本没话跟她说。颜瞻这一走,他是真要崩溃了。
「在我这儿吃饭行吗?」任伟看着母亲问,「你家里不等你吃饭啊?不是让
你别等我嘛。」
任伟妈妈不说话,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她走向餐桌,打开电饭煲,端起
碗盛饭。
任伟哼了一声,去厨房拿了一次性碗筷出来。
她眼看着他拿过饭勺把米饭盛进去,又把每样菜依次拨了一些进纸盘。
她始终看着他,任伟却不在意的说:「吃吧,这样干净。」
「小伟……」
任伟妈妈的心被扎了一下。
她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还是好几年前了,她照例过来看看他,敲门敲了好半天任伟才来开门。他
只简单穿了一条短裤,见到是她照例很不屑的样子。而这时候从卧室里走出来另
外一个男人,衣衫不整裤子敞着。她的选择是体面的把东西交给儿子,一句话也
没问就走了。她不知道她该说什么能说什么,说了她知道他也不会听。那时候他
父亲走了有一阵子了。后来再度碰面,她选择委婉的对他说:那样不好,不卫生,
还是别……他不等她说完就不屑的说:下水道蹦不出卫生球。从那之后,他们就
几乎没碰过面,她总是把东西留在传达室,等他取走。也时常那东西下次去还在
那里——因为她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边儿。
任伟低头吃饭,母亲不动筷子他也不介意。他只想吃饭,吃饭就不用开口说
话了。但让他想不到的是,从眼角的余光他看到母亲把米饭拨到了瓷碗里,然后
拿了木质筷子,从瓷盘里夹菜吃。
两人默默吃饭,谁也不吭声。
吃完母亲才放下碗筷说:「很好吃。」
任伟「哦」了一声,开了一听啤酒,叼着烟回来坐到了母亲对面。
「那天……我怎么也找不到你。」母亲有些急促的说。
「我看见他来接你了。」
房间内又再度陷入了安静。
任伟看着母亲,她陌生的有些让他认不出来。对母亲的印象,似乎总是停留
在童年时代。那时候家里总是在争吵,母亲一遍遍的数落父亲没出息,父亲只是
抽烟、听着。他们的争吵总是安静的,母亲声音不大,父亲一声不吭。唯一的喧
闹大抵就是杯碗碎裂的声音,清脆而短暂。任伟到现在都记得母亲拖着皮箱离开
家里的样子。当时是冬天,外面下着雪,她穿一件红色的羊绒大衣。皮箱的轱轳
总是陷进雪坑,她拖曳着很费劲。任伟穿着厚重的棉衣跟在她身后,一直问:妈,
你去哪儿啊,雪这么大,妈……她后来停住脚步对他说:你就当妈妈死了吧,以
后就跟你爸爸一起过。她说着,替他压了压帽子,拍着他的背说:回去吧。后来
任伟是哭着跑回家的,推开门就扑进父亲怀里说:妈妈说她死了,死掉了。父亲
摘下了他湿漉漉的帽子,胡噜着他的脑袋说:是啊,她死了,你妈妈死了,她不
在了。说来也奇怪,那天之后,任伟就真觉得母亲死了。这个家再没有她的身影
和那股淡淡的来苏水的味道。他和父亲照旧过着他们的日子,家里很安静、很安
静。
与父亲两人一起生活,任伟觉得家里好像不曾有什么改变。母亲以前就不常
常在家,父亲做了饭也是他俩吃。唯一的不同是,饭桌上不会再预留饭菜,也没
人在很晚的时候热菜了。当然,任伟也不用再发愁成绩单要找谁签字。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家里都只有他们父子两人。更多时候是任伟一个,父亲
总会在办公室待很久。
任伟记得很清楚,在他十四岁那年,发生了两件事。这两件事都对他冲击很
大。
先是夏天的时候,那天任伟没上下午课,他溜回家是打算摸父亲的烟抽,他
总是成条的买烟,不计数。任伟开了门,把书包扔在餐桌上,像往常一样朝卧室
走。那时候他们住他母亲留下的房子,所谓一室一厅其实就是一个大房间加一条
走廊。房间里有声音,女人的声音,而且是一种任伟从没听到过的女人的声音。
他想也没想就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光着身子的小杨阿姨。她时常会到家里来,
有时候做顿饭,有时候带一些水果。但她从来不会光着身子。任伟看着她胸前的
两坨肉摇来晃去,有些恶心。又看到压在她背上的父亲后背布满了汗珠,他的腰
动着,那话儿在女人的身体里钻来钻去。任伟总是跟父亲一起洗澡,也总看见父
亲的那话儿软嗒嗒的垂在身前,可他从来想不到它勃起以后是这个样子的。试问,
有多少人见过自己老子勃起的样子?是小杨阿姨先发现他的,她喊了起来,喊得
声嘶力竭。任伟转身就跑了。他无法面对这种场景,也无法抑制自己看到父亲勃
起的那话儿后奇异的兴奋感。那之后,小杨阿姨不再来了,父亲更消沉了,他与
父亲好像也再没话好说。他拒绝跟父亲一起去澡堂,自己也不去,夏天洗冷水澡
冬天烧水。
第二件事发生在冬天。那天任伟去商店买年货,在人群中,他看见了一个女
人。那个女人和他「死去」的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她身边是个有些发福的男人,
男人的身边跟着一个妙龄少女。还有一个小女孩,她被他妈妈抱在怀里。小女孩
很不老实,总去揪女人的头发,两个人你抓我挡笑得很开心。任伟一直不远不近
的跟着他们,他看到她抱着小女孩选外套,给她买糖果。他听到她一直喊着:妈
妈,妈妈。那天任伟什么也没买,倒是看他们采买了许多年货。他空着手进门,
父亲问他干嘛去了怎么回事。他面无表情的说:我今天在商场看见我妈了。父亲
从报纸上抬头,看着他说:你妈死了,你不要胡说。任伟继续说:她抱着一个小
丫头,她叫她妈。父亲还是那句话:你妈死了。
再度见到「死去」的母亲,很讽刺,是在父亲的葬礼上。她穿过人群匆匆而
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就问:小伟,你怎么样?你看看你,你怎么这么瘦啊。任伟
木讷的看着她缓缓张嘴:你是谁?
很久之后他才能正视父母离婚的合理真实性,但在任伟看来,母亲始终是个
死人。这个女人是这个女人,母亲是母亲。因为只有这么看待,他才能回避母亲
欺骗他、抛弃他和父亲的事实。她曾提出要照顾他,但对于那个年纪的任伟来说,
他已经不再需要别人的照顾了。他也承担不起。那个女人她有家庭,那个家里有
她的丈夫和两个女儿。他是局外人。
事实上,任伟那天看到母亲的女儿与她争吵,甚至没有真实感。他知道那不
是母亲的孩子,但他始终认为她们亲如母女。
两人就这样寂寞无声的坐了许久,后来任伟妈妈洗了碗筷,拿了挎包离开。
临走,她问他:缺钱吗?任伟说:不缺。她说:你看你都把自己住的房子租出去
了。任伟瞪着她问:你有情商吗?他不是我房客。
任伟妈妈下楼的脚步很沉重,一步一声。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但都已
经无法挽回。她也曾跑回那个家,想要看一看儿子,她的前夫却对她说:别看了,
过你自己的生活去吧,他妈妈死了。她拼命的对继女好,尤其是聪明伶俐的小女
儿,是她带她长大的,她总是下意识把她当作自己的骨肉。看到那样的任伟之后,
愈发令她去这样做,因为她已经明白——她再也没机会去照顾自己的孩子了。任
伟他,不承认是她的儿子。她得到了许多东西,却失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外面下雨了,任伟妈妈快跑了两步上车。她坐在车里看着那扇窗口,看了好
一会儿才开车离开。
任伟后来又喝了一听啤酒才给颜瞻打电话。手机铃声却是在房间里响起的。
颜瞻没带手机。给向晓冉拨过去,小冉说瞻仔没过来的啊。任伟说我知道了,就
挂断了。
窗外不知几时下起的雨,任伟拿了钥匙和烟,撑伞出门了。
走不远就是麦当劳醒目的标志,任伟隔着窗户看到颜瞻一人坐在小桌子旁,
喝着咖啡看着书。他敲了敲窗,熊猫仔就看过来,然后展开一个大大的微笑。
他是顶着包跑出来钻进伞下的,像极了托管在宠物中心终于见到主人的忠实
狗狗。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颜瞻问。
「我就是知道。」任伟答。
「你妈妈回去了?雨这么大呢。」
「她开车。」
「哦喽。」
「她夸你饭做的好吃。」
「真的吗?」
「真的。」
「你干嘛跑出来嘛,感冒怎么办。」
「你没带手机。」
「哈?是吗?」
「往里。」任伟搂过了颜瞻的肩。他的体温令他感觉温暖。
◇◆◇◆◇◆
「先生登机牌。」
「啊,我的,这个是他的。」
两人进了机舱放好行李,颜瞻让任伟靠窗坐,自己坐在了外手边。
任伟坐下就靠窗睡了,颜瞻扒拉他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八点的飞机两人六点就起床收拾,任伟不适应,一路都昏昏沉沉。安全带也
是颜瞻替他系上的,空姐过来发放饮料,颜瞻向她们要了毛毯。
颜瞻的肩膀过了半小时就酸了,可他忍着。任伟睡的很沉,伸手去摸他的脸,
他一动不动。
这两天他没怎么休息好。前天晚上冒雨回家,两人洗洗就上床了。但任伟睡
不着,睡不着也不开灯不说话,就是靠在他怀里。起先问他什么都不言语,后来
说了说乐队的事。问及他跟他妈妈都说了些什么,任伟把头扎在了他肩窝里,死
不出声。昨天两人去买东西,有些忙,跑了好几处,到家颜瞻做了饭,两人吃过
饭看了会儿纪录片就说早睡。任伟还是睡不好,总在翻身,后半夜颜瞻搂着他他
才勉强睡了一小会儿,可没多久闹钟就响了,洗漱出门,任伟昏昏沉沉。
心疼他。
颜瞻心疼任伟,但却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乐队的事他陪他说了好久,看
上去他宽心了一些,可关于他母亲,他就是打死也不说。问急了就是一句——我
俩没关系。
能做些什么呢?颜瞻不知道。妮子说的很对:他让人不快乐。那种悲伤是渗
透在他骨髓里的。他想,他只能一点一点的温暖他,让他快乐、让他轻松。他想
做到,也要做到。
飞机十点四十五分准时落地,颜瞻妈妈开车过来接了。她一看见两人拖着一
只大箱子就说你们拿了什么这么笨重。颜瞻说妈妈你别管了啦,任伟他有给你们
买礼物和月饼~ 颜瞻妈妈连忙道谢,搞的任伟很不好意思。飞机上睡了一觉很补
眠,这会儿他清醒多了。把箱子和行李放进后备箱,颜瞻让任伟和妈妈坐后座,
他来开车。
他们母子俩昨天通过电话,但当时两人在买东西,颜瞻又说四川话任伟有些
听不懂。颜瞻挂了电话任伟问他怎么了,他嘿嘿笑着说,妈妈嘱咐我不要跟爸爸
乱说话,说二哥今天带她女朋友回去,让我不要捣乱。但前半段颜瞻没转述,因
为他没告诉任伟请他回家是他临时决定的。他妈妈是这么说的:你要难死我啊,
你二哥带他女朋友回来你爸爸就够不高兴了,你又来添乱。颜瞻说我没有添乱,
我想和他一起,看不到他我就会想死他。颜瞻妈妈最后无奈的说:可以倒是可以,
人多也热闹,但千万别跟你爸爸说不该说的。颜瞻说我知道啦,还有妈妈,你还
没告诉爸爸吧?我要亲自告诉他喔,要给他惊喜哦~ 颜瞻妈妈说:想也别想,本
来是不想说的,但现在必须说了,要不你带乐队的朋友回来,你爸爸能给你好脸
色才怪。
这会儿任伟和颜瞻妈妈并排坐,颜瞻一边开车一边听他妈妈嘱咐,什么到家
要乖、要好好伺候老爸、要喜气洋洋等等等等。
颜瞻妈妈好不容易停嘴又转向了任伟,「瞻仔跟你讲过吧,我们家人多,有
些闹,还要多担待啊。」
「阿姨您这话说的……」任伟抓了抓头。
「瞻仔他啊,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我也跟他说了,先不要跟他爸爸讲,他爸
爸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
「妈!你怎么这么唠叨啊!」颜瞻喊。
「开你的车。」颜瞻妈妈推了儿子脑袋一把,继续跟任伟说:「那我说话就
不避讳了,他二哥呀,找了个女朋友,他爸爸不喜欢不同意,今天过节嘛,他就
带女朋友回家,如果气氛很差,你一定不要多心,是他二哥的事。」
「阿姨真的,我来打扰真的很过意不去,也特别不好意思让您招待。我没想
到您会邀请我……我……」
颜瞻妈妈是聪明人,不等颜瞻打岔就说:「应该的,应该的。瞻仔说你中秋
不好一个人过,你看我硬是要他回来,想让他爸爸高兴。其实是我很过意不去,
他应该陪你的。实在是……想让他救火一下。就怕到时候气氛太尴尬,本来一家
人团圆……唉。」
颜瞻大大松了一口气。
「阿姨您宽心,我觉得……也没有绝对的讨厌吧。见见面,了解一下,说不
定反而就解开心结了。」
颜瞻妈妈拍了拍任伟的手,笑得温暖。
到颜瞻家正好是午饭时间,但气氛还真让颜瞻妈妈说着了——冷的很。迎出
来的是颜瞻的大哥大嫂,大嫂怀孕了,肚子很大,走动有些不方便。颜瞻二哥和
他女朋友在客厅坐着,这会儿也起身了,但两人表情都有些凝重,尤其是他二哥。
颜瞻妈妈赶忙让大儿媳去坐,然后小声问大儿子:「你爸呢?」
颜瞻大哥无奈的用手指了指二楼,而后贴着母亲耳根说:「在楼上生气呢,
不下来。」
颜瞻妈赶忙推了颜瞻一把,「去,你爸爸跟楼上呢,就你请的动。」
颜瞻上楼,颜瞻妈妈让任伟随便坐,并一一给他介绍着家里成员。二哥认出
了任伟,多说了几句话,但任伟发现他还是一脸凝重。偷眼看了看他女朋友,很
漂亮,穿的典雅得体。为什么他爸爸不喜欢呢?
而且……任伟多少有些紧张。这大过节的,他家老爷子愣能沉得住气一人跟
楼上待着,那得是一什么狠角色啊?
大家跟客厅闲聊了一会儿,起先他们还顾及任伟说一些他也不怎么能听懂的
普通话,后来除了颜瞻妈妈所有人都在讲四川话,任伟坐在那里,很不自在。直
到佣人摆了桌,颜瞻妈妈又喊了一声:他爸,吃饭了。颜瞻爸爸才亮相。
颜瞻陪爸爸下楼,两人站在一起……任伟觉得不像父子倒像祖孙。颜瞻爸爸
很瘦,也不太高,头发染过,一脸的威严表情。
老爷子坐到了主座上,看了看任伟,表情还是不柔和。任伟很紧张,又不好
避开长辈的眼神,半天挤出了一句:「叔叔您好。」
「好,好。瞻仔说在北京你一直照顾他啊,辛苦你了。出门在外,有朋友是
福气。」
「没有没有,谈不上。」
「你会不会喝酒?」
「啊,行的,可以。」
老爷子终于露出了笑脸,「我三个娃儿都喝不得酒,来,我们两个喝点。老
大,你切拿酒。」
「我去吧,你们吃。」颜瞻妈妈站了起来。
「妈我来吧。」大哥也起身了。
「你坐下,我来。他爸,老二的女朋友给你买了酒,开一瓶吧。」
「老大,切拿酒柜里的。要泸州老窖。」
任伟眼看着颜瞻二哥的脸色更差了。
酒拿来,老爷子打开,接过颜瞻妈妈递过来的酒杯,亲自斟满两杯酒。
「爸,你少喝点,也不要灌任伟。」
「正好,你跟他换个位置。」
颜瞻嘟着嘴把自己的位置换给了任伟。
瞻仔妈这时候催大家动筷子,老爷子举杯任伟也举杯,但唇碰到酒杯并不真
喝,而是偷眼观察颜瞻爸爸喝多少。他喝了一整杯,任伟便也就喝了一整杯。陪
长辈喝酒任伟很习惯,以前父亲活着的时候,他总要陪他喝。
颜瞻本来觉得父亲跟任伟可能不大能说上话,不曾想因为他能「陪酒」,老
爷子不仅说,还说的很尽兴。席间,颜瞻妈妈几次要他少喝,他都是一挥手:你
少管我,你们吃菜。
老爷子高兴了,这顿饭也就热闹了起来。颜瞻一直给老爷子和任伟夹菜,因
为他俩一直在喝一直在说,根本顾不上吃东西。
后来佣人端出了果盘,颜瞻妈妈去切月饼。颜瞻跟到厨房一定要妈妈切任伟
买的,他妈妈想拿刀切他——你看不见你二哥跟他女朋友都吃不下饭啊!可迫于
颜瞻死皮赖脸,瞻仔妈只得既切了老二的又切了老三的。
母子俩一起端出来,颜瞻妈妈特意把老二买的月饼放到了老爷子跟前,「吃
点吧,别让老二难堪。」她压低声音说。谁知道老爷子拧的很,他看着颜瞻妈妈
手里端的另一盘月饼问:「你端的是谁买的?」
颜瞻妈妈脸绿。任伟看着瞻仔妈不敢接话。
「任伟买的。」瞻仔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老爷子侧脸看任伟,这下任伟不得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您是不是爱吃。」
「他特意去大三元买的呢。」瞻仔插嘴。
瞻仔妈这会儿真想把他切了……
「要吃的,那一定要吃的。」老爷子说着就伸手接了过去。
木质椅子撞击地面一声响,颜瞻二哥站了起来,「爸,饭吃完了我们就走了,
下午画廊还有事。」
「坐下。我没离席,这饭就不算吃完。」
「他爸……」
这时候二哥的女朋友也伸手扯他的衣袖。
瞻仔妈猛给颜瞻递眼色,意思你快说点什么。瞻仔赶忙开口,「爸,你也吃
点二哥的嘛,他买的你最喜欢的莲蓉馅哦。」
老爷子不说话。
颜瞻碰了碰任伟的腿,意思是你也快说点什么。
任伟硬着头皮上,「您看您光照顾我了,都是我大过节还来串门添乱。您…
…」
老爷子没让任伟把话说完,「你是客人,颜瞻请到家里的客人,赏脸陪老头
我喝两杯,我高兴还来不及。颜礼。你,是我儿子,今天你应该来。来了,就坐
到最后。」
「你意思是谁不该来?」颜瞻二哥顶了回去。
颜瞻妈妈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果不其然,老爷子勃然大怒,「你自己清楚!我今天也把这话再说一遍。只
要我活着,你就别想什么都按你的意思走!」
「爸……」颜瞻起来,站到了父亲身后。
「叔叔您这是……」任伟倒了一杯饮料递给了老爷子,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插
嘴,看老人这么动气,也只能做这么多。
「我无话可说了。你也莫要说了,我走。」
这下真是谁也劝不住了,老爷子当然气坏了,于是他说出了一句非常不该说
的话——任伟你来说说看!你客观。我二儿子要娶一个离了两次婚带着两个孩子
的妖女!你说这种女人能不能娶!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下老二折了回来,一掌拍在了桌上,「您不要太
过分!」
「任伟,你说!」老爷子不看二儿子,看着任伟。
崩溃啊。
任伟现在说什么都是得罪人。
「他爸爸喝多了,都别在意,来来,我扶你上楼。」颜瞻妈起身,示意颜瞻
跟她一起送老头上去。
老二还要争辩,瞻仔妈火大了:「你别再说话了!」
◇◆◇◆◇◆
「我爸爸很看好你喔。」
颜瞻从楼上下来,大哥工作上有点事先行离开了,母亲扶大嫂去休息,他就
拉任伟去了他房间。
颜瞻的房间很大,卧室和琴房连着,形成一个套间,里外都做了隔音处理,
便于他练琴的时候不叨扰到其他人。
「那是他忙着和你二哥置气。」
「才不是呢,刚刚我陪他上楼他还夸你稳重、聪明。」
「那你把真实情况斗胆告诉他一下儿?」
颜瞻去置物架上拿东西,任伟凑近了他,贴着他的耳根说。
「嗯?」
「跟他说你跟我都干些什么。譬如拉拉手呀,亲亲嘴呀,手摸到对方的裤子
里之类的。」
「你怎么那么坏啊!」颜瞻的脸一直红到后脖颈,由于任伟贴着他,他呼出
的气息扫着他的耳垂就更加剧了颜瞻的脸红心跳。
欺负熊猫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看相册啦!」颜瞻用相簿拍了任伟的脑袋。
很厚的相簿,竟然有七八本之多。任伟在沙发上坐下来,翻开相册,就看到
胖乎乎的小婴儿光溜溜的摆出不雅姿势。
「你啊?」任伟问。
「是的呀。」颜瞻凑近了任伟,跟他一起看相片,「这个是妮子。就好瘦好
小。」他指给任伟看,「可能是我太欺负她,把她的养分都抢走了……」
「还比你文明多了。」
「讨厌!那是我妈妈摆的姿势!」
向后翻,任伟就看着小熊猫渐渐长大了,但相片里很少是他一个人,他身边
总会伴着他的双胞胎妹妹。说是双胞胎,但其实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你妹长得跟你不像。」
「我们是龙凤胎嘛~ 异卵双胞胎啦!」
「就你还龙呐?」任伟斜了颜瞻一眼。
「就是那么个说法嘛……再说了,我怎么就不能像龙?炎黄子孙的哦,都是
龙的传人!」
「顶多算条蚯蚓。」
「你……」
任伟挤兑完颜瞻继续看相片,颜瞻回不过嘴,也就低头跟着看。一边看他一
边说:「妮子比我好看的哈~ 」
任伟抬头,「有这么比的么?」
「呷?怎么了?」颜瞻眨眼。
「大老爷们儿跟姑娘家家比。」
「有什么不能比的嘛!」颜瞻用胳膊肘顶任伟,「我是哥哥她是妹妹,我们
没性别之分。」
「那怎么不是姐姐妹妹、哥哥弟弟?」
「和你说不清。」颜瞻撅嘴。
「理儿就不在你那儿。」
后来任伟看相片,颜瞻跑去了里间,掀开琴盖随意的弹琴。那是台瓦格纳的
三角钢琴,音色不凡。任伟点了烟,横躺在沙发上,继续欣赏那翻不完的相册。
看的出来,这是一对相当亲昵的兄妹,亲的甚至让人有些嫉妒。任伟再不奇怪当
初他看到颜瞻偷偷藏起的那张照片自己会想到别处去,这里的每一张照片都不禁
令他如此遐想。
「我需要个烟灰缸。」任伟趁颜瞻琴声停下来的空当对他说。
「呃。没有……垃圾桶不行吗?」
任伟晃了晃烟蒂。
「这可怎么办……」颜瞻走了过来。
「盒子什么的也行,瓶子罐子都行,没有氧气自然就灭了。」
「啊,那我找找看。」
「迅速点儿。」
颜瞻去翻箱倒柜,任伟不见他有什么发现,一边说着算了,一边向卫生间走
——真多余问他。
回来看到颜瞻正试图把翻出来的东西放回去,任伟走过去想帮忙,却看到抽
屉里有很多女人用的东西——梳卷发用的木梳、化妆包、首饰盒、装饰用胸花等
等等等……
颜瞻觉察到了任伟狐疑的目光,笑笑说,「是妮子的。」
她的东西还留着就很不一般了,更不一般的是……
「怎么都在你房间里?」
「这是我们两个的房间呀。」颜瞻说的如此自然,任伟一时间反倒觉得自己
想法不正常。但转念一想,怎么会呢?绝对是他不正常!
「很多东西都不在了。抽屉空的让人不知所措呢。」像是自言自语,颜瞻合
上了抽屉,「以前我们总为谁占的地方大吵来吵去,她的瓶瓶罐罐太多了。我只
有一个抽屉,她都不放过。」
任伟并没有听清颜瞻的嘟囔,他直愣愣的看着那张宽大的双人床发呆——他
……该不会还和她一起睡吧?就算是双胞胎,他到底懂不懂男女有别?十岁之前
还则罢了,难道说成年以后也还是那样?
「说起来,衣橱我们也是一人一半!以前都塞的接近爆炸,现在反倒谁也不
再用了。」
任伟看着颜瞻走了过去,推开了衣橱的滑门,若有所思的看着里面。
果然是一人一半。以悬挂的丝巾为界,右边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裙子,左
边则空荡荡,只剩下孤零零的衣架和几套装在防尘袋里的西装。下面的格子也很
空,每一格都富裕出大半。
「我都已经不跟她抢了,她都没机会霸占呢……」
颜瞻感慨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合上衣橱的滑门。
任伟想安慰一下失落的颜瞻,却又隐隐觉得他病态而不想理睬。
颜瞻并没有发觉任伟对他异样的感觉,他走过去挨着任伟坐下,头靠在了他
肩上,陪他一起看相册。
后来任伟不知几时迷迷糊糊睡着了,隐约中他好像听见了德彪西的《月光》。
德彪西的钢琴小曲《月光》,灵感来自于象征主义诗人魏尔伦的同名诗篇,诗中
描绘了几个已故舞人在月光下跳着魔鬼般的舞蹈。
身上感受到轻微的压迫,任伟下意识的睁开眼,看到颜瞻妈妈正把毯子盖到
他身上。他是猛地坐起来的,小声的说着:「不用,不用,我睡着了吗?真是…
…失礼。」
「你睡吧,没事。瞻仔刚刚跟我说你最近特别忙,睡眠质量很差。睡吧,不
碍事的,他上楼去了,跟他爸爸说会儿话。」
「真的不用,我醒了……」任伟不好意思极了——在人家家里爆睡就够窘迫
了,还要辛苦人家妈妈给他盖毯子,「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这说的什么话呀,麻烦什么。他大嫂怀宝宝了,到家里住,就在瞻仔斜对
面的房间。天天睡不醒。我说出来给她倒杯水准备上,她醒了就要喝,正好看见
你躺在沙发上,怕你着凉嘛。」
「您还真是辛苦。孩子们长大了,又要开始张罗孙子的事。」
「习惯了。身边没孩子,我反倒不自在呢。」
「您也睡一会儿歇歇吧。」
「我不困。怎么,你真的不睡了?」
「嗯,彻底醒了。可能睡了挺久。」
「那我们去茶馆喝杯茶?」
任伟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颜瞻妈妈没有开车,而是闲聊着带任伟走街串巷,在江边寻了个随意的茶馆
坐下,也不坐室内,就坐在室外的竹桌旁竹椅上,点了一壶蒙顶茶。
任伟与她交谈轻松惬意、但闲谈中她的聪慧与优雅又无刻不在。任伟并不懂
茶,但听她说起《茶经》、说到陆羽却不觉无聊。他听她说四川是茶的故乡,又
因为四川人勤快,总是一鼓作气干完活儿,所以就有了喝茶闲聊的时间,蜀人喝
茶是别的地儿的人不可比的。偏僻的山村开别的店铺不好使,唯独茶店总不缺茶
客。城里就更不用说了,茶博士之于客人的招呼,与卖麻糖的叮当声应在一起,
是随处可以听见的声音。闲暇空余,坐坐茶馆,稍事休息,于情于理,都说得过
去。风尘而入,寻一个座位,爱怎么坐就怎么坐,四川人爱说的「随便」,就是
这种境界。
茶端上来,细细品,伴着她柔和的语调,任伟的心情格外好。他不禁有些羡
慕颜瞻——有这样的一位母亲陪伴他长大,他是何等的幸福?
话题后来自然而然转到了颜瞻身上,任伟听她面带微笑的说:「那孩子啊,
从小到大活的挺不容易,小时候别的男孩子爬树掏鸟窝,要不凑在一起踢球游泳,
他呢,他总要陪他妹妹。那孩子好像一生下来就特别懂事,懂得照顾他妹妹。说
是妹妹,其实呢,两个一般大,可他就是让着她、护着她、陪着她。我有时候甚
至觉得,他其实根本忽略掉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好像他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呵护
他妹妹。弹琴他一开始就很喜欢,可是随着要练琴、公演,总不能在家,他就不
喜欢了。后来买了琴放在房间还好些,就这么坚持弹了下来。你别看他现在这样,
以前可内向了。就跟小冉玩的来,带来家里妮子跟小冉也亲昵,三个人就总在一
起。我们家小丫头喜欢画画,三人就总结伴出去写生,说是写生,妮子画画,小
冉跟瞻仔就弹琴唱歌,好多时候妮子也不画了,最后背着画板回来,白纸上没有
一笔。后来妮子走了,瞻仔消沉了很久,忽然有天就开朗起来,跟他妹妹一样一
样的。说实话,我挺担心他的,明明不是那样的性格,却硬要那样……但我有时
候又觉得这样好,男孩子就不应该腼腆,应该活泼。我不是说他缺少男子气概,
他啊,太稳重了、太细心了,太有责任感了,反倒没了男孩子的张扬和冲劲儿。
我听到他说他要和你在一起,说实话,我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想替他妹妹活下
去,可他说不是。然后我就想啊想,想他倒是一直很喜欢你,又觉得是不是从小
到大的性格使然,他有些女气。这个不能怪他,他天天都跟他妹妹在一起,吃饭
睡觉都不离开。你看你,跟他截然不同,站在那里,就很有男人味,所以我想,
是不是他因为很缺少……怎么说呢……」
任伟很想反驳,却觉得尴尬,事实真的并非像颜瞻妈妈想的那样,颜瞻虽然
有股子稚气未脱,却一点儿不女性化。可这又要怎么说呢?总不能说他是1号吧?
与此同时,颜瞻妈妈说的又不是全无道理,颜瞻确实很细心也挺稳重,比如遇到
重大的事抉择一点不含糊,沉稳的强过很多年长于他的人;比如小到衬衫领口袖
口要手洗、袜子总要多准备几双又很细腻。责任感更不消多说,他总是把「我要
照顾你」挂在嘴边。
与此同时,任伟听到颜瞻妈妈继续说道:「但我虽然这么觉得,又在他身上
看不到女性化的倾向。所以我想……这话也许不该说,但今天说出来,是希望你
以后不要埋怨他。他从小的生活圈子就局限在家里,是老幺我们宠爱不说,更由
于他妹妹他基本足不出户,家里就我跟妮子两个女性,妮子和他同龄,我看你刚
刚也看过他们的相册了,妮子很漂亮很完美,性格也好……我想,瞻仔若是以她
为标准去寻找女性……大概,要求太高了。也或者说,他的心里由于对他妹妹的
爱,再难以去接纳其他女性。」
任伟看着颜瞻妈妈的眼睛,很认真的听着。这种说法,说实话,和他内心的
某种想法不谋而合。颜瞻并非喜欢男人,是颜瞻排斥其他女人。
颜瞻妈妈又给任伟倒上了茶,一边倒茶一边说:「我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
是希望你稍稍包容一下他,他有他的任性和执念,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你不真诚。
他对你很真诚,此时此刻,我能感觉到。但他还小,也还不定性,也许过了一些
年头……他又有所改变。那时候……如果他离开你,我先对你说声对不起。那不
是他的错,是我的、我们这个家庭的。」
这番话有些太过于沉重,也太过于诚恳,任伟一时间无言以对。他在心底正
隐隐升上来的担忧,被颜瞻妈妈摆上了台面。颜瞻还小,还不定性,他对他妹妹
执着的爱,促使他走向自己,回避过往。这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对异性的排斥与逃
避。那么以后呢?当他长大成人,可以用平静的心态去看待一切,他会不会转而
走回大路,爱上女人,娶妻生子。那个时候,自己是多大了?没有他,是否可以
一个人过下去?再去重新开始吗?
傍晚时分,任伟和颜瞻妈妈回到家里,颜瞻正跟父亲、大哥大嫂闲聊,他一
脸的笑那么灿烂那么夺目,见任伟回来,跳起来打招呼,迎他和母亲入席。
吃过饭,他开车带他游览成都的夜色,他抓着他的手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任伟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晚上,颜瞻偏要任伟跟他一起睡他的房间,他老子吼他:颜瞻!你哪天才能
学会自己睡觉!怎么就这么难!可颜瞻还是嬉皮笑脸的把任伟扯进了自己房间。
颜瞻父亲非常羞愧,语重心长的说:你别在意,我家这儿子就长不大,都是他妈
惯的,从小让他跟他妹妹一起睡,你看这么大的娃了,还是不愿意自己睡觉。任
伟连连摆手,说着没事儿没事儿,习惯了。但进了房间,他坚决不跟颜瞻同床,
那张床,让他害怕。最后颜瞻哭丧着脸自己搂着小被子睡了——让任伟单独睡床
他也不肯。
睡前,颜瞻一直嘟嘟囔囔:「真的没事啦,一起睡觉怎么了嘛……每天都一
起睡的,怎么到了我家就不肯了……我爸爸不会觉得奇怪的呀,你怎么搞的嘛…
…到底在意个啥子……」
任伟是躺在沙发上睡的,却又是一夜辗转难眠。
第十七章
颜瞻跟母亲吵架了,他一边开车,一边接近于嘶吼:「你为啥子跟他说那样
的话!我的事你干嘛来插手!你根本一点都不知道任伟,你怎么知道你的好心不
会伤害他!再说了,你又怎么想的会说那种话!谁说我不定性!我喜欢他就是喜
欢他没有什么阶段性可言!任伟他一直希望有人陪着他,有人让他感觉温暖,你
这样对他说,让他怎么想!我不会喜欢别人,非他不可!我知道什么是恋爱!我
不是在扮家家酒!我说了一直在一起就会永远在一起!」
颜瞻妈妈几次想张嘴说话都被颜瞻的气势唬住了——他从没见儿子发过这么
大的脾气。
「你知道吗,他心里难过脸上根本不会表现出来!他这几天一定难受坏了!
又是在你们面前,他硬要笑笑的!其实根本不是!他回到房间就窝在沙发里!他
翻身睡不好我怎么喊他他都不上床!你到底要我怎么想,你说你是善意的,你其
实根本就是不想他跟我在一起!想他离开我!」
「颜瞻!」尖刻的话被这样吼出来,颜瞻妈妈听了气得发抖。
「我不用你提前对他说什么!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他,也是他不要我再跟着他
了!我既没有性别倒错,也不是缺什么从他身上找!我喜欢他,是因为他是任伟!
我喜欢的是他装在身体里的灵魂!你不要觉得我爱妮子就不能接受她离开的现实,
他是我妹妹,我最重要的亲人,但她不是我的枷锁!我没活在她的阴影下,我是
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我没有选择女孩子,是因为任伟他不是女孩子!」
车停在楼下的时候,颜瞻把一肚子的气全部吼完了——他可算是知道任伟这
几天怎么这么反常了,原来是妈妈跟他说了这些有的没的。
颜瞻妈妈没有开车门下去,而是凝视着儿子。
颜瞻把火气全部喊了出来,这会儿一点点冷静下来,面对着身旁的母亲,才
发觉自己的话说的太过头。在他的言语里,竟将她形容的那般阴险……
「妈……抱歉。我有些失控。我只是……我只是……我没想要那么说你,我
心情太差了。」
「如果我想搞破坏,今天就不会跟你说这些了。让他不安的,不是我,而是
你。」颜瞻妈妈看着儿子,平静的说,「他来到咱们家,始终很紧张,你看他陪
你爸爸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你看他健谈的说话、笑着,但他始终小心翼翼。中秋
那天我跟他说那样的话,他没有一丝震惊或是难以理解,他只是听着,点着头,
像是了熟于心。」
「……真的吗?」
「你曾经问我,他是不是喜欢你。我想,他是极力在克制着不去那么喜欢你。
瞻仔,他不信任你,想要相信,却畏惧不前。」
颜瞻的手握着方向盘,久久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母亲的话,刺进了他的
心里。他又何尝不知道任伟的抗拒与不知所措。也正是因为是这样的情形,所以
那天,当任伟问他是自己的什么人,他才会那般的激动并难以置信。
「你做的不够好,但不是因为你不够努力,走进一个人的心里,并没有想象
中那么简单。非亲非故的两个人,靠近彼此,带着各自不同的性格与人生历练,
这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总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层出不穷,总有这样或那样的误
会迭出,没有对与错,只是彼此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你想要爱他,就要做好准备,
准备好走投无路的时候,手里还有一把钥匙。」
「妈……」
「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事,所以你感情的事我也不会去干涉。我不认为你
的行为反常或不可理喻,但我并不知道它是不是适合你。妈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你
身边,总有一天,你必须要自己去面对世界。所以你的每一个选择我都支持,对
错都没有关系,都是宝贵的经验。你只要自己去担负责任,不后悔你迈出的每一
步,那就可以了。」
送母亲上楼,把从超市买的东西帮母亲安置好,颜瞻就又下楼了,他把车驶
出小区,给任伟打电话。
任伟一早就离开了颜瞻家,他对他说:「你陪父母多待待,本来也没几天的
时间」,就自己出门闲逛了。
成都是一个耐人寻味的地方,这不是任伟第一次来,可他却还是不习惯这里
每天的朦胧——清雾即便是到了下午仍然不肯散去,徘徊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白
天是这样不清不爽,晚上更加暧昧不清。说不上为什么,任伟觉得夜晚的成都显
得格外落寞。就像那天颜瞻开车带他出来看夜景,整座城市除了市中心商业区的
霓虹闪烁外,稍微僻静点儿的地儿连路灯都不是十分敞亮。但成都的马路挺宽敞,
街上常常是车水马龙,也因此,路况再好却依旧拥挤不堪。那天跟颜瞻说起这点,
颜瞻乐着说:俺们这里是「堵城」。交通堵,江边的麻将桌上也赌。
任伟这几天可谓百感交集——他既想结束跟颜瞻这种大抵是终究没结果的恋
情,却又由于颜瞻源源不断输出的温情与快乐望而却步。
今天一早,颜瞻说要陪妈妈去采购,任伟就借机自己出来散步。他有些憋得
慌,有一股子闷气憋在心里,让他寝食难安。这一股子闷气既有彭勃强势霸道之
下强加给他的压迫感,又有颜瞻锲而不舍勇往直前却又难以看见结果的无力感。
在这座被人称为「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里,任伟行色匆匆,走马观花,
什么也看不进眼里、装不进心里。他既不能享受的坐在舒适的藤椅上喝着清香的
盖碗茶、听着川剧;也没法认真的流连在成都的大街小巷,吃地道的小吃,乐悠
悠地欣赏街景。仿佛,每一次到成都,都是他心力憔悴的时刻。上次是,这次也
是。上一次是喝的酩酊大醉痛骂着龙语睡在彭勃身边,这一次是彻夜难眠理不清
思绪的看着躺在一旁的颜瞻。
到底要什么呢?
任伟越来越想不清楚了。
结果吗?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得不到就不肯给自己机会去尝试吗?究竟是颜
瞻不成熟还是自己不坚定?你是不是根本不想踏出半步?别去想什么为颜瞻好,
其实你只想保全自己吧?你贪恋他身上的一些东西,却也深深畏惧。拿到手软,
怕东西一股脑掉下来吗?而如果想结束,又为什么会情不自禁的开始?
胡思乱想着,手机响了。电话是颜瞻打来的,任伟犹豫了很久才接,那时候
颜瞻已经打了四五次。
「你在哪里啊?都不听电话!」
「街上吵,随便蹓跶呢。」
「告诉我确切地点,我去接你,不知道就问路边的店子。」
「干嘛啊?」颜瞻的话说得有几分强势,任伟有些不适应。
「到底是哪里,现在就去问!」
颜瞻的车停到身旁,任伟并不想拉开甲壳虫的门,于是颜瞻凑过来推开了车
门,「上车。」
「去哪儿?干嘛啊?」
「上车。」他说的不容忤逆。
任伟一坐上去,颜瞻就起步了,车载音响里放着金发混凝土乐队的《Joe
y》,女主唱声音低哑的唱着:Ohjoey,Ifyou' rehurtin
g,SoamI……
任伟不跟颜瞻说话,颜瞻也不跟任伟说话。任伟向外看着窗外的街景,颜瞻
向前看着前方交错的车辆。
走在这个城市中,几乎是五步一小店,十步一大店,星罗棋布的全是饭馆。
成都人爱吃也会做,这点由颜瞻身上就可见一斑。十分稀松平常的食材,他三下
五下就能将它们变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车是向出城的方向开的,中秋假期结束了,路况不算拥挤,车不一会儿就爬
上了成渝高速路。古时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现如今看来成都的交通
十分便利。看路牌提示,车是向内江开的,这时候任伟问颜瞻到底去哪儿,颜瞻
的脸不再绷着了,他笑笑的说: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任伟横给他一句:你亲猪
去吧。
于是两人再度无言。
任伟坐久感觉到累了的时候,车已经转下内宜高速路经过了自贡。
「停车。」任伟说。
「怎么了?」颜瞻问。
「我亲你,你告诉我去哪儿。你万一要是想投江自尽,我就先下车。」
颜瞻笑着靠边停了车,他凑过去,吻上任伟,任伟自然的打开了唇,任他索
取。可这一吻让颜瞻有些停不下来,他的手急躁的往任伟衣服里钻,被任伟一把
按住了,「您这车不宽敞,车震就别想了。」颜瞻红着脸,浅吻着任伟的唇。
「到底去哪儿?」
「竹海。」
「哈?你确定不是珠海对吧?」
「你讨厌。」
「你才真讨厌!都几点了,你晚上还想不想回家吃饭?」
「我们去宜宾吃,到船上去吃鱼。」
「疯扯扯。」任伟发现这词用起来形容颜瞻简直是万分贴切。
颜瞻哼了一声,继续起步上路。
「你真要疯啊!不陪你们家老头儿老太太了?」
「我现在只想陪你。眼里只有你。」
◇◆◇◆◇◆
下午四点多两人到的宜宾,开了一路的车,谁也没吃午饭,两个都饥肠辘辘。
吃饭耽搁了一些时间,两人再度上路已经快六点,从宜宾出发去长宁县,过
县城不久路边景色渐入佳境,天有些擦黑了,但并不妨碍他们观赏路边的景致,
颜瞻放慢了车速,和任伟一起欣赏沿途风景。后来又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到竹海大
门,但抵达景区售票处还要沿着淯江再开十多公里,这时候,阴沉了有一阵的天
空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任伟靠在后座上说:看吧,都不用你去投江了,江来找
你了。颜瞻气得翻白眼。
门票有零有整,任伟感叹并表示不理解,问了售票员,他指点他们向中心景
区万岭小桥进发,那里有宾馆可以入住——傻子也能知道,今天他俩是没得可游
览了。
雨很大,可以说是瓢泼大雨,隔着车窗听着CD都掩盖不住雨声,雨刷一上
一下,道路也有些泥泞,两人开到停好车进宾馆的一小段路头发就全湿了。幸亏
还有房间可以入住,豪华单间也不过才两百出头。宾馆建的古香古色,大堂却有
些不中不洋,他们的房间位于三层,能看到楼下的景观,布局却稍显局促。服务
小姐问他们要用餐吗?颜瞻说不了,只请她送壶茶上来。
待颜瞻洗了澡出来,任伟正捧着热茶看窗外,他坚持让他先洗,自己抽了颗
烟缓解一下疲劳——他不喜欢在开了空调的车内抽烟。
颜瞻选择和任伟用一只茶杯,任伟不想跟他抢,就去洗了,颜瞻很开心——
他本来也不想喝茶,就是想要催他去洗澡,淋雨后一定要马上冲热水澡才不至感
冒。
任伟出来的时候,但见颜瞻人已经钻到了被子里,这会儿他趴在床上向他招
手,「来呀来呀,还挺冷的呦~ 」
「你疯了啊?才几点就要睡?」
「快九点啦,开了一天车好累呦~ 」
任伟坐到了床边,点上烟问颜瞻,「你跟你爸妈打招呼了没?」
「我刚刚给我妈妈打电话说了,她让咱们玩好。今天她好像又跟我爸爸说二
哥的事呢,他正生气。」
「老爷子气性可不小。」任伟回忆起来第一天登门,颜瞻爸爸生气的模样。
这几天和他爸爸接触,任伟发现其实老爷子挺温和,唯独发起火来不管不顾。
「我爸爸好想你呢,都没人陪他喝酒了。」颜瞻说着,凑了过来,手探进了
任伟简单披在身上的浴袍里,一直摸到了他大腿内侧。
「你干嘛?」
颜瞻不说话,继续温柔的抚摸着任伟。
「你不累死了吗,快死过去吧。」
任伟想要扒拉开颜瞻的手,却不料颜瞻坐了起来,伸手拿下了他唇边的烟,
在一旁的烟灰缸里碾灭。
唇贴上来,任伟有些抗拒,颜瞻反倒更用劲的箍住了他的臂膀。
「别闹,我不想做。」任伟确实没心思办这档子事——烦都要把他烦死了。
「可我想做。你既不让我抱着你睡觉,也不让我拉你的手上街。那现在总没
人看了吧。」
「放手,我不想。」任伟也动了力气,去跟颜瞻掰扯。
颜瞻现在一点都不想跟他讲理,说白了,他对任伟有气——他永远是只缩头
乌龟,躲在自己的壳子里东想西想,就是不愿意出来晒太阳。
「你他妈干嘛!」
让颜瞻想不到的是,任伟像是急了,抵抗的粗鲁并毫无分寸可言。
任伟急了颜瞻更气,他扯着他的浴袍,安静的房间里除了雨声还能听到清晰
的布料撕裂的声音。
「操你……」任伟爆粗口了,颜瞻不想听他骂,于是压低身体吻上了他。
任伟当然不能由着他胡来,手被颜瞻按着,他就抬腿踢他。
这下真把颜瞻惹急了。任伟从没被他这么强势的压下去过,这会儿被颜瞻的
腿用力的压住小腹与胯下,吃疼。
手被束缚,腿也不能自由活动,任伟越是急躁颜瞻越是粗鲁。
颜瞻说他想要一点儿也不假,争执中他的衣衫也不怎么整齐,浴袍整个散开
了,那话儿直翘翘的挺着。
任伟和颜瞻都有些狼狈,四目相对的瞬间,颜瞻对任伟说:「你干嘛不想跟
我做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对你说『我不喜欢你什么都不说,不喜欢
你独立,我想你依赖我』!你怎么还是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颜瞻的声音很高,眼睛瞪得圆鼓鼓,他在发火。从来不发火的颜瞻,火了。
相较于上回大声质问他录音的事,这次更为激烈。是真的愤怒了。
「任伟!我喜欢你,不是随便说随口说!我高兴、伤心,全都是因为你!我
现在这样愤怒,这样粗鲁,这样想侵犯你也是因为我想要你!我喜欢你喜欢的快
要失去理智了!你到底懂不懂!你每天装作没事人似的陪我爸妈闲聊,回了房间
就自己躲进沙发里,你知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感觉!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
你!我不喜欢别人,是因为别人哪一个也不是你!你懂吗?到底能不能懂!」
面对这样的颜瞻,任伟忽然就失去了抵抗的力气,他松了劲儿,眼睛一眨不
眨的盯着颜瞻。他说的那么认真,你不可能再去质疑他什么。所有的不知所措与
茫然、所有无谓的想象都在他面前溃不成军。
「我不会再说『求求你喜欢我吧』,我知道你喜欢我,你就信任我一点点能
怎么样!我不是孩子,我是成年人了,我比你小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我不幼稚!
我足够成熟,成熟到你可以来依赖我!」
「你先放开我。」任伟的声音低沉。
「我死也不放手!」
「你不放手我怎么取悦你,你不是想要吗?」
他投降了。算了,就算最后没结果,他也不是没去努力过。他不想错过他,
因为那比最后难堪的收场还要来的难以忍受。他没法再竖起隐形的屏障了,他愿
意他这样跌进他怀里,他想要接住他。那种吸引,早已不是可以说悬崖勒马的时
候。他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入侵了他闪躲的心。
「嗯……」
任伟的手撑着床,腰部稍有些吃力,但很舒服。睾丸被颜瞻吸吮着,那话儿
硬邦邦的贴着小腹。
「你好兴奋的哦。」
颜瞻的手抓着任伟的屁股,弹性十足的感觉让他一点儿都不想放开。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话……」
「你脸红了呢……」
「你再那么多废话自己做吧!」
「你都口不对心呢,明明很想要的,哎呦呦,刚刚还冷若冰霜抵死不从呢,
现在跨上来……」
任伟握住了自己的那话儿,顶进了颜瞻口中——让你说!
颜瞻倒是也就不说了,很卖力的吞吐着他的性器,手也摸过来抚上了他的囊
袋,力道适中的揉搓。
任伟确实很兴奋,也委实有些害臊——诚如颜瞻所言,一开始坚决不要的是
他,这会儿爬到人家脸上,要个不停的还是他。
颜瞻的呼吸很热,吹在他的小腹上愈发的撩拨他的性欲。
吞吐了一会儿,颜瞻松口,以舌尖去逗弄任伟的囊袋,而后向前托了托他的
腰,舌尖抵住了他的私处。
任伟呻吟了出来,人有些酥软,腰被有力的胳膊环住,他放任自己沉溺到情
事中去。
颜瞻并不擅长口交,但他努力的去讨好任伟,做的还算不错。舔了一会儿任
伟就央求他用手指插进去,继而那话儿又顶进了颜瞻的口中。
「再多插一根进来……」
弄了一会儿,任伟这般的呢喃着,已经有两根手指埋在他的体内,可他还是
不能满足,私处被唾液浸湿了,又因为颜瞻在不停的替他口交,越来越多的唾液
弄得他那里愈发的湿润,也被松弄的很柔软,手指进入的很深,一下一下的抽动
令他不能自已的闷哼着。
被颜瞻吞吐着的那话儿越来越硬,任伟不自觉的摆动起腰,让那话儿更深的
顶进去,他舒服极了,手不自觉的按住了颜瞻托着他屁股的手。颜瞻的手掌松开,
十指缠绕上了任伟的手。
「嗯……要射了……」任伟很想控制住自己,但性欲被压抑了有一段时间,
一点儿都不受他的控制。其结果是——那东西虽然抽出来了,却容不得半秒的等
待,精液一下就喷溅了出来。颜瞻当然来不及躲开,白浊的体液就问候了他的小
脸。
任伟有些过意不去,他都没有伺候颜瞻,都是瞻仔在伺候他不说,他还这么
毫无节制……
可颜瞻并不在意,他抹了抹脸,翻身压住了任伟,那话儿顶上了任伟的私处。
没有润滑剂,也没有套子,那里虽然松弄开了,却也不好顶进去,颜瞻有些
急躁,用沾着精液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那话儿就想挺身进去。
任伟吃痛,手不禁攥住了颜瞻的胳膊。
那话儿很执着,几乎是硬撬开的任伟的身体,任伟叫出了声,特别的疼。
颜瞻停了下来,可糟糕的是,那话儿进去的不多但也不少。继续顶进去还是
退出来,是个问题。他看着任伟,看到他痛苦的表情,不忍再继续了。
「要不……算了……很疼吧。」
任伟抓着颜瞻胳膊的手,指甲已经嵌进了颜瞻的皮肉里。
「我……我退出去……」
任伟却更用力的抓住了他,「用力,我要你操我。」
他稍稍一放松,再加上这样的话刺激死颜瞻了,他一使劲就顶了进去。
任伟咬死了嘴唇,出了一身冷汗。
颜瞻等了好一会儿才动起来,甬道很涩,却让他异常的兴奋。任伟的手抓挠
着他的背,比哪一次都用力,都深陷。颜瞻的背火辣辣的疼,那话儿也有些疼,
但他和任伟缠在一起,一刻也不想停。他俯身,一次又一次的吻他,吸吮他的嘴
唇,翻搅他的舌头。
任伟的腿后来缠上了颜瞻的腰,他叫床的声音很大,这让颜瞻愈发兴奋的不
能自持。
渐渐适应后,他们做的很疯,任伟反复的被颜瞻贯穿,最后他跨到他身上,
颜瞻射精的同时他也再一次射了出来。
床单被两人搞的一塌糊涂,后来去洗澡,他俩都在琢磨晚上要怎么睡——总
不好请人家来换床单。与此同时任伟一直在抽打死熊猫,他射在了他体内,害他
格外不舒服。熊猫仔做无辜状的抗议:都是你啦,你压着我,我怎么可能抽出来。
后来两人把一床被子铺在了身下,两人不得不挤在一起盖一条被子。幸亏这
里的夜晚够凉爽。
熊猫仔说:「下次我写歌要写,爱就是两人一条棉被!」
任伟踢了他一脚。
颜瞻照例央求任伟抱着他、抚摸他,他缩在他怀里小声说:「你不跟我睡,
我都睡不好呢。」
任伟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不想睡那张床。」
「为什么?」
「你不是都知道吗,你说为什么。」
「哼,你连我妹妹都嫉妒啊……」
被踢下床并不奇怪,爬上来换来任伟一句:「你有病。」
熊猫仔美滋滋,「那你喜欢我,你不是更有病?」
任伟不搭理他,翻身。
「你别躲开嘛,你抱着我嘛……」
「滚。」
颜瞻厚脸皮贴了过去,脸颊紧贴任伟的背脊,「呐,这几天跟我家很辛苦吧。」
任伟不吭声。
「俺家里一直风调雨顺,二哥这回像暴风雨呢。」
任伟还是侧躺着不吭声。
「俺先不和爸爸说咱们的事呢,行吗?我不想他气死……你不怪我吧?」
「你敢说我就杀了你!」
「……你又凶我。」
「凶死你!」
「好想带你去妈妈的画廊看看呢,这次好像没时间了……下次好不好?」
「没下次!」
「……我知道你唬我。」颜瞻嘿嘿笑。
「滚滚滚,别蹭了!」
「不嘛,就要蹭!」
◇◆◇◆◇◆
回程的飞机上,任伟又是一路爆睡,颜瞻的肩膀照例一麻到底,可他心里美
滋滋的。任伟倒不是成宿失眠了,纯被累的。
雨过天晴第二天早起他就特别疲惫,偏巧颜瞻跟打了鸡血似的七点就开始摇
晃他。任伟醒了是醒了,腰部以下极不舒服。这一天,早饭是竹笋粥。然后漫长
的公路之旅,不,该说竹林之旅就展开了。竹海景区的景点分布很散,任伟万幸
它不用走的,需要乘车代步。所谓风景区也挺2,就是把竹林圈起来再加上人造
景观作陪衬,不是不好看,是特别刻意,观云亭、翡翠长廊、人面竹园、五彩飞
瀑、青龙湖等等等等,强制公园一日游。倒也不再另收门票,问题是,你架不住
停车就有人来收停车费,一次五块。一会儿一百块就没了。这一天,午饭是红油
竹笋饭。下午的游览继续开展,任伟喜欢景点与景点间一望无际的竹海,那一片
绿,绿的让人豁然开朗。晚上仍是回小桥住宿。这一天,晚饭是炒竹笋、竹笋蒸
腊肉、竹荪蛋汤、竹筒饭……任伟想把颜瞻吃了——熊猫不带后天培养的!怎么
一天吃来吃去总是竹笋!吃了一肚子竹笋,也所幸没有灯火的竹海之夜散步兼遛
食还算个娱乐项目,可这娱乐项目进行完,回归了山林的熊猫仍旧精神的不得了,
四仰八叉往你身上一压打也打不走。
不能活了。任伟想。
但再不能活,第二天也还是伴着朝阳到来的。坐上索道俯瞰竹海全景的时候,
任伟问颜瞻:你怎么想到来这儿的?这儿也没你们熊猫党啊。颜瞻乐呵呵的说:
我记得小冉来过,翻地图看见就把你载来喽。任伟心里暗骂向晓冉。后来他们聊
天聊到了颜瞻妈妈,任伟说你妈妈人真不错,看把你嫂子照顾的无微不至。颜瞻
挤眉弄眼说你要是怀了宝宝,俺妈妈也会无微不至的伺候你。任伟推了颜瞻一把,
颜瞻惊呼你干嘛啦,掉下去就没命了。任伟说是呀,我是奇怪怎么没能把你推下
去。这段对话是在高空中竹海上以一吻结束的。从索道上下来,游览还没结束,
墨溪、忘忧谷、竹海博物馆,中午启程折返,因为任伟说了熊猫党,又被颜瞻拉
去熊猫基地看熊猫,任伟无比想把身边的颜瞻扔进熊猫乐园。
两人是将近七点半才赶回颜瞻家的,颜瞻陪爸妈说了一会儿话任伟打包行李,
最后急匆匆赶往机场,差点儿登机门就关了。颜瞻妈妈一直送他们进登机口,临
走对任伟说:过年没事的话,也欢迎再来,他爸爸等你陪喝酒呢。任伟的心里暖
暖的。
十一点二十,飞机准时落地首都机场,任伟降落后才被颜瞻叫醒,这会儿有
些浑浑噩噩。颜瞻拖着行李向出租车等候通道走,任伟说不用吧,巴士和地铁都
行。颜瞻说不了,你好累的,回家好好睡。任伟摘了颜瞻的帽子,胡噜他的脑袋。
颜瞻嘿嘿笑。
到家十二点半,晚饭两人没吃家里也没食材,叫了麦当劳,一人吃了一个汉
堡,洗刷刷钻被窝。
颜瞻又是摊开日记本抓了一堆画笔跟床上摆摊,任伟看书偶尔抽颗烟。
后来颜瞻跳起来喊:「糟糕,手机忘了开机!」就下床疯跑出去找手机了—
—不找会死人的,明天就要跟HS集合踏上巡演的路途了,说好今晚跟小冉再联
系一下的。这几天跟任伟腻在一起,他脑子已经不转了,头两天小冉打电话跟他
说日程安排他就只会嗯呀、啊呀。
果不其然,收到小冉无数条短信,言辞一条比一条激烈。
给小冉回拨,噼里啪啦这顿骂。
车票一早已经订好了,11:15的D55发往青岛。巡演第一站就是那里,
参加当地的啤酒音乐节。
颜瞻跟小冉讲电话的时候,任伟也开了手机,然后就一个头两个大——N条
短信,都是彭勃发的。
最吓人的是这一条:【任伟你他妈存心吧!手机不开机,敲门不开门,你等
我治你的!有本事你三号别演!】任伟一下就坐起来了,看日历,日历显示十月
一日。
对,过了十二点了。
彭勃三十号回北京。好像是九点多到。
那时候他上飞机当然关机了。
但真正令任伟恐惧的是那句「敲门不开门」,娘的,他居然到他家找他!哎
呦喂,幸亏那时候他们在跟天上飞,这要是跟颜瞻撞到一起……
看着短信,任伟不知如何是好。放着不理?可如果他抽疯一会儿又来了怎么
办?跟他联系?那岂不又是揪扯不清?再说了,怎么联系啊,颜瞻在呢。他又不
是聋子不是瞎子。
一霎那,任伟都想跟颜瞻说了,干脆把这些烂事儿全说了,今后他俩躲开他
还不行吗?
但这想法也仅仅闪现了一霎那。说不着,他自己的事儿、还是烂事儿,干嘛
要跟颜瞻说?说了颜瞻会怎么想他?龙语是存在即合理了,彭勃不是。更何况自
己一贯对外的言论都是——他有病,非缠着我。可事实不是那样啊。
真他妈烂。
彭勃以前常来家里,后来颜瞻住进来就算有了挡箭牌,那他也不是不来,但
来了他坐不住,就算强行进了房间关了门,任伟也会说隔墙有耳这种话……
后来一度任伟真觉得这事儿就算了了——他俩不再频繁联系,甚至碰面他都
刻意回避,彭勃也没那么步步紧逼了。任伟想,男男女女的彭勃又不缺,新鲜劲
儿三天过不去、仨月过不去,这么久了还过不去吗?所以那天彭勃跟他说那样的
话还真是当头棒喝,就别提最近又热乎起来了。
颜瞻跟客厅讲电话的声音任伟听的很清楚,他那一口川话语速超快。任伟靠
床头坐着,举着手机,不知所措。
最后,跳河一闭眼,他给彭勃发了条短信:【跟朋友喝酒,手机没电了,用
的朋友的充电器,没回家,明天再联系。】这……总能对付过去了吧?
明儿颜瞻就走了,就算当面锣对面鼓他也不怕了。
彭勃没回,任伟也没敢掉以轻心——手机选了无声模式。
颜瞻讲完电话回来,收摊上炕,一头扎进任伟怀里哀嚎:「哎呦呦,明天就
得走呢,一走要走一个多月呢,让我怎么活啊!都不能抱着你睡觉了,5555
55……」
「你压死我啊你。」任伟扒拉颜瞻。
「最悲惨的是!我都不能看你演出呢……回来你还不在呢……」
「你赶紧睡,明天不得早起整理行李啊。」
「人家舍不得你嘛,55555555…………」
「你不睡我睡了。困死了。」任伟伸手关了灯。
颜瞻又哀嚎了一会儿,就睡着了。睡的很死,这几天是累坏了。
任伟平躺着,胳膊搂着怀里的死熊猫,听着他匀称的呼吸声,有些似睡非睡
的时候,手机亮了。任伟伸手从床头柜上拿下来,来电显示:彭勃。
脑袋这个疼唉。任伟动动手指按了挂机。对方异常执着,继续打。任伟继续
按。折腾了四五回手机才消停下来。
后来短信就来了:【妈逼啊!你丫什么意思!我洗完澡出来才看见你短信的!
你闹什么脾气啊!接电话!】任伟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也不怪乎彭勃会这么想,
他时常这么对他,一阵一阵的,有时就是为了他没及时接电话,而他又想立刻有
人陪。遇到这种情况他往往整晚窝在沙发里,死不接电话,就是发短信,发到彭
勃受不了了在楼下喊他。
短信又来了:【你别臭来劲!赶紧打过来!别让我后半夜又开车过去跟你掐!
】任伟继续不理。
短信继续来:【祖宗!我错了行嘛!你他妈也不仗义啊!说没说我今儿回来?
我他妈为你都折腾一流儿够了!这把戏你玩儿不够是怎么地?】彭勃还认为自己
是逗着他玩儿任伟一点儿也不奇怪——这大概就是习惯成自然。从来他对他都是
爱理不理,现在真不想理了,人家又怎么会明白?
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任伟真的想不出该怎么跟彭勃结束了,难道非得当面对他说:我跟别人好了,
这个别人是颜瞻。
你饶了他吧。
颜瞻翻了个身,扯了扯被子,任伟动动手指给彭勃回:【明儿十一了,回家
陪你们家老头儿老太太去吧,平时四处野,过节就当会儿孝子,装两天你死不了。
】彭勃回的很快:【媳妇样儿。三号见吧,我们不演,正好休息一段。三号陪你。
】任伟能回什么呢?回什么能关机睡觉呢?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嗯」字了。
彭勃追过来一条短信:【亲一下,我把手机放嘴上了。】任伟把手机扔开了。
短信继续来:【下移了,你懂,不解释。亲不亲?不亲我过去亲你。洗干净
等我,这可不耽误我明天回家当孝子。】任伟快哭了,回:【流氓,你再发我关
机了。】最后一条短信:【半夜想吐别忍着,宿醉难受。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我接你去,送你回家。】这条任伟早上才看见,他是跟颜瞻一起早起的,颜瞻风
风火火的打包行李,他悠闲的洗漱看早间新闻。
一起吃了早饭,颜瞻就得出门了——他要提前一点跟大家碰头。
临走,任伟把他背的琴箱拿了过去,把里面的旧吉他拿出来放回他房间,从
自己房间床下拖出一只纸盒,颜瞻看见里面躺着一把崭新的吉他。
任伟将这把吉他放进琴箱递给了颜瞻,颜瞻瞪着大眼睛不知所措。
「你生日我是看不见你了,提前给你。巡演时候正好可以用。」
颜瞻眨眼。
「滚吧,你可以出门了。」
颜瞻继续眨眼。
任伟拎着熊猫后脖颈把死熊猫扔出了门。
颜瞻不肯走,将手放在门框上看着任伟问:「你之前……之前一直接演出是
……为了这个?」他一直在用妮子的旧吉他,即便都有些打品了,也从没想到过
该换了。
「不滚你手就跟合叶一起夹门缝吧。」
熊猫仔「啵」的一声亲上了王子,然后和行李箱一起被踢下了楼。
「我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哦~ 」
任伟关了大门。
第十八章
任伟拐过楼梯转角,就看到上方门口立着一大活人。
「你丫怎么来了?」任伟笑了。
「我闲的呗。」倪歆拿起了琴箱。
「等多久了?」
「一刻钟吧。」
「我不回来怎么办啊?」任伟开门。
「你以为我傻啊?手机跟屋儿里响,就俩可能。一,没走远。二,人在家,
不接电话。二又要分俩方向:①你没睡醒,听不到。这个不可能,我还敲门了,
敲的你隔壁的大妈都露面了。」
任伟捂脸,换了鞋,扔了一双拖鞋给倪歆。
「②你不想接,因为你在做少儿不宜的事儿。这个也否了,颜瞻巡演去了对
吧?所以里外里,就是你游泳去了。」
任伟趿拉着拖鞋进了厨房,开冰箱拿啤酒,「你怎么知道我游泳去了?兴许
我去买菜,也兴许我去邮局了。」
「这一点我是看见你才知道的,你背着速干包儿,里面透出股漂白粉味儿。」
把啤酒放在刚坐下的倪歆面前,任伟看着他眼睛问:「无聊么你?」
「有聊我找你干嘛来啊?」
俩人都乐了。
「你胡汉三好容易杀回城来,咋就无聊了?」任伟没坐下,而是去了洗衣机
处。出门前他洗上的衣服,这会儿可以晾了。
「就是各种无聊,昨儿一大家子人吃饭,吃的我头晕目眩。」
「感冒了吧?」
「滚蛋!」
任伟呵呵笑,把衣服放到筐子里,端去阳台晾晒。和颜瞻两人旅行回来就积
攒了一批衣服要洗,更悲催的是,打开洗衣机,里面还堆着一堆。今天洗的这些
还算好,都是裤子,昨儿惨了,不是内衣就是衬衫,翻一个标签郁闷一次:手洗、
手洗、手洗。丫怎么这么多手洗的衣服!家里多出的衣架平素不怎么在意,现在
任伟知道了:死熊猫送洗衣店。不送也不可能,丫洗的过来才见鬼。实际上昨天
动手之前任伟想过的:或者扔出来不管,或者效仿死熊猫送洗衣店。但想想又觉
得闲着也是闲着,洗了吧……洗完又后悔了——还得熨!幸亏良知还在,想到死
熊猫向来认认真真替他洗衣服,他也就没把这些衬衫扔进垃圾桶。妈的,出门在
外不知道省点事,就不能买点机洗的啊?你们家佣人又不跟着你!这次跟颜瞻回
家,任伟最大的感觉就是——丫是个少爷。他家「佣人」是个少爷……滑稽极了。
「你几时开始偏爱三角裤了?还是如此之性感路线的。」倪歆跟进了卧室,
看任伟在阳台上晾衣服。此时此刻,他仰躺在任伟的床上,眼睛斜视着挂在晾衣
杆上的衣服,叼着烟调侃任伟。
「对不住您,不是我的。」
「哎呦呦,小四川很闷骚嘛。」
「你是闲的蛋疼了。」
「你给我揉揉?」
晾衣架飞出来倪歆一点儿不诧异,接住,放到身旁。
倪歆始终有一搭无一搭的跟任伟调侃,衣服晾完,任伟收了内衣裤,打开熨
衣板开始熨衣服,他还是像一滩泥摊在床上。
正午的阳光很足,秋日的太阳却不令人感觉燥热,是懒人放松的最佳时节。
看着任伟隔着湿毛巾细致耐心的熨衬衫,倪歆懒洋洋的抓过靠垫坐起来说:
「你还替他熨衣服啊?」
任伟本想反驳,后来又不想了,扔出一句:「碍着你了?」
「我怎么早没看出你这么贤惠啊?」倪歆笑。
「去,去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干去。」任伟不抬头。
「我夸你呢。早知道你这么贤惠,我把你收了完了。」
「收你大爷,收妖啊?」
「哈哈哈……」
「赶紧滚起来,别祸害我床单了。」
「哎呀,我越想越亏,我呛行一道行吗?让小四川收拾收拾包袱回山。」
「行啊。我也就是累点儿。」任伟把毛巾扔进了水盆,「见天儿追着你那一
群妞儿打呗。这样咱俩谁也不无聊了。」
「多姿多彩哈。」
「夸你呢是吧?」
「啧啧,这就吃上飞醋了。」
「你就不能消停消停?走马灯似的有瘾呐!」
「舒服啊,常换常新,没责任。而且关键是,不跟你过日子你就不跟人搞了?
这年头女的都不兴这么想了。反正就是一瞬间的快乐,过去就过去了。弄那么累
干嘛。我没瘾跟人谈恋爱,操完完。活那么累干嘛啊,又不缺人爱。咱想得开。」
任伟懒得跟他争辩,话锋一转:「诶我说你躲静儿远点儿,她可不是吃素的。
你脑子进水了吧?」
「你又知道了?」
「必须知道。好家伙这姑娘要急了真敢往舞台上扔啤酒罐,还是没开的。我
站你前头,容易误伤。」
「又谁跟你说的?」
「辉子呗。」
「我就说丫耳朵连着嘴,说话不过脑子。」
「你怎么不说你鸡巴不长眼呢?」
「你长?哎呦喂,脱裤子我看看。」
「赶紧从我床上起来,我看着你眼晕。」
「你就这么招待客人啊?」
「我请你来了?」
「逼样儿。」倪歆起来了,推了任伟后背一把,拉开椅子坐到了电脑桌前。
任伟的耳朵可算清净了,就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熨好的衬衫一件件叠好,
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快看见头儿了。
正想着晚上吃什么——早饭、午饭都被他省略了,这会儿倪歆来了,总不能
让他跟着一起省略吧——倪歆开口了:「你丫邮箱怎么打开就登陆你啊?」
任伟没回头:「废话,那是我计算机。不是你的。」
几分钟后,倪歆再度开口:「我终于知道你咋看上颜瞻了,这小子情书班儿
高材生啊。」
「你丫!」任伟放下熨斗回头,「操嘞!你他妈……还有点儿道德吗?你看
我邮件干嘛!」
「唉咳,显示未读,不是看你忙嘛,我就说替你打开给你读读,结果没好意
思读出来。」
「关关关,关上!」
「我还没看完呢。」
「关上!」
「你不看啊?」
「不看!丫有病!」
「得得得。你没病。」倪歆打开了FreeLoop的私人论坛界面。
任伟一边运气一边继续熨衣服。
写他妈鸟毛信啊!昨天还通了电话!神经病!
想是这么想,可后来倪歆去阳台接电话,任伟看他面朝玻璃就凑到计算机前,
打开了邮箱。
倪歆必须看不完——真他娘长。
任伟一行行的看着,起先还注意着倪歆的动作,后来就忘了。
有两段话让任伟印象深刻。
①我带你回家,本是想让你觉得温暖,不曾想家里闹哄哄。我家平时都不会
发生那样不堪的争吵,真是不好意思呢。不过我爸爸妈妈哥哥们都是很好的人,
我相信你跟他们接触也能感觉到。我爸爸他不是客套的人,他说请你再去我家就
一定是发自肺腑的。我好希望他们喜欢你,他们也真的喜欢你。那么你呢?我知
道你其实并不喜欢一个人,你绝不愿意孤立于家庭,你是渴望和家人在一起的。
没有了,不等于不会再有,我会做你的家人,我的家庭也就等同于你的家庭。跟
我一起这样认为,好吗?
②我知道我和妮子的亲密在旁人眼中是不可理解的。实际上,就算是我爸妈、
哥哥,也并不能完全理解。所以你会不高兴、会难过、会对我另眼相看并不奇怪。
我不是要辩解什么,也不是要你一定懂我,但我想说说我的想法,这个想法我连
妈妈都从来没有说过,因为我不希望她悲伤。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告诉你,但,
我觉得,我应该要让你知道。妮子她和我一起在妈妈的肚子里成长,我很健康、
非常健康,但她却发育不好。我想,这一定是因为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狠狠的
欺负她了,我不想让她跟我一同存在。我想要独占妈妈的爱,所以她才会那样的
拖着一丝微弱的气息来到这个世界上。妈妈常说,我还在她肚肚里的时候,我就
护着妹妹,其实我想,那是邪恶的我仅存的良心吧?我知道不该这样去想,可每
每我都是这么去想的。否则,为什么我们同在一个母体之中,却有这么大的差异
呢?就算出生后,我们同吃五谷杂粮,同看一轮月亮,却生出不同的模样。妈妈
也是对我更好一些,我就更愧疚了。我知道妈妈是在极力的克制自己,但她克制
不住,她明知道妮子不是她努力的爱她就可以一直在她身边的,可她还是那么那
么的爱她。然而,每当她疲惫的时候,就会愈发的对我好,她不想要厚此薄彼。
可是这些看在妮子眼里,她其实会有小小的不平衡感,这些我知道,但她从不说。
我只是想要爱护她、保护她、时时刻刻在她身边,让她知道我是如此的爱她,以
掩盖我不断堆积起来的愧疚感。我时常想,如果是她健健康康的,那么妈妈该有
多高兴呢?她一直想要一件贴心的小棉袄。可偏偏就不是这样的。我想,大概那
个时候的我在妈妈肚子里就开始嫉妒她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想法从
小就跟着我,我时常被它压得喘不上气来,我不知道除了无微不至的爱她,我还
能够做什么。然后,她走了。她走后,我就像少了半边身体,我不能站立、不能
行走、不能看也不能听。也许,我们本该是一个个体,却硬生生分裂成两个,所
以她不在了,我也就一并死去了。我曾以为我将永远被这样困在原地,如果你不
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确实很迷恋你的音乐、你的嗓音,也确实在最开始将这种
迷恋作为一种寄托。但是你知道吗?当我见到真的你,不是唱片里的、不是舞台
上的、不是海报中的你,那个活生生的你,让我一下就陷落了。你还记得我们第
一次见面吗?在哥本哈根。我来跟你搭讪,你都好和善的。跟你一起走在大街小
巷,你常常提醒我注意往来车辆,还会拉我的手,揽住我的肩来保护我。车从我
身前穿过,我侧过脸去看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再是传说中的存在了。那好象就是
一见钟情吧?后来你还有留给我邮箱,我试着给你写信,你都会给我回信。再到
后来,我们常常讲电话,一讲就是好久好久。你说话总是那么认真、诚恳。我当
时就知道,我已经深深的喜欢上你了。但是你有男朋友的,于是我什么也不能说,
什么也不能做。我明明知道他总是让你悲伤、让你哭,可是我只能缄默不语。促
使我硬插入你生活的勇气,揭露自我邪恶的说,是因为你跟他分开了。我看着你
那样摔碎了手机,那样骂出声来,我就想要好好的疼你。并不是我来取代他,每
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谁也不能被谁替代,但,我有自信,可以让你快乐。
因为,我想要你快乐。所以你必须要明白:我既不是心灵空虚寻找寄托,也并非
偶像崇拜。我喜欢你,任伟。哎呀,真是窘迫……这个话应该一开始就来告诉你,
结果……不知怎么,总是没有机会。你知道我们第一次相拥,我最最最懊恼的是
什么吗?是「喜欢你」这句话,竟然在那样的情形下才说出口。真的害我挠破了
头皮。我不是迷恋你外表的人,也不是想要跟你寻欢作乐的人,我是喜欢你的人,
可是那情形真是……
「不是不看吗?」
倪歆的手掌按住任伟的肩,任伟一激灵。
「口是心非。」倪歆叼着烟,笑着。
任伟说不出话来,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颜瞻的信上。他始终知道他是用心对他,
但这样去直面,还是有些震撼。
「小四川挺靠谱儿的,你别耍人家,搞不好得哭死过去。」
倪歆走过去拔掉了熨斗的插头,任伟摸过了烟。
「跟你说话呢,谈恋爱上瘾那主儿。」
「滚蛋。」
◇◆◇◆◇◆
天阴得够呛,一派愁云惨雾。任伟走在最后,辉子宽阔的背遮挡住了他部分
视线。台下的躁动声只可闻不可见。
明明昨儿还是晴空万里,今儿就是这般乌云密布。
开场曲《Comeclosemylittlelover》令台下的情侣
互相依偎,任伟看见一个小个子的女生缩到了身旁男孩的怀里。这样的歌是任伟
第一次写,就是被颜瞻胡乱填词的那一首。当然,他绝不会用他甜死人的词。
雨是演出快要结束的时候下起来的,淅淅沥沥,台下撑开了一片伞,五颜六
色,还有人扣上了卫衣的帽子,亦或用外套遮头。没人离开。认识的、不认识的
一群人,此时都挤在一起取暖,同在音乐的屋檐下。
从后台出来雨势就大了起来,还不到六点,天就擦黑了。安娜就带了两把伞,
不够用。问:你们都不看天气预报吗?吉吉曰:它从来不准。你看这会儿准不准。
安娜斜视他。
谁也不想久留,可却有些被这场雨困住的趋势。但最为头大的恐怕还是主办
方——露天搭的四角顶棚根本不够用,里面全都人挤人。
后台有些乱,听说主舞台暂时要关闭,可室内场馆腾不出来,里面是锐舞爱
好者的天下,他们正跳的起兴。
所有人都有些打蔫,FreeLoop的大部队开走后,任伟缩在后台的顶
棚下,蹲着给颜瞻发了条短信:【炸锅了,倾盆大雨,全是逃难的。】颜瞻回的
很快:【哈?北京下雨了?】【没告诉你倾盆大雨嘛!】任伟没有给颜瞻回电邮,
看过就足矣,他知道,他也并不想他回信去说什么,只想这样一股脑的倒给他听。
那是他的心里话。
【哼哼,没演成吧?老子看不上,别人也不能看!哇哈哈~ 你带雨具了吗?
有没有躲雨的地方?】颜瞻回短信的速度总让任伟惊诧——太快了。他发短信就
够快,他比他还快。
【对不住,演完了^_^ 跟后台挤着呢,可能有八百个人踩过我的脚了。】【
揉脚丫,等我回去一一替你踩他们,必须是双脚(ˇ^ˇ)那你怎么回家啊?】
【等雨停,太大了,越来越大。现在基本没人敢动。】【冷不冷?都不能抱着你
让你取暖呢。】【巨冷,我就穿了一件半袖……】【你不是吧!你你你……我给
你快递!】【等收到,我都进盒儿了。】【???盒儿??】【骨灰盒。】【嚎
啕大哭,我要坐飞机回去!】【不逗你了,一会儿是不是有演出?】【嗯!今天
还是移动日(T。T)我在火车上呢,到站就要去演出555555555……
屁股都坐麻了……】【够辛苦。去忙吧。】【不忙!俺陪你= 33= 】【您这意
思是……雨不停你还不演了?】【你们都一起躲雨呢?】【没,安娜带了两把伞,
他们走了。都有事儿,我没事儿就蹲等呗。】【就说你人超级好的(T。T)心
疼,抚摸你的背,不冷不冷。】跟颜瞻插科打诨了好一会儿,雨有些见小,但还
是中雨的规模,任伟很冷,发现自己非常失策——想着是四点四十开演,演完出
来也不过六点,出来就回家,所以才穿这么少。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把湿漉漉的伞戳在了任伟面前,任伟想着是哪个傻逼有
伞还往里挤就抬头看,结果看见一张……不想看见的脸。
彭勃把外套脱了往任伟身上一扔,就伸手往起拽他。任伟起身把手机放进了
裤兜,将衣服又递给了彭勃。
「穿着。」
就这俩字儿。彭勃拽着任伟往出走,出来就撑开了伞。
「你还看天气预报呐?」任伟点了烟。
「后备箱里扔的。」
两人并肩往出口走,期间彭勃扒拉了任伟不下十次——你能往伞底下站吗?
后来更可气的是,才出来任伟就停住了脚步,冲着飞驶而过的一辆辆出租车招手。
「你他妈存心的吧?」彭勃推了任伟脑袋一下。
「存心什么?您都打伞给我送出来了,我不打车等什么?」
彭勃不跟任伟废话了,拽着他往停车场拖。
「你嘛呀!」任伟不断的挣脱。
「再他妈废话我抽你丫的。往里站。」
两人一路推推搡搡来到了车前,彭勃按了开锁,拉开GLK的车门,二人面
面相觑,任伟偏就不上车。
「等我推你是吧?」
雨又大了起来,任伟爬进去,彭勃才上车。
棍伞被扔在副驾驶后面,彭勃把车开了出去,任伟靠在座椅上,脑子里除了
「不妙」没别的词汇了。
「鞋脱了吧,全湿了,让你往水坑里踩。」良久,彭勃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就不能好好儿说话是吧?」
任伟扭脸看窗外,不吭声,雨刷器一上一下更让他心烦。
车开出去有一会儿,任伟看见地铁站了,开口说:「停车。」
「干嘛?」彭勃斜眼看他。
「地铁。地铁不用我拦,按时按点儿来。」
彭勃非但没停车,反而将车门落锁了。
「你什么意思?」任伟瞪着彭勃问。
彭勃不看他,冲他指了指前面那车,「你问问前车那男的,他媳妇现在要下
车坐地铁他让吗?」
任伟给噎死了,想骂又不知道要朝哪个方向骂。
车,是肯定下不去了。
妈逼,跟丫走出来干嘛?大抵真是冷的脑子结成浆糊了。
「拉链拉开点儿吧,我开暖风了。」
任伟不吭声。
「嘴唇还发紫呢,有那么冷啊?」
任伟还是不吭声。
「我就说你弱不禁风吧,你还不承认。」
任伟伸手按开了车载音响。真不幸,破音乐!但那也好过听彭勃说话。手机
在裤兜里震动了好几次,任伟都没摸出来。他怕,怕彭勃偷看他屏幕。
车上了三环任伟还没发现他们路线不对,直到车开始往二环钻。
「你把车往哪儿开呢?刚才那口儿你怎么不掰出去?」任伟拧小了音乐的音
量。
「你想回家啊?」彭勃的脸上挂着笑。
「废话!下他妈这么大雨我不回家我去哪儿?」
「回家干嘛啊?」
「我爱干嘛干嘛,干嘛不行啊!」
「是啊,干嘛不行啊,非回家干嘛啊。」
「停车!」
彭勃不理任伟。
「停车!」
仍旧不理。
「你聋啦!停车!」
「喊,随便喊,反正我车不是声控的。」
「对,你也不是。」
「肯定不是。」
「要是我就让你从立交桥上蹦下去。」
「你怎么那么狠啊?」彭勃伸手过来按住了任伟的腿,下雨天路况尤为不好,
路上堵的水泄不通。
任伟马上把腿往里收,「嫌不好听啦?谁让你听了。」
「不嫌,说呗,我又不往心里去,你就一张破嘴。」
车缓慢的前行,任伟抽了两颗烟,也不过才挪动了几十米,同样的霓虹招牌
始终在眼皮底下。
彭勃扔了瓶水给任伟,任伟不喝,放到了一旁。
「没给你下药,就跟要毒死你似的。」
「求毒。」任伟吐出一口烟说。
「你就来劲吧,啊,来劲。」
「怎么着?我浑身是劲儿。」
「那也攒着点儿,有你使劲的时候。」
◇◆◇◆◇◆
「你还别说你不拧。让你上车你不上,让你下车你不下。怎么能行啊?」
「说话!」
「问你呢。」
车在地下车库停稳,任伟和彭勃坐在车里,较之刚才的情形完全相反——不
上车的不下车,要上车的要下车。相通的却是那股子抗衡。
「打死不说话了是吧?」
对彭勃的话,任伟一概不理。闷不吭声。这车他决不下,上错车就够可以了,
让他下车上楼,不如杀了他。
任伟不说话了,彭勃也不说了——说了也白搭。
他下车,绕过去拉任伟那侧的车门,任伟想落锁,却隔着车窗看到彭勃晃动
手里的钥匙。
车门必然是被拉开了,任伟看着彭勃,彭勃也看着任伟。
「说吧,你是让我扛上去,还是拖上去。」
根本不存在选择,其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进电梯、上楼,去他家。
于是任伟下来了,自己走路。
进了门任伟站在玄关不迈步,彭勃进了浴室开了花洒。连推带拽,任伟是铁
了心不动地方,于是像台座钟。
「我们家洗衣机只能烘干衣服,鞋不管。洗不洗你也得洗,至于是跟衣服一
起洗,还是跟衣服和鞋一起洗我都不管。」
人被推进去,门哐的一声被扣上了。任伟重重的叹了口气。犹豫半晌刚把T
ee拽下来,门又开了,梳理台上多了一件厚厚的浴衣。
他确实冷死了,皮肤接触到热水,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任伟没去锁门,站在浴缸里,眼睛起先盯着门,后来也不去看了。彭勃会不
会进来他决定不了,也当然管不住,那是他的行为。
也万幸了,他没这么干。
简单擦了头发,任伟穿上浴衣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拉开门出去。
房间里大概开了暖风,暖烘烘的。今天的这场雨大概让气温骤降了十度不止。
彭勃叼着烟在讲电话,看任伟出来示意他坐。任伟目测了一个最远的位置,
坐下了。彭勃皱眉,他当看不见。
三句两句挂了电话,彭勃去了浴室,任伟以为他要洗澡,他却一闪身就出来
了——把手机和烟扔给他,将他的衣服扔进了滚筒洗衣机。
颜瞻发了好几条短信,最后一条是:【我们要开演了,你到家电我。】任伟
动动手指回:【到家了,放心吧。】「头发也不吹。找感冒。」
彭勃绕到身后,任伟听见了吹风筒的声音响起。
他回手扒拉他,他按住了他的脑袋。
嗡嗡嗡……
听的人心烦。
墙上的挂钟秒针一圈圈的走着,任伟看的出神。
等彭勃收了吹风筒,任伟还在发呆,以至于没感觉到彭勃在他身旁坐下。
猛然回神,是因为彭勃扳过了他的腿。任伟下意识的往后退。
「你哪儿去啊!脚冰的跟死人似的。」
他的手很热,捂在脚上马上就能感觉到。
任伟挪不开,拗不过他的力气,他发现他除了不说话,没什么其他有效的抵
抗方式。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腿的距离坐在沙发两端,房间里异常的安静,静的任伟觉
得仿佛身在太平间——不可否认,冷光灯白墙也是一种烘托。
「我是不是吓着你了?就那回。」半晌,彭勃开了口。
任伟看向他,而后又低下了头。
「问你话呢。」
任伟不言语,彭勃也就不逼问了,他自顾自的说:「我说过,我也没想跟你
急,或者威胁你什么,实在是你不地道。至于嘛,跟那逼孩子打一架你还就翻脸
了。」
闷葫芦就是闷葫芦,彭勃说什么,任伟也只是听。逗他也好,哄他也罢,好
言好语的道歉什么都随便。
彭勃想急,又不敢急——指不定你又刺激着他什么。
他是真想跟他好好处,于是必须得收敛。任伟就这么个性子,拧巴。
后来彭勃不说话了,任伟倒是出了声:「我什么时候能走?」
彭勃看着任伟说:「等你暖和过来,雨停了。」
任伟看向落地窗外,徒然升起一股无力感——那雨,根本就没有停的趋势。
「饿了吧?想吃什么?」
任伟欠身摸过了烟,点燃:「彭勃,上次在电话里,我说的……很明白了,
我不会跟你处的。你对我再好也没用。」
「理由是没理由对吧?」彭勃还是笑眯眯的。
「我说的很认真。」
「我哪儿不好啊?」
「哪儿都不好。」
「你一直就不喜欢我是么?」
说是,说是。任伟努力的想说出是,可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张不开嘴。
「那我哪儿惹你了?」
「你是缺人爱你么?」任伟烦躁极了。
「我缺你爱我啊。」
吐出一口烟,任伟决定不再说话了。没用。
脚渐渐暖了起来,任伟抽回脚,彭勃没有再阻拦。任伟刚要松口气,却不料
彭勃凑了过来,他退无可退。唇和唇碰在一起,任伟去推彭勃,却分明无法和他
的力气抗衡。他想躲,却被彭勃捏住了下巴,他的劲儿很大,任伟吃痛。他不仅
要禁锢住他,他还要迫使他张开嘴接受他。任伟怎么也执拗不过彭勃,即便他用
力的捶打他的背,彭勃也绝不放开他。
僵持中任伟败下阵来,他的嘴稍稍一张开,他的舌头就闯了进来。彼此的气
息交织在一起,舌头翻搅着,唇碰撞着,任伟几乎不能呼吸了,抵抗便跟着消极
下来。
这一点点的消极令彭勃乘胜追击,他的手绕过任伟的腰,放低他的身体,人
压了上去。
「你放开我!」任伟在终于呼吸到之后,随之喊出的就是这一句。
可他也只喊出了这一句。没有容他再喊,任伟就感觉天旋地转,他被彭勃扛
了起来,头朝下,整个人失重了。
窗外的雨丝还是那么清晰,卧室里一团黑,任伟却能看清窗外细密的雨丝,
他想,一定是因为路灯很明亮。
累极了,他趴在床上,不住的喘息着。压在身上的肉体如此沉重,几乎要把
他压垮了。
细密的吻落在背上,指尖勾勒着他的轮廓,任伟恍恍惚惚的。
起先他跟彭勃基本可以说是扭打在了一起,可后来好像就不是了。他还隐约
记得自己靠在他的怀里,唇被他吻住,乳首被他拨弄,那话儿湿漉漉的被他握在
手中……
他们做的很激烈,他一直听到他贴着他的耳根说:叫啊,你让我兴奋极了。
我就喜欢听你叫床。
他从身后贯穿了他,一下比一下用力,他的胳膊抵着一团乱的被子枕头,撑
不住他就会勾住他的腰,绝不让他趴下去。
他在侵犯他,可他却那么兴奋。
……
彭勃是猛然被任伟推开的,黑暗中他看着任伟下了床,一把拉开了卧室的门。
客厅明晃晃的光线透了进来,两人都下意识的用手去遮挡。
稍稍适应,彭勃就看到赤身裸体的任伟消失在了视线里。
「你丫嘛呢?」
捡起扔在地上的裤子穿上,彭勃跟了出去。他看见任伟穿了裤子,正套衣服。
「抽疯吧!你丫不看看外面多大的雨!」
任伟使劲推开他向玄关走,彭勃被他气急了,也不管力气是不是过了头,他
一把扯住了任伟的Tee,拖着他往浴室走。
「你该洗澡不是出去淋雨!你怎么那么拧巴啊!翻脸就不认人!」
两人动手了,任伟一拳打在了彭勃胸口,彭勃把任伟扔进了没有水的浴缸。
这场厮打到此完全没有结束的意思,彭勃吃了任伟好几拳,才把他衣服脱下
来扔在地上。热水注入浴缸,任伟的手机跟客厅茶几上不停的震动。可谁也听不
见,它孤零零的亮着,无人理会。浴室里,激烈的吻持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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