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6[1v1 完结]《烽火佳人(民国 futa 百合ABO) 》作者:七本七
11吴老夫人迷上奔波于冀州城的新戏班,对那婉转莺啼如痴如醉的,但凡是那父女俩忙于军政捎信或留话不回来用晚膳,老夫人乐得去听戏。
除去鲜少几次,奕涵多是陪伴老人家同往戏园的。
而奕君,若晚点下班必定直奔那处。
这日周五,怀表过傍晚六时,奕君端正坐在会议室第一侧位,听她父亲吴大帅以冷肃口吻主持召开以陆军军校金牌教官访冀的为要务的绝密安保会。
七时过,讨论展开得如火如荼,吴奕君偷看掌心里攥一手汗的怀表,些微蹙眉。
她没几分在乎那劳什子军校教官的安危,只是在乎九时戏园子散场前她能否赴约陪祖母、奕涵听戏。
八点过,吴耀先宣布会议结束。吴奕君豁然站起来,向父亲附耳解释就向外奔。坐在她下手边的萧临紧随其后,三步并两步跨下楼在军部办公楼大堂追上归心似箭的吴某人。
萧临搭起吴奕君肩膀,不与她客套,压低声随意调笑道:“你倒是慢些,大周末慌什么,将你老子也撇下不顾。”
吴奕君挣不开,随手推一把催她赶快。
“这是急什么,难不成我们吴少帅家中藏了美娇娘,情不自禁心向往之?”萧临钻进吴奕君的车子,偏头与她打诨。
吴奕君啐她,“浑说什么,撕烂你嘴!”
奕君发动车子,急吼吼踩油门上楼,萧临凭窗托腮,打量着她啧啧发声:“教我们少帅大人这般忘我的,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奕君讨厌她这般轻佻意淫自己心中的仙子,一手驱车,边从军裤口袋摸出白手套,伸手便要往她狗嘴里塞。
萧临举手投降,立刻改口:“恰逢周末,不若下官做东请少帅大人去凯乐门乐一乐?”
吴奕君收手,专注于路况,理也不理她。
萧临默了默,忽地眼前一亮,亲昵口吻对她道:“奕君你不知,凯乐门近来势头正盛,凭那新头牌一己之力,将将盖过大世界四大美人……”
吴奕君回眸淡淡瞥她,“那四人便是你之前提及的当代四大美女?”
萧临煞有其事点头,“至少是我冀州省四大美女。”
吴奕君嗤笑,“貌美又如何,还不是出卖色相。真正的柔美,当清雅高洁一尘不染。”
“你这是以奕涵为标准要求全天下的女人么?”萧临从口袋里摸根烟,紧嘬几口过瘾。
奕君嫌弃将她推到门边去,“滚下车去抽!”
萧临连连道歉,摇下车窗来,扭头向外,走马观花吞云吐雾。
“你真不与我去?”萧临倚着车门往里探头。吴奕君冷冷瞥一眼她背后光怪陆离的彩灯拼接的招牌与门前亲密搂抱的形形色色的人,厌恶感涌上心头,“滚,再不滚我开车了!”
萧临退后,提防她下黑手误伤,叼着烟撇嘴,“是你无福消受了。祝你晚年快乐。”
吴奕君一骑绝尘,驱车飞出去。
萧临回头,眼前一亮。
凯乐门的活招牌玫瑰小姐捻着细烟婷婷袅袅向她走来。
杜含烟勾唇迎上来,缓缓向她的面吐露薄雾,“萧参谋长,好久不见”。
杜含烟小臂展开,萧临很是享受她贴靠进怀里。
萧临低头,吻美人柔嫩的眉心处,沦陷于美人发香与交织的朦胧烟雾间。她沉醉道:“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12
舞池中人影交错,暧昧旖旎大胆流露在耳鬓厮磨之下。
“不知今夜萧某是否有幸,请杜小姐喝一杯?”
“萧参谋长取笑含烟,”杜含烟轻轻倚在她肩上,低垂眉眼,“我在您怀里,何去何从自然由您。”
萧临心里泛痒,低头,吻她耳廓,“杜小姐当真么?”
杜含烟抿笑,瑰丽面庞浮现动人的笑意,煞有其事将四周或直白或掩饰的窥视目光环顾于心,偏头枕起萧临肩膀,抬眼瞄她侧颜与流畅的下颔线,心底叹息这的确是一副好面皮。“冀州城谁不买萧参谋长您的面子呢?”
萧临撇嘴自嘲,低头,捉杜含烟眼神,“说来不怕杜小姐笑话,萧某在冀州风月场上,至多行二。”
杜含烟揽着她肩膀随她舞步转圈,咬唇,换作一副娇憨少女情态,“您又寻贱妾开心。”
秀美细眉映衬之下,她的双目极为灵动,萧临忍不住,低头轻触她眉心,“我与你交心而谈,绝无隐瞒。亏是那小刺头离乡多年,白送萧某情场浪子之名。”
杜含烟体味着此人在萧临心中地位,心生惊奇,由是多问一句何人。
“便是察部危大帅的宝贝女儿危舟。”
杜含烟忽而静默,倚着她随之舞蹈,分心回忆起祝芸安排她的任务——接近吴奕君,试图瓦解冀察联合……她且愁苦,舞曲节奏加快,她起舞于一众好色者中,清浅微笑游刃有余。
萧临揽着杜含烟柳腰支撑她完成优雅的后仰动作。甜蜜婉转的舞曲消散,杜含烟挽手萧临移步会客区。
萧临点了朗姆酒与橙汁,待酒饮上桌,自作主张将橙汁推向对面。
杜含烟托果汁转过桌角,贴她身边坐下,“我进来学会一种简单的调酒,萧长官可有兴趣?”
萧临对她比了“请便”的手势。杜含烟将果汁倾杯倒入酒杯。
满杯将溢,杜含烟抿一口,倾身贴向身边人,闭目,精确勾缠她干涩的唇。
萧临将她缠紧,急切索吻。杜含烟不甘示弱,空闲着的手上下前后,毫无忌惮撩拨女君心头一触即发的欲火。
“方才的酒好喝么?”
“不及你美味。今夜你逃不掉了。”萧临将杜含烟托臀竖立着抱起,脚下生风往电梯间却。
13
夜晚的霓虹灯光彩夺目,暧昧的红紫色光晕摄人心魂,勾缠无数行人脚步。
萧临抱着杜含烟匆忙上四楼,将她抵在门前春宫图上,模仿画中,自上而下剥她盘扣,将修身旗袍半扯下来,吻咬她颈子的同时攀上胸衣揉搓玉团。
杜含烟绞腿,背后贴门,承受她索取,意乱情迷轻吟不要。情场老手萧参谋长深知女人动情时候欲拒还迎的伎俩,隔着军裤撞她下面,恶劣挑逗她。
“啊,好硬。你弄疼我了。”杜含烟推搡萧临,反被她箍得更近。“乖,我保证会轻轻的。”
杜含烟心中生畏,之前遇到的二人凶狠无情,特别是那危家纨绔,才被萧临提及的情场浪子,折腾起女人来很是有一套。
杜含烟心怀忐忑,她背后的门毫无征兆自内被人拉开。杜含烟惊呼着凭空后倒。萧临捞她护在怀里,隐忍怒气警惕问门中谁人。
“大人见谅,民妇思妹情切,打扰二人。”粗布旗袍的女子逆光而立,低眉顺目福了礼致歉。
“这位是?”萧临从那五官朦胧里模糊甄别出来人相貌之妍丽。
“大人,民妇是烟儿表姐,宋李氏。”
危舟狐疑看杜含烟,想要确认这突如其来的亲戚是否属实。
而杜含烟,自女子发声时,倏然僵住。
祝芸的声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杜含烟收起奉承的笑意,转回头,回视那女人。
祝芸伪装极好,她甚至拎着鼓鼓的破布袋子,神态局促鬓发纷乱,像极了低层颠沛跌爬滚打的妇人。
“你怎么来了?”旁人在场,杜含烟为隐藏身份,只得陪祝芸演戏。
“妹子,别恨姐,姐知道错了,当初不该丢下你,幸好你没事……”大戏拉开,表姐迎向大难不死久别重逢的表妹,握她的手一番感人剖白。
杜含烟心中嫌恶,原来看虚伪面孔是这番感受,她推己及人,可想自己逢场作戏时小丑言行……
萧临坐立不安,尬笑一声将要告辞。
“大人稍等。”杜含烟总算有理由睁开“表姐”的手,转身,旁若无人为她整理衬衫衣领,“抱歉。来日赔偿大人。”
杜含烟总是如此,她靠近得亲昵自然,又疏离得不着痕迹。近在咫尺,又教人拿捏不住。
“瞎想什么,”萧临捧起她的脸,轻哄她:“安心陪你家人。”
等到萧临消失拐角,杜含烟撇下不速之客率先回房间。祝芸关起门,抱胸换回指挥者的姿态与口吻,轻嗤,
“不愧是凯乐门当红的交际花,不出一月进展这样快,怕是将冀军军部高层掏空了吧?”祝芸倚着门,悲悯叹息过,凉薄笑道。
“祝教官大驾光临,有何指教?”杜含烟简单收拾过仪容,从烟盒里摘一只烟,点燃,噙住,又将烟盒甩回茶几,啜吸着烟雾,试图要自己镇定下来。
杜含烟咋舌于祝芸如此伪装赶来冀州,她倒不会再拎不清身价而奢望对方此行是为自己。
杜含烟没几分耐心应对自己,祝芸也不会上赶着讨人嫌,她还有其他情报工作要做,冷肃着脸对杜含烟讲国家大义,熏陶教育过后,下达新任务。
杜含烟猛吸一口,被浓烟呛到。
“你说什么?接近危舟?”杜含烟将烟捻灭,焦虑蹙眉站起来,意念失控尖声问她:“不是吴奕君吗?”
“你还记得攻略目标是吴奕君而非萧临吗?”坐在对面沙发里的女子泰然自若,冷淡抬眼瞥望杜含烟,不甚满意摇了摇头,“所谓更易目标人物一事,大至帝国执法处小于你个人,都是一件好事。吴奕君铁板一块,不易拿捏。而花心之人比冷清之人好掌控得多。”
“为何偏偏是她……”杜含烟抠扶手,喃喃自语,思及那留恋风月的多情渣女,蹙眉生厌。
祝芸淡淡起身,说出致使杜含烟恶心失眠的一句暧昧话来:
“难道春风一度无甚回味?她的床上功夫,可是荷枪实弹练出来的。”
杜含烟毫无耐心,木偶般僵坐原处。祝芸在她耳边暧昧娇笑,夸她命好,赞叹她与危舟情缘深厚,一朵娇花含苞待放先教有情人折去云云。
杜含烟按胃,嫌恶一阵阵上涌激得她犯恶心。
世间怎会有如此绝情之人,她为之挖心掏肝,对方却厌弃始终,将她踩到脚下不得翻身,还要啐一口吐沫骂她脏了自己鞋底……
那人趾高气扬离去,杜含烟应着关门声,不自禁舍落一颗泪,“是我瞎了眼,污了心……”
14
危家父女预计在老家冀州停留七日,为赴第二周周末吴家的宴请,行程拖延两日。
自亲爹那听闻延期启程且周末赴宴那之后,危少帅当属最喜悦之人。
几家欢喜几家愁。下班之前吴奕君去司令办公室请父亲同行,却独自出来,机要秘书到站岗哨兵,无不是见他们少帅阴着脸。
萧临倚着车门本来在等她,瞧那铁青神色犹疑起来是否邀请她同行。吴奕君不客气,撂下自己的副官墨白瞄准萧临径直过去。
钻进车子,炮火味浓重起来,萧临吸吸鼻子,郑重关切道:“吴少帅怎么了这是,周末回家不开心?”
吴奕君冷冷瞥向驾驶位,“陪我去喝酒吧。”
萧临很是为难压低愁眉,“可我约了含烟去看电影。”
吴奕君气不打一处来,伸手过来捏她的脸,“你口口声声亲如手足,如今比不得个陪你上床的女人!”
萧临起先未动,迟疑片刻,从心里衡量孰轻孰重。
吴奕君狠狠磨牙,恨铁不成钢,“且是个风尘女子!你真是魔怔了!”
“风尘女子怎么了!”萧临一听她这般措辞顿觉刺耳,忿忿不平道:“出身不由人,含烟心地善良,对流浪汉或是浪迹的猫猫狗狗都施以援手的!”
吴奕君不耐烦要拔车钥匙,对她瞪眼睛,“最烦你这磨蹭样,走不走给个痛快话!”
萧临护住车钥匙,不假思索,“你自己去喝,电影结束我来陪你喝到天亮。”
吴奕君心里啐她重色轻友,到底是同意了的,
混蛋危舟之外,吴奕君自小玩到大的朋友只萧临一个。
……
吴奕君因她祖母与父亲决定周末设宴为危家父女送行一事大喝闷酒,身为她发小的萧临撇下她,满怀期待与佳人幽会。
萧临怀抱着半卧她心口的美人,享受温香软玉在怀的熨贴满足。
银幕播放着一部外国电影。萧临没记住拗口的名字,不停留意身边的人。
银幕上的君妃躁动,搂抱到一处,忘情缠吻着……萧临看得燥热,后倾向倾斜的斜背,将杜含烟扣在身上。
杜含烟旋身跨上她双腿,贴向她的身,轻轻送出一枚湿吻。
萧临情不自禁动手揉捏她桃臀两瓣,微微挺身,用硬烫的身子激发她的渴望。
杜含烟的旗袍紧身美则美矣,在欲火高涨的关头凸显不便。杜含烟体察对方心思,自行将旗袍向上托起些,将开到腿根的高开叉旗袍提到小腹,在幽暗的光线下,旁若无人勾火调情。
长筒丝袜也上临腿根,将女妃的娇柔完整留白。萧临揉捏一双臀,手就差伸进单薄的内裤直接爱抚娇臀。
萧临挺着下身撞向她,挺翘的柱身现形在军裤下,圆润蘑菇头精准凶狠撞上娇花花蕊泉眼处。
杜含烟下身痛麻,呻吟着在她耳边喘,“大人轻些。”
“我舍不得在这里要你。今夜我要去应付醉鬼,下次,我们去马迭尔宾馆度周末好不好?”
耳边落下浅吻来,杜含烟陪笑,心里歇下一口气,她如今应付萧临无异于刀剑行走。
还好,听萧临的意思,还有一周的时间。
杜含烟配合萧临,隔着内裤承受她抚慰她,电影结束前夕,萧临悬崖勒马,为她整理好旗袍。
“你就这样出去吗?”杜含烟轻问。
萧临不舍蹭她的脸,“无妨,很快就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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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老地方,顺利街老酒馆,萧临驱车去寻吴奕君。作为狐朋狗友,她倒也不至于重色轻友到没心没肺——萧临在幽会之前向吴公馆去了电话,通报吴奕君下落。
萧临到时,吴奕君早就拜托了孤家寡人的恼人标签,她倚在奕涵怀里,面向她呢喃着,手攀附奕涵削肩之上。
小媳妇儿似的……思之发笑,萧临掩笑,坐到对面。
“小临,辛苦你了。”奕涵循声抬头,垂首报以带谢意的微笑。
萧临笑着递出一眼向对面笑意恬淡的女子,为自己倒杯茶,“嗐,还不是我欠她的。”她想到什么笑容消失,凑向前倚桌边警惕道:“祖母与大帅都知晓了么?”
奕涵点头,眉心收拢,“我出门时祖母看戏未归,父亲已然知晓了。”
萧临悲悯的目光溜一眼不省人事直说醉话的吴奕君,几息之间料想到她被关禁闭室小黑屋的明天。
“今日亏得你提醒。我先带她回去醒酒。你早些回家休息。”奕涵说时揽着奕君轻缓起身,萧临迎过去搭把手夹起醉鬼,因这重量蹙眉,“不若去我那里吧。此时归家,大帅不免也生气,祖母与你都要挂念她。我带她回去,等明日一早捉她回去向大帅赔罪。”
“不必麻烦了,三斗哥等在外面,我们带她回去。她这般定要耽误你休息。”
“你与我客套什么?”萧临耍小孩脾气,不肯罢手。
奕涵无法,感激再三,目送萧临带奕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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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门前,萧临撑着吴奕君下来。交错的两道影跌撞向明灯映衬的商业区长安大街中心地带的某西式风格独栋小洋楼。萧临摸钥匙轻手开门,揽着吴奕君进门掩门时候,玄关迎来一恭顺垂首的年轻女孩。
“大人,您回来了。”
“茉儿,煮一盏醒酒茶。”萧临落吩咐,搀着醉鬼径直转进客房,
被唤作茉儿的少女有心帮忙被拒,应声赶往走廊另一边厨房。
……
“奕涵……”
“我不是奕涵,你且松开。”
萧临将吴奕君丢进客房的单人床,谁道醉鬼魔怔,倚着她赖着她好说歹说不松手。
“奕涵,不要走。”吴奕君意识昏沉,靠在对方肩头,理所当然地认定照顾她的人是她心心念念的奕涵,向对方颈子喷洒热息。
萧临攒眉,一时头疼得紧,她心生悔意,懊悔自己多事管这醉鬼累赘,真想将这人丢去街头醒酒。
萧临叹息着垂手,且由这人赖着她身,并骚扰她的耳边清净。
吴奕君口口声声唤“奕涵”,喋喋不休叨念她姐姐的名。听得久了,萧临听得困倦渴睡,想要摇醒那人老实休息,而她突然动作试图抽身,反遭来醉鬼的激烈抗议。
吴奕君缠挽她手臂,歪头倚着她口口声声道委屈与挽留。
萧临身子发麻呆坐床边,她碍于好友颜面,实在不好将人推开,只恨自己交友不慎。
萧临是架不住耳畔纷扰,耐心寥寥敷衍对方几句,一心劝人早睡放过自己。
奕君错当她是奕涵,借醉撒娇问她能否不离开。
萧临敷衍点头:“我不离开,你先休息。”
“我不要休息。就要缠着你。”
“……”萧临在心里啐吴奕君不正经腻死人。
那家伙又道:“外面群狼环伺,都盯着你,你不知道。”
萧临隐约嗅到暧昧气息,就势道:“谁人盯上奕涵了?”
“那混帐危舟,你书院那半大学生,叫个什么,你分外亲近的那个小君子,萧临那厮也是,每每盯着你挪不开眼,甚至,依我看,大观园那干旦戏子也肖想着你,”
萧临本在感叹奕涵不愧是名门淑媛,惹人向往,爱慕者无数。待听到吴奕君提及自己时候,被“萧临那厮”的刺耳称呼拉垮嘴角。萧临腹诽:好你个吴奕君,原是这般看待我!我对奕涵止于仰慕,到你这狗嘴里竟说成是不怀好意。
萧临想将吴奕君丢下,她稍一动作,吴奕君便紧张得手脚缠上她,挂在她身上,忿忿道:“我不许你去寻旁个,你只许叫我陪!”
萧临惊住,愣愣的试图理解醉话里的信息。
“谁也配不上你。旁人家世不比我,真心更不比我的……只有我,奕涵,你只能有我。”
萧临脑子里的弦越跳越急,在对方话音末尾处,嗡一声如遭霹雳。
萧临彻底僵住了,由人欺身。
茉儿推开虚掩的门捧着食盘进来,进卧室所见就是这一幕——那位主子的好友吴少帅与主子床边两相勾缠,暧昧极了。
两位俊俏的女君腻着,虽是一等一耐看,茉儿极快垂眼,心里翻动出苦涩。
大户之家从前有为主子安排小丫头做通房的传统,茉儿是管家与大厨娘独女,自小长在萧家,本来家主由她在府上挑一位凌厉的家丁婚配,她却甘心随自立门户的小主子出来对其尽心侍奉……
萧临随风流之名远播,茉儿从不曾见她带陌生女子归宿。
唯一来吴家留宿过的萧临的客人,只有这位吴少帅……
茉儿将食盘丢在床头柜上,转身仓皇逃走。
萧临挽留不住,当她是害怕,却又真真切切瞧见那小丫头掩门之际泪汪汪的眼。
萧临的心如坠深渊,揪疼一阵儿,她将好色之徒掀翻在床,不顾对方如何,追出门解释。
——茉儿是母亲看重的小丫头,若是被母亲知晓她欺负小丫头,她怕是要受罚。萧临如此思量着,追出了门。
“茉儿!”萧临追向走廊另一端尽头,在茉儿门前拉住她手臂。
小丫头垂眸,侧颜温顺背影柔弱极了。萧临垂眼望她,对她叹息,“那混帐醉酒分不清人……你回房将房门反锁,她若胡闹,打电话给我我来处理。切记勿要开门。”
萧临极为认真叮咛她。茉儿擦拭泪水涟涟的眼,轻道一声“多谢主子”。
萧临目送她回房,心生挫败——她当小丫头是亲妹妹,可小丫头对她向来恭敬。
萧临叹息,转念,想到方才不经意撞破的吴奕君口述的秘密,头更疼了。
吴奕君大抵是疯了,全天下的女子肖想谁不是,偏要惦念最不该惦念的人!萧临和衣卧在沙发上,辗转反侧,长叹连连。
情路坎坷之人醉酒安睡,而她的挚友为她的事情彻夜难眠……
15
吴奕君宿醉早起,挣开迷茫的眼豁然惊起。
萧临坐在床边,冷冷瞧她。
“你做什么,吓煞人。”
萧临下手不客气,干脆利落将床头冷彻的醒酒汤泼在吴奕君脸上。
吴奕君摸一把脸,气上心头,“你做什么!混帐!”
萧临将茶盏重重磕在红木床头柜上,怒瞪着她压低声音,“我再混帐,也不会肖想我姐姐!吴奕君,那你呢?”
吴奕君死盯着她,盯着盯着蓦地笑开,“她若是你姐姐,你如何保证不动心!”
“你混帐!”萧临气不过,将薄被蒙上她脸,跨腿上床欺身对腰腹一通落拳头。
吴奕君掀翻被子抵肩将其按到在床,扣她脖颈,咬牙道:“既然你知晓我不妨挑明来说,谁也不能肖想我的奕涵,她生下来就是跟我姓,就是我吴家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萧临脱离她钳制反手挥拳上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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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设宴当日,小少主吴奕君清早归来,形象可谓狼狈至极。
她与萧临撕破脸,一身军装流落街头实在招摇。好在街头行人寥寥,她去路边电话亭联系家里,等车来接。
吴家老少早期,奕君落魄归来自然少不了父亲盘问数落。
吴奕君规规矩矩站着,顶着红肿的鼻尖,遮掩心虚回祖母与父亲话:“孩儿昨夜梦魇着了,当是在家,翻身跌下床,适才如此。”
“看看你什么样子!你与萧临扯在一块,纠缠不出好来!”吴耀先恨铁不成钢,反手指楼上,“客人将至,还不滚上去洗漱!”
吴奕君低垂眉眼退离客厅,在楼梯口迎面遇见拎药箱的奕涵。奕君伸手要接。奕涵侧身,绕过她上楼。
……
“疼么?”奕涵屈身在沙发边,捧奕君的脸擦碘酒。奕君摇头。奕涵又问:“还伤在何处?”
奕君再摇头。
“你自己处理。”奕涵动气,起身将要离去。奕君横臂从背后勾住她的腰,起身贴抱她,“萧临不认我这朋友了。”
“为什么?”奕涵回身来。奕君环腰,靠在她肩头,闷闷道:“我不喜她爱慕你。”
奕涵嗔怪她多思多想,奕君心道并非如此。
奕涵追问:“你也对她动手了?”
“不曾。”吴奕君只字不提挨打之后的反击。
“因你胡思乱想,她怄你气,情理之中。她气不过,打你,是珍重与我们姐妹多年好友的情谊。”
“可是奕涵,她不当你是朋友,我不要你亲近她。”同样的,我不当你是姐姐,也盼你也莫再以这字眼回绝我。
“你若与她争执,我自然向你。”奕涵牵她回沙发边,蓦然想到什么,扭头推她,“先去洗澡,回来上药。”
……
水声平息,奕君在浴室呼唤奕涵。奕涵叩门时听里面人说直不起腰,开门进来。
浴室里雾蒙蒙的,钨丝灯的光亮洒下来,勾勒瘦削的肩膀。
奕君撑手在盥洗池上,抬眼对门前镜里的人,“姐姐,我肩痛,或许抻着了。”
奕君心知,她卖起乖来,奕涵是最架不住心软的。她便再一次,使用起血亲姐妹的身份武器,算计奕涵的亲近。
“哪里痛?要不要请大夫?”
奕君摇头,固执己见,“我不要旁人近我身子。”
奕涵蹙眉,“患不避医。你莫任性。”
“我便就任性,痛死也不要。”奕君缓缓直起腰。奕涵心疼她,紧赶过去扶,嗔她是傻的。
奕君握起她的手,柔看她,道:“我知晓自己要什么,便不傻。”
奕君并非穿小衣,她直白站在奕涵面前,只是腰间缠起浴巾。
她肤色白,不逊于浴巾多少。凸显的肩骨很漂亮……奕涵转身,羞于停留,为她取来一身内衣,“你背后无伤的吧?那自行换药。我先下楼。”
奕君在她背后,听到门响,暗自叹息。她将浴袍解下,垂眸,摩挲起腰腹的淤伤,发呆。
好在伤势奕涵没有看去。
好在奕涵脚下溜得快,她将要忍耐不住了……奕君点一下下身精神起来的菇头,扯一抹笑,实在无奈。
她对她胞姐,的确存满心非分之想。何止萧临不理解她,曾经她自己都愁苦彷徨过许久。
奈何身心不会骗人。
她的生理反应与心跳感觉,都只单单对奕涵才有。
·
重登吴家大门与奕涵依依惜别的大喜日子,危舟在下车那一秒丢失笑容。
萧临车在她家车之前停靠吴公馆,先她一步下车绕来右边车门殷勤迎下副驾的女士。
得体旗袍丝巾搭肩的女子,观其侧颜剪影,危舟在心中惊叹。她忘记请后座的父亲下车。司机请她移步路肩上,硬头皮去请危大帅。
危舟只顾着欣赏美人,对主人家出门迎客毫不知情。
听闻门外响动,吴耀先携一双女儿出门相迎。危楼对危舟丢脸一事并未发作,与吴耀先称兄道弟寒暄起来。
他二人率先进去。奕涵奕君留在院门外邀请危舟与萧临。
萧临携女伴来,出乎众人意料。
三方会面,危舟表现最是出人意料。
“这位小姐瞧来眼熟。”危舟直白贴近杜含烟。
萧临将杜含烟揽在怀里,警惕端视危舟,“这是我女友含烟。”
杜含烟垂眸,未料想萧临如此称呼她。
或许是为的所谓颜面吧?她心道。
吴奕君牵手奕涵冷眼旁观。危舟却不淡定,扯嘴角自嘲,“这位小姐如此貌美,危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萧临直白讥讽道:“乱花渐欲迷人眼,想来是危少帅错认。”
“小临好福气,天大的喜事也不与我们分享。”奕涵主动上前,拉扯冷脸的奕君一道待客。
萧临看得真切,她瞄一眼奕君异样的鼻尖,猜想吴奕君受伤一时吴家人想来都知情。
“小临,含烟,小舟,不若我们进去慢慢说。”奕涵笑意清婉,杜含烟认出吴奕君后,多打量她些,垂眸道谢。
萧临奉上礼物,奕涵收下致谢,携胞妹,请几位好友进门。
奕君仿若故意为之,在萧临与危舟亲眼见证下,堂堂正正牵手奕涵。
危舟对此无所在意,从围桌闲叙到庭院开宴,偷瞄杜含烟无数次。
这女人的滋味儿她还记得,可是这人笑对旁人,将她忘个彻底。
危舟心堵,戳着餐盘里的牛排,面色沉郁望向对面。
她对面的萧临与其身边的女子眉目传情、言笑晏晏。
奕君与奕涵在耳边聒噪,对面两个瞧来碍眼,危舟气闷,丢下刀叉离席去卫生间。
16
危舟如厕出来,走向盥洗池对镜点涂口脂的女子。
“玫瑰小姐将要从良了?”危舟语气很不好,讥讽对人。她心里五味杂陈,前些日子去大世界会老情人,她却总忘不了春风一度的美艳之人。她进不得旁人的身,回头再去凯乐门寻觅,陡然听闻这小妮子与冀军军部萧参谋打得火热……
这般重要的亲故宴会,萧临带她出席,实不寻常。危舟故而猜测,故而愤懑。
“民女之事,不劳大人费心。”杜含烟无意理会她,从提包里翻找香水出来,点滴融于掌心,涂抹在颈侧与手腕。
馥郁之香气弥漫开,勾魂摄魄。危舟扑过去,夺香水将人抵在池台边。“如此说来,你答应了萧临做她情人?”
杜含烟撑手冷硬理石面池台边,抬眼怒瞪镜中的身后人,啐道:“我之如何,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危舟笑了笑,不顾其挣扎,将她紧紧抵在方寸间,又将披肩扯散,取出崭新的瑞士军刀,单手勒紧雪颈,亮刃割取两枚盘扣。
第二三枚盘扣脱离,胸口失陷,小衣外露。杜含烟奋起挣扎,危舟丢下瑞士刀将她扣紧,低声警告:“你若不想生事就别动!”
杜含烟低眉顺目不再动作,只是危舟将手探入小衣抓揉她胸乳时,杜含烟娇躯轻颤,低诉了不要。
“女人最会欲拒还迎了。”危舟将其搂紧,将硬涨之物贴在她腿上蹭动。而杜含烟在心里骂她是畜生随地发情。
危舟正当得意,暖玉在怀,她将杜含烟俏脸勾起,要她盯着镜中场景看仔细,下面的手,一颗颗剥开她盘扣,伸手进去揉捏她腿心。
杜含烟腿软,屈身咬唇。危舟自身后将其圈抱,嗅她周身幽香。
“求你放过我。我将与阿临成婚了!”杜含烟哽咽求饶。危舟一愣,咬牙将其扣在心口,负气道:“萧临与我有何差别?你依从她可,依从我亦无不可!”
杜含烟连连摇头,“她答应为我赎身娶我进门。我是她的人了,求大人放过民妇。”
连自称都改了,危舟怒上心来,将她推向墙角,抬起一脚卡入她双腿间,以膝头磨蹭细小布料遮羞的娇花。
“求你了,不要。”
“求我什么,求我放过你?那怕是不能。你这般妙人教人流连忘返,我如何舍得呢?不若如此,你离开萧临,同我走。”
杜含烟不经犹豫摇头,危舟挤入两腿强迫她双腿分开,作势就要解裤带。
“不要!”杜含烟捏住她衬衫,软声央求,“除此之外,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不教我亲近,又不遂我心愿,我便只好如此拉你出去,教大家伙见证,你如何下贱勾引我起兴……萧临若得见你如此形象,她当如何?会更怜爱你,或是就此厌弃你?我还忘了与她说明,我早已尝过你各处滋味,你亦然夸赞我的不是么?”
“下作无耻!”杜含烟泣泪骂她,危舟不以为意,挑弄她颤动的胸果,“时候不多,你仔细想好,是在此偷情宣淫,或是此后尽兴欢好?”
杜含烟凄然一笑,“有何区别?跟了你,还不是出卖色相。”
“跟萧临便是长久么?她可是世家长女,家业无数,你当她会违逆家里娶你为妻?说白了,还不是君妃欢爱,一晌贪欢。”
杜含烟咬唇,泪湿睫羽,轻弱道:“若随你,你何时放过我?”
危舟为她擦拭眼泪,因她泣泪蓦然心痛,“你如何得知我并非真心待你的?”是否真心,危舟亦不解,至少她从未如此在意一人。嫉妒她与旁人欢笑,气恨她与旁人婚约,怜惜她泣泪当前。
许是动心的。危舟凝视她的脸。杜含烟不语,危舟捧起她的脸吻了,轻吻泪湿的眼睫,舔舐娇唇上的唇纹,抵她额头,“杜小姐,我实在欢喜你,可否试着接纳我?”
呢喃痴缠。状似动人。杜含烟心笑,这些皮相好的浪荡君子哄人手段实在高明,若非祝芸教她死了心,她怕是也将心动。
“请你先放过我。”杜含烟垂眸示弱。
危舟当真退后,放开她些许,“我在马迭尔饭店的房间是412,这几天你住在那里。凯乐门不要再回去,那边交给我处理。”
危舟俯身要衔住她唇。杜含烟抵她肩头喘息,“我还有东西在凯乐门。”
“那我陪你一起回去,给你半日,与她分手。”危舟俯身还要深入,为自己赚取甜头。走廊之中传来清浅的脚步,危舟听出来人,记起当前处境,转身整理仪容。
危舟收军刀时,杜含烟拢着披肩向外,与奕涵擦肩。奕涵侧身让行,进来见危舟匆忙洗手急切逃开。
奕涵转身,凝着那前后离开的背影,蹙眉思量了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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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舟回来,却见杜含烟与萧临耳语几句一同起身,杜含烟借口身体不适要走,萧临相随。
“我们分开吧。你若是想,现在我赔偿你。”杜含烟在车里作势要褪下披肩。萧临抱住她稳住她,问她缘由。
杜含烟不舍得她难过,只道是攒够了赎身的银钱,将要随表姐离开。
一路无话,萧临将杜含烟送回凯乐门,在门前拥抱她,良久,分开笑了笑道:“如此是好事……以后,还会再见么?”
杜含烟垂眸,“总要各自婚嫁,不如不见了吧。”
萧临从背后拥住她,紧紧扣住她肩膀,“若我不是生在家风封建的家庭,我一定娶你的。”
“谢谢你赠我的这段时光。”杜含烟真心道。萧临无法挽留,心存不甘渐渐松手。
“若你婚嫁,能否相告?”
杜含烟自嘲断不会有那一日,她为尽快脱身,安抚萧临,与她作别。
杜含烟回到房间,不出意外,接到了祝芸的电话。
“进展如何?”
隔着纱帘,杜含烟看到窗下路边的车迟迟未动,“已然谈妥。只等表姐接走我。”
祝芸挂电话,倚着电话亭同样在看僵坐车里的人,整理粗布褂子,换一副神色穿行大街。
萧临眼睁睁看到那位表姐接走杜含烟,而她捏紧方向盘无所作为。
……
危少帅手里的钱够泡妞却不足以赎人,散席之后,她主动驾车,回家后狗腿一般追随老爹揉肩捶背,对老爹积极示好。
危楼挥手要下人出去,冷哼问小崽子又要如何。危舟只得硬头皮明言:“父亲,孩儿钟情一女子……”
危楼打断她的话,不耐烦道:“去帐房预支你的零用钱。”
危舟为难,两手搅弄裤线,“爹,一月零用钱怕是不够。”
“你要多少?”危楼阴着脸,一脸要吃了小崽子的表情。
“恐怕需要这个数。”危舟攥拳,在她爹气得变形怒起要抽打她之时窜出房间。危舟反应力还是不如亲爹,跑出院子之前,后腰被沉重的铁疙瘩砸着,哀嚎着护腰逃窜。
危楼骂骂咧咧出门,在院子里拾起佩枪,唾弃危舟酒囊饭袋废物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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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舟按着后腰从帐房拿到十个月的零花钱,直奔银行兑换黄金,再将大金砖直接拍上凯乐门大堂吧台。
韩瑞麒在众多贪慕目光里护着金砖勾来高脚凳落座,嚷着催促酒保:“快去,叫你们老板来!”
经理赶来表示可以全权负责。韩瑞麒敲打金砖,开门见山:“放杜小姐跟我走,金砖留下。”
危舟足够诚心,补偿足够丰厚,大堂经理转转眼珠,陪笑:“这事我还真做不了主……”
危舟勾手要他凑近些,问他:“你不知晓我是谁么?只要我打个电话,吴奕君就带着炮兵团将这轰平。给你好好做生意的机会,千万不要不识抬举。”
危舟神态严肃,将店伙计喝住了。大堂经理也在心里犯嘀咕,冀州城无人不知吴危世交分道扬镳的故事,也曾有传言两家有意要吴大小姐与危少主联姻,只是而今,吴危重聚,风向如何,冀州百姓也是看不懂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经理妥协了,毕恭毕敬唤人去请杜含烟。
伙计携一只勿忘我,说是小玫瑰门上的。
教她跑了!危舟含恨,怒道:“她家在何处,从何处来?”
经理支支吾吾说不出,反倒被个伙计插嘴,“大人,玫瑰小姐曾说起自小吃杞县酱菜,该是豫东的。”
若归乡该走水路才是,危舟捻着花枝追出门驱车奔向码头。
危舟急得冒汗,不消她多花心思,杜含烟就等在渡口上。
旗袍女子临江,窈窕之姿极为惹眼。
危舟奔过去,将人扣回怀里,骂她绝情狠心言而无信。
杜含烟倚着她不接受亦不反抗她拥抱,“我来送表姐,只想知晓,你口口声声带我走,能做到如何。”
“能如何,能疯掉!”危舟气道,将她箱子夺过,扯她离开。
杜含烟挣扎不过,随她离开吵嚷的码头。
……
一番波折,总算如愿。危舟在马迭尔饭店门前仰望闪亮的招牌,牵着杜含烟上楼。
危舟取卡开门,揽她进去往沙发坐,“这里只是我的落脚处,再没人知晓。有时玩得晚了,我歇在这。”
杜含烟心里冷笑,笑她果真是浪荡子。
“今日你受累了,早些休息。”危舟这样说,却没走,先去浴室洗漱。
而杜含烟收拾箱子熟悉环境,洗好出来,那人已经独占半张床睡着。杜含烟在身边躺下,那人骑上来环着她睡。
杜含烟闭起眼,心里盘算,接近危舟随她回察的这第一步,该是成了的。
17
纷乱脚步声刺入耳畔,继而毛躁的身影颍上盥洗室的门。杜含烟不为所动,直到门被推开她抱胸惊叫望向门口。
危舟看到她,揉揉睡炸的头发,脸红转身连道抱歉。
只见来人裸着身子。杜含烟别开头,半真半假羞窘不已,她轻道:“你、你怎么进来了?”
“我忘记你在。我、想要如厕的。”
“那你先用。”杜含烟净面待上妆,她丢下脂粉盒夺门欲逃。
危舟张开手臂拦住她。
杜含烟后退为房间,紧张得攥紧两片衣襟,“你做什么?”
杜含烟还穿着昨日被她挑破的一身旗袍,危舟垂眸,看她遮掩不住的破洞,心里过意不去。“将旗袍换下吧,下午我再陪你买一身。”
杜含烟垂首似犹豫,危舟近身拥她至盥洗池边。
相似的场景,不约而同想到昨日。
“难以置信,昨日你还远在天边,而今眼前是你。”危舟抚摸她的脸,垂眸低笑。杜含烟不语,捏取衣襟的手被温暖的手掌包裹。
杜含烟含羞抽手,娇呼着将自己暴露对方眼前。没了支撑,衣襟散开,露一片小衣与嫩白。
杜含烟转身羞窘不已,危舟轻笑,执她的手,执拗道:“不许走,等我。”
此时真是乘了方便,危舟背对她方便,又拉着她沐浴,故意将她牵连淋湿,这才慢悠悠关水,回身,哄她换衣。
杜含烟一手遮掩胸前,垂眸,“我出去换。”危舟将她拢向盥洗池,身后抱她,贴面,“我帮你。”
浴室里水雾朦胧间,镜子里交缠的影儿依稀可辨。杜含烟看到那游走在胸前的,以及开拓她身下的手。
“痛。”危舟性急,用指腹揉捏花蒂不小心将指甲磕在其上。杜含烟腿软将要站立不住。
危舟含吮她的耳垂,“我轻些。”
再一次感叹裸身肉搏的便利。危舟挺身,手扶挺拔的性器缓缓扎入翕动的小口。
杜含烟呻吟呼痛,双臂撑在池边不住打颤。
“你忍得住的。前次你我配合实在默契。”危舟捻弄樱果,啃咬圆润的香肩,一手留恋在白皙体肤上,一手挑拨花蒂刺激她快慰。
“大人饶命。”杜含烟软身,彻底丧失主动权,任身后火热与身前冷硬夹击。
“这便受不住么?那也需忍着。我尽量快些。”杜含烟半身趴伏在池台上,粉嫩的腿心与挺翘的桃臀彻底暴露人前。危舟揉捏她酥乳,以硬涨的长物牵动穴里的肉,将两瓣臀肉带出噼啪声响……
一次作弄如何够,危舟将毫无招架之力的娇人扳过来揉向自己胸房,将淫靡光亮着的性物重新挤入对方身体。
湿滑又紧致,蠕动着的嫩肉使人欲罢不能。危舟扣紧她后背深深顶撞,一时忘乎所以,牵动后腰某处不适,吸气冷哼。
杜含烟睁开迷离的美目,望她隐忍的神情,心中频频冷笑,猜度她这般流连花丛的人活该有此一日。
杜含烟为自己庆幸,或许未来好过无需这许多难耐折磨。对方却在他耳边解释,伤自意外。
女人身上的意外么?杜含烟无暇他顾,很快又被送上巅峰。危舟强忍着并未泄身,将她托抱起来,拉她一双腿扣上后背,抱她在池面上。杜含烟瑟缩着躲进她怀中,“好凉。”
“那我们回床上。”危舟吻她的脸安抚着,抱起她轻松出门。
杜含烟被她压倒在床,心中不禁犯嘀咕:也不知这混帐身板是好还是不好……
【作家想说的话:】
彩蛋是骨科一段剧情
17
夜深了,奕君赖在奕涵房间不肯离去。
“还不去休息么?”奕涵放下散文,下楼端牛奶回来,递给奕君。
奕君捧着《基督山伯爵》,眉心凝重,攥住她递过来的手,“姐姐若是梅瑟苔丝,会等心上人么?”
梅瑟苔丝辜负初恋基督山伯爵,另嫁他人,是太多人心里的意难平了。
奕涵抿着牛奶,轻轻抬眼看妹妹,淡笑,“当局者迷,如何设身处地。”
“你至少不会选择不爱的人。”吴奕君垂眸,眼底的字再也看不进去。她脑海转过好多人物形象,马场与奕涵热切寒暄的小少年,自小不怀好意的危舟或萧临,乃至大观园新戏班的台柱子干旦。
这世间任谁都能肆无忌惮热切看她的奕涵,唯独她不能。吴奕君叹气,合起牛皮书,起身。
奕君顺带收起奕涵的散文,收回书柜里。奕涵自背后端视她,疑惑道:“你近来是怎么,有什么心事吗?”
奕君转过身来,借这话音坐回奕涵身边,“姐姐可有心上人么?”
奕涵琢磨她话音,回眸相对,“是你对谁动了心?”
奕君凝眸看她,不语。奕涵又问:“是哪家小姐,何不说与姐姐听听?”
“奕涵,我无心旁个。”奕君交握双手搭放膝头,垂眸轻喃道:“此生我最看重姐姐。”
奕涵并未多想,嗔她是小傻瓜。“待你遇见意中人,为止动情,便就知晓亲与爱如何不同。”
奕君坐不住要走,奕涵在她身后嘱咐她早些休息。奕君点头,倚门回望她,“姐姐你也是。”
奕君出门挪到门边,借琉璃门内朦胧的光线遮掩神伤。
亲与爱,于她吴奕君,并无不同,全系一人。
·18
杜含烟悠悠转醒,身子深陷柔软丝滑的缎面。她肩胛骨上搭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不过是一模样好看的绣花枕头。
杜含烟撇嘴,试图起身,腿却被这家伙双腿夹住动弹不得。
杜含烟再一次勉强按捺住意图踹翻她的冲动。平静内心,思忖起后面如何开展潜伏工作。
她已然置身危少帅在察哈尔省会万全县为她筑起的金屋。
互有企图,很是公平。她以美人计与欲擒故纵诱危舟中计带她回察。而危舟,视她为玩物,早就脏了的身子换取察军情报,报答祝芸的知遇之恩,杜含烟怎么算也不亏。
只不过当血液里的文人迂腐意念占上风时,心内嫌恶罢了。
家国飘零,她人也辗转无依。此情此景竟也妥帖。
“大人,时候不早了。”杜含烟当下任务便是哄二世祖开心。危舟转身,推倒危舟平躺着,趴伏在她心口,轻启朱唇唤醒她的耳。
危舟一皱眉,艰难压抑起床气撑开眼皮,扣美人腰肢的一双手上上下下撩拨。翘臀手感好极,危舟抓玩两瓣桃儿,舍不得松手。
“呀,讨厌~”杜含烟带入下贱妓子的角色,卖身求荣,只一味纵容金主大人上下其手。
危舟全然醒来了,懒懒瞧一眼壁纸墙上兢兢业业的挂钟,挺胸贴合着她,邀美人一同登高赏梅。
“乘兴纵欢才不枉费大好时光。烟儿你说呢?”危舟捧她的脸,缠着她分享唇齿滋味。杜含烟抵肩推距,满面羞红被压制在身下。
继而两条细腿之间,被挤入修长的身躯。杜含烟无可逃避,软声告饶,认了自己下贱的命。
·
休息日危舟半刻不着家,且危舟金屋藏娇的大手笔瞒不过她老爹。晚饭期间,危大帅一个人拥餐桌喝酒,不住骂那小崽子。
而今是民国十四年(1925年),察哈尔尚且安稳,偏南的冀州省却是暗潮汹涌。
前些年因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北平上海多地曾爆发轰动南北的青年运动进而引发大规模的工农罢工,严重阻滞生产生活运行。冀州省对学潮罢工活动严格管束,又屡禁不止,
南方新政权倡议全国展开讲民主兴思想的热潮,除旧革新,五月,上海再度爆发学潮抗议日本纱厂镇压工人罢工迫害工人代表。
冀州省省会冀州城,南有租界、工厂错落,难逃进步青年口诛笔伐的命数。
冀州城内,因南城爆发的一起倭人当街伤人事件,连夜爆发学潮抗议事件。
继而势头愈演愈烈,五日之内全市全省工农学掀动大罢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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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老太君过寿冀州城表象安稳和乐,不出整月,偏安一隅的冀州城乱作一团。
国内北有中华帝国残余势力,南方民主新政府不断扩大。这帝国与共和国守旧联盟与民主党两派势如水火,势必一战。
冀州市是为北平南端的天然屏障,早在民主党兴起之前,复辟的帝国势力在此根基很深。
冀州本身作为首府都市,以其重要的地理位置与比四通八达的水陆交通,颇得洋人青睐。而所谓中华帝国的北洋政府为求稳求和,讨洋人欢心,不惜亲手将皇城脚下冀州城南近半座城池割舍给各列强国为租界区。
冀州为此沦落为少有的设立租界区的内陆城市之一。
西方的民主党宣言传入四分五裂的华夏大地,“无产者夺取政权”的信条吸引到无数爱国青年知识分子。五四运动之后,民主党在南方兴起,点燃中华大地上的星星之火。
军阀名义上是效忠中华帝国北洋政府的地方军队势力。虽说吴耀先早有不满,但当临时大总统“传诏”宣他进京议政,吴耀先别无出路只得低头,赴鸿门宴。
吴耀先走前对吴奕君千叮万嘱,要她千万谨慎行事,遇事决断之前先与副官等人协商。
吴耀先料想自己此去凶多吉少,猜想既有可能是那杂碎北洋政府扣押了他然后杯酒释兵权。树大招风,冀州省又是中原腹地皇城屏障,是为一块宝地。吴耀先早年带人一寸寸打下来,如今断然没有拱手送人的道理。
北洋政府恃强凌弱色厉内荏的小人行径,他实在看厌了。
吴耀先对这杂碎北洋政府毫无好感更无依恋,甚至暗中,他早以使人去信给南方新政府,表投诚之意。
此番进京,吴耀先惴惴不安,他甚至早做安排,与副官约定若联系中断若京中异变,嘱咐他讲家中老少代为保护安置去镇江他妻子的母家去。
吴耀先忐忑不安奉旨入京参加劳什子军政会议去了,一路还算顺利。却不想,好巧不巧,在他离开的十日中,冀州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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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政府用一招调虎离山将吴耀先这只猛虎架空。剩下的虎崽或猎犬不成气候。
政秘密执法处副处长祝芸便是这场冀州动乱的谋划者与推动者。她的任务便是搅乱冀州市的天。
南城动乱,归于市政府领导下的警察厅管理。罢工当日,警员出动武装镇压,致使群情激愤。
冀州省政府负责人刁儒惯来是小人做派的,平日里对吴耀先唯唯诺诺奉承至极只图权势安稳。祝芸算准了政府的人不敢滋事,特意约刁某人出来亮明身份授意他严打城内不良习气。
祝芸不过是威逼了番,刁某人就认怂,转头狐假虎威端起丑陋嘴脸,勒令警队从严维稳。
警队抓捕了罢工游行的代表人物,以雷霆之势镇压游行运动的热潮。
越有压迫则越有反抗。不只是南城,全城民怨沸腾,工学农联合在一起,在政府、警察厅及各大广场开展请愿抗议活动。
军政分工明确,城内治安不归冀州守军管束。只是副官请少帅警惕,这或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
果不其然,直到罢工罢学的游行活动波及到奕涵所在的女学堂,直到奕涵班上的学生群情激昂到罢课走上街头参与活动,直到奕涵坐立不安罕见出现在军部大院里,直到她慌忙扣开吴奕君的办公室。
少女神态焦急,吴奕君看到奕涵现身军部第一眼,就知道了她此行的意图。
奕君去牵奕涵的手,拥她坐来会客沙发处,自己坐在扶手处环她肩膀,“姐姐怎么亲自来了?”
奕涵微侧身,回望她,神色凝重,“奕君,形势紧急,我想请你帮忙。”
“姐姐只管说来。”奕君不疾不徐,摩挲起奕涵额角的碎发。
奕涵覆上她的手,心急如焚,“周末时候,我学堂的学生被卷入城南暴动,有几个孩子家中来信道是孩子们不曾回家,多半是被警察厅的人抓去了。”
奕君悄无声息沉下脸色,嘴角淡笑散去,“我当姐姐是为冀州军分忧解难的,原来姐姐心不在内,而在外。”
奕涵一时涌现愧疚,“政府要员不过是鼠辈,短短几日,即便有动作也伤不得我军队根本。再者,他们总要忌惮十天半月父亲回来之后如何相处,定然不敢与我们撕破脸的。”
看来奕涵的确有为军部想过,奕君脸色松动些许,继而又乖顺模样问询:“姐姐想要我如何作为?”吴奕君心想,奕涵专程来军部,定然是要自己下令,让军方出手将警队扣押的乱民接手过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奕涵的确是这般央求。
奕君扯开嘴角似笑非笑,捧起奕涵的脸,对住她满目的关切心急,愈发心寒。
“姐姐是为哪个学生记挂呢?是你班上的小班长么?”
奕涵带的班班长正是詹星瀚——在奕君看来,三番四次不怀好意蓄意接近奕涵的富家小君子。
学堂里吴奕君最反感之人。旁人仰慕奕涵但凡有所表露的,她都派人提醒过她们好自为之,那些对于奕涵动的心思便也藏匿起来或就此消散。詹星瀚却是唯一一个对吴奕君副官的提醒不以为然的,她甚至在墨白搬出吴奕君乃至吴家家长之后,挭着脖子滔滔不绝,对墨白讲西方的民主与自由,唾骂封建糟粕早该瓦解。
奕涵在耳边攥她的手求情时候,吴奕君心想,或许是个时候亲自会会那好高骛远的小书呆子。
虽说因为不久后的会面而激动,奕君却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拉拢奕涵的机会,“姐姐让我带冀州军去趟这趟浑水,稍有不慎血本无归。那姐姐可有为我吴家为你我想好后路?”
“你大可搬出寻找女学堂学生的由头,将女孩子们带出警队。若警队不放人,总也要忌惮我吴家势强,绝不可能为难你等。”
“姐姐一心为你的学生设想,也不心疼我以身犯险么?”奕涵是为那些阶下囚深思熟虑过,奕君状似可怜叹息一声,暗自盘算如何将姐姐这份关切淋漓尽致转达了去。
奕涵静默,思忖起这般兴师动众似乎欠妥,她心生退意,预备亲自去政府请求那位省长大人放人。
奕君如何舍得她低下头颅求人去,抓住奕涵手腕,按捺她安稳坐下,“我并非胆怯,只是为姐姐冒此险,想求姐姐给予些怜爱……”
奕君的俏脸将要贴靠来面前,奕涵侧眸,问她想要什么。
“父亲归时若当问起,姐姐定会为我求情的。奕君想求另一件事——姐姐欠我一个愿望,来日我想好姐姐务必要兑现。”
奕君将她拥起,心里默念,愿望已然想好,只待机缘得当时候说与你听。
奕涵,我不准你嫁给旁人。要嫁人只得嫁我,一世做我吴家人。
19
奕涵救人心切,答应欠奕君的愿望。奕君这便行动起来,召团级以上军官开会,陈清利弊。
若少帅无心,大可作壁上观,如何会急召他等开会,军官将领中有些是早年跟着吴耀先占地为王的草莽硬汉,却也不乏心思精明的。
萧临便不傻,当会上吴奕君提问诸位将领以为当如何?,她已然想通立场与说辞,率先发言,指出冀州动乱不同寻常,恰逢大帅进京,省政府的人狐假虎威,不灭其威风,来日我冀军面上无光,更重要的是,动摇军心民心乃至损失军政大权。
萧临深得吴奕君之心,将横生枝节的树敌之举描述得天花乱坠,生掰作平乱局安民心的义举。
附议者有之,一心求安稳的反对者也不少。
而吴耀先的副官持中立态度,只是委婉建议将时政电报给大帅。
“电讯处立刻发加急密电往北平吴宅。”吴奕君翘腿坐在她父亲的位置上,面向会议室长桌众人,如此安抚众人,心头却是打定主意“假传军令”去抢人的。
时不我待,她早就盘算过。当下城内群情激愤,青年学生最易热血上头行激进之举,倘若奕涵学生深陷其中且稍有闪失,奕涵必定耐不住有所为,吴奕君早算到奕涵有求于自己,她心里清楚,若回绝奕涵,恐怕会置奕涵于独自涉险的困境,她自然不能容许这等险情出现。
再有,她对奕涵真心喜爱,自当有求必应,况且她为自己谋取私利。奕涵从不轻诺,今日应她亏欠她的愿望,来日,她可要就此牵绊住奕涵。
两相权衡,虽说此举冒险,若事成,与省政府方面洽谈成功接手那些锒铛入狱的暴民,也算未雨绸缪保护奕涵。
吴奕君作为至亲姐妹守护奕涵是责任,从爱慕者的角度,迫切期待将那富家小君子拿捏在掌心里调教通透,吴奕君心笑,她势必管束到教那些拦路石听话的。
奕君宣布散会,回办公室,倚着靠背翘脚坐回沙发里,右手指点扶手处,嘴角勾起半眯着眸子,嗅隐约的茶香,对佳人恋慕之心愈发热切。
奕涵是她的人,旁个任谁都是妄想。
……
萧临叩门不得应,她直白推门进来,背身合掩少帅办公室的门。去窗边拉开素纱帘,对吴奕君指点楼下紧急集结的精兵良将,冷道:“少帅大人可真是悠闲呐?你此番冒险,不惜与政府闹翻,到底为的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奕涵方才来过。你是为安抚她要救她的学生吧?”
奕君淡淡然啜茶,茶是奕涵亲手泡的,香得很。
吴奕君不语,萧临就与她捅破窗户纸,不惜戳痛她的心事:“你该是清醒清醒,断绝对奕涵的心思!她是你同胞姐姐,此乃不可违逆的!”
“你说什么?断绝感情?绝不可能!”吴奕君骤然变脸,将青瓷茶碗磕在几上,倏然起身,眯眸怒视着她,“萧临,记着你的身份。我吴家事用不着你来多嘴!”她转过身眺望窗外晴空白云,心境开阔,微勾唇道;“奕涵很快会答应我,与我在一起。”
萧临指着鼻子骂她是疯子,气不顺又讲不通,摔门离开。
吴奕君仍淡然,临窗眺望,将手抬起,落吻红肿虎口处,抿住最后的些许存留的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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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临不肯为吴奕君趟浑水,两人还为吴奕涵闹翻。自萧临摔门而去,吴奕君含怨,只带她的副官墨白亲自动身。
两个人两身军装两把佩枪,在满院子军警注视下,面色如常,昂首阔步迈入省政府办公厅楼。
吴奕君将枪拍在桌上,将她父亲的气势做派模仿到极致。省委秘书长连连陪笑,只推辞是省长不在,赴京开会了。
吴奕君识破对方缓兵之计,碰软钉子,脸色愈发阴沉几分,撇嘴轻蔑挑笑,借力使力与对方打太极,“如此再好不过,家父当前也在京中,我这便发报请他老人家约见刁省长。”
吴奕君措辞七分恭敬,可她翘二郎腿时刻流露的桀骜,肖像她父亲。秘书长咬牙暗骂吴家父女行径无赖,皮笑肉不笑,退一步只道移交暴乱犯人给军方关乎冀州城治安维稳兹事体大,须得电话请示省长大人。
吴奕君点头,转着枪翘着脚手托皮沙发扶手。秘书长去而复返,点头哈腰请她稍候,当她的面勒令属下请军方去警察厅提人。
墨白跟去办手续,将人员名单带回。吴奕君接手大体一扫,眼底阴冷而面上不显,起身,薄笑着与秘书长道谢告辞,不顾身后人如何感受,戴起白手套携墨白昂然离去。
吴奕君与墨白单车赴会,回程时候墨白还请用警察厅交通队的人送了整整六车127名暴动罪行的羁押犯人。
……
吴奕君归途,展开名单仔细看过,将文件袋摔在身边车座上。墨白从后视镜瞥了一眼,高提着心,默不作声开车。
下车前,吴奕君吩咐墨白,找寻名单中的两个人押送审讯室。墨白接令下去安排。
·
齐嘉文护着半大的詹星瀚,先一步踏进弥漫血腥腐坏的刑房。墨白亲自羁押她们而来,摘手套站回奕君身边请示少帅下一步动作。
“无碍的。我与这两位是旧识,墨白,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墨白只得离开,将铁门紧闭。吴奕君转身,气定神闲抚摸起墙角一排刑具。她拖动绞刑架上的铁镣,惊动刑房中阴暗腐朽的空气战栗开来。
“你叫我们来,想要怎样?”吴奕君脸上的阴鸷如实显现,齐嘉文看出她可怕用意,撑着畏惧之心,将詹星瀚护在身后,警惕看忽而发笑的吴奕君。
昏暗灯泡与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将明晦光线交织在她身上,衬得她军装冷硬,笑容鬼魅。
“你、你不是来救我们的么?你不是奕涵老师的妹妹么?”詹星瀚被护在身后,内心惊异话音也无法不颤抖。
“救你们?”吴奕君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她提着铁钳拨弄炭火盆里红灰的炭末,将铁钳提起,轻轻呼气吹飞灰烬,转身,一手抄兜阴测测笑起,“我救你们脱离对奕涵单相思的苦海,如何?”
齐嘉文脑子里电光火石,闪出一个荒谬的念头——眼前这个批人皮的恶魔,对她自己的同胞姐姐,心思脱了轨。
齐嘉文被自己的想法惊诧住,她反手护着半大孩子退后,鼓足勇气高声呐喊:“不错!我的确倾慕奕涵。你有什么冲我来!”
“世人多愚昧,一经蛊惑便动摇本心,你哪里好,配得上奕涵喜欢关心?”吴奕君切齿,步步逼近,齐嘉文孤注一掷扑上去扣住她,以身为屏,掩护詹星瀚逃走,“你快走!”
“阿姐!”
齐嘉文体质呈劣势又多日少食腹空体力不济,勉勉强强按住吴奕君双臂。压制也只是片刻,继而被吴奕君伸腿绊个踉跄。
吴奕君凌驾对方身上,贴近她说:“可惜这么漂亮的脸蛋与一副好嗓子,莫说我姐姐,我都要心生怜惜了呢。”齐嘉文心一颤,她分心,近乎被火钳贴上面颊。她捏住吴奕君的手努力与对方抗衡,偏头唾骂她阴险无耻。
“你出来讨生活,本不碍我事。可你错就错在,被奕涵高看受奕涵照顾。齐嘉文,你何德何能?奕涵越是看重你,我越要将你踩进土里!你若生怨,就怨怪天道不公戏弄人,何以你是下贱的戏子,而我是吴府少帅,何以是我朝夕陪伴奕涵,而非旁个而非你。”
“齐嘉文,喜欢她,你不配!世人皆不配!”
“旁人妄念皆徒劳。你齐嘉文是,她詹星瀚是,肖想我家奕涵者都该死!”
吴奕君咬牙将火钳压向对方。詹星瀚去拎起吴奕君的军帽砸她头遮她眼。吴奕君手上一顿,被齐嘉文掀翻。齐嘉文将火钳丢去墙角,催促詹星瀚快走。
吴奕君曲肘痛击背后偷袭之人,银牙紧咬,起身要教训她。齐嘉文跪坐求吴奕君放过小孩子。
吴奕君垂眸斜睨她,略一思量,答应了她,“那好。我因为这小崽子受的冷落闲气,便转赠与你。”
……
詹星瀚被卫兵送回监室集中关押。齐嘉文则享受到少帅的特别招待。
沾湿的皮鞭扫尾,似毒蛇咬破血肉,“咻咻”鞭响蚕食毅力。鲜血浸透了鞭尾,滴滴答答溅落在绞刑架周边。
甩鞭之人伫立三步外,仪容得体,衬衫素白靴面黑亮,浑身上下一尘不染。
只是勾着冷漠的笑。
那人又昏死过去,吴奕君虎口发麻半边臂膀僵硬,“好心”将冷水淋向绞刑架血肉模糊的孱弱之躯,夹军帽出门,在门口掸去灰尘。戴手套正军帽,阔步走出去。
“喂点水别叫人死掉。”
·
奕涵一整日对着惦记班上几个空座位的小主人,无心教学坐立难安,天擦黑时,听闻大门外汽车引擎声,小跑迎出去。
奕君被墨白请下车,一把将奕涵拥在怀里,将披风披给她,嗔怪她出门莽撞像小孩子。
奕涵脸热,推开半步。
奕君心道惋惜,她抱奕涵向来贪多。
“奕君,你今日去过省政府么?那方怎么说?是否愿意放人?”
奕君凝神看她焦急神态,默了默,道:“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你的学生?”
奕君不疾不徐摩挲她的手,奕涵笑,心里有了底。捧她的手捂在掌心里,抬眸嗔怪,“二者如何矛盾?”
“如何不是矛盾的?我便自私,不想要你挂念旁个。”奕君紧揽她腰肢,枕肩埋脸她颈侧。
颈子被她热息拂过,泛起心痒,奕涵将她脸捧起来,“回去吃饭了。祖母在等我们呢。”
吴奕君勾唇,轻对奕涵耳语:“要你喂我。”
奕涵失笑,屈指刮她鼻翼,“你多大了?”
“我多大都比你小,都要你宠着。”奕君低头,一口咬住奕涵雪颈,用牙尖磨了磨。奕涵一瞬无措,而奕君心生贪念……
“快些回去了。”奕涵心里划过异样,推距恶作剧的妹妹。
“好。”奕君抿唇微笑,拥着奕涵进家门,乖顺如常。
·
好端端用过晚饭,奕君洗澡凑去奕涵房间,躺在沙发上枕奕涵的腿揽她的腰,缠着她为自己讲故事。
那本《基督山伯爵》被奕君塞进书柜角落。她想听姐姐讲乐府诗歌。奕涵捧着诗集,翻开就是木兰辞那页。
木兰一心为公,而她吴奕君满腹私心,书中赞美之词听来只觉得讽刺,奕君伸手捣乱,将书页翻乱。
“《孔雀东南飞》,这个好。”两情相悦之人天地不容,好歹死生不负。
吴奕君枕在腿上,侧卧着抬眼看奕涵,听她轻柔开口为自己诵读。
“……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光影晕在奕涵面容,衬得她柔和而坚定。奕君在心里想,若姐姐是先动心的那方,自己为之赴汤蹈火都情愿。
奕君埋头在奕涵小腹,悄然孕一颗泪。她并非良善之辈,却将心内最温柔奉给奕涵,求她欢喜,求她们长久。
“乏了么?”奕涵息声,抚奕君后脑。奕君缩在她怀抱摇头,蹭去泪迹,闷声回问她:“姐姐可有‘焦仲卿’?”
吴奕涵暂且静默,将书合起放膝头,再捧起奕君的脸仔细端详,含笑问她可是欢喜谁家姑娘。
奕君心中低落,摇了摇头。她欢喜之人近在眼前,并非旁人家的谁……
只是不知,奕涵待嫁到几时。奕君心内愁苦,当夜噩梦缠身。梦中,她前一秒她踏入婚房,拨开奕涵的凤冠流苏,下一瞬,凤冠霞帔的新妇嗔她胡闹,将她往房门外赶。奕君出门,遇到同样一身吉服的生面孔,那人美极雌雄难辨。吴奕君羞愧,继而亲见奕涵当他面缠挽旁个的手臂,欢喜招呼她:“奕君,这便是你姐夫。”
“我不要甚姐夫!”夜半时候,吴奕君脱离噩梦坐起来,她旋开床头琉璃灯,被灯光刺痛泪眼,置气将其推翻在地。
听闻清脆碎裂声,吴奕君挣脱出噩梦,她心下稍安,倚着床头长长呼气,庆幸只是噩梦。
若她再不筹谋行动,只怕噩梦将成真。
20
奕涵次日清早赴学堂,门前下车时候被人蜂拥围起。她的司机三斗与便衣保镖阿新几人敏捷反应,赶赴她身边围绕守护。
“不必紧张,这几位是我学生的家长。”奕涵将人拨开,扶住一位老妪苍老的手,她记得这位是她班上学生杨一帆的祖母,不止一帆家长,奕涵留意到詹星瀚父母也在场。奕涵心道不妙,屈身问候老人家:“阿婆,您怎么来这?是一帆出了什么事?”
“孩子们都没回家。”老人家攥她的手两眼含泪,“奕涵老师,拜托你想想办法。”
“怎么会这样。”奕涵心生惊异,扶稳颤巍巍的老人家,心急道:“您放心回家等消息。各位少安毋躁,我在此承诺:今日一定送孩子们平安回家。”
……
“你们开车送几位家长回去,不必跟着我。”奕涵面冷如霜,少见动怒,护卫她的几人不敢有异议,目送大小姐乘黄包车离去,请客人乘车。
大小姐负气往北郊军部去,足以料想今日家宅将不安宁。三斗驾车去送客。阿新保镖四人兵分两路,分乘黄包车兵分两路跟上,暗中护卫大小姐。
阿新在路上颠顿,仰头一叹,天沉欲雨。
·
“奕涵,你怎么独自来了?三斗哥呢?”萧临走出军部大门,正与奕涵面对面。萧临歪头看她身后,只能看到寥寥几辆来往的黄包车。
城郊军部这等僻静且肃穆之处,寻常人都要绕着走的。
奕涵却是独自到访。她面容沉肃,遇见萧临也只问一句,“吴奕君可在?”
萧临心一沉,隐约猜到奕涵此番为什么事,将手里的文件袋往身后藏,原本回话道:“她在办公室。”
吴奕涵点头,再无只言片语寒暄,绕开萧临,掠过直立行礼的卫兵,直入军部大院。
冀军人大多识得吴大小姐,纵使有新兵,但凡瞧一眼那与少帅相似的面容,也不敢在奕涵面前滋事的。
吴奕涵直接推开三楼居中偏右、紧邻司令办公室的那一间。
吴奕君安坐自己的办公室,奕涵推门所见正是那人不加掩饰的顽劣形象——吴奕君一双腿交叠搭上茶几,枕着双手,陷在沙发中闭目。
闻声,吴奕君悠然睁眼,如她所想,心念之人降临眼前。可惜不是为她。
奕君还受梦魇折磨,精神不济,嗓音也干哑,“你如何来的?”窗户大敞,吴奕君自信能听出三斗驾车的响动,但方才办公楼下静悄悄的。
“我只问你,我学生何在?”
吴奕君心冷,奕涵心里片刻没有她,她撑起嘴角讥笑,翘脚坐回沙发,拿腔拿调道:“你的学生,不在学堂找,跑来军部么?”
“吴奕君!”奕涵打断她,“我方才看到了萧临,她手里拿着警察厅的回函。你将被捕民众提出警局又暗自扣押了是或不是!”
吴奕君揉额头抵挡意识昏沉,“是又如何。被捕之人不过是乱民,目无法纪扰乱治安自然要付出代价。奕涵,这起子人也值得你一而再为之劳心吗?”
“历史进步历来是由有志之士挺身而出革命牺牲解放思想换取的,追求进步者是为勇士。”吴奕涵进门仅仅三几步,站在会客沙发几丈之外不肯再向前受怯懦腐朽之气沾染。
“说到底,你不也是出于私心?为你的学生、为那戏子出头罢了。”吴奕君蹙眉,继而听到吴奕涵毫不留情的冷血评价:“你我不同。我想回报光与热,而你,不辨是非,随波逐流,只不过是披军装的刽子手。”
吴奕君挥手,将喜欢的一套青瓷瓷器摔个粉碎。
奕涵踩着茶杯碎裂声出门,撞见门外举棋不定的萧临。奕涵追问她游行代表关押所在。
萧临就猜到她们姐妹今儿要争执,不想现实更为糟糕。她硬头皮带奕涵去看守所。
奕涵是萧临亲自陪护的,看守所卫兵毕恭毕敬一路放行。
“奕涵老师!”
奕涵隔着铁栅栏,与学生们重逢问候:“星瀚,一帆,你们都还好吗?”
詹星瀚点头,抓着栏杆凝视她哀求她,“老师,有个姐姐去了审讯室一整晚再没回来过,求你救救她!”
奕涵回头厉声质问萧临:“审讯室在哪里?带我去!”
萧临招手示意卫兵去审讯室,安抚奕涵稍候。
“抗议游行只是民众无奈之举,是政府无能、洋人威逼。萧临,我父亲不在,胞妹违逆人意一意孤行,望你慎思,行有为之举,放民众归去。”
“好一番慷慨陈词。吴大小姐心怀热血,自不同于我等刽子手。”吴奕君一路深入,漫步者连连鼓掌。
吴奕涵闭了闭眼,转过身,从手包里摸出勃朗宁上膛对准吴奕君脚下的路,呵斥她不许近前。
萧临愣着,心提到嗓子眼。吴奕君顿了顿,听到身后沉重脚步拖曳声,唇角微勾思定主意。
“旁人与我无关,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了便是。只是,齐嘉文与詹星瀚,二选其一,看你救谁?”吴奕君说话间,一披发的、浑身血痕的重伤者被两个卫兵拖曳出来,在吴奕君授意下被丢在过道、她们之间。
“……!”吴奕涵已然失声,蹲身,将风衣取下披给重伤倒地几近昏迷的人。
“放了她们。”奕涵低头端视齐嘉文,心中怒火灼烧。
“却不知奕涵选了哪个?”
奕涵举枪对准自己,目光寸寸升起,刻在吴奕君陡然惊变的面色上,“你若执迷做你的军阀专政,你我情谊断绝与此。”
“吴奕涵!”奕君怒道,她脸色煞白,后背爬满冷汗,她心跳全然跳乱,卑鄙红眼睛,无能而无奈对奕涵撕心呐喊:“你若轻生,我要所有人为你陪葬!”
“再说一遍。你若在乎姐妹之情,放他们走。”
吴奕君面部肌肉抽搐,心生怨怼却不敢明说,眼睛一眯,眼底只锁住凛然倔强的女子一个。
吴奕君抬手,什么都没说。萧临紧张注视对峙局面,心有余悸,赶忙传令:“开门放入!”
奕涵将枪放下,仍紧攥在手里。制止意图接近齐嘉文的卫兵,扭头看萧临,放柔声音道:“小临,请你帮我个忙。”
吴奕君还在眼前,奕涵对她置若罔闻,反倒请外人帮忙。毫无意外,吴奕君脸色阴沉下去。萧临对余光里钩子般的锐利眼神视若无睹,屈身将重伤之人撑起。
萧临将人送上车,奕涵借用她的车亲自开车送齐嘉文去医院。
奕涵托服务生帮忙去城东戏院请戏班的班主及齐嘉文师妹竺箐儿。
·
天青飘雨。办公楼空旷下来,寂静到令人心慌。吴奕君临窗瞥望院子。空旷的军部大院仅仅是孤单单的人与孤单单的车。
她的副官墨白也被她打发走了,吴奕君独自一人彳亍再三,拎大衣驱车离开。
戏班班主与竺箐儿匆忙赶来,戏班主等到抢救结束,听闻主刀医生宣布齐嘉文右臂重创再难登台的消息,希望破灭决然离开医院。
戏班主拉着竺箐儿走廊私语,劝她放弃齐嘉文回戏班。竺箐儿不肯。
两个人出门,归来仅竺箐儿一个。吴奕涵毫无意外,她多看对方一眼,站在床尾欠身,向病床上麻醉昏迷的与等候在床边的二人致歉,“是我吴家愧对二位。胞妹行事荒唐,我替她向二位道歉。”
奕涵近乎明言,竺箐儿听懂她言下之意,不卑不亢请她离开。
奕涵走出医院,去就近的典当行将随身的白玉耳钉与手镯当掉,将身上所有钱送回病房,亲手交给竺箐儿手里。
“她的医药费合该是我家里出,余下的算作路费,够你二人生活一阵子。”
竺箐儿本要抽手拒绝的,奕涵紧握她手,“剩下这些,算作我借你们应急之用。我妹妹为人我了解,她养尊处优惯了,心性又高,必定不肯善罢甘休。眼下你们唯有养好伤尽快离开。”
“多谢提醒。师姐好转我们即刻就走。”
“保重。”奕涵顿住目光,望向床头昏迷的人,轻喃一声,回眸离去。
·
奕涵恍惚下楼,恍惚融入雨幕。
吴奕君停车在医院门外,所见至此,匆忙下车,向她奔来,披衣为她。奕涵抬眼淡淡看她,抬手阻拦她示好,不顾阻拦,从她身边绕过。
奕涵将萧临的车送去修理厂,预约清洁汽车坐垫。她独步走出修理厂,目不斜视,漫步雨中。阴雨天暮色早,天光暗淡,吴奕君驱车,跟在奕涵身后追随一路……乃至回到家中,奕涵踏入门厅,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奕涵扑过去接她入怀里,横抱她上楼,急喊要护院速速去请家庭医生。
……
奕涵由侍女换睡衣,平卧在床服药安睡。奕君深夜不肯离去,映着床头小夜灯牵手守着她。
午夜时候,困乏极了,吴奕君头昏,小心翼翼脱鞋上床。侧卧在她身边,埋头,抵在她颈窝。
她千辛万苦入梦,梦中遭许多人嘲弄纠缠。
“我不与旁人差什么的,奕涵,为何你不曾欢喜我,甚至不曾留恋我一眼……”
吴奕君在梦中央求奕涵,炙热的眼底灼烧汹涌的爱意。
奕涵却只是如往常哄她,答应妹妹会守护她疼爱她绝不离开。
奕君蜷缩在奕涵怀里,眼角被泪水压弯。
·
21
奕君苦心整夜守候奕涵,而奕涵转醒后却对她冷淡许多。
奕君心头憋闷,她受不了奕涵的爱答不理,自奕涵醒来躲出家门怕对住她淡漠眼神。
奕君离开家门,驱车在北城乱转,她先前与萧临红脸,路过萧宅并非停车,无意之间,转去了花红柳绿的花街柳巷。
车停在大世界对面凯乐门,吴奕君坐在车里就被姹紫嫣红扑满车窗。
“老板,您一个人呀?瞧这长夜漫漫,您何不来我们这厢寻个红颜知己?”
吴奕君垂眸思索过,深深吐息,熄火下车。
或许萧临说得对,天下何其大,或许是时候放开眼界好好欣赏世上的美景美人。
当下,她接下舞女的橄榄枝,选择这个最快的法子,忘掉吴奕涵。
吴奕君进门坐去吧台点一杯酒,浓度很高的洋酒。
手捧一杯白朗姆酒,吴奕君喝得豪放。这洋酒喝起来与本土的高度高粱酒无异。她肩头搭来柔若无骨的奇香美人。美人伏在她肩头,揽上她腰掐着细嗓撒娇,“老板喜欢白朗姆酒么?好巧,妾也喜欢的。”
吴奕君将女子拽来身前,望着她,嗅着热烈的水仙花,像是透过眼前陌生的面庞看到少时灿烂的童年,还有奕涵含苞待放的笑容。
吴奕君歇了心思,那人就亲上来,吴奕君耳边一声呼唤,似乎是年少的奕涵伏在花丛前回眸。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吴奕君双目濡湿,推开来人仓皇逃出去,门口的人在张贴新海报,吴奕君意外撞及某,匆忙道歉。
在吴奕君离开的背景之后,屏风海报上美艳的女子娇容被百花丛中另一道妩媚风姿所取代。
·22
此时冀州从乱象中挣扎而出,百里之外,察哈尔省会张垣城区街头巷尾,游行的呐喊声与猛烈的枪声此起彼伏。
察哈尔省会乱了三日,暴乱性质与冀州不全相同——察哈尔军政同体,此地南临冀州平原区,北傍绥化高原区,下设几十座县镇,全然是是危家的天下。
而今土皇帝进京“赶考”去也,当家掌门的便是储君。
危舟对于肩头重任置若罔闻,自父亲走后,她大门不出,只是接过军部一通请示电话,下达过一条命令——出兵镇压。
两耳不闻窗外事,整日悠哉悠哉骑在女人肚皮上讨欢。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储君的新欢,脱离凯乐门老东家离冀奔察的小玫瑰杜含烟。
“大人身体真好。”又一轮偃旗息鼓,杜含烟缠着危舟双双跌入温床,转身倚来她胸房,双手下移,摩挲她腰线。
危舟底子好,身高腿长,作弄女人的本事也高超。杜含烟轻弱喘息,香肩半露满背细汗。
云雨也如大烟,蛊惑人入迷、深陷、再难自拔。她的身子经受危舟日夜索取,竟完全适应了去,不觉得疼痛难捱……
荡妇。她在心中唾骂自己不知羞耻。
危舟本是困乏的,乏累的身子被温床与娇人前后包裹着,在情人爱抚下欲念萌芽,又想要了。
危舟心念一动,侧身将美人玉体夹在两腿之间,“烟儿,陪我再一回。”
杜含烟美目含泪,轻咬下唇我见犹怜样儿抬头望她,“妾遭不住您了。”
“那你歇息,我轻轻的。”危舟要她背过身后,哄着她分开腿,纵身侧入……
嘤咛声渐起,喘息声、肤骨碰撞声融汇一处,描绘云雨浓情。
铃响三遍,大床绸被下交缠的人影微动。
悠悠转醒的杜含烟挣扎要起。危舟搂紧她直哼哼。
“电话响了,许是急事。”杜含烟好不容易哄动危舟起身去接电话。危舟便披起浴袍松松垮垮将腰带打个结,赤脚晃去几前坐进沙发接电话。
“找谁?”她将电话接起来,那边男声压低对她道:“少主,老爷回来了。”
“我爹回来了?!”斜靠沙发的危舟鲤鱼打挺坐起来,朦胧睡意消散全无。
“我这就回去。”
杜含烟靠坐床头,抬眼对疾步走进的高挑身影笑了笑,“你开车仔细着。”
她垂眸似低落,牵起她眼前人更多不舍。危舟坐床边勾她腰肢入怀抱,侧脸蹭她耳廓,浅吻了吻,“我去去就回。”
“嗯。”杜含烟极为柔顺依依不舍脱离她怀抱,“路上小心。”
因她这番嘱托,危舟一瞬怔愣——她骤然萌生身在爱巢之中的自己当离别之际被爱妻千叮万嘱的憧憬。
她们虽未成婚,已然是有过世上最亲密接触的一双,危舟凝着人家瞧,目光痴然。
杜含烟不动声色别开眼瞧窗外,“夜色深了,尽早归去吧。”
危舟眨眨眼回过神来,将未出口的盟誓之词暂且咽下,搭握她的手,柔声道:“等我回来。”
她神色缱绻,似彻底带入离家之前与爱侣依依惜别的某。杜含烟轻轻颔首,余光捕捉她远去,目光见冷。
鹣鲽情深的戏码,演的多了,杜含烟将将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那位二世祖离开不多时,房间里电话又聒噪起来。
杜含烟接起电话却不作声,拢着睡袍翘脚坐进沙发,听那头阴沉男声的指示。
随危楼父女、杜含烟一行追来张垣市的执法处特工监查组组长正是杜含烟昔日特训班的射击课教官任宏伟。
此人善战,枪法拳法尤为高超。为人冷肃不苟言笑。
他来电时机如此凑巧,杜含烟毫不怀疑自己落脚处完全暴露给对方这一行人。
任宏伟开口,向她推销《东田文集》,问她是否对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感兴趣。
“你打错了。”杜含烟将电话挂断,闭目思量起东郭先生与狼故事的寓意。
讽刺谁是东郭先生?杜含烟撑额头,想到离开不久的人。
危舟的确“兼爱”。而她自己,的确是白眼狼不错。
狼被东郭先生救出困境,不思感恩心生歹念。
她对危舟,亦然如此。
杜含烟心里知道,没有任务下达之前,处里要求的是潜伏在“东郭先生”身边,骗取信任静待时机。
等被放出口袋张开獠牙的那刻。
杜含烟捏茶杯的手猛地一颤,她强撑着将残茶灌入喉咙。
她就是一只经许多人之手遭贩卖欺凌的中山狼。旁人给予她利用,她回报以无情,再公平不过。
·
“爹,这么晚了还没睡?”
危舟进门时,危楼沉着脸喝参茶,瞧见她嘻皮笑脸鬼鬼祟祟的样子,怒其不争,将青瓷碗重重扣在红木茶几角,呵道:“你 心里还有这个家,还知道回来!”
危舟陪笑坐上危父手边的沙发,“您若是精神商足,孩儿眼下有要紧事正要与您说。”
危楼早已看穿自己女儿是为当代阿斗,不屑冷哼,“你能有什么要紧事,这个月零用钱不够了吧?”
危舟略一思忖,“您只猜对五分。”
“那另外五分是什么?”
危舟眼睛一转,狡黠笑起,“孩儿是否花销紧张,取决于您如何选择。”
“有屁就放!老子懒得陪你兜圈子!”危父眯眼瞧她。
“孩儿想请您做主,为孩儿主婚。”
危父愣过几秒,爽朗大笑,招手女儿凑近拍她肩膀,“小崽子总算明事理了!成大事者先成家后立业,婚后收收性子,好生与人家奕涵过日子。爹也尽快带你熟悉军务,早日将重任交予你手,爹含饴弄孙安稳享福了!”
危舟的笑容渐渐古怪起来,小心翼翼道:“爹您是否弄错了?”
“弄错什么?”
“孩儿要娶的不是奕涵。”
危父骤然变脸,愤而起身,一拳砸向不肖女的肩膀,“怎么,你是要将门外不三不四的人带进家来?!”
危舟静默了瞬,迎头遭受父亲数落,她心知这心愿难以实现,心底仍是期待事有转机。她仰头辩解:“爹,含烟不是那样的人!”
危楼冷笑,“你果真是对那冀州舞女动了心思!小崽子你给老子听好了,你在外头如何鬼混老子姑且不管,但凡我在一日,外头的野女人野孩子休想进我家门!”
危舟耳热,起身与父亲抢白,“爹!孩儿正是欢喜含烟,不想委屈了她才求您为我们主婚!”
“老子最后警告你,小崽子,你肖想外头不三不四的女人,滚出去成你的家,再也别回来!”
“您不认这婚事也罢。我母亲疼我,我们成亲之前我领含烟去母亲墓前瞧过便作数!”危舟扭头上楼窜回自己房间,搜罗一箱自己的衣物饰物剔下来,头也不回离开家门。
危楼在她背后暴跳如雷,摔碎几边瓷碗。
·
危舟提着箱子,在酒店走廊彳亍。腕表时刻过夜半,她对于留或走犹豫不决。
走廊壁灯闪烁着伶仃的橘光,透过门缝瞧,房内似乎漆黑着。她叹息着转身离开,房门里阴影笼罩的身影微动,旋开房门探出半截身子,手捏浴袍衣领轻问来人是谁。
“是我,”危舟惊喜回望,压着声音走回。
杜含烟搭她手臂迎她回房。危舟反锁上门,将行李箱搁置脚边,大衣未褪下,情不自禁拥起她,贴耳轻道:“是我将你吵醒了么?”
杜含烟被她揽在怀里,感受着大衣裹挟的寒意而微微战栗。危舟敞开衣襟将她也包融进去。
杜含烟半垂眼,隐隐感觉到她去而复返实不寻常。
最异常不过是那只箱子。
“大人将要出远门么?”杜含烟从怀抱里退开,为危舟褪衣挂去衣架,轻问。
“并非。只是我与家父拌嘴。短期内恐怕不能回去了。”
杜含烟微诧,以她接受到的组织的情报分析,危舟此人耳根软,抛开情场浪子不说,白日里待人有礼,与吴姓那位口蜜腹剑不同,大体算得上是温良之人。
杜含烟并未深想,缘何危家父女闹翻至此,她只是担忧自己接近危舟以图截获情报的道路更加难走。
·
危舟难得没有做什么,一反常态安安静静地拥着杜含烟倒在床里。杜含烟偏头瞧她,枕边人闭着眼,呼吸好比心情低落。
杜含烟转过身来,轻对她道:“早些睡吧,不要多想。父女情深,危大帅疼爱你,自不会真与你生气。”
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身边人辐射暖意,危舟挪身靠近些,长腿一跨将小女子拢在身前。她倚着美人肩,静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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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杜含烟起床,床边空着。她推开卧室琉璃门出去,见危舟垂头丧气坐在餐桌前。桌上托盘里的麦片粥冒着热气,流失着温情无人在意。
杜含烟抽椅子在危舟身边坐下。危舟深呼吸,抬眼撑起笑容对她,“难为你陪我吃糠咽菜。”
杜含烟捧起碗,捻着汤匙翻搅圆润的粳米香软的麦片与浓白的汤汁,她默了默,微不可察笑了笑,“吃饭吧。这些比窝头酱菜好太多了。”
危舟因为当下处境而沮丧,又因为杜含烟云淡风轻的感叹而隐隐心痛。
杜含烟捧粥碗低眸用膳。危舟捧着碗食不下咽,抬眼凝望她,难言心痛并不曾因为杜含烟如今的淡然从容而好过些许。
杜含烟从前捱过什么样的日子,危舟想要尝试感受她的困苦。想要更深走进她生活。
……
危舟饭后神秘兮兮拎着行李箱将要出门,杜含烟送她到门口,没等到她解释去处,只是嘱咐她路上小心。
工作日街头行迹匆忙,如危舟这般被扫地出门的落魄凤凰实在罕见。她拎着箱子找寻记忆中的老当铺。本土传承的的当铺票号大受西洋银行的冲击,大多数老字号难以为继。危舟接连问街边卖报纸擦皮鞋的小伙计,叫来黄包车去花街旁的典当行。
危舟要伙计招呼掌柜出来,亮出自己一箱子宝贝。一包换洗衣物,另一包是写珍贵的饰品。
好些舶来品,项链、胸针、几块手表,大部分都是危舟毫不留恋的过期了的旧玩意儿,她唯一舍不得的是她娘留给她的长命锁。
“掌柜的,这银锁值多少?”危舟要当铺掌柜估价,却将银锁紧紧攥在手里舍不得松开。这是目前她身边的她娘留给她的唯一一件东西。
她紧攥着银锁出门,提着轻飘飘的箱子在店门外驻足回头。
算盘声吸引她再入那道门。
“我将银锁留下,只不过我有个条件——店家去城北危公馆,找他家主人。以高于市价二倍的价格易物。若是交易失利,我赔偿店家双倍路途费,一旦交易出手,按照市价分利给我。”
店家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打量眼前年轻人穿着,“阁下与那危公馆的主人可熟识?”
“实不相瞒。危家主人正是家父。”
……
危舟在店铺里等,坐立难安,她不知晓当铺掌柜危家一行是否顺利,更拿不准她父亲对她的态度是否有转圜。
日头东升西斜,在暖烘烘的地面拖曳越来越长的影子,危舟终于等回了掌柜与伙计那二人。
“如何?”她急不可待上前追问。
掌柜拖着长衫拥着皮包安抚她少安毋躁,请她坐下一并饮茶。
危舟一肚子焦急,耐性子听掌柜开口,等来的却是揶揄。
“你就不怕我几人合谋诳骗你?”
危舟冷哼,端坐着眺望门外,“在商言商,你接下我这单买卖又耽误这半日出去,自然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且不论你是成竹在胸的模样。既然你见过我父帅,无论交易成败,他必定会派人跟随你。若是未见我踏出这道门,你这金字招牌离烧火棍也不远了。”
掌柜的捻须笑了笑,将提包里一张支票取出,推给桌对面的人,“少帅,您与敝店买卖至此了结。”
危舟将支票贴身收起,拎着行李箱离开。出门快走进小巷观望,见当铺未有异动,叫黄包车回下榻酒店。
危家的车跟了她一路,危舟在拐角偏头瞥望,惊讶于所见车牌是他父亲的用车。
眼下未到下班时辰,她父亲此时在家,恐怕是整日忧心她……危舟攥紧箱子,她踏出家门起决心做出改变,不辜负双亲与杜含烟。
危家的车护送到酒店门口,司机下去,请少主回家。危舟当即拒绝,只是要他们劝说父亲保重身体。
危舟一去大半日,送来房间的午膳在餐桌上冷硬。她回来时,被急着踱步的杜含烟拽进房间再三追问:“你去了哪里?可用过午饭?走时也不言语真是急死人。”
危舟心中感动,笑盈盈提着箱子拉她手去沙发里,按着她坐下,将箱子撑开在膝头向她展示里面的财物。
杜含烟倒吸一口气,“你从何处得来这些?!”
“自然是当铺易物所得。难不成你当我是不法得来?”
“那这支票呢!”杜含烟气她说话不尽不实,将危舟从胸怀取出的宝贝着的支票拍在茶几上,“哪家典当行生意这般大,与洋行还有业务往来?”
“烟儿,你别忧心,听我慢慢说。”
“我无意你钱财,只是不想你走歧路。你只说这银票如何得来。”
“我从家里取出几件饰物,抵给当铺。至于这支票……我母亲留给我的长命锁我实在不忍心抵押出去,就求了店家……”
杜含烟怔住,攥起她双手,急道:“你母亲留下的东西如何能当掉!阿舟,你糊涂!”
危舟捧她双手,慌忙解释道:“并非如此!是我求了掌柜代我回危家,将长命锁送回去,换回两张支票,与店铺对半分的。”
“你与外人合谋敲诈你父亲,甚至要狠心将你母亲遗物当掉,到底为的什么?还有,你为的什么与危大帅争执而离家出走?”
危舟渐渐垂下头,杜含烟将双手抽回,捏拳起身,背对她轻道:“你与你父亲决裂,难不成是为的我么?” ′1001522156
“你为了一个卖笑的女子,血肉亲情都不顾了?”
“含烟,我不许你这样说!”危舟凶道,她扑过来从后面环抱她,埋头在她肩窝。
“我身子脏,家世落魄,配不上你的。”杜含烟将她怀抱挣脱,转回身,娇艳的脸色惨白,一丝笑意也无,“甚至配不上你如此付出。”
“烟儿。我想要珍惜你的。我从前多混帐事,从未对谁如此。我想要与你相爱相守,呵护你宠爱你,你不许拒绝我可好?!”
杜含烟檀口微张,什么都没说出来,被她按回怀里。
危舟靠在她耳边,畅想未来她们的二人世界,乃至一家三口……而杜含烟靠在她身上,久久失语。
她心中震撼太过,自小颠沛之人看遍世间疾苦,欺凌冷眼都习惯,只是不曾听过这些。
此刻的危舟,与舞厅里厮混的浪荡子全然不同。而她说的那些直白平实的表述,胜过华丽辞藻,浮动微风拂过心湖。
这位曾接受秘密训练的特工罕见放空了思绪,她甚至不知道当下茫然无措的自己究竟怎么了。
……
杜含烟混混沌沌,被危舟按回餐椅吃晚饭。晚饭依然是午饭那顿,重新加热的饭菜危舟吃得开怀。
她饿过头了,动鱼肉时候还记得先为杜含烟夹取鱼腹的一大块,捞来自己餐碟仔细挑去刺,将碟子也送去给佳人。
杜含烟心里乱得很,满腹空空却没有食欲。
危舟瞧她这般,自己食不下咽,挪椅子凑去她身边,隔着桌角接手她餐具拌鱼肉蔬菜饭喂给她,哄她吃饭,声色温柔和煦得不得了,“烟儿,吃饭了,等下饭菜凉了。鱼肉冷了腥气重。”
杜含烟眨眨眼醒醒神,汤匙递来眼前。
心里又泛起说不得的滋味。
“我自己来。”杜含烟低垂眉眼,将瓷碗接手回去小口抿着。
危舟应了声,扭过身自己扒饭,佳人当前,她尽量克制着毫无形象狼吞虎咽,唐突人家。
美美一餐后,打电话叫酒店侍者收拾餐具。旁人前脚走,危舟就扑过来,将身边心魂不定的人儿圈在沙发里。
“烟儿在想什么?”危舟倾身将她抵在沙发方寸间,摩挲她的脸。
杜含烟静默靠进她怀里。
危舟双手揽住她在怀抱,察觉她有心事,抚摸她后背,思索一番缓缓开口:“烟儿,你或许不知我家中事,”杜含烟轻轻将手臂挂上她肩头,危舟拥着她,放眼白漆木窗之外渐渐失落的天幕,眸心随之黯淡:“我母亲去得早。我父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他老人家嘴硬心软惯来宠我。然、我的确诸多不像话。”
杜含烟闭起眼睛,抵在她肩头摒息听她继续说。
“早年,我不省事,一时意气与吴奕君打架,致使父亲与吴伯父闹僵,才使得之后我危家远走张垣招兵买马自立门户。”
“我十五从国中辍学,被父亲安顿在身边,这两年只晓得作威享乐,一无所获。”危舟顿了顿,跟道:“烟儿,直白来说不怕你笑话,我承认我大抵是天下最无用之人。”
“至少、你有一颗真心。”杜含烟嗓音发涩,她眼里隐隐蒙起雾气,毫无征兆地将要落泪。
热泪滚滚,将冰冷的外壳融化。
杜含烟声音不对,且鼻音加重的。危舟有所觉察,回身将要拧开沙发边的落地灯。
“不要开灯,片刻就好。”杜含烟勾住她肩,将重心抵向她肩头。
“烟儿,我想好了来日如何。打明儿起我回军部去求见我父亲,只求一份能力范围内的工作。我定不再耽于享乐虚度光阴的。我父亲对我失望也好信任也罢,我势必要在军中站稳脚跟,有朝一日请父亲退隐休息。”
她说来平静如常,这话份量很重。惹得杜含烟心颤。
“大人渴求坐上主帅的位子吗?”
危舟认真思量后毫不迟疑肯定,“是。我想要兵权。更想收获父亲认可。”
“危家这辈人仅有我。我不会教父母亲失望。”
听她这样说,杜含烟心中挣扎疏解,她方才原本设想危舟也是个权力至上的信仰者、来日的铁血无情的军阀。
只是杜含烟漏听她后半句,茫然问她“大人方才说了什么?”
危舟与之分开怀抱,捧起她双手在胸口,正色望她,“烟儿,我说我不会辜负你。危舟娶妻当娶你的。”
杜含烟心慌意乱,面部表情失控,所幸是由暗色不少,勉强扯扯嘴角,“大人您说笑了。”
“我说真的!”危舟将她双手按在心口,“你听!我字句当真,不曾诳骗你的!”
杜含烟将要分辨的。危舟实属怕了她那张伶俐的嘴,垂首探寻到一口抿住,与他在朦胧之间鼻息相对,以舌尖轻柔舔舐她唇纹,描摹她唇形,“还有,我想听你叫我名字。从未有人那般唤我。”
杜含烟将她推抵些许,后知后觉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亲昵之词,面颊泛热,心跳呼吸渐次慌乱。
危舟轻吻过后垂眸到他眼前凝视她看。她那双墨瞳热切望着自己,杜含烟抿唇,心情更不寻常。
“烟儿,今后唤我阿舟吧。我很喜欢你亲近我,也这般渴望的。”
“我……”杜含烟张口,她万分迟疑,嗫喏着道不出完整句子。
杜含烟并不配合,危舟心急 ,低头呲牙咬开她颈侧旗袍盘扣,顺带着吮了吮她那处柔嫩的肌肤,“你若不应我。我可要罚你了。”
杜含烟怔然。而那人不依不饶,紧扣她一双手腕在她耳侧,将她拥倒在丝绒长沙发上……
22后续 绿舟和小烟儿 章 节编号:
杜含烟错愣,在夜色中分辨身上人的神态。危舟埋头卧她颈侧,将热息敲打在她裸露肩颈。入夜微凉,杜含烟蜷起身子。危舟将她环抱双手轻柔分开搭回自己背后,亲密拥她,旋身,背对茶几侧卧。
“你当心些。”双人侧卧在沙发上,且危舟定不老实,杜含烟唯恐她后仰栽倒将她往自己怀里勾。
危舟求之不得,垂头嘟唇触及她锁骨下方的肌肤。吻了吻,手挑开她胸衣,嘬了嘬私密处滑腻饱满的雪肤。
危舟对女子这一处极为迷恋,她埋首杜含烟雪峰峡谷,蹭弄莹润的肌肤。醉心不已,叹道:“烟儿,来日我们婚后,留个孩儿吧。”
杜含烟头脑发懵,心尖一阵阵涩痛。危舟倚着她撒娇要她松口答应,她不堪其扰想要继续瞒骗对方,张张口,喉咙发涩难以发声。
危舟对她诚心至此,她不该更不想再骗她。
她们命运殊途,坦诚相见当势不两立的。
他们如何有未来?又如何能留孩儿?
“我冷。”杜含烟往危舟怀里靠。危舟将她抵在沙发靠背,将温暖的胸膛毫无保留呈给她。
危舟对她赤诚到如何地步?杜含烟确信,哪怕她此刻小指指甲再长半公分,但凡她轻轻抬手,轻易将危舟颈动脉划破。
危舟对她毫无保留,她却不能够。杜含烟当下想到的回报的法子,便是给予她自身所有。
除了身份秘密的所有。
杜含烟揽住她后背,单腿抬高攀上危舟腰际磨蹭。无形便捷她又纵容她。
危舟靠她更近,吻她唇时,揽抱她的一只手稍稍退离,将火炮架来桃源洞口。
炙热烘烤洞口,杜含烟紧缩下身,心跳慌张。如当下处境,她向来是被动的,被危舟牵扯着随她翻云覆雨身不由己。
内心深处,她是怕的,怕失控之时的慌张与孤单无力。
当下,开局有些许不同。危舟轻柔而委婉挑逗她。自上而下抚摸她肌骨。
温热调皮划过她身前背后某处,杜含烟尚且来不及感受,紧勾危舟的被,由着那人捉弄。
“烟儿,过往不计。今次算作我们洞房夜可好么?来日,我势必娶你回家。”
难以料想她脱口这般说辞。杜含烟喉头一哽,无话应和。
危舟猜想她或许为从前而委屈,将她紧缩在胸前,吻她鬓角,“我从不扯谎,从未应旁人婚约之事。你信我。”
危舟是夜萦绕口齿的话若非“我娶你”便是“你信我”。杜含烟深深动摇了。自从阴差阳错初次交缠之后,她私下搜集许多危舟生平。那人的花心风流明明白白书写纸上……杜含烟而今心中不解,她抚摸自己脸颊的掌心温热与胸口滚烫,是否破天荒地,比那些白纸黑字的过往靠得住?
倘若失身又失心,来日她自身什么都留不住的。
“我从未如此奢望。”她将头低垂下去,纵使有黑夜为屏障也不敢再直视对方眼眸。甚至于,杜含烟咬牙再道:“妾一心侍奉大人。”
倘若她将自己作践到泥土里,旁个再生怜惜意的,也不能多珍重她。
不过春风拂皱的一朵残花。
危舟拿她无法,缄口不问了。吞下憾恨气怨,轻轻送身。
若论床战,杜含烟这等历史清白的女子,绝非她等浪荡子之对手。君子在上,论体力或技巧都能驯服自己的女人至绝对温顺。危舟却生出厌恶感。她怜惜杜含烟身世遭遇,不想她再受到不温柔不对等的云雨情爱。
危舟尝试着隐忍着勃发的欲望慢下来,轻抽慢送,细致温柔挑逗身下的女妃。
呈给她的不单是柔美光裸的纯阴女体,更是她决心深爱余生之人。危舟温柔对待她,灵巧的手指富有技巧地挑捻她紧致的腰或饱满的胸,红唇吻她胸前左右,温柔动身,挺着火热与她湿热缱绻缠绵。无声诉爱。
杜含烟紧绷着身子,从彷徨无措中渐渐放松,无形之间将双腿岔得更开,十足痴缠她挺身造访桃源,只不过,她仍是把控不住身边的人。
危舟箍紧她腰肢,深浅不一捣弄起来。
宫口酥软,杜含烟嘤咛出声,“大人……大人轻些。”
危舟一记记顶撞她,以蛮力撞开娇软的嫩肉,突破花径始终,咬牙负气道:“你唤我名字。唤我名字我便随你心意。”
杜含烟沉默,暗自咬唇。她不想要再骗危舟,她无颜对她。
“何以不说话?事已至此,我不许你生二心,更不许你负我!”危舟动气怒道,低头凑到她颈侧随口衔住一块嫩肉。
那肌肤下,最深重的生命讯号不息跳动。杜含烟仰面,将生死交予她。
危舟挺腰大力抽送下身,堪比话本上的孙猴子,将桃园翻搅出满地汁水暗香扑面的新风貌。
杜含烟彻底放弃自己,任尔东西南北风。谁道这家伙临门一脚生生按捺,抽出半截,只半根埋没她身子里,刻意避开她亟待抚慰的花芯儿处。
体内的空虚层层翻涌上来,激红她眼眶。杜含烟推搡她,央她快些动身。
“你想求我。唤我名字。”危舟稍一纵身,将她性器蜻蜓点水拂过凸起的敏感带。杜含烟屈膝,无助地泪眼望她。
她倔着不发声。危舟偏执忍耐着。那热胀的坏东西进一步勃发,杜含烟撇开脸,轻轻地开口唤她。
“求你……阿舟。”
危舟脸上的执拗劲儿终于松动,深深将下身送进去,与她融为一体……
心满意足在她体内释放,精潮喷发时刻,危舟吻她的脸,珍爱自己的心上人。
“烟儿,敞开你心门,给我次机会罢?”
杜含烟闭目,热泪从眼尾淌下。她不知如何回应是好,拒绝只怕被纠缠,而接纳更是惶恐不敢……只得装睡,就此缄默。
在杜含烟静默后,危舟轻手轻脚托抱起她,往浴室简要擦洗全身紧着抱她回床上一并休憩。
23
次日,危舟早起,出门前临别,与杜含烟痴缠了番。
“等我中午回来吃饭。”
杜含烟被拥着,轻应声。危舟一吻落下,入她眉心。
温暖怀抱从身前脱离开,杜含烟睁开双目,目送她离开,唇角笑容趋于寡淡。
她坐回沙发里,后仰枕向靠背,闭目安神。她终于有时机脱离危舟,此时却心慌意乱难以平静。
为的什么?杜含烟为隐隐注定的答案而慌乱。她刻意忽略危舟离开她的担忧与失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量工作进展。
危舟是去向她父亲摊牌求情的,此举正合她意——倘若危舟重获她父亲信任。她之前所有设计才有希望。
反之,倘若危舟彻底失去她父亲信任,在她心里,形同废物一个。倘若那时,杜含烟才真正为难,她要如何靠近察军主帅身边收获情报……
希望系于危舟身上,杜含烟衷心希望,危舟当真想要上进。
事实确实不出她所愿。
危舟踌躇满志出门,叫车回家里,认真思索一路,想好面对暴怒父亲进退有度的应对之策,
她换了军装,一身笔挺跨进家门院子,在檐下高呼一声“爹”,这便跪下。
危楼不多时披军大衣出门,叉腰睨她,“大忙人有空了?”
爹不退步,危舟便主动,她跪地前挪几步,来她爹脚边抱住父亲大腿,低声求饶:“爹,您别生我气了。孩儿知错。孩儿想要改正,日后走正途。”
“你眼里何为正途?”
“知感恩、知上进。”
“那好。你与外面那些女人断了,老老实实回来,娶妻生女。”
危舟抬眼,她父亲板着脸,神态冷肃不容分辩。危舟垂头,行迂回之术,“家国不宁,孩儿想要为您分忧。至于家室,孩子还未满二十呢。”
危舟服软,危楼做父亲的心里舒畅些,他只是稍许不满,危舟对外头的花花草草仍不死心,他急于为危舟安排亲事将其稳住。只是此事并非朝夕之事,且他最中意的儿媳非吴奕涵莫属。
危楼静默着思忖。管家司机在他身后站定,危舟且挂在他腿上,无不摒息凝神期待他所说。
危楼招手,唤管家来,“兴旺,你随小舟去酒店收拾行李。”
危舟蹙眉,赖在原地不肯起身。她父亲差使的是管家旺叔而非某个她好拿捏的年轻护院。
她不想要与杜含烟分开。危楼看穿她故意磨蹭,冷冷瞥她,挣开要走。危舟又挂上去,“爹……我……”
“你自己想。想要回家安心工作陪着你爹,还是沉迷于当前。”
危舟哑然,在她心里这并不冲突,只是父亲逼她不得不二选一。
她垂头丧气回杜含烟那里。杜含烟开门见她颓靡神色,心有猜想。
“你父亲还生你的气?”她跟去危舟身边坐下。
危舟摇头,将前倾与她道来。危舟原想着,杜含烟定会感动,兴许惊喜扑来她怀里。谁道杜含烟低眸沉吟后道:“若我是你,便不会拂逆你父亲。他说为你好。”
危舟微怔,紧着来牵手她,“烟儿,我知晓你也是为我好。但我早就决心不会辜负你。若我独自回去,几日坚持都成笑话。若我不能打动父亲,至少,与你相伴。”
相伴……杜含烟心里反复回味,字眼其中的温情与甜意萦绕在心间。
“阿舟,你心中有我分毫,我都知足。可我不想,教你为难。”
“烟儿!”危舟还要辩驳,杜含烟按住他紧道:
“阿舟,莫任性,听我说……你父亲手握重兵掌地方军队,你将来也是要承袭军权的。你与我,天差地别,与你一段情缘已然是我毕生之幸。”
杜含烟望着他,捧起她脸,不自觉与之贴心,“今生得遇你,我别无所求。”
危舟心一紧,眼底泛起潮热,她再一次感到无穷无尽的心疼。
前次是为心疼这柔弱女子命途多舛,今次,心疼他温柔体贴。危舟将她揉在怀里,恨不得未来每时每刻不再分开……
·
余下大半日,她们疯狂缠绵,爱意汹涌,骨骼交缠。钟声响起,来自于两条街之外的洋教堂钟楼沉肃报时。
整整20声,她们交换了绵长的深吻,以西方人的浪漫暂且作别。
“我记得我说过的话。烟儿。等我羽翼丰满时,我一定回来娶你。”
四目相对,难分难舍。危舟将要退开床边,杜含烟勾住她军服衬衫领,拉她回眼前锁在眼底,“我等你回来。”
“之前易物的银票我留下。烟儿,不要委屈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定会抽空多回来看你。”
杜含烟点头,“你与你父亲好生相处,保重身体,别再怄气了。”
“嗯。”危舟恋恋不舍松开她,脱离她们的爱巢,咬牙离开。
24
一连数日,吴奕君漂泊在外,无人问津。
奕涵对胞妹不仁之举失望透顶,而吴耀先归来与其父女争执不欢而散,老夫人疲于家事,应接不暇,只得先由着吴奕君负气出走。
父女争执,起因在奕君。吴耀先回冀州后因为下属告状获悉奕君如何任性妄为掀起满城民怨。吴奕君当面承认她是为私心。
私心为何?她不肯说。吴耀先是直脾气,最是反感身边之人因私废公玩弄权术。即便是亲生女儿,触碰他底线,亦然不被原谅。
为此,吴家与危家的少帅——这对千里之遥的发小旧友,当父帅归家后先后被赶出家门。
只不过事态大小不同。
吴耀先孝母敬长,老夫人的话他向来重视,只不过这次,他为躲避老母亲苦心规劝,直接搬去军部小住。
奕涵起先病着,她心中焦虑愤然,避讳行医且不肯用药。老夫人终日守着她,奕涵愧悔要祖母挂心,将苦泪和药吞下,慢慢转好。奕涵转好后,亲自去军部请父亲。全程未见吴奕君,也并未提及她只言片语。
奕涵因身体告假,三日后转好投回学堂授课。堂上,她目光几番扫到詹星瀚座位,始终未见那小人儿抬头。
奕涵今日带早课,课后,她解答几位学生疑问后将要走,詹星瀚追出去。
“奕涵老师!”奕涵廊下回首,小姑娘追到她跟前,局促垂眸,攥着天蓝色的校服衬衫。
“有什么问题吗?”奕涵张张口,未将她名亲昵道出。不久前,只因着她对学生的亲近,带给她们无妄之灾。
这事是受害的小姑娘与奕涵共同的心伤。
“老师……”许是觉察到奕涵语气疏离,詹星瀚垂眸,头也不敢抬起来,“您中午可有闲时?我想请您用午膳。”
奕涵抿抿唇,默了默,心里柔软,却不得不清肃回绝:“不必如此麻烦的。老师只盼望你们长大成才。”
“天冷了,再无旁的事回教室吧。”秋风扫过,凉薄寒意陡然加剧,侵袭而来。奕涵握紧怀抱教案教材的手,沉肃转身。
“奕涵老师!”詹星瀚抬头,咬牙唤她,眼底涌现泪光,“我要走了。”
奕涵停住脚步,回眸看她。
·
奕涵答应与詹星瀚出来用午饭,前提要求是她来买单——在她心里,詹星瀚这群学生都只是半大孩子。
詹星瀚垂眼坐在奕涵对面,在侍者将西餐呈上来,还是奕涵提醒她她才动刀叉的。
食不言寝不语。和着舒缓的轻音乐,各自安静垂眸吃饭。
正餐结束,詹星瀚戳破奶油蘑菇汤的酥皮,拨弄汤匙悄悄抬眼,轻轻抬眼。
请奕涵吃饭是冲动之举,更是悸内心动的结果。詹星瀚偷瞄她。澄澈的目光温暖而赤诚,奕涵感受得到,思量着相聚无多,抬眼,将要对她说清楚。
“星瀚,你知道苹果的生长期么?”
詹星瀚摇头,“老师请讲。”
“苹果树三四年开花,在春季结果,至秋天才能能成熟。”
詹星瀚注视她看。奕涵落落大方回望,“不到季节,不到成熟期,果子都不是最甜的。光阴静稳,不疾不徐流逝,好果实只有耐心等待才有成熟日。”奕涵顿了顿,浅笑,“如你这般年岁正值好时光,星瀚,且莫辜负。”
奕涵委婉措辞,詹星瀚低眉思索,品了又品,郑重点头,“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
奕涵结帐,与詹星瀚前后出店门。
此处距离学堂不过一条街道,步行而归。詹星瀚始终守在她身后。行至学堂正门前,她抬头望了望实在熟悉的、即将别离之处,心头勇气萌生,急道:“奕涵老师!有一私事想请问您。”
少年人言辞恳切,心口如一,听她这般说辞,不难获悉她内心所想。
奕涵心内叹息,她终是要做恶人的。奕涵思定,主动回身,正视她道:“春残花落,秋深月寒,世间人事不可强求的。”
至此,詹星瀚才懂得,点头、死心。
春花秋月无穷无尽,不可强求的并非美景,而是人心而是机缘。
小少年心中倏然念及昔日马场的赛马之约,张口却无言。
来年若有重逢时,大抵是物是人非一切不同的罢?
这一年的秋,冷意十足。詹星瀚随全家南迁时候,倚着车窗挑开遮光帘向外眺望,祈求凄冷的秋冬趁早结束,而来年春日温暖些。
·
奕涵不止一次去过医院。最初探望之后,感冒转好又曾去过,去护士台询问她朋友的伤势。
那回她踏入医院并未上楼,而再一次,时隔半月。
詹星瀚转学之前曾问及齐嘉文住院情况。
詹星瀚去探望,奕涵再不曾去。
齐嘉文出院日期,也是奕涵自学生处获悉。
她踌躇不决,只托付她司机三斗提早几日去守候。
吴奕君仍是不归家的,吴耀先散大几日怨气,饭时提及不孝女,哄老母亲安心。
老夫人扭头端详身边的心神不宁的孙女,悄然叹息。
奕涵伫立窗前,手捧咖啡杯,神游天际。
电话铃起,传来三斗微微气喘的声音:“大小姐,是我,三斗。那二位已然动身。我随她们来码头了。”
奕涵张口,喉咙发梗说不出什么。
“您有在听么?”那头人问道,
奕涵轻咳,嗓音喑哑,“我在。”
“大小姐,那二位在等船。时次是……”
“三斗哥!”奕涵叫住他:“不必说与我。你只护送她们平安离开就好。”
“是。”那头顿了顿,谨慎道:“大小姐有所不知……方才启程前,我在医院瞧见墨副官也上了车……她与我一般,只跟着,并未现身。”
“我知晓了。”奕涵轻微呼吸,“三斗哥,送走她们,再回电给我。”
“大小姐放心……”
奕涵虚掩起红木床,折回沙发边坐了,眉心积聚诸多心事。
之于转学学生的期望与愧疚,之于无辜重伤在胞妹手里的点头之交的羞愧祝愿,乃至更为繁复的,说不清道不清的怨怼哀愁。
为的谁?正是那个以亲近之名提防自己的孪生胞妹。
墨白是吴奕君的副官,循谁的指令自不必说。奕涵倚着靠枕,愈发头痛。
冷风拍打窗棂,掀翻虚掩的窗,猛烈灌入空旷的室内。
沙发上的人儿啜一口凉咖啡,撑着昏沉的额头兀自思索。
电话铃响,奕涵起身接起。
“辛苦了。”她听完那头叙述,只轻回这一句。
咖啡杯空了,最后的凝结的咖啡渍滚动、汇聚、倒流回杯底,发出不为人知的抗议声。
冷风还在呼啸。托额的手将窗子完整掩合。奕涵将手边的茶几灯熄灭,就近在沙发躺倒。
闭起眼,细数寒风呼啸声。
25
今岁初雪格外早。下课时分,女孩们蜂拥出教室,迫切张开细嫩的掌心,迎回迟到的旧友。
奕涵收拾书本,拎布包缓步向外。
屋檐下一排小麻雀叽叽喳喳,不知是谁摇头晃脑吟诗,压低嗓音伤春悲秋的,道:“蓝桥春雪君归日,秦岭秋风我去时。”
又一人接道:“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奕涵听不下去,依次去拍两截削肩,无奈道:“青春年少何以如此思量。”
“奕涵老师,星瀚去到徐州,还能见到雪么?”
不知哪个说起詹星瀚,同学之间七嘴八舌议论开。
“雪落在南国大抵化成雨了吧。”
“南国的冬日何种模样,下回去信仔细问问星瀚。”
奕涵放眼雪中,静默不语。
“奕涵老师!”门房老丈拄着木拐杖在院门口呼唤。奕涵应声,绕出学生紧着迎过去,“老丈,寻我可有事?”
“您家人到了,执意不肯进,生生挨在雪地里呢。”
地上一层霜白,奕涵脸也褪色,点头道谢急着外出。跨出前院门外瞧见的,是笔挺的背影。
那人肩头落雪,她军装大衣罩着身影单薄,无端瞧得奕涵心疼。
奕涵还未开口,却是瞧见身边百灵飞过,天蓝色袄裙的女孩子翩然落去雪松身边,映出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奕君姐,这么巧。我来接我表姐下班。”
熟识的脚步声停歇在身后,奕君循声回头,却见一女学生撞进眼里。奕君垂眸打量这二八少女,模样俏丽,勉强不算作招人厌。
却是实在碍眼。奕君抬眸,未说什么,追寻学堂门前的身影迎过去。
“我们回家吧。”
奕涵转眸,与身后先后脚跟出门的表姊妹笑了笑,“兰芝,贞儿,我二人先回去,你们姊妹闲时来家里坐坐。”
同为学堂教师的赵兰芝与吴奕涵还算熟识,笑应下了。一旁少女挽着她,低眉笑笑,目光瞄向一旁沉默伫立的人。
奕涵与友人道别,兀自离开。奕君点了头就算辞行,转身追上去。
奕君独自下车来迎,足以想见她副官并不随行。只是奕涵仍兀自拉开了后排车门,矮身坐进去。
奕君向车后瞄一眼,坐回驾驶位,抿唇。
奕涵低头翻课本,思索下一课的教案如何落笔。奕君驱车缓行,家门院外停车等候开门的片刻,回眸瞥望。奕涵支肘窗沿闭目养神。
奕涵轻咳,疼皱奕君的眉。
“你也该顾好自己。”奕君目视前方,搭在方向盘的双手捏紧,其意不明又道:“你的学生落脚南方,你的知己乘船东往,俱已奔赴新生去了。却不知,姐姐还有何烦心事,连日郁郁,憔悴至此……”
“正如你所说,她二人,一个是我学生,一个是我好友,我为她二人挂心,无可厚非之事。”奕涵言毕,径自开门下车走进庭院。
见证奕涵下车秀眉紧蹙,护院惶染,沉腰齐声唤大小姐。奕涵微点了头,一人斗胆为她撑伞,随她脚步送去檐下。
奕涵抖落风雪,撑起笑颜,进门换下大衣时望向餐厅的琉璃门,唤道:“祖母,父亲。”
“涵儿,君儿,回来啦!”老夫人喜不自胜转来玄关,只见身影单薄的奕涵一个。老夫人错愕,紧着上前拢起她微凉的双手,问她:“是否吹了风?奕君未曾接你么?”
“是她接我回来。祖母请宽心。”奕涵顿了顿,轻道:“近来我与她、劳您与父亲费心了……”
老夫人为她捂手,“你这傻丫头,与祖母客气什么。”
祖孙俩占据玄关叙说温情,吴奕君一身寒意进来,默不作声褪下大衣。老夫人转眼对她,嗔道:“你这孩子,要你接你姐姐回来,你就这般由着她性子来。奕涵这伤寒总不见好,若再加重可如何是好?!”老夫人横眉,“你姐姐委屈自己,你也舍得由着她任性?!”
老夫人向来宠爱一双孙儿,这般说重话已然罕见。奕涵愧疚,哄祖母息怒。
奕涵搀着老夫人远去。奕君抄兜原地驻足,目送她背影,轻道一句:“舍不得。”
身后轻飘飘的声音分量极重,奕涵心一颤,抿唇红了眼眶。
·
饭时,餐厅静悄悄的,咀嚼声与餐具碰撞极轻微。全家三代人围着八角楠木桌进餐。奕涵为身边的祖母添汤,对笑盈盈投眼来的祖母报之一笑。奕涵顾好祖母,转眼另一边。
彼时,吴奕君漫不经心扒拉骨瓷碗中晶莹饱满的白米粒。她侧颜清矍,奕涵瞧着,眼眶酸胀目不转睛。
奕君由着她打量,低头扒饭躲避她温热目光。奕涵抿唇,向她递出手。
纤长的手递来,嫩白的掌心摊开,给予的温情包容了迷惘不安的心。奕君抬眼,与奕涵对视,干涩的眼里焕发生机。
“君儿,还傻坐着作甚。涵儿等你呢!”老夫人满心欣慰,情不自禁破例,打破餐厅的宁静。
奕君赶忙将光洁的汤碗双手捧去,递进素白的掌心。
奕涵轻轻持着汤匙翻搅几下,盛多半碗温热的汤,再亲手递回去。全程无话。奕君双手接过,轻喃谢字,端碗扬脖咕咚咕咚喝干了。鱼汤鲜美,淌过口齿美味回甘,暖意融入心底。
奕涵凝视她,当她放下汤碗时,倏然垂眸。不知怎地,眼底莫名浮现方才所见的一幕——奕君喝汤时翻滚的精巧的喉咙。
奕涵低头兀自吃饭,对于后半程凝落于自己面庞的诸多炙热目光并不自知。
奕君大大方方凝神看她,冷肃的眉梢眼角温软许多。
·
入冬昼短夜长,合家用过晚膳天色擦黑,小辈陪伴老人家围坐着说说话,天幕彻底溶于墨色。奕涵的伤寒反反复复,她身子虚弱,她祖母与父亲劝她早早上楼休息。
奕涵回房,奕君心神不属,当瞥望厨房里鱼贯而出捧着茶饮的小丫头,起身迎去,以恭敬温顺样子为祖母父亲奉上参茶,转身,将两杯牛奶接过来,缓步上楼。
她扣响奕涵的房门,循着回应端盘走进,迎过去,将两杯牛奶摆放上钢琴骨架。
“姐姐不妨一猜,哪杯加了糖?”吴家姐妹睡前喝牛乳助眠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只是奕君贪嘴每每缠着要放糖。
流畅的琴音戛然而止,奕涵纤长的十指脱离黑白分明的琴键,她抬眸对住奕君含笑的眼。
“我有话想对你说。”奕涵转身正对她端坐。奕君倚着琴架,拔直身子,道好。
“我们任性,致使家庭不睦。过往便罢,你我今后尽心孝敬长辈……”
奕君不觉间沉眉,声也压低,“姐姐是说,过往的人与事都不重要了么?”
“难道你不这样想。”奕涵望着她,目光深究。
奕君嗤道,嘴角沉下,“姐姐在心里,为那下贱戏子留了位置吧?”
“你胡说什么?”奕涵蹙眉起身,抛下她去书桌后坐。奕君后脚匆匆追去,两手抵上书橱两侧,将她圈在身前,透过洁净的书橱玻璃。深沉目光盯视她,低声道:“姐姐为她尽心尽力,先前央求我动用我吴家权势,继而不惜与我红脸以性命要挟谋求她活路,亲自送她求医乃至将祖上传下的红宝石耳坠当掉为她攒医药费……在你心里,她是否比亲人更重要。”
奕君哑声诉说着,她自嘲笑笑,自顾自道:“那鸿运戏班与她决裂,你散财将戏班送走,压下消息,又遣人不舍日夜守着医院护佑她,吴奕涵,你本厌恶工心计使权威,为了她,当真是不辞辛苦。”
奕涵转身,将她推后些,与她面对面严肃道:“你所谓送走戏班遮掩消息,并非是我做的。”
吴奕君冷笑,“你为了庇护她周全,忍痛割爱,送那苦命鸳鸯脱离冀州,如此苦心,是也不是?”
奕涵盯着她默了默,定定道:“是。”
奕君切齿,心内灼烧怒气,“你一早对她另眼相待,是也不是?为祖母贺寿时,你假借祖母之名打赏,到最后,以我的名义向戏班赔礼平怒,吴奕涵,那当众卖笑的烂人凭何入你的眼得你青睐!”
她的话音极刺耳,奕涵脸色不善,低声呵斥要她出去。
奕君与她对峙。鼻息相对,僵着脸互不相让。直至奕涵忍不住低嗑,奕君退后,暂且与她分开。
“我不许!我不许你与旁人有牵扯!奕涵,外头那些打你主意的下贱胚子,有一个我清理一个!”
奕君关门声刺耳。奕涵蹙眉,收回眼。琴架上并排的两杯牛奶冷彻,睡前交谈不欢而散,温情再次湮灭在寒夜中……
26
话分两头,危舟搬回危家,披星戴月勤勤恳恳追随父亲学习军队布防,她一连数日未曾抽空去饭店寻杜含烟,而当她周末抽空赶来酒店,在房间外叩门无应答,她心急如焚,回到前台打听302租住房间客人下落,听闻杜含烟四五日前已然退房,危舟脸色刷白,再之后,毫无主意的她在服务生处收获一张字条。
是杜含烟的笔记,娟秀得体。字条上钢笔书写一处地址:平和区剪子胡同21号。
危舟平复心跳,长长抒气,来不及道谢,捏着字条跑出去,连声催促自家司机赶赴红星路。
窄巷逼仄,一辆汽车堪堪进入。危舟张望两边危旧的低矮瓦房,搭放膝头的双拳紧握,眉心凝重。
循着字条地址,危舟置身一栋三层小楼外,不足两肩宽的双扇木门虚掩着,她敲了敲,无人应,狐疑着进了。她家司机随之下车,紧着跟进去。危舟在一楼转一圈,打量两扇门都是尘封的样子,提步踏上吱呦作响的老旧楼梯。
二楼一面门前悬晾衣绳,晾着旧式长衫袄裙乃至袖珍的幼儿衣物,她转眼另一边房门,叩门无人应。
危舟眉心轻皱,不死心,再上楼。
三楼便是楼顶,这一层为阁楼,中央的木梯头顶处,构架于主梁之上的横梁向东西两方下倾,危舟身长,行至房门处勉强直起腰,东边门前码放干柴木炭,灰尘遍布,她仔细打量一周,走向另一边空荡门前。
危舟提起心,忙不迭扣响门扉。她暗自祈祷,幸运之门为她开启。
“哪位?”危舟连扣四五回,总算听得回应,且是她记忆中的娇柔女声。
危舟咧开嘴角,欣喜若狂,扶着门高声回应:“烟儿!是我!危舟!”
杜含烟赶来门口,一门之隔,心颤了颤。她迟疑着,有一瞬心软,解下门闩拉开门。门开之时,危舟迎进去,扑她满怀。
“你怎地一声不响躲来这处,让我好找!”危舟紧紧拥她,急道。
“你家人在。”杜含烟推了推她。危舟暂且放开她,整理神色回身,遮住身后的女人,“喜哥,你先回吧,转告我父亲,我晚些回去。”
“是,少帅。车给您留在巷口。”司机将钥匙奉来,转身垂首下楼。
危舟回头,弓着腰迫不及待拥抱心上人。
“我们进去说。”杜含烟低声邀约。 6180㈤6767?
危舟缠着她进去,拉起门闩,环顾一灶台一桌一床一眼望穿的小木屋,埋怨道:“为何不在酒店搬来此处,是银钱不够吗?”
“酒店开销太大。”杜含烟牵她在矮床边坐下。危舟扳过她脸,严肃道:“说实话。”
杜含烟低眸,轻道:“我不想你为难,本不想与你多牵扯,啊!”危舟袭上她胸口没轻没重揉了一把,杜含烟呼痛。
“若你不留字条,我怕会疯掉!”危舟威逼到面前,袭胸的手移下,急切磨蹭她腰线。
“阿舟……”杜含烟眼角泛红,眸含春水,倚来她肩头,“我想你……”
危舟呼吸急重,捉她手腕,与她胸怀相贴压低腰肢抵她倒在床上,定睛对她,“如何想我?想我还跑掉……”
“房间空旷,双人床是冷的……身边都是你的味道,我怕想你想到失去自我。”杜含烟摩挲她侧脸,情不自禁说时,泪眼阑珊,“我害怕你不回来,另外娶妻与人欢好……”
危舟心酸又心热,低头,胡乱落吻,吻她眉骨鼻翼,蹭弄她娇嫩的容颜,“不会。我只有你。烟儿,危舟余生只有你。”
杜含烟攥她衣领,攥到指腹泛白,颤音回道:“危舟,莫要骗我。女人耳根软,禁不得哄的。”
“我也一样,耳根软、心软,只有一处不同。”
“是何处?”
危舟翘臀将皮带解开将裤子剥下,光裸着,重新贴靠上来,“这一处。女君只这一处是硬的。”
杜含烟脸热,情急将要推距,“谁要与你说这些……!”
“好烟儿,屋顶低矮,我直不起腰来。”危舟说着往杜含烟胸怀里蹭。
杜含烟羞窘,把她肩头,嗔一眼她,回敬:“腰直不起,这处直得起。”
“自然的。它有太多情要对你诉。”危舟揽着她吻她耳廓,挺身,送它寻访秘处。
杜含烟的棉旗袍下是一层衬裤,危舟触摸到,心急得就要剥离。杜含烟夹紧腿不由她动作,微喘,“你不是急着走么?”
“你更重要。”危舟哄着她继续。杜含烟却推搡她,“你来看过便罢了,早些回去,免教你父亲挂心。”
“烟儿……”危舟吃瘪,扁嘴,“我好想你,我这般如何出去见人……平白惹人笑话。”危舟说着,牵她的手引往身下。
柱身热烫,杜含烟脸红缩手。危舟借机闲手将她裤带抽解,剥衬裤送火棍入腿根。
那里是娇嫩干涩的,危舟循着溪谷循环往复,毫无章法顶蹭着,哼哼唧唧扮可怜,抿杜含烟的耳廓嗔怪她不想念自己。
箭在弦上,杜含烟也舍不得崩断箭矢,她将危舟来回引火的手按在自己左胸房。
张开双臂,挂上她颈后,凝眸瞧她,轻唤:“阿舟,我甚是想你。”
“我也是。烟儿,我也想你。”危舟感受她心跳,与她碰唇轻吻。杜含烟伸出舌尖蹭她唇瓣,助长热火,灼烧殆尽的理智驱散。危舟将她压在床板重重吮吸索取她的香甜,手也不自禁揉搓滑嫩玉峰。
茱萸红艳艳的,熟透之时红得发紫。
上面被满足,空旷久的那一处愈发不容忽视,杜含烟挺身逢迎。
素了太久的身子一经缠绕彼此失控。
娇花垂露,巨龙沉溪,危舟挺身相送,驰入湿热贪婪的口,彼此交融。
“不许走。”杜含烟极为热情,屈膝反扣她后腰,以花道紧紧吸吮她。
危舟浅浅动身,温柔而笃定道:“我回了家,去往何处呢?”
杜含烟原本未曾听出她话音内涵,且感动着,遭她深重一顶,不禁失控娇吟出声。
危舟随着她身躯轻颤,勉强平稳道:“阿舟,轻些……啊,房板古旧不隔音的。”
危舟这一顶,重回林深之处桃源圣地,正得趣着,如何肯罢休,压着心爱女子连番重顶,埋身深入,咬牙蓄力,轻喘道:“烟儿如何知晓房板不隔音?莫不是午夜难免听到些什么?”
杜含烟慌忙掩她的口,抹不开面,“不许说了!”
“好,那我不说,只做便是。”危舟埋头苦干,把持她的腰线沉身挺臀,一番番连根没入,深入浅出。
“阿舟,轻些,啊,太重……”杜含烟渐渐招架不住。危舟执意不肯,屈身,跪立支撑在她身上,后撤带出一截水淋淋的玉器。杜含烟双目迷蒙掩口不欲喊叫声张。危舟哄她,她仍不肯。
危舟使坏心,咬牙彻底退出去,抽离娇嫩的玉蚌,低眸欣赏片刻,暗叹眼前美人含春胜景诱人。
当危舟抽身退出,杜含烟独自难捱,嫩壁瑟缩而穴口翕动,愈发渴求什么。
“阿舟……”杜含烟咬唇,将她身子压低靠向自己。
危舟故意避开贪婪的穴口,挺送枪头刺戳鼓涨的花蒂,低声蛊惑,“烟儿不若告知我,曾听得邻里处怎般响动?”
危舟不欲放过她,杜含烟欲念澎湃,花芯深处难耐得哭泣。水儿浸润不满的花肉,汩汩而出将花瓣染作淫靡的娇艳色。
恰是盛放的桃花花蕊,粉至十分成绯红。
“嗯……啊!”杜含烟被抓握腿根被顶撞花核,敏感不已,娇躯乱颤,先独享极乐。
杜含烟在顶端尚未平复,危舟手扶着枪头画圈研磨花蒂四周。杜含烟求饶,顺她心愿吐口:“你、你对旁人的房事感兴趣?”
“是否是楼下那男人?”危舟兴致勃勃打听起来,“他比我如何?我听闻男子空有蛮力,耐力却不行,不足以取悦伴侣的。”
杜含烟不语,咬唇不再发声。危舟不得回应,心头拢起疑云,思量着杜含烟过往,渐渐不满,下移少许再一纵身,一鼓作气闯回水帘洞撞向隐秘处的胞宫。
杜含烟浑身颤动,撇开头却不回应。
“夫人为何不言语?我想听你唤我的名。”特别是失神之时的娇吟,每每使危舟失了魂酥了骨头。
“你这些浑话,何处听来的?”杜含烟明知危舟从前为人,明知她伴侣情人无数,明知她床技高超如此实战操练得来,而今听她说起相关,仍然遏制不住心生酸涩。
危舟是她实际意义上完整拥有的第一人。她却只是对方的一时新欢。
“烟儿,在想什么?”危舟回过味来脑筋转得飞快,她省得小女子吃味了,她一时愧疚又实在欣喜。
欣喜于她从前听得的经验——若谁人为你吃醋,若非故作姿态,而是出于真心,当是实在欢喜的。
烟儿欢喜她。危舟为此窃笑,只是当下,她收敛笑意,紧着吻杜含烟的眉心,诚恳哄她:“烟儿莫要乱想,我是从前自萧临处听得的。她不正经,酒后浑话连篇。”
“萧临?”当危舟提及这个名字,杜含烟对远方那人一阵羞愧——她未曾被这吃人的社会善待,却也终究用仅有的武器,自己的身体,伤害过不少的人。
杜含烟陷入沉默。
危舟怕她多想,自己又忍不得,没入她穴里,渐渐大幅动身。
被危舟故意剐蹭过敏感处,一而再地,杜含烟情不自禁吟哦,她压低嗓音,引发危舟抗议。
“夫人,我这般卖力,夸夸我罢?”危舟揽着她腰肢撞她,耻骨碰撞时闷痛,身子里却又酥麻,杜含烟身不由己上下颤动,渐渐放开声音为她哭喊。
“烟儿,莫强忍着,我好欢喜你为我放开。也教旁个都省得,都死心……嗯,你有了主儿,是我的未婚妻。”
危舟身子发烫,她低头将火热的吻落于左胸肌肤上,杜含烟霎时被引出热泪。
未婚妻,这字眼比她自己的姓名都重,她承不起。那不若就贪图一时欢愉。
“阿舟,要我……我要你。”杜含烟彻底放开,娇喘声渐长,“啊,啊嗯!”
“宝贝喜欢吗?”
“啊,喜欢。”喜欢你。热泪混着热汗扎入秀发,烫得头皮发麻。杜含烟微笑,不辞引火焚身,完全放开自己……
危舟卖大力气,腰膝酸胀而不自知,捧着她搂着她缠着她,与她牵连着痴缠着交融着……湿热紧凑契合如一,穴肉与火枪融为一体。两具身子交叠痴缠密不可分。 非故作姿态,而是出于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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